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瑪?


    年近半百的老頭子,心情不好,要殺人?


    這話傳到安陽郡,霍塵倒想殺人是真的。


    亦是那一天,他入明皇庭,麵見明皇。


    因為龍陽郡的八萬精兵娶到娶不到,他不知道。


    但若再是晚回一天,自己的兩萬部下,一定不剩了。


    然即便是現在回,他依然追趕不上三督中丞斬殺俘虜的刀。


    所以他入早朝,是為了解除長子的婚約。


    他麵聖,聖亦見他,當著文武百官的麵,情形有些滑稽。


    這天下果真什麽奇葩事都能發生!


    年過半百的老頭子,一句心情不好,便將他的兩萬兵馬打入城獄。


    這哪是心情不好?


    分明是有病。


    然這病,還需得他去醫。


    所以下一刻,他伏跪開口,聲帶顫音道:“我兒霍玉,突患重疾,且不得治。念勿耽擱餘陽郡主,臣請明皇收回賜婚之命。”


    這時明皇一驚,差些引座而起,登時震容道:“此甚為大不幸,朕宮中有千年藥材,上將軍有何需要,隻管提來。”


    那姿態,十足的同情。


    “想來靈藥已不頂要,臣請早日回去,以做準備。”霍塵道。


    “愛卿節傷,朕自然應準。且會再下詔書,解除婚事。”


    “......”


    “......”


    賜婚郡主,是為大事。


    至於退婚,茲事更大。所以收回婚約,需得一切做足。


    這不僅關乎明皇的威望,也有關霍家的臉麵。


    後來聖旨傳達到稷下,唐應心甚至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隻以為此生,隻得遠赴邊域,嫁一不識之人。


    沒想知,真如那一天出太和殿柳胥握著她的手安慰的一樣。


    他說,“有他在,即便天落下來,靠在他胸前就可以了。”


    多曖昧的話,且他說的曖昧。


    如今,天終於不落下了。


    而她也再沒了靠在他胸前的機會。


    此刻,兩人相距不遠,兩三米的距離,中間隔著楊付昕。


    她不再敢與他說話。


    課時後,柳胥未回離火宮,而是去了太醫院。


    此些日子以來,除卻文武上課,他的時間都在配置藥方上。


    “師傅。”入門後,柳胥喚。


    “你來了。”老者溫和道。


    “嗯。”柳胥點頭。


    “藥案牘上有兩本書,你且拿去研讀。待讀懂時,便去仵作房學習罷。”老者直接道。


    呃?


    仵作房?


    柳胥發懵,隨之拿起了書,見正是《人體傷寒論》與《黃帝內經》。


    然老者並未有任何解釋。


    柳胥告退,一路回離火宮。


    入宮內,他未進食,先入書房,寫了一封信。


    鸞兒為他研的磨。


    “給我父王傳去。”寫罷後,柳胥道。


    “給王爺?”少女一怔。


    因為往日間,書信都是傳給王妃的。


    柳胥點頭。


    信是認錯信,因為他與母妃將青陽王誆到了赤淵郡。


    此兩地,頗相遙,見三督中丞後青陽王也必明事情原委,然柳胥依然寫下這封信。


    信中多是煽情之語,言為心愛女子誆了父王,實心愧疚,將來必有一日帶此女回去,麵見父王,親求諒解。


    下午無課,柳胥於書房內靜心研讀《人體傷寒論》。


    此書份屬解剖之學,書中記載了人體肌肉、血管,乃至經絡的分布。


    此前柳胥也曾有讀過這樣的書籍。


    但卻沒有此書係統、全麵,以及詳盡。


    他研讀的很細,並且加以思索。


    時間過的極快,轉眼間天色漸晚。


    因三年麵壁影響,他讀書時不喜打擾,所以專門告誡過鸞兒。


    然不久前,鸞兒依然敲門走了進來。


    說是有少監傳話,讓他晚間去一趟乾清宮。


    乾清宮是華太後的住處。


    輕易不招人。


    如今招了他。


    柳胥放下手中的書。


    取了劍,庭外操練開來。


    直至稍晚,吃了飯,他方才去。


    練劍是為靜心,吃了飯,是他不準備在乾清宮進食。


    乾清宮份屬後宮,為與宮中各世子區分開,稍顯遠。


    所以柳胥到時,天色更晚。


    乾清宮十分廣大,入柳胥目,奢侈華麗。


    柱雕龍鳳,鎦金描邊,腳下是白色的大理石,平整的一絲不苟。


    腳踏上去,都不忍弄髒。


    許是太後喜光,天已入昏,那晶燭亮起光芒來,有些晃眼。


    順隨介領,柳胥入內。


    內室珠光寶氣,益加映目。


    休說茶具碗壺,單是那桌椅都是玉石所造。


    這處地方,竟繁華如斯。


    “既來了,吩咐傳膳吧。”一把青玉鳳椅上,一女子道。


    這時刻,柳胥目光望去。


    不由的,麵色微微一驚,竟未想知,這女子且如此年輕。


    這身段與容貌,絕然不像明皇的母親。


    完全媲美得哪一宮的妃子。


    片刻後,傳膳完畢,柳胥入座,徑直道:“來時已吃過,有何話,直說無妨。”


    這話一出,婢女太監都是一驚。


    “你們且下去吧。”柳胥轉身道。


    如若繼續呆在這處,以麵前這女子的手段,此十數奴才必然會被滅殺,且無一有活命。


    眾奴才自知有些話不適合聽,故而望向太後。


    年輕女子輕擺手。


    眾奴方得下去。


    “不必說,咱家倒也被你蒙騙了過去。”那女子開口道。


    “你謙遜了,我即便能蒙騙天下人,包括青陽王,卻絕然騙不了你。”柳胥道。


    女子麵色有些變化。


    “我尚未問責,你先不尊我,是否以為有什麽憑借?”女子突然道。


    “哦?我倒先好奇,你有何問責之處?”柳胥輕然一笑,在問。


    “你最近,做了很多事。”華太後終於正色。


    “我每天都做很多事,不知你指的是哪一件?”柳胥語氣平靜,即便麵對這樣一位有妖女之稱的美豔太後,也無一絲慌亂。


    對麵女子似是怒了,下一刻,她動作起來。


    她的指甲瞬間生長,同一刻,猶若訊光般,那手伸來。


    卻這時,柳胥施然掏出了一把匕首。


    “你想反抗?”那女子突然停下動作,輕聲笑了。


    笑聲有些邪魅,使人悚然。


    “當然!”柳胥嘴角勾起,回答的堅定。


    而後指了指自己的右臂,道:“這裏!”


    噗!


    下一刻,沒有任何猶疑,柳胥左手握匕首,刺了上去。


    而後抽出,那血瞬間將白袍染的血紅。


    柳胥刺了自己一刀,且並未停下。


    “這裏!”隨之,他指了指自己的左心。


    而後舉起正在滴答鮮血的匕首,毫不猶疑的貫落下來。


    這一刺,更非同小可。


    想來即便不死,也必當重傷。


    所以一瞬間,對麵女子的目光發生大驚動。


    因為柳胥不能死,更不能在這乾清宮受傷。


    他若有事,天下哪處再找一個人,替代青陽世子?


    如今世子入京,諸王雄起,偌大明朝,看似強盛,實則風雨飄搖。


    所以同一時刻,那女子出手。


    她的手,潔白猶若玉脂,施然探來,猶若訊光一般。


    砰!


    一聲脆響,她的手落到匕首上,那匕首便碎裂開來。


    “你這是做甚?”那女子問。


    “你要憑證,我便把我的憑證拿給你看。”由於右臂疼痛,柳胥嘴角抽搐,卻笑道。


    這一刻,對麵的貌美女子,終於第一次,用異樣的目光望向柳胥。


    這種目光她已經很久很久沒有用過了。


    最近的一次,是她數十年前,那時還年輕,望向一個叫梅風雲的男子。


    “你不懼死?”她很平靜,此刻問。


    “死?”柳胥笑的有些妖邪。


    “你出身顓孫氏,所以你比任何人都先知道,這偌大大明,遲早是要崩析,一切不過時間罷了。哼,王朝都崩析了,你以為我這個假子,還能活成?”柳胥笑了。


    這一番話下來,對麵的女子吃驚更甚。


    “你倒看的透徹!不過若你隻以為不懼死,便可以做任何事,你便錯了。因為我有一千種讓你求死不能,求生不得的方法!”華太後笑的很冷。


    “是嗎?卻你一種也不敢對我用。我雖無用,卻能加快這王朝的崩析。要不我再刺自己一刀,試試你還會不會攔?哈哈...”柳胥指了指自己的左心,笑的更加狂癲。


    女子未動,平靜的坐著,看著柳胥。


    沉默後,她方緩緩道出一句話,“昕兒不是你能碰的?”


    沒有威脅,沒有緣由,她語出平淡。


    柳胥起身,來至近前,與女子貼近,“休要說是楊付昕,這偌大明皇庭後宮的女子,我想睡哪一個,就睡哪一個。包括你!”


    語罷,柳胥轉身,出乾清宮。


    外麵空氣很涼,他周身血液不再沸騰。


    行走的路上,他知自己衝動。


    然更衝動的事,他沒做出。


    尤是當他看著那張近在咫尺的麵容。


    他差些失去理智,要進行複仇。


    因為那人便是抄殺梅氏滿府的罪魁禍首。


    全府一百九十二人,全因她死。


    柳胥如何不恨?


    如何不衝動?


    柳胥回至離火宮,鸞兒嚇了一跳。


    因為虎袍已被鮮血染的赤紅。


    “世子?怎麽了?你受傷了??”女子震驚。


    入了一趟乾清宮,如何變成了這個樣子?


    她幾乎帶哭腔。


    “拿一壺酒,取一段紗帛來。”褪下外袍,柳胥吩咐。


    鸞兒不敢耽擱,立時照做。


    柳胥齧齒,將酒倒在傷口處,而後少女為其一層層纏上棉紗。


    待血止住,收整完畢,柳胥麵色已變的蒼白。


    “世子,還是傳太醫吧?”少女建議。


    柳胥望著少女,問:“還記得你說過的話嗎?”


    “鸞兒自然記得!鸞兒永遠都是世子的人。”那女子道。


    “好,我無礙!你且下去吧。”


    鸞兒並不情願,但隻得依照吩咐轉身離開。


    “這事隻你知。”出門前,柳胥又加一句。


    少女漠然點頭,告退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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