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殷郊在須彌山巔化為飛灰之後,眾人都已離去,唯有一個渾身湛藍的巨人盤膝坐著,無論如何不肯離去。此人正是共工。


    共工閉著眼,也不知道自己在守候什麽,隻是不聲不響的呆在這裏,仿佛在等著什麽。


    七日過去了,鴻蒙一切依舊。


    這一日黎明時分,共工的耳邊響起了一陣莫名的鍾聲。


    “是鍾聲?”共工睜開眼睛仰頭望去,隻見十丈開外,一個拳頭大的紫色火焰忽然從虛空中燃燒起來,劇烈的跳動著,仿佛心跳一般。在微微亮的黎明顯得格外耀眼。


    共工一見頓時興奮的大叫道:“哈哈!是南明離火!老子就知道主人怎麽會輕易死掉!”


    此時在八德池邊的接引道人也看到了那一束南明離火照耀山頂,不禁驚訝道:“那是南明離火?莫非……殷郊還活著?阿彌陀佛!”隨即起身往山頂趕去。


    隻見南明離火洶洶而起,變作巨大的一團。過了片刻,一道熟悉的人影從火中浮現,共工這位上古大巫激動的淚流滿麵,振臂大呼道:“主人!共工等候了七日,終於等到你了!”


    那人影漸漸清晰起來,正是浴火重生的——殷郊。


    萬幸,殷郊之前重新從鳳凰體內拿回了南明離火,本來已經灰飛煙滅的身體竟然再次浴火重生,這等福緣鴻蒙內也是絕無僅有了!


    過了半炷香的時間,殷郊漸漸恢複了原貌,依然是白發、黑袍,回到了凡人三十多歲的麵容。“呼~”他長長的仰天吐出一口氣,仿佛已經曆了一次生死輪回一般。


    “共工……”殷郊一低頭便看到了立在山巔的共工,空空蕩蕩的須彌山山頂隻有他一個人在無怨無悔的等著自己。殷郊隨即將身子一旋落在了他身前,隻淡淡一笑,伸手拍了拍共工的胳膊,主仆之情盡在不言中。


    少時,接引道人趕來,見殷郊完整無缺的出現在眼前,不禁驚歎道:“阿彌陀佛!殿下劫後餘生,真是洪福齊天啊!”說罷朝著殷郊略略垂首以示敬意。


    殷郊拱手回了個禮,說道:“想來是我殷郊命不該絕,我也就不打擾這須彌山的清淨了。隻是有一事拜托教主!”


    接引道:“殿下請講。”


    殷郊說道:“請教主不要將我還活著的事告訴其他人,我隻想安安靜靜的一個人。”


    “那……連紫微大帝也不說麽?”接引問。


    殷郊點了點頭,“對。”


    “那殿下準備去哪裏呢?”


    “梵淨山……”


    殷郊口中說出這三個字後,回頭對共工道:“走吧!”二人隨即悄然離去。


    待殷郊回了梵淨山才發現,半截山峰早已毀塌。原來之前鳳凰與殷郊在須彌山大戰時力量波及六界,山海境也無法避免,其中一道破凰赤焰擊中了梵淨山,將天心洞連同冰棺一起化為了齏粉。


    殷郊望著眼前的廢墟許久才吐出了兩個字,“靈兒……”


    共工撓了撓頭勸道:“主人,想來是凡事皆有定數……”


    殷郊將手一擺,歎一聲:“我明白。雖然執念已經放下,但是靈兒永遠不會從我的心中抹去。可能我永遠也成不了那些無牽無掛的聖人吧!”


    “成聖人有什麽好!什麽斬三屍,豈不是要把人變成毫無感情的石頭?再說主人你已經是不死不滅,當什麽勞什子聖人!”二人相視一眼,隨即哈哈大笑起來。少時,二人將坍塌的天心洞重新建造,恢複了往昔的麵貌,暫時便在此地落腳。


    經曆了挽救鴻蒙之後,那上古十大神器化為碎片散落在天地之中。殷郊便整日盤膝坐在山巔,一點一滴緩慢的吸收著鴻蒙中殘存的盤古神力。而共工則一直陪在身邊,就這樣過了五百年……


    五百年間,無人來到梵淨山打擾殷郊的清淨,唯有接引道人來過十數次。一則是隻有接引道人知道殷郊所在;二則是接引道人深知破凰之力會影響人的心性,怕殷郊再次受到影響故而多次來到,為他講讀《金剛經》《般若波羅蜜多心經》等,以助他壓製破凰之力的副作用。時間一久,接引道人的慈悲濟世之心打動了殷郊,二人暢談甚歡,不拘身份,遂成了忘形之交。


    這一日,殷郊在八德池邊與接引道人一同散步,觀賞池中千朵荷花盛開。


    接引道人望著滿池的荷花說道:“小友用了五百年終於將十大神器再度重聚,可喜可賀。”


    原來經過五百年的漫長歲月,殷郊體內的盤古神力終於恢複了昔日了五成境界,東皇鍾、誅仙四劍等十大神器也重新化生。


    殷郊謝道:“還要多謝教主這些年來幫我壓製‘破凰’帶來的諸多負麵情緒,此恩情無以為報。”


    “善哉。”接引教主搖了搖頭,“這些小事何足掛齒,若非小友五百年前舍身化解大劫,這鴻蒙早已消失,你我今日又豈能在此地賞花呢?”


    殷郊伸手摘下一朵蓮花,幽幽歎道:“若世人都能像這朵蓮花,生死,功名,恩怨情仇,全都放下。那該多好!”


    “紅塵多爭多殺,能清靜無為者自是少數,不過這也是我等傳道的目的所在。”


    二人正聊著,接引道人忽然想起一事,對殷郊道:“對了,小友一直隻在梵淨山和須彌山往來,天庭也有了大的變化。三百年前天庭重建完畢,天帝擇吉日開啟封神榜,將龍吉靈體喚出,封為紅鸞星。老僧聽說前不久你那三弟紫微大帝殷武庚和龍吉公主奏明天帝,辭了官位,二人雲遊四海去了。”


    “哦?”殷郊聽到這個消息倒是一愣,少時笑道:“天帝老兒會舍得讓自己的寶貝女兒從此流浪漂泊麽?哈哈哈!不知道他們二人使了什麽手段竟然能讓天帝答應。”


    接引笑道:“或許正是‘隻羨鴛鴦不羨仙’啊。說不定紫微大帝夫婦是羨慕當年你和靈兒姑娘的神仙眷侶的日子呢。”


    二人隨即默然而笑。


    少時,有四大金剛趕來八德池邊奏道:“教主,昆侖山的楊戩來了。”


    接引教主問殷郊:“小友是否要回避?”殷郊答道:“不必了。”教主隨即讓人引楊戩前來。


    待楊戩來到,一眼便看到了接引教主邊上那個白發黑袍之人,頓時驚訝不已:“你……你是殷郊殿下?原來你還活著?”


    當年楊戩跟殷郊打的最後一次照麵就是在昆侖山。當時殷郊要取昆侖鏡,強行打傷了楊戩和南極仙翁,故而楊戩心中一直對這位‘殿下’有幾分懼怕。


    殷郊朝楊戩拱了拱手,“楊真君,昔日在下在昆侖山多有得罪,見諒。”


    楊戩也趕忙回了個禮,口稱:“那些事都已過去,殿下昔日拯救鴻蒙之功足以抵擋百倍了。”說罷又朝接引教主行禮,“楊戩閑來無事,特來寶山聽教主開壇講法,沒想到卻打擾了教主賞花。”


    接引教主道:“三日後,老僧會在此開壇講法,你來的早了。”


    楊戩便要告辭,臨行前,又問殷郊:“不知殿下在何處落腳?帶有空閑楊戩登門拜訪。”


    “好說。”殷郊答道:“山海境梵淨山,隨時恭候真君。”


    一月之後,楊戩果然尋到這梵淨山。半山腰的天心洞已經被殷郊修葺一新,外有門戶,後有庭院,別致非常。


    “昆侖山楊戩拜見殷郊殿下!”一個聲音在門外響起。


    殷郊此時正在後山的庭院裏背著手,仰頭觀看一株參天古樹,這株菩提樹是殷郊問接引道人從須彌山要來種在此處的。聽到有人在洞外叫門,殷郊示意共工前去迎接,共工便引著楊戩來到後山庭院。


    殷郊八百年前曾拜在闡教廣成子門下,若按當年輩分,與楊戩乃是同宗同輩,故而二人也有些薄交。不過今日的殷郊已經能與聖人並肩而坐,且封印鳳凰自是功德無量。楊戩見了也得畢恭畢敬打一稽首,口稱:“昆侖山楊戩拜見殿下。”


    殷郊見楊戩不卑不亢,將手一讓旁邊的石凳,道:“真君請坐。”楊戩也不推辭與殷郊相對而坐。乍一看,殷郊白發黑袍,楊戩是黑發白袍,二人一黑一白,倒是分明。


    “我這荒山也沒什麽招待道友的,唯剩下這菩提樹上結的菩提果子了。”殷郊說罷吩咐共工拿出銅盤打了幾枚奉與二人,又取來一壺素酒,兩隻銅盞。


    楊戩道了聲謝,對殷郊說道:“想當初八百年前的封神大戰,我與殿下曾經各為其主,也曾在戰場上刀劍相對,沒想到啊!如今也有坐在一起促膝長談的一日!真是世事難料!”


    殷郊開口道:“真君其實福緣不淺,能曆了封神大戰全身而退的寥寥無幾。而你又經曆了鳳凰滅世這等鴻蒙大劫,如今安然無恙足見福緣深厚,日後修為不可限量。”


    楊戩黯然輕笑一聲:“不瞞殿下,昔日楊戩也是命運多舛,我父是人界大夏國的一個書生,而我娘卻是天帝的親妹妹。當年我娘不顧天條與父親相愛,後來被天帝責罰,父親身死,母親被壓在桃山。我發誓要向天報仇,這才拜在師父門下學成本領,再後來我劈山救母完了心願。隻是娘親後來鬱鬱而終,楊戩孤苦無依便隱居山門,跟隨師父一心求道了……”


    殷郊這才知道楊戩原來有這一段身世,心思:‘昔日曾聽廣成子提起過,闡教門下有一人乃是天帝妹子瑤姬與大夏國書生楊君所生,曾劈山救母,震動六界。原來就是他……’恍然道:“如此說來,你是天帝的外甥,龍吉公主的堂兄了?”


    楊戩點了點頭,略帶羨慕的感慨道:“道如淵海,玄之又玄,並非所有人都有殿下這般福緣。我生於大夏時,長殿下八百歲,等苦修至今也不過太乙金仙的境界,而殿下八百歲時便能身負盤古十大神器,與聖人比肩。讓人羨慕。”說罷輕輕拿起銅盞一飲而盡。


    殷郊淡淡一笑,“人生於天地之間,但求無愧於心。我昔日也隻是一心想挽救大商,未曾料到會有今日的修為。不過聽真君這一番說來,你我倒是有幾分相似。你曾經獨自對抗天庭,我也曾經力敵眾聖,可惜結果都不太好。你失了雙親,我失了天下。既然你我都是經曆了凡人不曾經曆的悲苦的人,冷暖自知,何來羨慕?”說罷也拿起素酒一飲而盡了。


    “哈哈哈!”楊戩大笑起來,點頭道:“殿下所言有理。那這一盞就敬兩個命運不凡的人!”說著端起酒盞與殷郊碰了一杯,各自飲了。


    正在二人促膝攀談之時卻忽略了一個可怕的存在。當日殷郊在胎藏外與阿難陀大戰之時,曾有幾滴魔血濺在了誅仙劍上,被殷郊帶回了這個鴻蒙。那時千手巨魔阿難陀被鴻鈞和三大聖人圍攻,退回了宇宙之海中的九幽冥空界;鴻鈞又用太極輪封住了冥空界的出口,讓其無法出來。但是眾位聖人也沒有想到,在打鬥之時阿難陀已經感應到鳳凰的存在,也知道鳳凰擁有開啟異界通道的神力,便將幾滴魔血附在了殷郊的誅仙劍上,留了一條後路……


    後來,殷郊將十大神器凝聚成一體拯救鴻蒙,壓製了鳳凰的破凰之力。那幾滴魔血隨著誅仙劍被震得灰飛煙滅,化作塵埃附在神器碎片四處飄散。直到五百年後,殷郊將十大神器再度聚合,誅仙劍重聚一體,這魔血才聚成一股,而後跟隨殷郊來到天心洞,躲在了的岩縫中靜待時機,期望有一日能夠借鳳凰的異界通道放出阿難陀的本體。


    殷郊雖然不是聖人,但是有十大神器護身,魔血自然不敢招惹;而共工修為不夠高,縱然被魔血操縱也不是殷郊的對手,反而會打草驚蛇被徹底消滅,故而一直不敢妄動。


    然而今日,楊戩的出現讓魔血感應到了他深埋在心底的對天帝的怨恨以及對修仙之道的懷疑;而且須彌山和昆侖山、碧遊宮僅存的諸仙之中,這楊戩也是僅存的太乙金仙,精通八九玄功,道行不淺,正是個絕佳的‘軀殼’。


    ‘哼哼哼……時機終於到了!’一道陰沉而恐怖的聲音在天心洞中回蕩。


    此刻有殷郊在場,魔血中阿難陀的魔靈不敢妄動,等楊戩辭了眾仙回昆侖山時,卻不知道魔靈已經悄悄的尾隨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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