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高大詭異的細長人影像是陰曹地府的勾魂使者,姿勢詭異僵硬。


    他們細長又慘白的脖頸上墜著一顆顆大得離奇的腦袋,正在以一種詭異的頻率不停地快速顫抖著。


    他們後腦勺的皮膚皺皺巴巴,布滿青黑色的血管,靠近脖頸處,皆有一條長長的口子,緩慢地蠕動著,令人頭皮發麻!


    這幾個白色的惡鬼像是十分垂涎棺材內姥姥的屍體,不停地用長長的、裸露著骨節的蒼白大手咯吱咯吱地劃拉著棺材板兒。


    陣陣陰風突然將殘存的燭火變成了血紅之色,大廳之內黑暗無比,猩紅猙獰的火光之中,那幾個白色惡鬼的身影更顯得詭異至極!


    蕭何見到這幅詭異的畫麵,已然嚇得麵如土色,喉嚨緊縮,頭皮發炸。


    他掙紮著想要逃走,不料手一抖,一不小心將身旁桌子上的茶杯打翻!


    清脆的瓷杯落地之聲在這個詭異的夜晚顯得格外刺耳。圍繞著棺材犀犀索索的白色惡鬼動作瞬間定格。


    蕭何無助地望向前方。


    在蕭何充滿恐懼的雙眼之中,映出了白色惡鬼扭曲著細長的脖子,和漸漸回頭的身影。


    蕭何的後背開始疼痛起來,他頭上冒出一滴滴冷汗。


    他該吃藥了。


    可是眼下他卻根本動彈不得。


    他的瞳孔急劇收縮,越發猩紅的燭火將那惡鬼的模樣照了個真切——血紅的油紙傘下,那碩大無比的臉上密密麻麻地長滿了大大小小的嘴,每一張嘴都在一張一合,似乎在咀嚼著什麽。每張嘴都翻著暗紅色牙床,歪七扭八地長滿尖利的牙!


    那惡鬼後腦上的口子正仿佛一朵邪惡的花朵一般漸漸睜大,那是一隻近乎沒有眼白的血紅眼球…….


    那詭秘的眼球轉了轉,死命地轉向蕭何的方向,他感到天旋地轉,一陣黑暗襲來。


    “啊——”


    蕭何猛地尖叫著,從椅子上彈了起來,跌坐在地上喘著粗氣。


    他滿頭汗水,緊張地環顧四周,一切似乎完好無損——靈台還是那個靈台,蠟燭也沒有滅,更不是猩紅色,棺材周圍冷冷清清,什麽也沒有。


    “又是夢……”


    蕭何鬆了一口氣,塌著肩膀,喘著粗氣,用雙手搓著臉,以緩和恐懼的心情。


    最近經常做噩夢,真該去拜拜佛了。


    片刻之後,他站了起來,拿起兩根新喪燭向靈台走去。


    迷迷糊糊地接近姥姥棺材的那一刻,蕭何隨意的一撇,好不容易平複的心瞬間又被吊了起來——隻因原本空無一物的,泛著火光的棺材板上,赫然出現了一張紅色的草紙!


    蕭何愣了好半天,終究顫抖地拿下了草紙。


    草紙上頭淩亂地寫著一些奇怪的話語:


    淒淒求仙路,


    得道必血途。


    清靈亦空明,


    位列眾仙庭!


    “踏踏踏踏踏踏…….”


    一串詭異的腳步聲突然從烏漆嘛黑的大廳後方傳出,宛若丟進平靜池塘裏的石子,嚇得蕭何猛一抬頭!


    餘光裏,蕭何看見一個小小的身影快速飄過,跑進了後堂!


    蕭何頭皮一陣陣地發麻,背後涼颼颼的,仿佛有人在死死盯著自己。這詭異草紙上寫的是什麽意思?剛剛那個白色的影子是誰?


    蕭何抬頭看了看相片裏慈祥的姥姥,姥姥仿佛有些不高興:“別讓那些髒東西來擾我清淨。”


    蕭何站了起來。


    自己走了這麽些年,好不容易回來了,姥姥卻走了。今後,自己就是這宅子主人,豈能讓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驚擾姥姥安息?


    有道是人怕鬼三分,鬼怕人七分,說到底橫豎是一死,鬼不也是死人變得?等自己變了鬼,指不定誰更厲害!


    雖是腿肚子轉著筋兒,蕭何還是長長舒了一口氣,抄起了在放門口的大掃帚,走兩步退一步地向著後堂摸去。


    轉過拐角,後堂之內完全漆黑一片。


    老舊的宅子原本就十分陰暗,這下又四下無光,角角落落裏十分神秘詭異,仿佛棲息著什麽東西。


    蕭何掏出打火機,擦、擦——終於打照了,悠悠的火光忽忽閃閃,柔柔弱弱,僅僅能照亮眼前的事物。


    蕭何略微地鬆了口氣。


    可是他無意間低頭一看,卻發現不遠處的黑暗裏有一雙赤裸著的腳!


    小腳慘白無比,僅僅露出腳背和小半截小腿,剩下的全部隱沒在濃墨般的黑暗裏……


    蕭何大叫一聲扔掉了打火機,一個踉蹌,連退三步,後腳跟磕在了台階上,哎呦一聲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五髒六腑被震得生疼,大掃帚也滾落在一旁,手上沒了防身的事物,蕭何顧不得疼痛,硬著頭皮橫下心,顧不得形象的就地翻了幾滾,撿起大掃帚護在胸前,故意扯著嗓子大喊著揮舞了幾下子,見四下又沒了動靜,便趴在地上摸索這找打火機。


    “踏踏踏踏踏踏踏踏……”又是那陣讓人頭皮發麻的腳步聲,伴隨著一陣“噔噔噔”地赤腳上樓梯的聲音,蕭何哆嗦著打著了打火機。


    蕭何看見,忽明忽暗、陳舊古樸的偌大後堂之內,莫名其妙地出現了一截樓梯,直直通向頭頂透著濃濃詭秘黑暗之中。


    他心裏不禁毛骨悚然,從小到大,這後堂之內都沒見著有樓梯!


    但是事已至此,必須要上去看一看了。


    他隱隱覺得,這隻傻笑鬼似乎是在有意引導自己。


    蕭何給自己壯著膽,跨著大步衝上了這老舊的樓梯。


    上了這樓梯才發現,這古怪的樓梯長得離奇,似乎沒有盡頭。


    蕭何走了一會兒便看不見先前的地麵了,前後左右隻有無盡的黑暗和手裏孤獨朦朧的火光,蕭何不自覺地加快了腳步,四周的黑暗仿佛活了過來,不斷湧動著,擠壓著蕭何,讓他像是後麵有人追趕似的一路狂奔,向樓梯盡頭衝去。


    仿佛是跑了一個世紀,氣喘籲籲的蕭何跑到了樓梯的盡頭。


    這樓梯長得太不正常,似乎是通向另一個次元的,蕭何家的這個古宅子頂多就是二層樓,他卻足足跑了十多分鍾!


    喘著粗氣的蕭何扶著膝蓋,環顧著四周,發現這樓梯的盡頭是一個長長的走廊。


    走廊地板是老舊的沉木,兩旁懸掛著泛著血紅色光芒的燈籠在隨著陰風搖曳。深紅色的帳幔無風自動,隱隱間可以看見走廊的盡頭是一扇暗紅色的木門——蕭何心裏騰起一股異樣的熟悉感,這木門似乎在哪裏見過…….


    蕭何的腿不由自主地邁了起來。


    遠處,不知為何竟然響起了空靈的歌聲。蕭何十分熟悉這個旋律,但是卻死活想不起在哪裏聽過,他隻記得,這首歌好像是在讚美偉大的神靈…….


    嘎吱、嘎吱——老舊的木地板在腳下痛苦地尖叫著。


    嘎吱、嘎吱——紅色的燈籠在輕輕搖晃。


    嘎吱、嘎吱——蕭何站在門前。


    他透露貓眼看向木門裏——一片漆黑,一束昏暗的燈光照耀著一個修長的背影,無不頹喪地聳拉著腦袋,蕭何心裏騰起一股異樣的熟悉感,他肯定自己在哪裏見過這個背影,隻是想不起來,對了,小時候好像見過,他好像是自己的——


    麵前的門突然被猛地拽來,一個小小的身影逆著光,在房間裏大聲怒吼到:“別進來!!!!”


    一股無形的力量將他推出去好遠,蕭何翻著跟頭,一路跌下了剛才上來的樓梯!


    嘭——


    他跌進了無盡的黑暗裏。


    身下傳來柔軟的觸感,蕭何睜開眼睛,自己竟然躺在一張床上!


    這是……剛才的那個房間!自己怎麽又回到了剛才的房間裏!


    門外傳來詭異又熟悉的笑聲,“哢嗒”一聲,門被反鎖!


    蕭何心裏大驚,連忙衝上去扳門把手,門把手卻紋絲未動。他尖叫著瘋狂砸門,驚慌失措地透過貓眼看朝外頭看,卻嚇得跌坐在地上!


    門外,一個嘴角掛著誇張詭異笑容的小孩正抬著頭通過貓眼盯著自己。


    而他的雙眼,是一片血紅!


    他認出了那個孩子——那正是小時候的蕭何!


    蕭何大腦一片空白。


    這是怎麽回事?為什麽會看見小時候的自己?他剛剛不是不讓自己進來?怎麽又將自己反鎖?這個房間又是哪裏?剛剛那個身影,對了,剛剛那個身影——


    蕭何急急忙忙地爬了起來,卻發現整個房間空空蕩蕩,頭頂上隻有一盞昏黃的電燈。


    明黃色的燈光像是探照燈一樣搖晃著,蕭何看清了房間裏的事物。


    老舊的床上鋪著幹淨的床單,一台老舊收音機正滋滋地響著,詭異尖利地女聲正唱著剛剛那首空靈的讚美歌。


    書桌上雜亂無章,牆皮略微脫落的牆上掛著一對男女的結婚照。


    女人笑顏如花,男人沉著淡雅。


    上麵寫著:易長青、蕭顏,1990年二月登記結婚。


    他感到頭疼欲裂,記憶深處有什麽東西仿佛在一點點地化開,這個房間他來過,這好像是他們的房間——


    “啪嗒——”一聲怪異的聲響吸引了蕭何的注意,這好像就是在老宅大廳之內喚醒蕭何的聲音!


    蕭何看向桌子上那個東西——是一個詭異的,卻又十分漂亮的紫色鎏金木匣子,木匣子的鎖已經不知不覺地被打開了。


    蕭何呆呆地走上前去,輕輕地打開了木匣子。


    小小的紫色鎏金木匣子裏,是一把斷劍的劍柄,和一個用皺巴巴的羊皮紙包裹起來的什麽事物。


    這劍柄的劍身從接口處齊齊斷裂,仿佛是被什麽東西劈砍所造成。劍柄布滿灰塵,造型古樸老舊,劍柄中心處有一塊兒鑲嵌著的不規則的碎片。


    蕭何端詳了一會兒劍柄,又將那團皺巴巴的羊皮紙輕輕展開,裏麵是一顆血紅色的珠子。


    這顆珠子圓潤無比,內部隱隱流動著血紅色的光芒,實在是精巧得緊。


    蕭何將這個珠子觀察了一會,注意力便被吸引到了那張羊皮紙上。


    上頭密密麻麻地寫滿了字。


    這羊皮紙紙條摸上去毛毛糙糙,上頭的字也已經有些模糊了,定是上了年頭的東西。


    他顫抖著將紙條鋪平,眯著眼看著紙條上的內容,昏暗的燈光搖搖晃晃,他的額頭上都是油膩膩、濕乎乎的汗。


    泛黃的羊皮紙邊緣很不平整,仿佛是從什麽地方撕下來的,上頭寫著一些奇怪的話語,細看之下,竟然全是些修行的功法經文之類,十分晦澀難懂,在這些功法的末尾之處,有這樣一句話跳入蕭何的眼簾:


    ……是以天衍混沌之第五使徒,弑舊神,破封印,重塑三界洪荒,登極樂仙境!


    昏黃的燈光裏,蕭何的背影開始劇烈顫栗起來。


    他莫名地感到頭暈。


    腦袋突然像是被塞進了很多東西,說不上是變得靈光還是變得愚鈍。一股常人無法理解的神秘亙古的力量在腦海裏橫衝直闖,他好像看到浩瀚無垠的宇宙,神秘、恐怖、孤獨的宇宙,氤氳著常人無法理解的神秘事物和永恒的至高存在……


    他看到了群星之間恍惚飄過的重重身影,那是世上形形色色的人類,蕭何俯視著世間的人類,他們渺小、軟弱、又匆忙。


    恍惚間,一個身影向他伸出了自己的手,溫柔又明亮的眼睛深情地看著自己。


    蕭何心裏升起前所未有的熟悉和柔情,他認出了那個人,幾分鍾前他還在什麽地方見過他——對了,是牆上的結婚照,是他嗎?他好像是我的——


    蕭何呢喃了一聲父親,便再也支撐不住,跌倒在地上。


    失去意識之前,蕭何看見,自己不知什麽時候已經握住那柄斷劍的劍柄,手掌心傳來鑽心的劇痛,但是蕭何卻連呻吟的力氣都沒有。


    握著劍柄的那隻手的手背上漸漸浮現出一團青色的火焰,火焰跳躍著,突然兵分兩路,在蕭何的手背上遊走了起來。


    火焰所經之處,留下一道道青碧色的花紋,花紋幽幽地閃著微光,十分詭異!


    片刻之後,一隻麵目猙獰、栩栩如生的異獸圖案便攀附在了蕭何的小臂之上。這隻異獸怒目圓睜,騰雲駕霧,呼之欲出,駭人無比。強烈的灼燒感漸漸爬滿全身,蕭何痛苦地縮成一團。


    天旋地轉。


    失去意識之前,蕭何看見那張皺巴巴的紙條緩緩飄落在自己麵前,他急劇收縮的瞳孔裏映出了那張泛黃的紙條的背麵,上麵用血跡極度潦草的寫下幾行字——


    得此之斷劍者,即為麒麟。


    統九燚,滅神教,在所不辭!


    瞬間,一切陷入黑暗。


    而那顆血紅的珠子,在頃刻之間碎裂,化為灰燼,一道血紅的光芒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鑽進了蕭何的眼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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