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司高舉著從無心身上取下的血淋淋的心髒,一道雷電從萬裏高空轟然而至,準確無誤將其擊中,瞬間碎裂,同時,大雨傾盆而落。


    “不要!”鳳無胭淒厲的尖嘯聲蓋過雷電的轟隆聲回蕩天地,雪發飛揚,身上透出強大的力量將冷月四人彈開。綁縛身上的蛇皮繩索被掙斷,嘴角溢出血跡,那是強製衝破體內某種禁製所造成的。手上出現一把血色長劍。


    “你們敢拿我兒子的心髒祭天,我就拿你們的心髒祭奠我兒,陪葬吧!”


    轟!


    紅光環繞其身,如同烈焰,傾盆大雨落至其周身瞬間被蒸發,血色長劍驟然變大,巨劍揮下,頓時,天搖地動,山塌石裂。


    鳳無胭消失原地,化作流光衝入神壇,長劍揮動,一個個巫族人瞪大眼睛,向後倒去,胸前鮮血飆射而出,一顆顆跳動的心髒滾落地麵。


    冷眸如刃,銀發飛揚,手提血劍,一步一步逼近大祭司,沉聲質問道:“什麽時候巫族的聖子能從天而降?什麽時候祭天要挖掉心髒?什麽時候輪到你們對我鳳無胭的兒子下手?”


    “是…是竹簡卷軸,是天神的預言!”大祭司驚慌喊道。


    “天神的預言?”鳳無胭冷笑道:“那殺你也是天神的預言,因為…我就是天神!”


    血色長劍劃過,大祭司的頭顱高高飛起,身體瞬間爆裂,隻剩一顆跳動的心髒懸浮,一道雷電破空而來,將其擊碎。亦如之前擊碎無心的心髒。


    四大護法見狀,紛紛轉身,落荒而逃,嘴裏喊道:“酷呱,酷呱(魔鬼魔鬼)!”


    “全部…都得死!”鳳無胭身上分明散著炙熱的火光,話語卻冰寒侵骨。隨即,垂至腰間的雪發倒豎而起,無限延長,發尾如同針芒,帶著寒光,同時刺進四大護法的頭顱,將四人懸吊空中,雪發一甩,四人身體爆裂,心髒懸浮,又被雷電擊碎。


    冷月、寒星、烈元,秋陽四人站在空中,神色如故。麵對這個擁有血色長劍的女人所釋放出來的威壓,他們根本近不得身。這個女人用生命作為代價衝破了體內的封印,他們知道近身的唯一後果便是死亡。


    “你們”血劍指向四人,冷冷道:“將終身為奴,世代守護葉家。”


    四人神情依舊沒有變化,沉聲道:“天族的利益高於一切,我等寧死不從。”


    “隻怕......”隻見她嘴角上揚,嘲諷中帶著冷酷“由不得你們!”


    轟!


    一股無形的威壓席卷而去,虛空中驟然出現鳳無胭的雪色長發,長發將四人牢牢捆住。發尾刺入四人的額頭,隱約中能看到他們額頭上閃現菱形晶狀物,如同針芒的發尾在那晶狀物中不斷雕刻著,當發尾從他們額間抽出的時候,菱形的晶狀體中隱約浮現一個‘枼’字。此時,四人的神色終於有了變化。從冷麵寒酷,變成了木訥呆滯。


    “我即將隨兒子離去,你要好好活下去!”鳳無胭輕聲呢喃,腦海中閃現一名男子,那是她願意放下高貴的身份屈尊跟隨的一個凡人,那個被打斷了肋骨,隻能躺在床上的男人。


    “不,我應該讓你看看兒子模樣,那個你日夜惦念的兒子的樣子你有權知道。”鳳無胭隨即走向了神壇。當她看到兒子完好無損的躺在神壇上時,瞳孔變大,震驚不已。


    就在鳳無胭以生命為代價衝破身體中的禁錮並對巫族人下手之時,神壇上,無心身上的黑色鱗片慢慢退去。懷中掉落出一顆乳白色的鳥蛋,從胸腔冒出的鮮血流向了神壇。當鮮血接觸到乳白色鳥蛋時,‘啵’的一聲,蛋殼出現了裂縫,寒氣從中冒出。鮮血越來越多,卻紛紛湧向了有裂紋的蛋殼之內。


    心髒處被切斷的血管從胸膛衝出,順著血跡,鑽入了蛋殼之內。又是‘啵’的一聲,蛋殼碎裂。露出一顆通體純淨如玉已經連被血管連接的心髒,血管往回扯,帶著跳動的如玉的心髒回歸到無心的胸膛,一絲寒氣透出,皮膚表麵被凝結,並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修複著被匕首劃開的傷痕。


    而這一切,鳳無胭並不知道。


    她震驚半晌,衝將過去,上下打量,又用手探查無心的心髒,試探他的鼻息。心髒跳動有力,強勁無比;鼻息勻順通暢,頗有節奏。


    “這……”她笑了,哭著笑了。


    隨即望向空中寒星四人,說道:“天曲城,葉家。”


    就在鳳無胭等人消失之後,空間微微波動,隨即從六個方向出現六人,皆是戴著金色麵具,穿著鬥篷,看不清麵容。


    “出現了!”當中一人沉聲道。


    “怎麽辦?”又有人問到。


    這時一人抬起手,做了一個抹脖子的動作。其餘五人點頭,表示同意。空間再一次震動,六人隨手揮下一道能量,進入虛空之中。


    巫山再一次晃動,山體不斷坍塌,神壇四分五裂,埋入地底。


    天曲城,四麵環青山,綠水繞城流,世人對其常用的四字評價——人傑地靈。人傑,是因為城外盤踞著三個超級宗門,有地仙坐鎮;地靈,是因為天曲城盛產草藥。傳說上古時期,神仙與魔妖大戰,魔妖燒掉了神仙後方的草藥供給,以至戰場上受傷的神仙們連連遇難,煉丹的神仙們也處在一個‘巧婦難為無米之炊’的狀態。正著急,藥王尋至天曲城,見這裏分明同是一地,氣候卻涇渭分明。適合所有草藥的生長,便以心血祭了大地,不足兩日時間,便有各種草藥從此處送往神仙的後方陣營,解決了草藥問題。而現在,天曲城瀾江岸邊,還有一座高達百丈的藥王銅像。


    傳說畢竟是傳說,不過這裏的人堅信——藥王曾經以心血‘寵幸’過這地方。


    瀾江從天曲城橫穿而過,兩邊青色琉璃石屋層層上疊,排排矗立,縱橫有序的街道如同出自最傑出的織網高手——蜘蛛的精心傑作。陽光灑落琉璃石屋上,又折射到瀾江,透過清亮的河水,能清晰的看到那些乳白色的宛若史前巨蛋一般的鵝卵石安靜的躺在河床之上,偶有叢叢的魚群歡悅遊過,嬉戲纏綿。


    在層層上疊的青色琉璃石屋中,一座稍顯落敗的府邸實在搶眼,從其占據的麵積來看,不比其他三家搶眼的府邸差多少。隻是,高牆剝落的痕跡顯得斑駁,朱紅色的大門已經掉漆,正門上‘葉府’兩個金色的大字像是被刮刀刮花,牆內槐樹的枝幹已經伸到牆外,看上許久未修。


    進入大門,幾個下人正在院中打掃,從旁邊長廊穿過,進入裏院,一人坐在輪椅上,正曬著從茂盛的槐樹葉中穿過的陽光。他的臉輪廓分明,眼眸深邃,紫髯如戟,略顯滄桑。他叫葉長青。


    “是今天嗎?”深邃的眼眸帶著期待望向虛空。


    空間微微波動,鳳無胭的身影出現在他的麵前,四目相對,深情凝望,無聲勝有聲。


    “回來了?”


    “回來了!”


    “回來就好!”


    鳳無胭露出微笑,嘴角的血跡並未擦去,隨手一揮,冷月、寒星四人抬著‘八蛇吐信’的轎攆出現。


    “我帶兒子回來了。”鳳無胭笑道。


    葉長青瞳孔放大,猛然起身,隻聽‘嘭’的一聲,整個人撲倒在地,五體投地。


    天際烏雲瞬間湧動。鳳無胭見狀,急忙將他扶起,埋怨道:“父親跪兒子,兒子要遭雷劈的。”


    葉長青忘記了疼痛,急不可耐的衝向轎攆,他看到了,看到一個臉色蒼白的少年,癱坐在轎攆之中,陷入沉睡狀。


    葉長青詢問的眼神望向鳳無胭。


    “他沒事,隻是需要休息一段時間就好。”


    葉長青又望向了寒星四人。


    “他們是葉家的奴隸,從此供你驅使!”


    葉長青怔怔的看著鳳無胭,她那蒼白的臉色和嘴角的血跡說明了她現在的身體狀況。


    “別擔心,一切都會過去。”鳳無胭看出了丈夫的擔憂,安慰道。


    瞬即,兩人又將視線望向轎攆中酣然入睡模樣的無心。


    無心是清醒的,他能感應到身邊所發生的一切,隻是他睜不開眼睛,身體動彈不得,身體裏所有的力量似乎都在適應那顆通透如玉的心髒的跳動。


    鳳無胭忽覺身體內傳來火燒的痛感,臉色無法再保持平靜,汗珠出現在額頭。她知道,那些火焰是禁錮血脈力量的封印,一旦衝破,封印中的力量便會散布到血管中,當所有的血液被燒盡,也是她化作塵埃之時。


    “噗!”一口鮮血噴到地上,發出‘滋滋’的聲音,將青石鋪成的地麵溶出一個小坑。


    葉長青見狀,高聲喊道:“來人!”


    “老爺請吩咐!”冷月四人異口同聲。


    “快將二人抬到床榻上。”葉長青手指著房間的方向。


    冷月、寒星攙扶著鳳無胭,烈元、秋陽抬著無心。


    “少爺,怎麽啦?”管家蕭伯聽聞動靜,匆忙跑進。他剛剛在走廊上教訓幾個偷懶的下人,恰巧聽到葉長青這久違的聲音,距離他上一次喊‘來人’,至少已經過去了三個月的時間。


    “沒事,蕭伯。”見寒星四人已經進屋,他笑著說道。


    蕭伯望著這個他看著長大的人,以他對此人的了解,不會無緣無故這樣喊話。


    “真沒事?”他的眼神仿佛這樣說。


    葉長青想了想,道:“蕭伯,麻煩您通知一下老爺,就說他孫子回來了。”


    “孫子?”蕭伯眼中閃過疑惑,隨即猛然放光,結巴道:“你…你說的是…小少爺?”


    “是的!”葉長青肯定道。


    蕭伯臉上閃現興奮,快步跑出了小院。


    不多時,葉耀祖——一個精神矍鑠的老頭和葉白氏——白香蘭——一個滿頭白發,拄著龍杖的老太太同時走進小院。


    “我孫子呢?我孫子呢?”葉耀祖高聲喊道,聲若洪鍾。


    “爹,他們在房間呢!”葉長青責備道。估計是嫌這老頭聲音太大。


    葉耀祖看了葉長青一眼,不再理會,自顧自的衝入了房間。


    嘭!


    “哎喲,我的老腰!”葉耀祖喊道。


    他剛衝進房間,還沒得及看清,便被冷月揮出的一道攻擊彈出門外,摔在地上,仰頭耍賴般咧咧胡謅。葉長青見狀,很是沒心沒肺的笑了。


    “放肆!這是葉府真正的主人!”葉長青朝裏麵喊道。


    葉耀祖和葉白氏雙雙走進屋裏,看到一頭雪發坐在床邊為延生蓋被子的鳳無胭。他們眼睛有遲疑,有震驚。


    “爹,娘!”鳳無胭行禮道。


    “回來就好,回來就好!”葉白氏激動道,顫顫巍巍的拄著拐杖走過去,握住鳳無胭的雙手,仔細打量。


    葉耀祖看了一眼,便將目光望向床上,當他看到少年慘白的臉色時,眼中閃過心疼。


    是夜,葉府張燈結彩,一片喜慶,葉耀祖以慶祝孫兒回家的名義擺上了家宴,邀請了其他各院的人,頓時,稍顯落敗的葉府變得生機勃勃,人聲鼎沸。紛紛議論這個十三年前在百日宴上消失的‘葉家子孫’。這個一度成為禁忌的話題,再次搬上了桌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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