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禁軍當值,教使無事,柳胥在住處練劍。


    他未穿鎧甲,一襲白衣風塵飄飄,倒也有一份獨樣的氣質。


    不過關菡冒失進來了。


    “老大你去迎接一下吧,有人要見你。”女子慌張走近前來。


    “是誰?”柳胥停下手中的劍。


    “蔡相公子,還有禦史大夫長子。”


    “他們找我何故?”柳胥有些不明。


    “應該是請教劍法。因為今日稷下學宮肄業。”關菡猜測。


    “稷下肄業?”


    “嗯。他們畢業了,聽說都要找你指點劍法呢。”


    “不見!”柳胥轉身回室。


    “老大,你就屈尊一下唄。那可是蔡相公子,國子監長子。”關菡提醒。


    “蔡相公子又如何?隻若我不...”


    然柳胥話還未說完,殿外嘈雜聲已漸起。


    蔡鈺與魏啟林帶著兩人進了殿來。


    且連通報都沒有。


    “來了,老大你自己看著辦吧。”關菡道。


    “你們是什麽人?”柳胥表情生怒,問道。


    “稷下學宮,蔡鈺。”


    “稷下學宮,魏啟林。”兩人抱拳。


    “沒聽過。關菡,送客。”


    “這...這不太好吧?梅教使,你不聽聽人家家世?”關菡輕聲試著道。


    “家世?笑話!我是明皇禦賜的禁軍教使,可還有人比明皇還大?”柳胥冷笑道。


    “但...”


    “送客!”柳胥直接打斷。


    “呃?...”女子發懵,似乎不太敢相信。


    然下一刻,柳胥從腰間取出了教使令,顯然動了真格。


    教使令一出,關菡立時變臉,“蔡公子,魏公子,請!”


    聲音比柳胥還為冷淡。


    “梅青寒,你...”蔡鈺怒極。


    作為左相公子,何時敢有人對他這般說話?


    況且對方還隻是個禁軍教使,不過七品官職。


    “趕我們?我看你倒是好大的膽子。”這時魏啟林似是也怒了。


    然柳胥根本不看兩人。


    而是徑直對關菡道:“扔出去!”


    “能說不嗎?”女子回問,有些滑稽。


    柳胥未回答,搖了搖手中的教使令。


    女子動身走來,表情立時嚴肅,“請吧。”


    “我看你敢?!”蔡鈺強硬。


    然下一刻,關菡動手。


    隻見她一手抓住一人,提起兩人便向外走。


    實力差距實在太大,兩人根本反抗不了。


    來至殿外,女子隨手向外拋去。


    砰!砰!兩人直接應門飛出。


    然有意思的是,這幕正巧被經過的兩女子看到。


    “蔡鈺?”其中一女子一驚。


    然驚訝聲發出,魏啟林從地上爬了起來。


    “魏啟林??”兩女一望,登時笑不自收。


    而後一藍裙女子轉身,對守殿禁兵道:“去通報你家教使,我楊付昕到訪。”


    “公主稍等!”禁兵進去通報。


    然這時刻,一鎧甲女子出來,手又拎著兩人。


    咚咚兩聲,兩人奪門飛了出去。


    “公主,請!”


    楊付昕與另一女子入殿,仍有些不明,故而回頭又望了一眼地上之人。


    這一望,那四人更見羞愧。


    片刻後,兩女子入內,柳胥望來。


    卻他目光明顯一怔,隨之方才回歸平靜。


    “梅教使,外邊是什麽情況?”楊付昕問道。


    “哦?好像是不太懂禮節。我這手下就這樣,性子急,我還沒吩咐,人就給扔了出去。”柳胥看向關菡。


    “你...”關菡立時齧齒,但卻無轍。


    自己老大,她最清楚,最會胡謅,而且演技到位。


    “不知你來所為何事?”這時柳胥問道。


    “這是我表妹唐應心,今昔肄業,不日就要回龍陽。不知何贈,故帶到你這兒求取幾劍,以作送別。”楊付昕解釋。


    柳胥這才正目向另一女子望去,隻見她眉眼如初,一襲火舞長裙,外表看似熱烈,卻骨子裏又透露溫柔。


    正是時久不曾見的唐應心。


    “原是餘陽郡主,實乃幸會!”柳胥抱拳行禮。


    女子溫柔一笑,以示回禮。


    “求劍送別,並不多見,卻也深刻。既是如此,那麻煩餘陽郡主便施展一遍你的肄業三劍吧。”


    稷下學子肄業,少師皆會根據各人特點,私傳三劍。


    唐應心點頭。


    旋即她抽出了劍,出第一式。


    是一招極致絕妙的劍法,名喚排雲劍。


    刹那間,當劍橫空平劃而來時刻,所有人視野中突然出現九把劍。


    並隨之,一瞬間九劍歸一,劍光若流雲傾瀉而至。


    劍氣所過之處,空氣被平滑如鏡般切開,久久都不合攏。


    柳胥沒說話,隻做靜靜看著。


    瞬息間,女子再出第二劍。


    這一劍更見驚豔。


    但見她手腕輕抖,空間中的九把劍施然回收。


    同時刻,她一步輕邁,反身甩出一式。


    這一式,平平無奇。


    因為連出劍者都毫不用意。


    卻當劍光真正逼近時刻,柳胥目光皺然一驚。


    因為以他如今的實力,都有一刻,失去感知。


    眼下這劍既像是在遠處,又像是在近身。


    竟能迷幻人心誌?


    這太不俗,要知道,柳胥可是武王境界。


    而施劍的女子,不過武師。


    “這一式叫幻星河。”唐應心道。


    下一刻,她收劍止步,再無動作。


    “額,這才兩劍呢?”一旁的關菡有不明。


    卻唐應心抿嘴微微俏笑。


    隨之庭院安靜,再無人說話。


    因為柳胥開始沉默。


    這兩劍如此不俗,且各成劍式,根本不可能銜接的如此完美。


    除非隻有一種可能。


    銜接的收劍動作,亦是一劍。


    且這一劍,看似不顯,實則重要之至。


    肄業三劍,看是兩劍,其實也是一式。


    先排風雲,九劍歸一,空間埋藏款款大勢。後布星河,一劍幻出,迷人心魄。


    這一式,若大成,同階中必不可敵。


    柳胥望著唐應心,腦海中一遍遍回映著方才的劍式,一動不動。


    空氣越發平靜,周遭連風聲都不起。


    半炷香的時間後,柳胥僵硬的麵容,恢複從然。


    他嘴唇略帶微笑,望著近處的唐應心,問道:“這三劍是有劍訣。”


    劍訣二字一出,一旁人再不法淡定。


    不僅關菡,乃至楊付昕。


    普通的劍式,一般不輔劍訣,卻強大的劍法,必有劍訣。


    所謂劍訣,即真氣的引導方式。


    體內穴竅玄奧無比,普通劍招隻需真元過主穴,引體而出,便得加持。


    卻有些劍法不同。


    譬如若想營造出迷亂之效,真氣須得內斂,自筋脈出,匯聚於一些奇特穴位。


    身體穴竅,皆有氣感。一旦真氣匯入,便能衍化出不同形式,乃至不同性質的力量。


    這種力量,都是天地間最為神秘的秘力。


    看似飄渺,實則真實存在。


    所以有劍訣的劍術,方才稱得上是真正的劍法。


    下一刻,唐應心明眸望至,不說一語,卻輕然頷首。


    “不知是出自哪位國尊的手筆?”柳胥再問。


    “國尊太保。”唐應心道。


    “既是如此,你求取的劍,我不法授。”柳胥突然抱拳。


    女子收起劍,對藍月公主道:“走吧。”


    卻楊付昕不明。


    人是她帶來的,卻看過劍式後,來了句不法授。


    自然讓人不能接受。


    “是為何故?”楊付昕問道。


    “劍出自國尊太保,沒有劍訣,我的贈劍便毫無威力,不若不贈。”柳胥解釋。


    楊付昕突然明白。


    因為國尊太保甚為保守,他的劍訣最是不可能讓人私相傳授。


    見唐應心依勢要走,藍月公主自然跟隨,兩人轉身而去。


    柳胥沒動,並未說話。卻不知為何,周遭忽然起了一陣風。


    柳胥的長發開始飄揚。


    他看到紅衣火舞女子的長發也在飄揚。


    這個背影,這一度轉身,無論多美,都顯落寞。


    她的長發那麽長,的她性子那麽溫。


    柳胥的目光有些殤。


    因為她不日就要回龍陽,她今後的命不會太好。


    所以有一刻,鬼使神差的,柳胥喊道,“慢著。”


    兩女停下,紅衣火舞人兒先轉得身。


    因為這兩字,是用了情,甚至她能猜預出是為她說的。


    並且太像,和她記憶中的一模一樣。


    她開始望向柳胥,眉眼如初,眸光清澈。


    “可以問你幾句話嗎?你不需回答,隻需點頭及可。”柳胥道。


    楊付昕與關菡皆好奇。


    隻是火衣女子在失失然的站著。


    失失然的因為很簡單,她款望至,發現不是他。


    “乳中,靈虛,天襲。”柳胥道。


    關菡兩人越發不明。


    卻紅衣女子的麵容有了變化,他望向柳胥,用異樣的神情,而後輕然點頭。


    “幽門,璿璣,華蓋。”柳胥再道。


    火舞紅衣女子越發的不可思議,卻緊跟著點了點頭。


    “中府,玉符。”柳胥試著問。


    女子不動,不點頭。


    這一刻,楊付昕兩人方才明白,這是在對穴位。


    柳胥突然也不再說話,他麵容平靜,開始沉默,腦中不斷推演。


    一段時間後,方才道:“是中府,神闕。”


    女子青唇微露,笑了。


    “接下來是章門,玉符,氣衝,任脈。”


    女子笑容變的更深。


    “三日後清晨,你到這裏來。”柳胥道。


    “謝梅教使。”紅衣女子抱劍轉身。


    楊付昕回望了一眼,算做告辭。


    待得兩人走罷,柳胥轉身回室內。


    但是片刻間又出來,對關菡道:“你到門外守著,無論誰人來都說我不在。若有強闖,直接扔出去。”


    “我可不敢。”關菡道。


    “知道你不敢,看這裏。”柳胥搖了搖手中的教使令。


    禁軍最是嚴緊,教使令一出,便是軍令。


    女子麵容不滿的出門去。


    柳胥回屋內,開始試練劍訣。


    真氣行進,經過的主穴竅他已知曉,卻並不意味著已掌握劍訣。


    劍訣至簡,現在柳胥要做的是,一遍遍的嚐試、優化、推衍,直至能衍化出真正的行元線路。


    這一過程,不可謂不凶險。


    因為一旦運元過於激進,抑或真氣引導出錯,便有可能走火入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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