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爺說得話,自然是有道理的。”


    “那麽,再見。”


    牧羊苦笑一聲,“少爺請稍等。看您也是生意中人,既然這樁買賣做不成了,說不定我們還有另外的生意可以談談。”


    “哦?”聽說有生意要談,那胖子似乎有了些興趣,一對小得可憐的綠豆眼眯成兩條縫,“我現在可是身無分文,難道還有不花銀子的生意可以做?”


    “沒有銀子,你這不是還有請箋嘛。”牧羊將胖子拉到一旁,神秘的說道:“少爺您一看就是個識貨的,那祝梅枝的手跡,也隻有你這樣的行家才能拿的出來。所以你一定看得出,我這方煙水印絕對是謙山先生的真作,市麵上最少也值得兩萬銀子。”


    “你的意思是?”


    “我看少爺你的年歲還小,說實話,這風月之所也沒有什麽好玩的。什麽三大花魁,不過是那些酸腐文人吹捧出來的,其實女子都是那樣,你再年長些便會明白。不如你將這請柬讓給了我,我把這煙水印送給你,你還平白賺了一萬銀子。”


    胖子似乎有些心動,卻看了看一旁的葉厲,“看這位兄弟似乎與少爺我的年歲也相仿,難道他去得我去不得?”


    牧羊低聲道:“我與這位小兄弟實在是有要緊事,非要上船不可,要不誰稀罕去看那什麽殷舞、殷六的?這可是白花花的兩萬兩銀子。”


    胖子有些猶豫,想了一想,“我還是想去看看,我聽人說那殷舞姑娘可好看了,要是不假,便讓我爹給我娶了回家當媳婦。所以,這兩張請箋我不能換給你。”


    牧羊正欲開口,那胖子卻接著道:“不過,我這倒是還有兩張,你若是願意,便給你換了去。”


    胖子一邊說,一邊從懷中掏出兩張卡片,卻又是兩張紫金箋。


    …………


    畫舫已經駛入西湖深處,那些嘈雜漸漸的遠去,隻餘湖上遊弋著的其它畫舫,忽遠忽近的將燈火映入眼中。


    相宜舫上的艙房共三層,牧羊他們此時正坐在最上層的花廳中。那些拿著金箋、銀箋的客人被小船接去另外的兩艘畫舫當中,相宜舫上隻餘下二十位持著紫金箋的客人,說是殷舞姑娘將會為客人舞上一曲《霓裳亂》,然後挑選一位客人作為入幕之賓。


    花廳看上去不大,布置的異常素雅,和相宜舫奢華的外飾相去甚遠。廳中點著西域胡地產出的香薰,香氣清淡卻有股獨特的異域風情,讓人有種很安心的感覺。


    二十張紫金請箋,二十位客人,自然有二十個座位。如今二十位客人都已經到齊,卻還空著一張座位。那個青衣小廝,仍舊低眉順眼的站在胖子的身後。


    一個二十左右模樣的年輕人看看胖子,又看看胖子身後的青衣小廝,偏頭側向身邊一位年紀相仿的青年,帶著嘲諷的口氣道:“餘兄,你看如今的土財主也這般有錢了,能弄到紫金請箋不說,居然還帶著跟班的進來,我聽說這可是一箋一人。不是說這紫金箋有錢也買不到麽,難不成是訛傳?早知如此,我便將這二十張請箋全都買了下來,讓給我牽馬的打雜的小廝通通過來,都見識見識那位江南第一美人兒。”


    說完之後,又瞟了瞟斜坐在對麵的那位白衣青年。


    被稱作餘兄的年輕人微微一笑,卻沒有答話。他知道這個同伴的秉性,姑蘇姚家大房的二少爺姚倫,姚老太爺膝下最受寵的孫輩,人稱姚二愣子,最是看不慣別人在他的麵前顯得比他還要狂傲。


    其實也由不得姚二愣子不驕橫,姚家是江南世家,傳承近二百餘年。晉室南渡之初,姚家聯合江南其他當地的豪族,明裏暗裏與司馬氏相抗衡,曾經讓朝廷的政令一時出不了金陵城。司馬氏無奈,許諾給江南當地豪族極大的好處,才使局麵有所緩和,算是暫時坐穩了那把龍椅。


    後來江南幾度易主,卻始終要籠絡好這些當地的土霸主,所以這些家族曆經百餘年而不衰。隻是時日久了,終有腐朽的跡象,那詩禮傳家的氣象已經是一代不如一代了。


    德盛隆的齊家,本以經商起家,因為世代恪守祖訓,卻後來居上,在朝中的影響隱隱有超過那些傳統豪族的跡象。始終視齊家為爆發戶的其他世家,打從骨子裏瞧不起他們,再加上被超越的嫉恨,隻要遇到機會,便不遺餘力的打擊。


    自己是詩禮傳家的世家子,那齊含風隻不過是個暴發戶而已。姚倫承認齊含風或許是比他長的好看些,可是一副臭皮囊憑什麽便能奪取江南年輕一代所有的風采?在姚倫看來,其他方麵他根本都不遜於齊含風。


    所以姚倫常常覺得很憤怒,這種憤怒,源自於流淌在他血液裏的驕傲。


    於是,和齊含風針鋒相對便成了發泄這種憤怒的途徑,也可是說是重拾驕傲的台階。他對殷舞本來也沒什麽特別的心思,隻是聽說齊含風要來,便叫上了同為姑蘇世家的同伴,前來攪局。


    齊含風對姚二愣子的挑釁卻是置若罔聞,坐在那裏眼觀鼻、鼻觀心,一臉的淡然,倒顯得十分大度。


    姚倫討了個沒趣,臉上便有些掛不住,又不知道該如何發作,便欲拿那土財主模樣的小胖子出氣,“哎,我說這位小兄弟,我怎麽沒有聽說請的有你這麽個人物,你那請箋不會是偷來的吧?”


    胖子見姚倫盯著自己,神情明顯不善,確定是在跟自己說話,忙不迭的擦著額頭的汗,有些囁嚅的道:“這位公子說笑了,我這請箋可是正經的花了銀子買來的。”


    姚倫的神情更加陰冷,“誰說這請箋花銀子便能買得到?”


    “這個我倒可以證實,這位少爺確實是花了銀子的。他拿著一幅祝梅枝祝大家的手跡,整整當了一萬兩銀子,才買了這兩張請箋。”牧羊和葉厲坐在胖子旁邊的座位上,笑嘻嘻的對姚倫說道。


    一萬兩銀子,對這種世家子來說,也不是什麽大數目。不過聽說胖子拿出了祝梅枝的手跡,心裏也是有些一驚。畢竟這種東西,不是尋常有錢人家能夠收藏的。再看那說話的少年,居然穿著一身破布補丁的舊棉襖,身旁少年的一身黑衣也十分破舊,姚倫臉色更加的難看起來。對他說的話便是十分的不信。


    “看公子這身裝束,倒也奇特,與我們姑蘇的叫花子似乎有些相像,莫不是杭州城今春才風行起來的?”


    “姚公子抬舉了,我這身衣衫本來就是叫花子穿的,因為我本來也就是個小乞丐。”牧羊絲毫不惱,仍舊是笑嘻嘻的模樣。


    “哦?公子倒也直爽,倒叫我有幾分信了你的話。隻是這相宜舫如此不值錢了麽,連要飯的也可以隨便上來?就算是來,也總要穿的像樣些吧。”


    “姚公子是知道的,這艘畫舫沒有請箋可上不來。我能上來,自然是拿著請箋。隻是在岸邊的時候,那姓常的大總管也不曾說起,上這船還要換身衣裳。”


    “有請箋自然能上船。隻是這位小兄弟的請箋若是花了銀子買的,那公子的請箋又是如何來的?難道現在的叫花子也這般發財,能花上一萬兩去買兩張請箋?這便叫人有些好奇了。”姚倫忽然對這小乞丐感興趣起來。


    牧羊一指那胖子,“我一個小乞丐,自然沒有那麽多銀子。這兩張請箋,也是這位小少爺送的。”


    聽聞此言,廳中眾人的目光一齊看向這邊,就連那一直雲淡風輕的齊家三少爺,也不免向那胖子看了兩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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