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媽的!”


    蔡琰直接把插在左肩上的箭拔了出來。極度的痛苦使他顫抖,但更多的的是他的憤怒。他把肩上的擔子扔掉後向前跑,顯然是往王一所在的地方,因為在火光中看到了箭在閃耀。看到箭頭也沒躲是因為身體被凍住了。所以再大的憤怒也化不開凍結的身體,況且他的天王劍也凍住了。


    又飛來了一個箭。蔡琰打算拔出劍把箭彈回去,順勢衝向王一。但這隻是個想法。劍鞘被厚冰封住,手也在不知不覺中彎曲著,連劍柄都無法握緊。他赤手空拳在空中揮舞,自己也被驚呆住。咫尺之間,箭逼近了過來。


    一瞬間,蔡琰像是踩了冰,打滑,向後栽倒了。那大塊頭倒在地上,濺起了無數雪花。蔡琰跟著飛來的箭矢一起消失在茫茫的雪海中。


    王一躲在嶽王廟牆後,喘著氣。用箭看似是簡單重複的攻擊方式,但需要高度集中,消耗不少精力,像是一口氣跑了百丈距離一樣氣喘籲籲。


    但是王一再次準備射擊。他在箭筒中取出兩把箭,一個上弦,另一個夾在無名指和小指之間。準備連續射擊。他深深地吐了一口氣,又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王一的氣息再次變平穩,眼神像鷹眼一樣犀利。一直旁觀的四個人此刻對王一表現出跟當初異樣的目光。。


    王一沒有看到那眼神,看了也沒興趣。他知道自己是比不上蔡琰。之前不是瞬間被九指龍曾國英完敗過嗎?況且這個蔡琰是個絕對比曾國英厲害的高手。


    三流……!


    應該把孫夫子所說的三流重新定義一下才對。二流看的三流和比那更低級的,無法說出那是幾流的無名小卒口中的三流不可能是同等意義。王一害怕,怕沒能報仇就這樣死掉。這種危機感使他渾身顫抖。那強大的武士背後,不是還有叫撲天鳥李應的二流武士,名副其實的高手在等著嗎。


    無論如何都得殺掉!


    李應是以後的事情。無論如何要殺掉蔡琰,才能繼續對付李應。王一忽然放下弓箭,拿出肋下挎著的刀,放到手能夠得著的地方。距離已接近到了弓箭無法發揮威力程度。有可能隻得揮舞刀。


    “不論什麽,揮刀能砍到東西就可以!”


    王一自言自語。突然想起了幾個月前胡連三崗說過的話。他對刀所知的也隻有一個。


    這時後邊傳來話。


    “想要砍到什麽東西,一定要握緊刀,不能讓它掉下來!”


    王一沒有回頭。聽了聲音便知是叫馬老三的長老。但比這更要緊的是栽倒在地的蔡琰突然衝到了廟堂牆前。


    射出去的箭沒能殺死他,隻是讓他受了傷。而且蔡琰想到了使箭喪失能力的辦法。他趴在雪地裏,極大限度的接近以後衝了上來。凍結的劍無需拔出來,蔡琰想要用帶著劍鞘的劍打碎王一的頭。


    王一沒有躲避。他用力拉緊弦,射向眼前出現的影子。目前隻有這個方法。然後把弓和無名指間的箭扔在地上向後翻滾,刀已在他的手中。


    蔡琰的劍改了方向,劍身掃向胸前。相比攻擊,首先想到防禦的武功基本法則使他那樣做。他在那一瞬間也沒有想到王一會射箭。毫無威力的箭,雖簡單的彈了出去,但給了王一握刀的機會。


    憤怒的蔡琰怒喊著衝向廟堂,毫無章法的揮動著手中的劍,他的劍衝向了王一。


    王一的刀也動了。實際上他是先動刀的。但是蔡琰的劍比他的動作要快幾倍。他的刀在指著對方之前,蔡琰的劍已經捅了他的腰。王一的肋骨感覺要斷了,痛苦地倒地側滾。要不是帶著劍鞘,他肯定已斷成兩截了。


    蔡琰順著優勢,揮動著劍刺向王一的頭頂。他的腳踩著篝火,使火花和餘灰四濺。但這一劍沒有成功,王一抬手舉刀做了防禦,他的劍隻抽打了已準備好迎接劍的刀。這樣一來,勝負的關鍵在於內功強的一方。


    王一的刀在蔡琰劍的壓製下,抽打了自己的腦袋。王一的頭上流出了血。蔡琰再次揮劍過來,像要把王一的刀插在頭上,用鐵錘釘釘子一般抽打了過來。王一咬著牙,用刀頂住。感覺刀要再次被彈出去,但是沒有。這次掉下來的是蔡琰的劍。因為蔡琰凍僵的手都已無法抓穩手柄了。


    “呃,呃……!”


    跟無名小卒劍碰刀,居然把自己的武器給弄掉。這一荒唐事實,一時間把蔡琰弄懵了。他本能的看了一下手,像在告訴自己沒有錯,怪就怪自己的手一樣。但是他沒有這樣的時間,王一在那時已經起身揮動著手中的刀,撲向他。沒有任何技巧和劍法的,像扛在肩上一樣前進,簡單又粗暴。


    蔡琰能看透每一個動作。對於像他一樣學過武功的人來說,沒學過武功的人揮的刀都比不上樹枝。他錯就錯在憤怒的時候,用半戲弄的心情去對待敵人。蔡琰伸手壓住了王一刀的側麵。用內功壓住的刀,應當是要掉下去的,但又違背了他的期望。王一的刀雖沒有速度,但隱藏著恢弘的氣勢。


    王一的刀沒有掉下去,隻是在蔡琰的手上稍微變了方向,轉動了起來。直到蔡琰一搖一晃退下去為止。


    蔡琰摸著肋下,刺骨的疼痛隨著鮮血流了出來。稱重的話,將近有一斤的肉被王一的刀甩了出來。接連的失敗使他憤怒,憤怒又奪走了他的理智。


    “啊!”


    蔡琰像被打傷的野豬一樣猛衝過去,王一拿起手中的刀,打算再揮動。但蔡琰的肩膀已經直接撞到了王一,王一浮在半空中,隨後撞到了廟堂的牆上。他的嘴角流出了紅色的鮮血。蔡琰的手像閃電般抓住王一的脖子,感覺要一下子擰掉。


    王一的眼前一時間變黃了,什麽也看不見。喘不過氣。想要動一下手,但手臂像在做夢一樣無法用力,手中的刀還隻是在半空中揮舞。突然,壓迫他的力氣減弱了。這時候王一把全身的力量都集中到兩隻手上,拚命捅了下去。某種暖暖的東西淋濕了他的臉。一瞬間,王一以為是自己的腦袋像血袋一樣炸開。


    蔡琰無法理解自己的處境。蔡琰以為自己的力量足夠可以扭斷馬的脖子、,但是當他抓著王一的脖子的時候,突然有股血腥味隨著鼻尖流進,他全身的力量漸漸流失掉了。最後明明看到王一刀在砍過來,也無法躲避。


    他知道了聞到的是王一的血味,也知道了他無法用力也是因為王一的血中有某種秘密。就在像熟透的西瓜似的,頭被掰開的瞬間,死亡用那冰冷的手抓著脖子的那一刻。


    血中也有毒……!


    蔡琰的呼吸停住了。


    王一的胸膛有什麽東西撞了過來,很沉重。,他短暫失去了意識。


    仿佛永遠般長久,又像是閃電般的一瞬間,王一醒了過來,發現了握著嶽王廟的牆死掉的蔡琰屍體和壓在屍體下的自己。他用沾滿血的手,艱難的推開了屍體,站了起來。


    蔡琰的屍體令人毛骨悚然。王一拚命揮的一刀,把他巨大的頭顱劈成了兩半。王一明白了撞到他胸膛的是被劈成兩半的頭顱,現在他胸前沾上的潮濕的東西是從那裏流出來的。


    但那也隻是一會兒。他像爬在倒塌的牆一樣,跑到外麵,但什麽也沒有。暴風雪中雖看不清,但怎麽找也找不到。李應,還有他的妹妹。


    “如果你找的人是李應的話,他逃走已經有一段時間了。”


    王一回頭看了說話的人,是個老人。廟堂中的一行人不知什麽時候又重新點燃了篝火,圍在那裏。令人驚訝的是廟堂裏雖然被塗滿了血,但他們身上卻沒有,他們坐著的地方也如此。像是處在不同的空間一般。


    王一短暫地驚訝後,結結巴巴地問。


    “……噢,什麽時候?”


    “剛才蔡琰衝過來的時候!”


    這次馬老三開口回答,他用充滿好奇地眼光反問王一。


    “實力很差,但基礎不錯。你是跟誰學的刀法?”


    “跟誰學的刀法?”


    王一困惑。他是跟誰學的?這像是跟誰學的嗎?


    他想了一會兒,答道。


    “剛剛不是大俠教我的嘛!讓我握緊刀…!”


    “咦?那我是無意中收了徒弟嗎?”


    這回答很意外,馬老三發愣,繼而大笑起來。


    “緊握著刀砍敵人,用刀這樣就足矣。你真是學的很好啊。嗚哈哈!”


    馬老三笑著,但王一可沒心情笑。他想著消失的李應和李應帶走的妹妹,頭都快要炸了。李應逃走確實很意外,怎麽也想不到他會把義兄弟扔下逃走!如果他當時幫助蔡琰衝進這廟堂的話,王一應該也走到了生命的盡頭。但是他為了防止意想不到的危險,選擇了拋棄兄弟,自己逃走。


    王一舒了一口氣,下了決心。然後向一行人抱拳。


    “多謝今日相救之恩,來日定當湧泉相報。”


    老人問。


    “用那身子追擊李應嗎?”


    “隻能這樣。”


    “隻能這樣……,真的隻能這樣嗎……?”


    老人把話拖長,反問到,然後扔給他兩樣東西。一個是玉盒中的藥,另一個是熱乎乎的饅頭。


    “藥是降香散,有止血鎮痛之療效。然後饅頭是……”


    他微笑著。


    “現在應該比任何藥更需要這個!”


    他說的對,王一接受了好意。


    “不知什麽時候能再相見,可否告知您的尊姓大名?”


    老人揮著手,拒絕了。


    “如果再相見,那時便會知道。如果不能再見,現在也不必知道。隻希望你所做的事情能成功!”


    老人的話還沒說完,馬老三突然站了出來。


    “我叫馬積三!”


    老人皺著眉,使了個眼色,但他無視老人的暗示,從旁邊的包裹拿出一把刀說道。


    “青龍三刀馬積三,這是我的名字。你呢?”


    古色古香的青銅色的刀,刀柄纏繞如同外號一樣的青龍。


    這樣友好,不能不坦率地對待。王一抱拳說。


    “菖州的王一。”


    馬積三高興的微笑,青銅色膚色上厚厚的脖子,凹凸的肌肉,看起來不是很好的容貌,笑起來卻也不錯。


    “你是長子。是吧?我是老三,所以名字裏有三。將來你要是真想學刀就來金陵……!”


    “老三!”


    老人的斥責聲中,馬積三打住,斷了話。


    老人無可奈何的笑著。


    “來金陵找馬積三吧。”


    王一點頭。


    “我不會對任何人說今天的事情的。請各位放心。那我先……!”


    他察覺到馬積三一行人有不可告知的秘密,但也不想知道是什麽。沒有要知道的理由和精力。他在暴風雪中走著,想著以後不會再遇到這些人,因為王一不可能去金陵。


    獵人遇到下雪也會停止捕獵。因為腳印,蹤跡全無。王一應該也一樣。暴風雪第二天就停了,即使再過了一天也沒有找到李應和妹妹的行蹤。能去的地方都去過,也沒有人說看見過。王一懷著慘淡的心情往菖州走。應該是是丟掉了,但是另一個仇人,真正的元凶應該還在那裏。


    陳大爺還在菖州,陳老六因老病加上那晚王一那裏受到衝擊,已經死掉了。曾國英和他的義兄弟可能覺得從陳大爺那裏得不到什麽好處,也離開了菖州。而沒有任何期待的兩個人卻留在了那裏。李應帶著他的妹妹到了陳家莊。


    他從離開菖州的十名青年中唯一的幸存者,而且是把孫夫子兄弟的屍體搬運過來的青年,顧懋森那裏聽說的。那個青年像是在麵對一個瘋子一般問王一。


    “一個人?你要一個人潛入陳家莊,殺掉李應嗎?”


    王一沒有回應,默默地整理行禮。其實行禮也就隻有一把刀。他精心地擦了將近半個時辰,抱在懷裏站了起來。


    “要不先緩一會兒吧,或許我也可能幫到你,不是嗎?”


    王一冷靜地看著顧懋森,靜靜地說了一句話。


    “這是是我自己要做的事情,我不希望再看到任何人犧牲。”


    他走了出去,剩下顧懋森獨自留在漆黑的屋裏,顧懋森半天低頭坐著,突然跳起來跑了出去。


    “柳大哥的話……!”


    柳大哥柳動是敬仰孫夫子,並追隨他的青年中的最年長者。所以在青年中是首領似的人物。與他商議肯定能找到幫助王一的辦法。柳動的住處,虎臥嶺下麵的村莊,雖說都屬於菖州縣,但離顧懋森家有三十多裏路。連夜趕了三十多裏路的顧懋森不管三七二十一,衝進了柳動的房間。


    “他,王一來了!”


    柳動沒有讓顧懋森失望,他也想想方設法幫助王一。而且會需要更多的人。


    “召集兄弟們!”


    柳動和顧懋森又趕了夜路,兩個人變成四個人再增到八個人,花了半天時間。好不容易召集到八個人,頭都不回地決定打入陳家莊的時候,天已經亮了。


    在村子裏,白天眼太多不能貿然地衝進去。顧懋森一夥人不敢闖進去,隻能在周圍晃蕩,試著了解內部情況。奇怪的是陳家莊昨晚好像什麽事情也沒發生,也沒有跡象表明王一衝進去過,他們隻能焦急地等待夜幕來臨。


    這時,王一躲在陳家莊偏僻的倉庫裏。是以前王一處於半死狀態下拖進來打滾的地方。現在雖已找不到當時他流下的血和穢物的痕跡,但是痛苦的記憶原封不動地留在那裏。最少對王一來說是這樣的。


    這裏是他第一次死亡的開始,同時也是重生的地方。最重要的是把一介的農夫王一推向死亡和殺戮的境地的,一瞬間曲扭的人生所有矛盾象征性的集中的地方。這裏是陳家莊,是象征陳家莊財富與罪惡的地方,是王一的墓地也是他重生的搖籃。


    他蹲在倉庫陰暗的地方,等待夜晚的到來。昨晚為了打探陳家莊內部,花了整整一晚。確定九指龍曾國英和他的兄弟們離開了以後,了解到了以前三十多名手下已經減少了一半。也知道了失去所有手下的李應獨自一人帶著作為人質的王鈴,悶在這裏。也確認好他的住處就在後院廂房。他為了避免重蹈覆轍十分謹慎的行動。


    但這不夠。盡管多謹慎,最終還得跟李應對決。可對於現在的王一而言沒有打贏的希望。王一深刻地領會到了武林是這種地方。不管怎麽做準備,最終還是得用武力。,如同動物世界一樣,弱肉強食,那就是武林。王一單拿著一把刀跳進了這個世界。


    王一想著妹妹,想著自己多折的命運,他的仇恨、憤怒。一切都將毫無挽留餘地按照本要走的路行駛。希望這條路如同他所意願的那樣,所以王一必須打贏這場仗。最終結論是,他得動用他所擁有的一切手段,拚盡全力去打鬥。


    他擁有的。


    想到這裏王一眼前一亮。他在懷裏翻出暗器筒,發射過光稈鋼梭的那個筒,光稈鋼梭掉下來後隻覺得是個無用的廢鐵,可現在王一想到了要如何利用它。


    七毒蝗蜂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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