柳白衣此刻臉上雖是輕笑,然心中則凝重萬分,多少年來,為求突破一直是他不斷求敵成狂,而如今,沒想到身份居然對調了起來。


    刀身與石身的摩擦之聲縈繞在耳邊,好似磨牙嚼骨。


    柳白衣的雙眼也在此時終於色變,他看清了石像之內流出的血水,哪那是什麽血水,分明是濃鬱到極致的殺氣,蔓延而下,這才看起來像是血水。


    這是殺了多少生靈啊?


    直到阿難起身,五指已是朝那佛陀臥像的頭抓去,石像在其手中已如豆腐一般,然後右手一掰,便見佛像頭顱已是自脖頸處而斷,裏麵,不僅有刀,還有一物。


    而那一物,正是柳白衣之前感覺到的那股氣息,那是一截晶瑩如玉的骨,棱角圓滑,氣息浩瀚博大,呈淡金色。


    佛陀的舍利?


    柳白衣心中一震,隻是那舍利此時亦布滿無數細小裂紋,金光微弱,好似它這些年來一直鎮壓著那把刀,如今已達油盡燈枯之地。


    這一猜測,可真是非同小可。


    阿難接下來的做法更是直接,五指狠狠一握,臉上的神色則是慢慢猙獰起來。


    不出意外的,那舍利雖氣息博大,但此刻佛性卻已幾乎盡失,瞬間綻出無數金色光點而後黯淡,一代聖物,就此湮滅如塵。


    而那血紅的刀,亦是慢慢自其中浮了出來,阿難右手餘勢不減,一握刀柄,然後一抽,天空瞬間就好像出現了一道血河,血氣翻滾不停,滔滔千丈不止。


    他很愛惜甚至是癡迷自己的刀,眼中更是流露出似水般的溫柔,如同在看自己心愛的女子。


    女子?


    透過那刀身之上的殺氣,柳白衣看到了那刀的本體,那是一把骨刀,而且還是人骨之刀,骨質晶瑩細密,一看就知是女子的骨頭,刀身稍窄,但更長,每一段,似乎都有一截淡淡的節痕,那是一女子的脊骨。


    “此刀何名?”


    柳白衣沉默少許問道。


    “當年我心入欲界,為幫我解脫,我心愛的女子自盡在我麵前,那一次,我枯坐三年,心中斬魔千萬眾,當我斬破欲界醒來之時,隻看到一具伏在身上的白骨。”


    阿難說到此處雙眼一抬,原本黑白分明的眼睛此刻已是血紅一片,眼角更好像有紅色的血流下,身上更是漫著血紅的霧。


    “我有太多不可言之恨,終握骨成刀。”


    他麵色沒有波瀾,但又好像似哭似笑。


    “這把刀,很多人叫它阿難刀,但是,他們卻不知,這是我留給佛陀的。”


    帶著難以釋懷的恨意與殺意,阿難身旁那僅剩的半截臥像轟然炸裂。


    “你殺了釋迦摩尼?”


    柳白衣從中聽到了別樣的意味,臉色微變。


    “他受了我七刀,才提前涅槃而去,但我知道,他不會死,他曾言一花一世界,想來,已是去往此界之外。”


    “我一定要突破最高,尋到他。”


    “但今天,此刀,便由你一試。”


    話音落,殺意漫過,整片沙羅樹園皆已化作腐朽枯木,竟然與柳白衣的寂亡之道有些異曲同工。


    柳白衣不知道阿難和佛陀之間有什麽恩怨,但此刻,聽聞此話,他身形已是動了,而阿難竟然亦是同時而動,兩道身影皆不是凡俗。


    柳白衣此刻明悟此界生死之道已至此界頂峰,身形幾乎已如淩風而起,憑風便可借力,體內丹田更是不見,並非消失,而是從有化無,散入全身各處,一呼一吸,已是自然而然溝通天地之息,內力已源源不絕,生生不息,用之不竭。


    而這,便是與之前先天的差別。


    反觀阿難,右手提刀,左手單掌豎於胸前,麵容肅穆莊嚴,隻是卻是一身滔天煞氣與殺氣,他雙腳並齊看似未動,沒有邁步,可身形竟連續閃爍緊追不舍,而他的雙腳之下更是隱隱生出一朵純淨的白蓮,並非內力,似是而非。


    精神之道?


    幾番思索之下柳白衣心中震驚,這種修行之法他如何不知,再回想阿難之前說的欲界,精神世界?如此,柳白衣所有困惑便迎刃而解。


    兩者一人身形縹緲好似仙人,一人好似濁世苦海之中的佛,兩人之間的交鋒,便有此刻開始。


    彼此急行之下,誰都沒有動手,直到出現在一旁汪洋之上,直到他們站在上麵,這時,阿難那一直肅穆的臉上,那一雙血泊雙眼頓時射出滔天血光。


    “身入地獄。”


    左手單掌已收,順勢迎上提起的右手,雙手一握刀柄,刀身一震,霎時習習微風之下的海浪轟然炸開,驚天血色刀光之下,海水之上竟然出現一道百丈鴻溝,被生生分了開來,鴻溝蔓延的盡頭,正是靜立的柳白衣。


    一出手,便是驚天殺招,當真是難以形容的恐怖,未至天人,但憑借著這離經叛道的殺刀他居然可戰柳白衣,甚至是更強,實在難以置信,難怪即便是佛陀也在他的刀下提前涅槃。


    此間難以想象的最終大敵,柳白衣深吸了一口氣,頭一回,他聽到了自己胸膛中的心跳聲,血液似在沸騰。


    但,他又怎會退縮,而他的路,也不容退縮,他的心更不允許退縮。


    “好!”


    一聲清喝,驚天劍光已是出鞘而起,秋水寒無人而持,自行如遊龍而動,幾番輪轉已是落至柳白衣手中。


    過往種種,皆在眼前刹那浮現,劍身顫鳴之下,奪命之劍已是斬出,天地似乎都在此刻為之一暗,不可同日而語的劍道,瞬間綻出萬道劍光,漆黑如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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