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你能見到明皇再說!”


    語罷,柳胥轉身,施然出了審訊室。


    門外的侍衛與府兵依然在對峙,不明裏麵發生了什麽,見是柳胥,隻一一讓開了道。


    柳胥提著墨鋒到後院來,繼續操練步法。


    直至午間,滿額是汗,方停了下來。


    隨意吃了些果腹食物,熱日當頭,柳胥在陽光下,開始嚐試修煉七絕連影步。


    每吟一句七絕賦,悟一步動腳形態,運轉一句心法。


    若不對應,立感形態不暢,則動步調整。


    對柳胥而言,每一步都是嚐試。


    同時每一步也是驚喜與未知。


    這種步法修煉,看似奇異,卻必當有著青陽王的心思。


    柳胥懂知這一層,也便益加應心幾分。


    直至太陽半落,口幹舌燥,自知修煉一途,急不可得,柳胥停下運步動作。


    入司使殿,喚府兵倒杯涼茶,放置下墨鋒,坐於長椅上歇息。


    不多時,涼茶端來,柳胥接連做飲了三杯。


    立時感覺舒坦了不少。


    動步來至案牘前,又見新有幾份案文,想來是今日的案件。


    故而垂首開始做事。


    待得一切處理完畢,喚府兵進門,將文案送往墨玉手上。


    這時天已微昏。


    柳胥自不管其它,動身出司使殿,欲回住處,卻恰巧見葉羽過來。


    “有事?”柳胥問道。


    葉羽點了點,麵色有些不安。


    “有何事直說吧?”柳胥再問。


    “下午中央刑部來人了,隨口詢問了兩個人?”


    “除了湯沛,另一人是誰?”柳胥有些疑惑。


    “白錦樓的執事劉勇!”


    哦?


    柳胥一刻不明,不由得思索起來。


    直至片刻後,方才似有所悟的點了點頭。


    這時葉羽又道:“審訊室太小,白錦樓的一幹打手教訓罷,無罪的也便放了。至於這劉勇,罪責已定,其也已認罪。想問老大,是否上交?”


    “既然都已經來要人了,上交中央刑部,豈不形同把人放了?”


    葉羽自然明白,他來詢問柳胥,正是有此考慮。


    “讓墨玉重寫文案,盡量推延幾日,先於此押著。我倒也好奇,想看看這白錦樓的主子,到底是哪一位顯貴?”


    “這倒不難。不過...”葉羽欲言又止。


    “不過什麽?”柳胥問道。


    “老大?聽邱楓言,你毀了司徒令,還把景淵給打了?”葉羽突然一改口吻,問道。


    柳胥點了點頭。


    “老大,那景淵可是一個小肚量之人,明日早朝準保要告你玉狀,你需得提前有應策啊。”


    “一階腐蟲罷了,他先得能活到明日再說!”柳胥冷淡道。


    聽此話,葉羽猛然一驚,登時訝聲道:“額!老大?你需得思量清楚,畢竟是四品司徒!”


    “那且如何?隻許他連除三任司使,還不能我殺一個司徒?!”柳胥反問。


    “老大?不如今夜我去吧?”葉羽突然道。


    柳胥倒是一怔,這才看向葉羽,“為何?”


    “這樣終歸有人能明證,景淵死時,你並不在場!”


    “不必要!望月閣尚敢覆,一個司徒,殺便殺了。”


    “望月閣??”葉羽突然禁聲。


    曾聽說那一劍,與青陽王有幹連。


    所以葉羽抬頭,又望了柳胥一眼,最後終不再說什麽。


    待葉羽退下,柳胥提步,幽然回了府邸。


    遣總管備一桶溫水,柳胥沐浴罷,方覺一身暢鬆。


    練劍雖勞累,卻每一次疲乏過後都是一場提升。


    喚佩玉過來,吃罷晚飯,柳胥隻身回了書房。


    春夏之交,天最易變,尤其晚間。


    吃飯前,空氣尚溫,卻一陣幽涼的盛風吹過,天已顯陰沉。


    柳胥到庭院,看了一眼夜色,便知今夜即將有雨。


    且黑雲滾動,狀若棉被,這雨定然小不了。


    轉身回到書房,翻錄開書籍,細細研讀起來。


    午夜之時,外麵風雷漸起。霹靂著電光,有小雨落地。


    那雨不大,然初始甚急。


    直至一段時間後,雨勢才入平穩,卻電閃不息。


    柳胥放下手上的書,輕換一身夜行衣,掩燭提劍。


    輕手腳啟門。


    嘎吱。


    書房門開,柳胥應著電閃,走了出去。


    出庭院,躍步而起,踏上屋簷。


    黑衣裹麵,踩過青瓦,幻隱幻現。


    不過一炷香的時間,已然落入桐梓街景府大院。


    沿著地圖指引而來,不動生息解決掉四名殿衛,柳胥來至睡室門前。


    砰!


    輕然一聲,一腳踢開房門,柳胥提著墨鋒,施然入內。


    轟!


    這時刻,電光閃過,兀自一個劈天雷鳴,炸響於夜空。


    熟睡的景淵被這一道巨雷震醒,猛的一嚇,半抱被褥,翻掉在地。


    他撥開錦被,兩目迷然。


    抬起頭來,見門居然敞開,一個高大的身影,在雨夜中漸漸逼近。


    景淵登時頭皮發寒,乍然驚醒。


    這不是在夢中,現在眼前真有一個人要殺他。


    故而立時叩頭求饒道:“俠士饒命,不知景某有哪處做錯的地方,願意補過!”


    柳胥隻不說話,提著劍,一步步,繼續逼近。


    殿外的雨,越發洶湧。


    兀自又一道閃電劃過,世界猶如一瞬間的白晝。


    景淵有看到來者的身形,挺拔的身軀,握著一把通體如墨的劍。


    “梅青寒???”


    景淵不敢想象自己的眼睛,下一刻,當雷聲滾動而來,方才從愕然中驚醒。


    這時,柳胥已然近前。


    同一刻,墨鋒執來。


    “我不想死!能饒我一命嗎?”景淵含聲問道。


    墨鋒接近鼻翼,寒光湛湛,柳胥目光俯望了一眼。


    “我可以離開皇城,不,離開安陽!隻要能活,我什麽都願意做。”景淵又道。


    “不能!”柳胥吐出二字。


    一瞬間,半跪的景淵突然癱倒,眼目灰白。


    “卻死前,我有兩個問題要問你。”柳胥道。


    景淵依然那副姿態,神色半衰,一動不動。


    “第一,將作監克扣宮需之事,你可參與?”


    景淵空洞的珠目望來,道:“他們每年都給我送來銀兩,卻我不知來龍去脈。”


    “第二,刑禎被殺,可是湯家所為?”


    景淵木訥的想了想,終是配合道:“此事我並不確定。不過湯公子曾用大司寇的口吻,向我打聽過案件進程。”


    柳胥將話盡收耳底,下一刻,掣肘抽墨鋒,豁然發力運劍抹殺來。


    景淵見殿外電光劃過,漠然閉上了眼睛。


    “若還做官,記得,做個好官。”柳胥道。


    景淵有聽到,陡然睜開了眼睛。


    同一刻,墨鋒抹過,鋒銳至極。


    當場人頭落地。


    斷頭睜著眼睛,看著外邊的雷電風雨。


    轟隆隆...


    突然天雷滾動,天地四野震顫。


    洶湧的雨水越發無理,猶若無數斷了線的珠子般墜落。


    柳胥一個人,一襲黑衣,走在雨滴中。


    孤獨的背影,越發的遠。


    隻有手中的墨劍,在閃電的照耀下,無比璀璨。


    這雨,一落便是一夜。


    翌日,天放晴空。


    各處都是春水,可謂溝滿河溢,蛙聲滿塘。


    呼吸吐納,柳胥晨起,殿外修煉步法。


    春雨盛落,氣溫回降。


    清新的空氣中,柳胥運步動作。


    桃花葉下,仍棲墜著水滴。


    柳胥動步而起,腳踏幽風,彷如白鶴,豁然借力,可謂驚豔至極。


    下一刻,長劍一遞,風影閃過。


    猶若驚鴻,掃過一節桃枝。


    簌簌音霎起,桃葉下雨滴滴落,狀若新雨。


    柳胥收劍,左掌禦風,身姿調整,安穩踏落。


    輕呼一口濁氣,胸口暢通。


    相較前日,這式禦空步,已然小有成就。


    自知天賦甚佳,卻柳胥並無得意。


    下一刻,再運步,腳掌發力,立步而起,繼續操練開來。


    七絕連影步,柳胥隻悟透三式,且隻有這一步,最為熟通。


    直至朝陽生出後,方停止腳下動作。


    喚佩玉來,一同吃過早飯,柳胥起身外走。


    這時,身後的佩玉道:“公子,晚間能早些回嗎?”


    正在走動的柳胥突然一怔。


    業已兩天了,她都甚顯冷淡。


    所以柳胥轉過頭來,回道:“若無大事,便能早歸。”


    而後闊步出殿門。


    女子眸光有水,隻脈脈望著,見背影遠去。


    生於相府,長於相府,佩玉從未想到有一天,自己會過上清晨送君出門,晚間盼君回來的日子。


    那是認命的女子,被束縛住的生活。


    卻她連被束縛也沒做到。


    如果一天,能為心愛的男人朝穿朝衣,夜解官帶,也自不枉這一世顏骨。


    不多時,柳胥來至刑部。


    初入階門,墨玉手執長袍,迎麵而來。


    行禮道:“大人,桐梓街發生大事了?”


    柳胥邊走問道:“何等大事?”


    “景淵景大人,昨夜被殺了!”墨玉臉色冷寒道。


    “什麽?”


    柳胥登時愕然,開口問道:“他昨日從我們審訊室走出去時,尚還不好好的?”


    “是啊!”墨玉道。


    “派人前往取證沒?”柳胥忙問。


    “葉大人帶仵作捕快親自去的。”墨玉回稟。


    “不夠!讓邱楓再帶一隊府兵過去,沿途細細探查,但凡有任何線索,都不要放過。”柳胥吩咐道。


    “是!”墨玉領命,通知邱楓而去。


    柳胥提步入了司使殿。


    見桌牘上,文案業已累積了一遝,想來盡然是昨夜發生的。


    放置下墨鋒,脫下外袍,柳胥正打算做事。


    一身穿都統服侍的男子通報進來。


    見柳胥後,徑直抱拳道:“小人林莽,見過司使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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