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這次要是活著出去了,記得請我吃飯。”傑西卡抹了把額頭上混著汗水的血跡,暫時和埃爾特調換了位置,緊貼牆壁利索地換子彈。


    莫琳的眼睛沒有離開瞄準鏡,額上已經滲出了一層細細密密的汗珠:“好啊,不過如果出不去那就隻能吃花圈了。”


    “…………別說這種喪氣話啊聽著多晦氣。”無奈打開耳邊的無線通訊器,他一邊簡略處理傷口一邊接收外圍報告。


    女孩看他熟練地敲開一顆子彈將□□倒在傷口上燒,開口幫他分散注意力:“外麵情況怎麽樣。”


    傑西卡笑了笑:“雙方還在互相拖延,夜狼隻有三人受傷,真是不能小看他們啊。”


    “嗬,這群小子關鍵時候還真是爭氣。”


    瞄準了原本躲在演講台後的敵人,她眯起眼看準機會扣下了扳機。


    一遍又一遍地告訴自己這殺戮是必須的,但槍膛每震動一下就有一條生命在手中消失的感覺真的好不到哪去。


    “我說,你還真是悠閑得讓人很火大呢。”


    轉頭看向把玩著槍支的黑發男人,莫琳真的很想噴他一臉的血。


    “你開槍的動作越來越熟練了,莫琳。”他溫和地微笑,和四周的槍林彈雨格格不入。


    女孩明白他是什麽意思,看著眼前堪比修羅場的景色也隻是重新握緊了槍:“……你還是閉嘴吧。”


    “嗬……不辯解麽。”


    “雙手染血的人無論怎麽辯解也隻會顯得矯情了。”她緩緩垂眸,卻在下一刻,眼神淩厲得如同刀刃一般,然後槍膛中射出的子彈準確無誤地又進入了另一個人的心髒……


    “——警察啊,也隻不過是有執照的強盜而已。”


    喧囂中遍布殺戮之聲的大廳,女孩的聲音如同歎息般隱在了其中。


    不論過了多久,對於一個前中華人民共和國的合法公民來說,殺人這種事總是不能習慣的。哪怕她上輩子是個警察,開槍的次數大約一隻手也數的過來。


    事實上連槍都沒摸過幾次,非執行公務時是不配槍的。


    她曾今以為自己承受能力很好,不就是殺人麽,手起刀落再簡單不過。但真正拿槍口對著別人的時候總會想到,被殺者也有親人吧,他們或許有朋友,有愛人,有孩子,也或許是因為不得已的原因才跟她對上……


    當然,這在很多人看來可能是很無聊的想法,畢竟別人怎麽樣跟你無關不是麽。所以最後的最後莫琳還是開槍了。


    因為,立場和身份讓她不得不那麽做。


    “莫琳老大,連接上總部了,救援已經派出。”


    雖然聽起來是個好消息,但明顯他們二十幾個人對幾百個還是太吃力了,幾乎是每五分鍾就要對半調換著上彈藥和包紮傷口。


    “呼……我知道了,”她艱難地勾了勾唇角,“大家辛苦了,再撐一會。”


    “…………”傑西卡聳了聳肩,給她一顆子彈,“這種新型槍你還不適合用,後座力太強,虎口震裂很疼吧。”


    “不用,沒那麽容易感染。”女孩擺擺手拒絕。她真的受不了□□落到傷口上麵那一瞬間的刺骨。


    真的是想象不到的疼,應該比股骨碎裂好一點,但潛意識裏還是害怕到不敢觸碰。好吧,或許她還不是一個合格的軍人。


    “莫琳長官,還記得夜狼的宣誓詞麽。”忽然,傑西卡在戰鬥中提了一句。


    “怎麽了嗎。”


    “沒什麽,當時覺得挺傻的,但是現在想好好念一遍。”


    莫琳愣了愣,然後垂頭微笑:“這種台詞,等活著出去以後一邊喝酒一邊念才對吧。”


    埃爾特不知什麽時候也靠到他們邊上,嘴裏叼著繃帶用□□斷開隨意在腰際的傷口纏了幾圈,還是那種不正經的語調:“哈哈,有道理,那你可別先死啊莫琳老大。”


    “嘁,誰會那麽脆弱啊。”


    說是這麽說,卻還是稍稍沉下了眼,或許所有人都和她一樣默念著吧,那獨屬於他們的榮耀。


    “抱歉,少將。”


    貝琪摘下眼鏡,雙手握著的□□換上了最後一輪彈藥。


    “貝琪中尉是在自責私自把夜狼帶出來還是沒帶夠彈藥?”傑西卡拍了拍她的背,“如果是前麵那種的話,我就打你屁股了。”


    少女怔愣了兩秒,很淺地彎起了嘴角。


    莫琳也會心笑了笑。


    狼並不是會被豢養的動物。


    他們是依靠團隊力量生存的,對於認可的同伴忠誠執著,絕不會拋下任何一個……


    ……


    【神之槍,】


    【夜之狼。】


    【忠誠的勇士奏響戰曲,】


    【以守護的名義英勇討伐。】


    【無所畏懼地點燃烽火,】


    【奮勇向前地昂首起誓。】


    【揮舞手中之劍,】


    【斬殺吾主之敵,】


    【我們絕不屈服,】


    【我們絕不言棄,】


    【我們高歌希望,】


    【我們的精神,永不消亡。】


    “混蛋們給我把俗套的宣誓詞想起來!”莫琳重新架上了槍,“——為了我們的榮譽而戰!”


    “——是!長官!!”


    …………


    ————————————————————————————————


    ————————————————————————————————


    命運有的時候就是會燦爛得如同菊花一般,讓你猝不及防地瞎了狗眼。


    譬如,救援隊竟然提前趕到了,譬如,他們真的活著出去了,譬如,恐怖分子沒死的都被逮捕了,又譬如,在所有人都放鬆下來的時候誰都沒發現竟然漏抓了一個……


    “你如果還有智商這種東西的話最好立刻投降,我可以酌情減刑。”莫琳不再是那種開玩笑的表情,甚至連握著的槍都不由自主地散發著戾氣。


    “放下槍!”對麵的男人滿頭大汗地握緊武器,刀刃抵著埃爾特的頸動脈。


    “…………”


    “聽見沒有放下槍!!你知道我再動一下他的血就會噴上天花板吧嗯?!”


    “莫琳長官……”傑西卡想說些什麽,卻被她用手勢止住了。


    槍隨著‘啪嗒’一聲落到了地上,然後是其他隊員數十聲的槍支落地聲。


    “你想怎麽樣。”女孩眯眼看他。


    埃爾特的腰部在之前的戰鬥中受了不小的傷,現在別說反擊了,如果不及時治療的話……


    “給我準備一輛車!安全離開之後我會放他走!”男人有些驚慌,這種情緒對人質來說是最危險的。


    貝琪皺起了眉,看向莫琳。


    ——如果這個人逃脫的話,夜狼的戰鬥數據和人員資料應該會大幅度泄露……


    “……備車。”女孩握了握拳,終究是下了命令。


    下午的天空不知道為什麽陰沉了下來,但是沒有下雨。或許就是因為沒有下雨,才讓人覺得壓抑。


    ——而在十分鍾後看來,更像是某終預兆。


    羅斯帝安的學生已經被緊急驅散,校方給出的說辭是臨時停電。


    一名警員開來了車,莫琳看著埃爾特腰腹部的襯衫被殷紅暈染開,不動聲色地開口:“我可以承諾不會有人追上來,所以希望你在確定安全的情況下盡快放走人質。”


    男人一手扯著埃爾特,用兩根手指夾著刀架在他脖頸上,另一隻手拉開了車門:“不用你來教……”


    他吼出這句話的同時,手上的力道有一瞬間的鬆懈,黑發少女眼神一凜,一個跨步上前想奪過匕首!


    ……但,誰也沒想到的是,實戰課程雖然不是每次滿分但也算在優秀之列的貝琪會失手。


    傑西卡隻看到當少年的鮮血自喉頭噴湧而出的時候,莫琳腳尖輕挑將地上的□□送到手心,然後完全沒有猶豫地朝犯人的額頭開了六槍。


    一共隻有五發子彈,但她開了六槍。對於完美了解各種□□的女孩來說,這幾乎已經是情緒失控到極點的表現。


    “莫琳長官,他已經死了。”傑西卡按住她的手。麵前的屍體還未合眼,五發子彈讓整顆頭顱看起來駭人可怖,“第一槍就死了……”


    女孩的手一頓,整整過了三秒才拇指一鬆,武器落到了地上。


    她看著貝琪已經跪坐在埃爾特邊上無聲地摘下了眼鏡,用手心掩住眼睛。


    莫琳慢慢吸了口氣走過去。


    虎口因為連發五次的□□後座力,好不容易結痂的傷又裂了開來,一滴一滴地淌著血。


    “咳……莫琳,老大?……”


    “閉嘴。別給我半死不活的。”莫琳的聲音很低。


    “嗬……咳咳,給我……點根煙吧……”


    “…………”


    她嘴唇動了動,沒有發出聲音。


    但最後還是蹲了下來,從他軍服的上衣口袋掏出一包煙,然後點燃。


    埃爾特有些吃力地彎起嘴角:“真是榮幸…………”


    “閉嘴。”


    “……我要是,真的閉了,”他忽然皺起眉,然後壓抑著咳了兩聲,好一會才重新開口。隻是不知道是不是錯覺,聲音更加虛弱:“……你可別哭啊。”


    莫琳很清楚世界上沒有那麽多奇跡可以揮霍,否則人類也不會一直在名為命運的黑暗中不斷墮落。


    天空終於下起了些小雨,不得不說有的時候這種環境渲染真是該死的惹人心煩。


    她拿起了從埃爾特口中落下的煙,掐滅。


    “好了,貝琪,站起來。”


    她朝黑發少女伸出手。


    “快……快送埃爾特去醫院,可能……”


    “已經死了。貝琪,埃爾特已經死了。”她又將手朝她遞了遞,“起來,我們還有很多事要做,這次的槍支還沒有完全繳獲,戰場的後續也需要清理,我還要寫一份報告書。”


    “…………少將?”她抬頭,看到莫琳平靜的臉色。


    平靜得,毫無血色。


    許久,貝琪才咬著唇遞出了手:“……是,少將。”


    “第三分隊清理戰場,所有的子彈全都分型號收集完全不許漏掉一顆;第一分隊,清點繳獲槍支列一份資料給我;傑西卡,把這次傷亡人數匯報一下。”女孩此時冷靜得不可思議,甚至連埃爾特被救護隊抬走也沒有看一眼……


    “重傷傷員一共四名,已經送入救護班治療。另外除了埃爾特上尉……還有一名隊員死亡。”


    她點點頭:“誰。”


    “羅普斯。”


    莫琳頓了頓,閉上了眼:“……是半年前我從刑偵隊挑出來的麽。他的母親,很善良……還給我們做過蘋果派吧。”


    “…………”傑西卡怔愣住。


    “怎麽了。”


    “不……隻是沒想到您記得那麽清楚。”


    灰色的雲層壓得很低。她不帶笑意地輕勾起唇角:“我沒有資格,忘記任何一個值得尊敬的戰士。”


    可即使永遠記得,也無法挽回任何東西。就像一場電影,煽情片段結束後,總要散場的……


    雨水衝刷了綿延開的血跡,這一場帶來犧牲的戰鬥,除了他們,沒有人知道。


    無辜麽,委屈麽,卻也是自己選擇的,這條路,踏上就沒有後悔的餘地。


    天際似乎傳來了哀慟的誓詞,一遍又一遍在噪雜的雨聲中回響。


    ……


    【我們絕不屈服,】


    【我們絕不言棄,】


    【我們高歌希望,】


    【我們的精神,永不消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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