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劍峰主峰之上洞府無數,核心弟子和峰中長老皆在此修行,單華淵的洞府位於天池之下,主峰之巔。


    無心已經進入此地數次,每一次都忍不住皺眉,因為師父的洞府完全可以用‘肮髒’來形容。此處靈氣濃鬱,纏滿青藤,濃綠的青藤葉就如同他的道袍一樣,汙漬點點,就像人臉上長滿了麻子。石壁也從未修得平整,用他的話說,叫‘自然’。四周落滿各種塵埃,就連石床上,都有一個明顯的大字。無心可以想象,師父每次四仰八叉以同一種姿勢睡在同一個位置。


    要說最幹淨的,怕是隻有石壁上掛著那副玉女飛升圖。那是玉劍峰峰主玉清寒的畫像。


    “師父,你有時候能不能稍微收拾一下,好歹你也是峰主啊!”


    聽聞弟子的話語,單華淵撇嘴道:“要你管!”


    無心搖搖頭,跟著師父往裏走去。他此時才知道,單華淵並未借助主峰上公用的煉器爐。


    進入洞府,往深處走去,繞幾個彎之後,出現在石崖邊上,地形如同‘龍張嘴’,兩人站在龍嘴之中,清月高懸,稍顯清冷。耳邊傳來‘叮叮當當’的捶打之聲,順著聲音望去,隻見半人高的爐鼎出現在龍嘴之外,再出去半分便會落崖。爐鼎呈紫色,上麵刻有八條龍,龍首朝外,仰天而嘯。爐鼎之下,隻燃燒一根木柴,火焰不旺,炙熱之感卻超出平常,無心不能近身。‘叮叮當當’的捶打之聲從爐鼎中傳來。


    煉器爐和煉丹爐外部並無什麽差別,裏麵卻渾然不同。煉器爐中包含了融化、捶打,當原材料被火焰燒紅之時,透過爐外的張開的龍嘴,利用‘真氣’控製裏麵的機關進行捶打,捶打到一定程度,又從龍嘴中注入水,之後繼續焚燒,持續捶打,直到百煉之後或千煉之後,打出劍型。


    “師父,這是什麽火?”無心問道。


    “雖然比不上三昧真火,但也差不了多少。這是玄木,是你師兄從巫山中獲得,贈與你的。”


    “清遊師兄?”


    “是的,他倒是挺惦記你的。”


    “那我得好好謝謝他。”


    “當然,玄木煉化出來的自然都是上上之品。”


    “師兄去過巫山?”


    “是啊,你也想去?先別想了,除非你至少達到金丹境!”


    “反正遲早會去的,我與那裏的緣分倒是不少!”


    單華淵一愣,岔開話題道:“你這劍也算拿得出手了,每天千錘雙煉,又過七七四十九天,今天是第五十,以達到百煉。就差最後一步祭劍了,準備好了嗎?”


    聽聞此話,心頭跳動速度驟然加快,期待那麽久,到了此時,竟有點…惶恐?害怕這法器並非能達到想象中期望。


    “怎麽,不打算開爐?”單華淵打趣道。


    無心問:“還需要幾下?”


    “還有九下!”


    無心一愣,平息靜氣,心髒隨著爐鼎中傳來的‘叮當’之聲跳動。站在炙熱氣浪之外,暗暗運轉丹田中的力量,默數道:“九、八、七、六、五、四……”


    “噹~~”


    爐鼎下的玄木焚燒殆盡,煉器爐中傳來沉厚悠綿之聲,無心猛然睜開眼睛,心髒停頓半秒,血液翻滾,右手比作劍狀,轟然揮出,一滴心血從指間飛射而出。時空仿若定格。


    單華淵見狀,出現在爐鼎邊,一道力量揮出,爐鼎中蕩起絲絲煙霧。


    轟!


    通紅的劍體從爐鼎飛出,懸空其上。同一時間,無心的心血飛入劍身之中!‘滋滋’聲響起,心血被燒紅的劍身融化。


    轟!


    飛劍轟然飛出龍嘴之外,一道虹光直衝天際,將遠處的清月映紅,整片天空都變成紅色。直衝天際的虹光攪動雲層,形成一個巨大的漩渦。漩渦翻湧,烏雲至遠處席卷而來。


    虹光中能清晰的看到巨龍仰天長吟,猛虎放聲咆哮。不多時,又看到一龍一虎在紅光中大打出手,直衝天際。


    強大的動靜在劍宇宗內回響,能聽到山頭上那些野獸興奮膜拜的聲音。


    轟隆隆!


    烏雲席卷而來,雷聲轟鳴,電光閃耀,蓋聞者,無不震驚。


    “這……”顯然這樣的動靜是單華淵沒有想到的,看著懸浮在空中散發紅光的長劍,竟不知該說點什麽。


    無心也是震驚,更多的是興奮,能引來天地異象的飛劍,自然不是凡品。可他又有點擔心,因為空中的雷電已經擊向了紅劍。


    正在此時,飛劍衝天,主動迎向紅黑色雲朵下的密集雷電!虹光閃繞,迅若遊龍,沉若猛虎。鋒芒環繞,竟如人一般透出鐵骨錚錚之氣。


    轟隆聲中夾雜著虎咆龍吟。清月變成了紅月。


    無心細數著空中的雷聲和閃電劈下的次數,直到第九十九道雷電劈下,烏雲退去,紅光消失,龍吟虎咆之聲隱匿。


    無心心頭驟然一緊,雙手揮動,念動法訣,道:“回!”


    咻!


    飛劍無光,瞬間出現在無心麵前,遍體焦黑,有裂紋浮現。


    “居然引動的雷劫!”單華淵歎道。


    無心手左手握著焦黑的劍柄,右手比作劍狀劃過劍身,劍體上的焦黑之色順著裂紋驟然脫落,露出森寒而光潔的劍身。劍脊直挺中正,兩刃鋒芒無比。清月再次籠罩,站在龍嘴之外,無心細觀此劍,忍不住感歎道:“真是‘寶劍出蛟龍,雪花照芙蓉’。”


    無心再細觀劍柄,發現劍柄和劍身相接處,鑲嵌一顆紅色晶石,狐疑的眼神望向單華淵,道:“師父,這是什麽?”


    “這是龍虎石內的東西,看來裏麵應該是龍虎精魄。”單華淵回道,以他的心性看到此劍時,竟然升起一絲貪念。不過,很快便控製住。


    無心隨意揮動兩下,有嗡鳴之聲傳出,實在是喜不勝收。


    “試試能不能蘊養丹田之中!”單華淵說道,一是這劍最好別露,很容易讓人生貪念,二是,丹田蘊養能夠讓其盡快與無心配合到最佳狀態。


    無心運轉法訣,道:“收!”


    那劍隻是懸空,卻不能收入丹田。


    “看來,你要想完全能隨心所欲的驅動此間,還需要很長一段時間!”單華淵說道,走向了爐鼎。從爐鼎中拿出劍鞘,扔個無心,道:“還是背起吧!”


    無心接過,打量劍鞘,劍鞘呈黑色,一麵刻龍,一麵刻虎,劍入劍鞘,臉上流露興奮神色。


    “比期望的高出太多了,謝謝師傅!”


    單華淵微笑,摸了摸胡須,又將腰間的虎皮酒壺卸下,猛喝兩口,悠悠道:“不用,本人已出塵,看淡功與名!”


    無心湊將過去,搶過酒壺,也喝兩口,道:“恁的,師傅,要不你給取個名?”


    “這劍啊,終歸是你自己的,自己取吧!”


    無心想了想,道:“此劍一處,紅光衝天,不如就叫‘天虹’吧!”


    “天虹?”單華淵想了想道:“很好,就叫天虹吧!不過,天虹出,雷劫至,是禍是福,你都要接受。”


    無心道:“會的!”說著又看了看手中的劍鞘,念道:“叫你天虹可好?”


    劍身在劍鞘中抖動兩下,無心玩性大起,道:“出來吧,天虹!”


    咻!


    天虹瞬間出鞘,環繞無心周身。


    單華淵見狀,悠悠走入洞府,對無心道:“去天池看看你的無殤吧!”


    無心想來已經一個多月未見無殤了,上次在禁地中讓其受了點傷,在天池中休養,也不知現在如何了。


    如是想著,收回天虹,穿過洞府時,看到單華淵呈大字型躺在石床上,胡子上還有未幹的酒漬。看了看洞府的情況,搖搖頭,歎道:“什麽時候也修修邊幅。”


    “看看你自己,頭發蓬鬆,雙眼渾濁,還不快滾!”單華淵嘀咕道,“真是操心啊!”


    無心看了看自己的模樣,點點頭,道:“失策,真是失策!”


    天池中滾滾的煙霧蕩起,充裕的靈氣化作翻滾的池水,無心站在天池邊緣,幾乎看不到池中的景象。


    “無殤,無殤,你怎麽樣了?”無心朝著天池喊道。


    池中隻傳來‘咕咕’的冒泡聲。


    “無殤,無殤!”無心又喊了幾句,依舊沒有回應,但是他能感覺到無殤並沒有出事,甚至還能聽到它的呼吸聲。


    想著手中的天虹劍,無心轉身,準備回虛昆峰,看看天色,已經將近黎明時分了。


    霧氣籠罩,天色昏暗,想到天淵,想起四位師父,耳邊回蕩著那句——師父,我會回來的。


    “師父,我會回去的!會把你們所需要的藥材都帶回去,讓你們修複好身體中的傷勢!”無心暗道。


    正此時,天池中‘咕咕’之聲驟然變大,粘稠的靈氣池翻滾不已,像是有巨型動物出沒造成了的景象。


    吼!


    一聲怒吼從天池中傳出,直衝天際,濃鬱的靈氣之霧被衝開,昏暗的天際降下一束光明,此聲衝破了黎明的黑暗。


    正欲轉身離去的無心猛然回頭,卻見霧氣中閃現一個模糊的身影,巨大無比。漸漸的迷霧散去,無心仰頭,震驚不已。狐疑道:“你是…無殤?”


    吼!


    一聲咆哮,震蕩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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