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如今求敵成狂,天下劍客見你無不聞風喪膽,劍下再無活口,你的好友棄你而去,你已是孤立無援。”


    又是一道身影出現與上官金虹一起而來卻落後他半步好像故意如此,消瘦,最奇異的是那人竟然左手持劍。


    無需質疑,能走在上官金虹身邊的必然是荊無命,他臉上有三條刀疤,身材很高,穿著金黃色的衣衫,衫角很短,隻能掩及膝蓋,袖口是緊束的,手指細而長,骨裏凸出,顯得很有力。


    最讓人可怕的是他的眼睛,竟是死灰色的,好像既沒有情感,也沒有生命。


    柳白衣除了滿頭白發之外兩人氣質居然出奇的有些相似。


    隻是他雙目已經微縮。


    隻因此刻上官金虹正不急不緩走來,沉穩之餘卻給人一種風雲乍動,似有驚變,看似如浮雲般的步伐卻在落地之餘化作生根之態,聲如如鼓點鏗鏘有力,與身後的荊無命形成一奇特韻律,其勢如大江之水滾滾東流,不可遏製,直衝柳白衣而來,雙方之間的落葉早已被那股勢衝了個幹淨。


    “好對手。”


    柳白衣雙眼首見凝神,說著已將秋水寒從右手換到左手。


    “決鬥之日尚在五天之後,你既能來見我顯然已經做好準備。”


    他已不在意荊無命的回答,從第一眼開始,他的白發已飛舞的更猛更狂,他已等不到五天之後。


    “想來,這天下已無一人可擋你們的合擊之功。”


    柳白衣雙眼放出無盡精光,就好像劃破萬古長夜的第一縷朝陽,讓上官金虹那沉著的雙眼都有些微變。


    “嗯……你想一試?”


    上官金虹沉吟一聲,其聲就好像一隻獅子的低吼。


    “嗡!”


    隻見他身形不動,遠處一團金色虛影竟已突自飛回,那是龍環,此刻一入上官金虹的身體竟然好似消失不見。


    柳白衣雙目變色。


    “你的環呢?”


    他聲音沙啞開口。


    “環在心中。”


    上官金虹平靜的注視著他。


    柳白衣左手劍身徒然嗡鳴不止,不知是柳白衣在顫還是劍在顫。


    “我要一試。”


    他看著兩人步伐,驟然說道,天空又一陣秋風吹過,卷起無數落葉,卻是正落在三人之間。


    “好。”


    上官金虹一字的回答,如鼓聲終末之時,同時亦有荊無命的出手。


    “噌!”


    幾乎同時響起的劍鳴之聲。


    原本飄到空中的落葉似乎被兩股無形的氣機推動著化作龍卷旋風般轉動著。


    兩道黑影幾乎同時刺穿那枯葉漩渦,隻見無數劍影彼此交鋒卻看不見對方隻能看見穿透落葉的劍,好似兩把有生命的劍在生死拚殺。


    詭詭詭……,劍走偏鋒,劍走詭道,與所有劍客不同的是荊無命專走偏鋒,每一劍出手的部位都是對方絕不會想到的,以詭克正。


    而柳白衣居然也是如此,他此刻亦是左手持劍,亦是劍走偏鋒同樣辛辣詭秘。


    隻在那落葉卷動的刹那兩人已交手十數招,身形詭異如同落葉周圍的兩團黑風,手中劍皆似兩條詭異的毒蛇,隻待一擊致命。


    柳白衣越戰越癲,越戰越狂,劍身之上不知何時彌漫上一層灰霧,身形之詭異居然瞬間好像分化出九道身影朝荊無命刺去。


    “可惜。”


    一聲沉著的歎息,原本站立在後側的上官金虹開口了,就在柳白衣劍勢剛出還未成型之際一道無法形容的金環虛影出現在他的身前,突兀,詭異,好似本就在那裏。


    落葉落了下來,柳白衣的劍也落了下來,荊無命亦是如此,塵埃落定了。


    “你敗了。”


    柳白衣看著荊無命的左手,那裏有一道傷口,而且那整條左手都在詭異的失去生機。


    “我敗了,可惜了。”


    荊無命眼神驚豔有之,失色有之,沉默有之,他看著自己的左手。


    “走。”


    上官金虹說道已轉身離去,荊無命亦是如此,在他們眼中柳白衣似乎已不存在了,或者說他已經死了,他確實本就快死了,當今天下誰能承受上官金虹全力一擊而不傷,他的胸膛看似完好無損,裏麵已身受重傷,傷勢之重恐怕活不過多久。


    “咳咳……”


    柳白衣隻覺得肺部一堵,一聲聲咳嗽之下還隱約有一些內髒碎塊。


    “是我太心急了嗎?”


    他七竅都在溢出血液,靜靜看著手中的秋水寒。


    “叮叮叮……”


    手中劍亦在不停鳴顫,好似哀鳴。


    “第十劍我也悟出來了,破碎虛空啊,唉。”


    柳白衣提著秋水寒慢慢走著,神情茫然,他卻不知道要去何方,身體內的生機在漸漸消失。


    他出了保定城,走入城外的山林之中。


    “原來,我終究還是放不下去尋找長生之道的心啊,這是對我的懲罰嗎?”


    柳白衣喃喃自語。


    一路走著,他的血滴在地上慢慢凝成了冰。


    “出來吧。”


    走了良久,柳白衣忽然止步說道。


    他身後的樹林中便在此聲落下慢慢走出來一個身影,那是之前的那個孩子,那個小乞丐,他的眼睛很不一般,柳白衣似乎在這平靜之下看到了驚濤駭浪。


    而那雙眼睛正不時的盯著柳白衣手中的劍。


    “你喜歡它?”


    柳白衣很平靜,或許人快死的時候都很平靜。


    “它叫秋水寒。”


    柳白衣說著愛惜的撫摸過劍身。


    “你叫什麽名字?”


    他忽然看著那個少年,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他覺得這少年未來會很不一般。


    “燕十三。”


    那少年聲音也很平靜。


    柳白衣卻怔在哪裏愣了片刻,眼神有些飄忽。


    “好名字……咳咳。”


    良久,他才說道,氣息漸漸微弱。


    “自然是好名字,我一定會讓這個名字響徹江湖,名震天下。”


    那少年一聽到柳白衣的誇讚頓時很肯定很鄭重的說,信誓旦旦,如同一個承諾,因為當他成名的時候,他的劍亦會成名,而他喜歡秋水寒。


    “咳咳……你若喊我一聲師傅,我就把它給你……咳咳……”


    柳白衣不知為何臉上生出一絲笑意,他已經忘記自己多久沒笑了。


    “砰砰砰!”


    那少年毫不遲疑,頓時跪下來磕了三個響頭。


    “我這一生旁人皆厭我,唯獨你肯傳我劍法,這三個響頭和一聲師傅你受得起。”


    少年眼神很執著。


    “也好,我若死了,這劍也會落入那些庸才手中,給你也正好……可惜,我不能去見識一下那把刀了,我終究隻是這個世界的過客啊。”


    柳白衣歎息一聲。


    就在此刻,柳白衣手中的劍忽然生出恐怖驚變,無窮寒氣自那劍身之中渡入柳白衣的體內,隻是瞬間,即便以他已經變的冷寒的身體也感覺有些凝固起來,連同靈魂,那是恐怖到無法形容,就好像不屬於人間的寒意。


    一息之下,一道人形冰塊已立在少年的麵前,冰塊之中是被冰封的柳白衣,而那烏青的秋水寒卻落在地上黯淡許多。


    兩日後,保定城外一處無名的樹林中多了一座無名的墳墓,墓碑簡陋無名,內葬何人無人可知,枯葉漸漸覆蓋,掩去一切痕跡。


    歲月更替,日月輪轉。


    江山代有才人出,一代新人換舊人。


    這座墓主人的名字漸漸被時間消磨殆盡,人們隻記得李尋歡和飛劍客之名,更有無數後起之輩漸漸名動江湖淹沒無數逝去的人。


    而後起之輩中,則以謝曉峰,燕十三為當今江湖兩大最負盛名的劍客,其劍之利之快直追昔年飛劍客,而後又有無間地獄傅紅雪,與小李飛刀傳人葉開相繼出世名揚天下。


    武林中更是生出魔教和天尊兩大恐怖勢力,令無數江湖人聞風喪膽,陷於水深火熱。


    ……


    “恩一頭,怨一頭,天老地死複何求,勸君莫輕生,冥冥成敗,僅風流……”


    保定城外,依稀傳來似有似無的聲音,好像一聲聲歎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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