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何看見自己的師傅那樣威風地杵在半山腰上,剛好正對著無極峰,對月相望,披帶一身純白的月色,好生威風,便催著段十四帶自己前去細細觀看一番。


    段十四奇怪地哦了一聲,沒有多問,便也答應了,帶著蕭何連穿了幾個空間門,來到了這處看似有些破敗的浮空山上。


    夜風蕭瑟,這裏遍地是些不知名的野花兒,全都齊齊對著月亮,仿佛向日葵。遠處有些小屋子,窗戶也破碎了,看上去灰仆仆,似乎沒有人煙,像是荒廢了,走進一看,裏頭竟然已經長了半人高的野草,在風中去輕輕搖晃。


    蕭何本想揪出個人來,問一問這裏是何地方,或者幹脆在這裏找到三一靈人,但是屋裏屋外地轉了半天,連個鬼影都見不到。蕭何瞠目結舌,看著半山腰的巨像,又看看山腳下這些廢棄的屋子,一時間弄不明白這是怎麽回事。


    段十四百無聊賴地蹲在他身後,從地下扯下一根狗尾巴草銜在口中,用泡泡的香腸嘴有一下沒一下地上下跳動著,懶懶地看著東奔西跑的蕭何,不知道他在幹什麽。


    片刻之後,蕭何尋找無果,似乎是終於跑累了,回到段十四身邊,好奇問道:“這裏到底是怎麽回事?”


    段十四聳聳肩,努了努下巴,表示這難道還不明顯?沒人住,荒廢了啊!


    蕭何問道:“這裏….是不是出了什麽事?”


    段十四歎了口氣,道:“出事倒是沒有…..不瞞蕭師兄,我也記得不是特別清楚。在五十年前我初來昆侖之時,這裏便已經是這樣了。那時候我也是聽我的師兄隨嘴提過兩句,說是…..說是……這裏以前是昆侖戰神——三一神將的洞府,在他隕落的時間裏,這裏便荒蕪了……”


    “什麽?死了?”蕭何一把抓住段十四寬厚的肩膀,不停地搖晃。


    “什麽時候死的?怎麽死的?為什麽死?”


    段十四被蕭何突如其來的瘋癲嚇了一跳,被這咄咄逼人的三連問問得腦袋直發蒙,挑著眉毛努力回憶道:“唔…..我想想、我想想……好像也不是死了,反正就是不見了……啊……我想起來了,曆史課有講過的,三一神將很早以前是昆侖的戰神,收過一個徒弟,叫崇華。第二次仙魔大戰之中,三一神將率領正道勢力對抗清靈空明神教,立下了赫赫戰功呢。”


    段十四歪著腦袋回憶道。


    “可是在墟海度朔山一戰中,三一神將被萬惡的神教教主打敗,從此下落不明。神教教主也受傷頗重,血遁而逃。徒留一把斷劍,還是讓幽冥界的鬼仙送回來的。


    那時候的崇華劍仙尚且年幼,自他師傅死後,他便要求主動繼承斷劍,因神器已斷,再無當年之威,掌門念崇華忠孝至此,便也將斷劍賜予了他。從此成為了一代傳奇呢。”


    他突然想起什麽來似的,哀歎道:“可惜聽說崇華也——”


    蕭何像是想起什麽似的,對段十四道:“十四,你可知道這斷劍的來曆?”


    段十四又是拚命回憶了半天,仿佛是想起了什麽,又咕噥著“好像在這裏”,從背後的口袋了掏出了一本書,皺著眉頭坐下來翻了半天,終於啊了一聲,興奮地對蕭何道:“找到了找到了,我就說曆史課課本肯定有的,喏。”


    蕭何迫不及待地搶過那本書,借著皎潔的月光認真地讀了起來。


    看到書上的文字,他不禁後脊背有些發涼。


    原來,那柄劍是昆侖的上古神兵,關於其來曆,已經太過久遠,無法具體考量了。有一個最為廣泛的傳說,說是最早可以追溯到大同時代,是混沌之四使徒——天九真王——上神陸壓的佩劍。


    那傳說中說,太古時代,陸壓與女媧雲遊四海,將他的佩劍贈與昆侖派,昆侖派視之為鎮派至寶、聖物,由曆代的掌門鎮守、使用。


    後爆發仙魔大戰之時,昆侖差點覆滅,陸壓與女媧便攜劍歸隱,不知所蹤。


    至此,那柄劍便沒有了蹤跡。而後的數百年,世間突然傳聞那柄劍已然現世,由於此前神兵消失太久,眾說紛紜,而在曆史上,那劍亦有過許多名字,所以至今煌煌沒有個定論,到底該叫什麽。


    讀到這裏,陸壓這個名字的出現,讓蕭何莫名其妙地心跳加速。不過他也不禁吐槽他這稱號可真夠多的。


    他繼續朝下讀去。


    那柄劍,正是三一神將帶領新仙界眾力量,和時任掌門師兄的風清大人,與清靈空明神教教主在度朔山一戰之後斷裂的。由於度朔山是人間與司管幽冥的幽冥界的分界口,那半截子劍刃早就遺落幽冥黃泉,不知道被衝到哪裏去了。


    而那一戰,已是注定神教潰敗的一戰。


    讀到這裏,蕭何腦子亂麻麻一片,仿佛已經觸碰到了一些不可觸碰之物的邊緣。這似乎和自己的夢有關聯。


    這個時候,他注意到一件事,這本史書卻沒有講。


    新仙界的曆史裏一直強調那柄神兵現世,直到度朔山一戰之後斷成兩截。可是它不曾記載,在斷成兩截之前,這神兵是在誰的手裏?


    曆史從來都是勝利者的軍功薄,孰是孰非,焉能徹底分得清楚?


    “唉,據說三一神將是風清掌門的師弟,雖說曆代的掌門的關門弟子都隻有一人,但是那年昆侖卻出了兩位天縱奇才。就是當時的風清掌門和三一神將。三一神將破例收為第二位掌門弟子,論資排輩,他不能繼承掌門之位,所以他就被予以昆侖的神將之位。”


    段十四湊在蕭何旁邊,一同看書,隨後如是感歎道。


    而此時的蕭何卻猶如身在無人之境,完全聽不見段十四的所言所語。某些細小的蛛絲馬跡在他腦海裏拚湊了起來,他仿佛知道了一些什麽,抓住了一些什麽,明明就在口邊,卻又說不出來。太多的疑問鬱積在心中,讓他喘不過氣來。既然三一靈人——或者說三一神將沒有死,那為什麽昆侖上下都不知道?亦或者他已經死了,而他昨日之所見隻是靈魂?


    他搖搖頭,立馬否決了這個想法。三一靈人是個活人,死人可不會泡澡。


    月光明晃晃地,照在他的臉上,他卻仿佛置身於迷霧之中,絲毫看不明白前方的路。他說一個老朋友讓他前來,那…..會不是昆侖的掌門風清?


    冥冥之中,一切似乎都與那個叫南淩的人有關係。


    三一雪藏自己看來已經不下數百年,連自己的徒弟崇華都不知道,卻因為自己的到來而現身。難不成是在刻意等著自己?蕭何隱約察覺到了這個隱藏在海麵之下巨大冰山的一角。


    蕭何恍惚的樣子讓段十四憂心忡忡:“師兄….師兄,你沒有事兒吧?”他輕輕地拍了拍蕭何的肩膀。蕭何回過神,對段十四笑了笑,道:“十四…..我突然有些不舒服,今日散步就到這裏吧,我想要回去休息了。”


    段十四沉默片刻,點頭答應了。二人轉身離去,徒留這一片寂寥之景。


    月如清輝,夜色攏垂。


    明明暗暗的廢院陰影之內,慢吞吞地出現了一個影子。半倚在破舊的牆壁上,神色複雜地看著遠去的二人。


    她銀白色的長發熠熠生輝,仿佛比月色還要美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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