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天白見柴影若都能聞了出來,倒是有些汗顏,又接了過來,也學著柴影若一樣閉著眼睛,輕輕吸了一口氣,似乎確實有一股甜香夾雜在其中,若不留意,極難發覺,隻是他從未聞過荔枝,不知道荔枝是什麽味道,隻得遲疑著將布條遞給自己師父道:“是有一絲香氣……我沒吃過荔枝……不知是什麽東西……”


    “任公子長這麽大,都沒吃過荔枝麽?”顧層雲似乎有些有些詫異,任天白怎麽說也是總捕之子,竟然沒吃過荔枝!任天白點了點頭,自覺跟顧層雲相比,自己隻怕又土氣許多!


    荔枝成熟乃是暑熱正勝,多汁味甜,極難貯藏,所謂經宿皆敗,唐代白居易有雲:“一日而色敗,二日而香變,三日而香變,四五日外,色香味盡去!”唐朝楊貴妃為吃荔枝,唐玄宗不惜以快馬從嶺南日夜不停而至,這才留下“一騎紅塵妃子笑,無人知是荔枝來”的千古名句!任天白雖說是總捕之子,可在關中這西北之地,想吃一顆荔枝,也不是十分容易!


    “沒吃過就沒吃過,也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情!”不在和尚臉上一哂道:“他自幼長在華州,連省府都不是,要是唐朝,或許還能見上一見,如今關中能吃上荔枝的,隻怕也少之又少,將來有一天去了嶺南,別說日啖荔枝三百顆,就是三千顆三萬顆,也是尋常事!”


    “三萬顆……!”柴影若嘴上撇了一撇,荔枝乃是濕熱之物,入口雖美,卻不宜多食,三百顆不過是蘇東坡誇大之詞,隻為凸顯自己對荔枝饕餮之意,已有十斤左右,三萬顆豈不是要被活活撐死!


    “荔枝有什麽奇怪麽?”裴如龍看著幾人,有些茫然道:“這東西雖說有些上火,可也不是什麽毒物,或許我兄弟受傷之前吃過荔枝,又或者別人送他回來吃了荔枝,有什麽稀奇的,你們到底想尋出什麽東西來?”


    “裴大俠在武昌之時,正是天寒地凍,那裏有荔枝這一味?”不在和尚撚了撚手中布條,冷哼一聲道:“況且這其中味道,除了荔枝甜香,還有一股異香,透著些許辛辣氣,不是中原所產,連嶺南也少見,你兄弟此前可曾與人結仇麽?”


    “結仇?”裴如龍摸了摸腦袋,苦思半晌道:“我這兄弟,脾氣暴躁,往常一言不合,就要吵上半天,要是江湖中人,勢必要跟人動手,不然怎麽會有個劍瘋的名號,可要說結仇……對了!”


    他猛地一拍額頭道:“一年前我兄弟從這裏回去嶺南,走的是海路,回家後身上帶傷,說是在海上遇見海匪打劫客商,遇見幾個高手,被我兄弟削斷他們手指,以示懲戒,也就算了!當時他也沒說明白,我就也沒多問!”


    “看來你也是個糊塗蛋!”不在和尚無奈搖了搖頭道:“連自己兄弟跟什麽人動手都不知曉!”


    “師叔,那裴大俠到底是為何成了這副樣子?”柴影若有些心急起來,既然不在和尚發覺那布條上有些異樣,自然是跟那布條有關,可不在和尚隻是不說,讓她也十分忍耐不住!


    “這是海外一味毒藥!”不在和尚將手中布條扔了,從地上抓了一把土,擦了擦手道:“名叫太真幻境,又名貴妃遺恨,其中兩味,一是取自嶺南龍荔,形如荔枝,味如桂圓,人要是誤食了,輕則抽搐不止,重則如見鬼物,癲狂而死!另一味卻是產自南洋島國之中的天仙豆蔻!也不即刻置人於死地,卻能讓人身入幻境,或是看見天仙畢至,或是群魔亂舞,由此發瘋發癲,力竭斃命!”


    “難怪裴大俠發瘋了,原來是這兩味藥所致!”顧層雲點了點頭,露出幾分感慨來!


    不在和尚卻是撇了他一眼道:“要隻是這兩味藥,想騙過裴大俠,恐怕還不容易,這太真幻境,乃是合數種古怪草藥而成,這兩味不過是其中之二罷了,此藥味道甘甜,一旦服下,種種幻覺依次而至,據說極似楊太真平生宿命!先是享盡榮華富貴,極樂迭至,因此叫做太真幻境!其後藥性漸深,難免馬嵬坡白練纏頸而死,到了這個地步,先前所見榮華富貴,盡數變作地獄惡鬼,最後氣息難繼,受盡折磨而死,可謂是苦不堪言,所以也稱貴妃遺恨!”


    “楊太真紅顏禍國,以至於安史亂起,開李唐衰敗之兆!她先受富貴,後死白練之下!也算是報應至此!”顧層雲搖了搖頭道:“可惜裴大俠一代名劍,仗義豪俠,也落了如此下場,多少有些令人扼腕!”


    “別什麽髒水都往女子身上倒!”柴影若有些不悅道:“楊玉環不過是一介貴妃,要不是玄宗皇帝好色懶政,寵信佞臣,豈能有安史之亂,盛唐豈能就此衰敗?”一句話說的顧層雲有些難以應對,隻是訕笑!


    “師父!”任天白驚呼一聲,瞧著裴如龍道:“裴大爺剛才說,裴大俠被人送回來的時候,還不是這麽個瘋魔樣子,隻是每天傻笑,舉止行動有如女子,如今卻是狂呼見鬼,那豈不是藥性更深了?”


    “不錯……”不在和尚眼光在顧層雲身上一閃,似乎是有些冷笑,裴如龍卻是慌了起來,一把抓住不在和尚手臂道:“這位高人,你既然知道這藥來曆,想必也有法子救我兄弟一命!”


    “遇見我,命是保得住的!”不在和尚將裴如龍雙手拿開,歎了一聲道:“可他身上太真幻境之毒已深,經脈俱都受損,後半生隻能瘋瘋癲癲的過了!”


    “怎麽……怎麽會到這個田地!”裴如龍一跤坐到,老淚橫流,帶著哭聲道:“早知如此,自幼就不讓他學武……都是我的錯,若不是我幼年體弱,學不得功夫,今天也不會讓自己兄弟變成一個瘋子……”


    “這也不是你的錯!”不在和尚示意任天白扶起裴如龍來,瞧了瞧已經裴如虎已經被清洗幹淨的斷臂,搖了搖頭道:“旁人深怕你兄弟中毒不深,除了讓他服下那太真幻境之毒之外,還將此毒雜在傷藥裏,敷在他斷臂傷口上,讓藥勁隨血脈而入,比口服更厲害數倍……也更難救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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