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叔這不是說笑麽!”不在和尚似乎也鬆了一口起,展顏一笑道:“我要有這寫詩作詞的本事,不如去考個科舉,博個功名,衣紫腰金,也能前呼後擁,出入八座,酒肉管飽,何必來做個和尚?”


    “真真是好大的誌氣!”火燒禪師嗬嗬大笑,一指不在和尚道:“你也不怕兩個晚輩笑話你,都有博取功名之心,還忘不了那酒肉二字?你就算當官,隻怕也是個酒囊飯袋!”


    “人生在世,吃喝二字!”不在和尚反唇相譏道:“酒便是喝,肉便是吃,出家人又不能娶妻生子,若在舍了吃喝二字,這人世還有什麽意趣?”


    “那大和尚何不去當個捕頭,或是做個富商大賈!”柴影若也忍不住插了一句道:“出家人清規戒律不少,再說我看和尚似乎也不怎麽守戒麽?”


    “不成不成!”不在和尚連連搖手道:“你以為那捕頭是好當的麽?你不妨回去問問你爹,看他一天到晚操的什麽心?富商大賈也不是那麽好做的,雖是吃穿不愁,可計算太多,這裏虧了那邊賺了,又要平準,又要經管,時時還得看著行市,一個不小心,就是血本無歸,來客還得陪著笑臉,還得早起晚睡,說不盡的勞苦,我生性懶散,弄不成,弄不成!”


    任天白在一旁呆呆看著,倒是覺得和尚這話似乎有些耳熟,任求之在世之際,便常常與他說起,這捕快與行商,乃是世間兩大勞苦,捕快不是官,又不是民,可卻能將別人生死掌於手中,最是大意不得!還得追凶捕盜,奉迎上差,因此任求之雖做到總捕地位,仍是念念不忘歸隱田園之意,隻可惜他此願未酬,便身遭橫死!


    “任哥兒這是在想什麽?”不在和尚見任天白低著頭,一言不發,卻是有些奇怪,任天白猛地一怔,可肚子又十分不爭氣的叫了一聲,頓時有些尷尬!


    火燒禪師嗬嗬笑道:“是我的錯,你們上山來應當還未用飯,又在這院中枯坐這麽許久,也是我待客不周!”轉臉向著不在和尚道:“你去弄些飯食來,且吃了,我再瞧瞧柴姑娘的內傷!”


    不在和尚見說做飯,登時一臉不喜,嘴裏似乎嘟嘟囔囔,十分不情願轉身去了,火燒禪師這才收拾有些雜亂的院子,柴影若眼快,趕忙將院裏那被踢成碎片的桌子撿了起來!


    “飯來了!”隔不多時,不在和尚叫了一聲,苦著臉端了些飯菜,擺在火燒禪師居住的那所房中,讓柴影若跟任天白都有些奇怪,直至進了房內,見了那些飯菜,不過是幾個熱饅頭,還有些素炒的菜蔬之類,心裏都明白過來,這些飯食,想必是火燒禪師常吃的素齋,難怪不在和尚十分不喜,他酒肉慣了,怎麽吃得下如此清淡?


    任天白早已肚饑,那裏還管這麽許多,隻管先填飽肚子再說,火燒禪師一副慈和,好似家中長輩一般,見任天白狼吞虎咽,臉上一笑,連自己手邊的饅頭都讓了過來,隻有不在和尚獨坐一角,熱了一壺酒,自斟自飲,看那樣子,這菜裏沒有葷腥,他是連嚐都不願嚐一口!


    “女娃兒伸手過來……”不多時吃過飯,外麵天色已晚,火燒禪師靜坐片刻,待不在和尚將碗筷都收拾了,這才輕輕道:“我再看看你這傷勢!”


    柴影若心裏一顫,有些半信半疑伸出手去,生怕火燒禪師一遇自己內勁,又勾起那不堪回首的往事來,就連任天白都有幾分惴惴不安!


    “放心!”火燒禪師如何不知兩個晚輩心中所想,淡然一笑搖了搖頭道:“我今天也是一時魔障不退,險些毀了數十年的修為!如今被我那不成器的師侄點醒,這一層魔障已是跨過去了!什麽李唐武周,都是過眼雲煙罷了,豈能斤斤計較於過往之事!”


    柴影若聽的心裏一安,心裏暗自稱奇,眼前這位老僧,看來當真已經悟透世間之事,這若是換做別人,遭逢這等大劫,若不是就此心灰意冷,心如枯木,便是魔心大起,發癲發狂,可這老僧,此刻盡顯恬然自若,與世無爭之態,非大徹大悟,難以到此地步!


    “傷你這人,掌力的確不俗!”火燒禪師搭住柴影若腕脈,瞑目良久,口中微吟一聲道:“世間能有如此掌力的,倒也不多!”


    “禪……禪師……”任天白臉上露出幾分詫異來,在一旁疑惑道:“柴姑娘不是被人用掌力打傷的,乃是被人用劍震傷的!”


    “任哥兒想必是親眼所見柴姑娘被人用劍震傷了!”火燒禪師也不反駁,看著任天白笑道:“不過你隻知其一,不知其二,此人雖是以劍上內勁震傷柴姑娘,可這內勁所出,卻是他本身掌法中的本事,他所使劍法,招式雖利,卻並無內勁,遠不如少林達摩堂首座苦竹禪師,將劍法與內勁合而為一,劍即是勁,勁即是劍!,到有些像武當拈花道人,劍法內力,互為相成,各盡其妙!這也是佛門萬宗歸一,道家陰陽相輔的一點區分!”


    “可晚輩聽說,道家之道,不也是萬物之始終麽?豈不是跟佛門萬宗歸一有些相同?”柴影若有些不解道:“何以其中還有區別?”


    任天白本覺得火燒禪師說的頗為有理,可被柴影若這一問,心裏忽然又糊塗起來,一臉茫然看著火燒禪師!


    “怎麽沒有區別?”不在和尚不知何時進來,開口便回了一句:“佛門武學,猶如佛門宗派,無論禪宗,淨土宗,還是戒律宗,都是求佛之道!縱有萬條大路,終歸須彌山下!可這道家之道,演化萬物,無所不在,無形無蹤,可思而不可求,隻可以萬物循道法而動,才是遵循大道之意,而這陰陽,正是道法流轉最為顯見之途,因此苦竹禪師劍法極盡於簡,力求於拙,武當拈花道人卻反其道而行之,無所不包,無所不容,正依大道演化萬物之理!”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森羅拈花錄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文水山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文水山並收藏森羅拈花錄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