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悠歲月(162)


    該出嫁閨女準備的東西, 英子就拜托關係好的韓彩兒等人幫著置辦好了。隻把錢給人家, 叫人家看著辦,就行了。她們要準備的,無非是鋪的蓋的, 還有門前掛的燈籠,閨女侄女是一樣的, 都得一對。另外像是獻祭的東西, 清平光是聽在耳朵裏,就覺得繁瑣的不行。


    而那邊靈堂上, 四爺跟趕來的孟家的那個小舅說話呢。大舅年紀大了,小舅跟老二同年,比較年輕。找這個人來, 就是因為他輩分高,舅舅外甥是同齡人,溝通起來容易。況且他自己也不傻, 人家用他, 他用人家的時候才好用。


    意思聽明白了,就是希望盡快的下葬。


    這種天了, 據說, 人身上又是有傷的。也確實不能多放。


    他這邊應的挺利索的, 聽說四爺和桐急著還有事要走,他就說:“忙你們的去, 後兒趕回來送你大哥一程就行了。這兒的事有我呢。”


    結果四爺和林雨桐還沒走呢, 又出事了。


    找事的不是舅舅舅媽, 而是小姨。為啥找事呢?


    因為給金滿城穿的壽衣,口子是開著的。


    啥叫口子開著的?


    以前都是自家的閨女兒媳婦給老人做壽衣,或者是老人自己生前就準備好的。後來誰也不會自己做了,就從壽衣店買。但壽衣店這衣服,在不顯眼的角落裏,是留著幾道一寸來長的開口的。不過賣壽衣的時候,人家店裏連帶著需要的針線各種工具都給你配齊了,回到家來,自家的親人給縫上就行了。也算是盡點心意!


    壽衣是花花和葉子去買的,倆媳婦都不是本地人。可以說不懂規矩。


    但壽衣是先交給李仙兒看過的。


    壽衣這玩意,有的講究穿單數,有的講究穿雙數。這都得李仙兒確認過的。


    這口子小的很,壽衣本來就寬大,這屬於不仔細可勁的找,找不見的那種。


    老二老三這幾個兄弟是真不知道。老五隻嫌棄壽衣不好,卻從沒想過壽衣沒縫。


    花花特別直接,一邊穿孝服一邊說:“我把人家給的針線給了我媽了,我媽叫我扔了。我就扔醫院的垃圾桶裏了。”


    李仙兒頓時就難堪的不行。臉漲的通紅不敢言語,好半天才吭哧,“哪有這事?這娃給我東西我也沒看清是個啥,當時心太亂了……”


    可了不得了。幾個舅媽跳著腳的在靈堂前又是哭又是罵的。


    說金滿城可憐,穿著破衣爛衫的下葬,是想叫他下輩子下下輩子永生永世都去做討飯的。


    那個大姨沒接到報喪也跑來了,鬧的最凶。


    以前金大嬸活著的時候就有話,說我活著跟你這大姨大麵上來往,等我死了,盡可以不來往。說是兩口子都不是東西,不孝敬老人。


    舅可以鬧,舅媽都可以鬧騰。就是當姨的不行!


    執事把叫幾個婦女連拉帶拽的把人拖走了。但這確實是不能叫人這麽下葬。


    執事的可不是有些人,人家眼明心亮的。不找侄女,不找兒媳婦,就隻找李仙兒,就說了:“大嫂子,這好歹不能叫大哥這麽著走吧。”意思不管好歹,這衣裳口子得給縫起來。


    可那哪裏是那麽容易的?穿到身上是沒法脫的。得那麽穿著縫。裏三層外三層的,怎麽縫?


    李仙兒不樂意,當時啥話也沒說,倒是點頭了。


    她像模像樣的拿著針線去了,然後把準備靈堂時用的漿糊從靈堂下的桌子腿邊拿出來,縫的時候不好縫,粘起來還是容易的。


    然後那些舅媽去檢查,氣了一個倒仰。


    李仙兒還振振有詞:“紙糊的衣裳都能穿,這會子布糊的就不行了?”


    小舅多機靈啊,一看這情況,就立馬變臉:“還是夫妻呢,一點恩義的情分都沒有。我這當舅舅的做主了,這喪事沒你的事了。”說著,就指了後麵放雜物的一間房,“屋裏去,一會子叫人買布去,你把你的本分做好,得給我外甥做一套像樣的衣裳出來,不準別人幫忙。不做好就不準出來。”


    李仙兒頓時就炸了:“你們是外家,別忘了我也有娘家……”


    想叫他娘家為她出頭,可娘家兄弟早得罪了。人死了到現在了,報喪的都去了三撥了,也沒見登門。


    舅家要六個舅媽呢,當即就拉了李仙兒去屋了。門一關,幾個舅媽圍著,沒多大工夫就有人送了布料進去。


    這也沒說不做好衣裳人就不下葬。不過是用這事把李仙兒徹底的給絆住了。


    不過大部分人是不知道有這層意思的。都當是舅舅舅媽們對李仙兒叫金滿城穿著沒縫好的衣裳走的一種懲罰。也沒覺得這不對。


    林雨桐心笑:這段時間不會有李仙兒出來鬧騰了。她也沒工夫想別的。一向是她能欺負別人,別人不能欺負她的性子。心裏肯定是想著怎麽跟幾個舅媽鬥法呢。


    不鬧騰了,亂糟糟的也想不到別的事上。


    這也就能順利的把人給安葬了。


    兩人這才起身,去省城。明兒還約了很多人見麵呢。


    四爺一直在跟人強調法製的重要性。一切以法律說話,不要因為人為的因素影響事情的判斷和處理。


    想要傳達的意思就一個,事情得抓緊辦,按法律程序辦。如果能堅固效率,那就更好了。


    見人其實也累。什麽樣的人說什麽樣的話,見麵的時間控製,話題的選擇。怎麽說能叫人準確的領會這一層的意思。還要每個人來了都用不一樣的言辭表達同一個意思。


    累的夠嗆。


    而那邊的喪事,有了這位小舅爺的幹預,順利了很多。


    清寧跟嚴格早上回鎮上,從村口過的時候,還看見村外停著好幾撥靈堂。這都是有親人沒有及時趕回來被擋在外麵的。


    有的人說,你看人家金家,人心多齊。說回來就都回來了,把人好好的迎到家裏去了。你看這些人家,也不把沒了的人往心上放。


    就又有人說:說不定誰占便宜誰吃虧呢。這沒埋占好處的地方多了去了。


    就有聽閑話的人聽了,覺得等一等再埋人,金家也很占便宜。就找清豐和清收說去了,“不能這麽埋了,要不然將來賠償的時候咋辦?”


    楊美麗大著肚子參加三天的葬禮是極限,一聽還想停靈不埋?頓時就炸了:“你誰啊你?這家裏啥時候有你指手畫腳的地方了?是想占寡婦的便宜,還是想分一份賠償款?你存的啥心思?”


    花花當然也不願意在這邊呆著。停靈就是七七四十九天,完了才準備埋呢。埋了還有燒紙等各類的程序。這麽一耽擱,兩三個月就得搭進去。孩子還得繼續治療,自家爸媽不能在這邊帶著孩子等著。賠償款想多要,頂多就是多出個萬兒八千的。但這耽擱兩三個月,要耽擱自家兩口子少掙多少呢?劃算嗎?


    就說清豐:“別聽這些人的!二叔四叔他們啥時候叫咱吃過虧?”


    清收倒是意動。他也不知道能占多少好處,就純粹是想跟楊美麗過不去,楊美麗同意的,他必然反對。楊美麗反對的,他一定得讚成。於是就說楊美麗:“你算啥?家裏有你說話的份嗎?”


    那個自認為好心的人本來也是村裏的能人,好管個閑事,給人家當個和事佬之類的。算是走出來大家都給幾分臉麵的人。被個小媳婦說了,一說想占李仙兒這個新寡婦的便宜,一說想謀好處。


    這還不夠臊的!


    見清收來了這麽一句,算是替自己挽回了幾分顏麵,就又說:“錢是給你們兄弟要的,這事得找你媽做主……”


    說完轉身走了。心說,我也不跟年輕人見識,我也算是盡心了。


    然後出去又跟別人吹噓去了。


    有那糊塗的,就覺得這人真是好心。


    有聰明人聽了,但笑不語。麵上不顯,心裏未嚐不嘲笑,就你是能人?就你是聰明人?人家金家那幾個兄弟,哪個腦子不好使?要你提醒?你知道人家是怎麽打算的?


    清收也不是不聰明,到底是見識淺。他沒去跟他媽說,也沒太把這人的說的話放在心上。年輕,容易被自己的情緒支配。這會子全幅身心都集中在跟楊美麗較勁上了。媳婦懷了人家的孩子上門,丟人啊!


    清寧回來走一遍儀式,自己開車回縣城。嚴格得守在這邊一天。徐強也一樣,叫清平在家裏帶孩子,他來守著。


    反正是挺麻煩的。一趟一趟的出去跑,又是路祭,又是各處的迎仙。感覺孝子比孝女辛苦多了。


    一天除了走路就是磕頭。清遠覺得隔著牛仔褲,膝蓋都青了。


    晚上是得要守一晚上的。清平和清寧不在,女婿就得堅守在崗位上。村裏的大嬸大娘,就愛逗這些小女婿。尤其是俊俏的小女婿。


    被問娶了咱這邊的姑娘覺得咋樣?


    能咋樣?除了說好,還能說啥?


    可一說好,這些人就更來勁了,非叫他們說到底是咋好的?


    鬧鬧哄哄的,一點也不像是辦喪事,反倒是處處都透著一股子喜慶。幫忙的人並不多,畢竟村上這次死的人不少,,很多沾親帶故的都忙自家的事去了。


    有那幫忙的就說:“別逗人家孩子了。辦喪事呢!”


    辦喪事咋了?


    辦喪事這沒有一個哭的,還不許咱們笑了。


    是呢!沒一個哭的!


    清豐在醫院狠哭過了,清收在村口哭了兩聲。兒媳婦不哭,侄女們大的不在,小的說不會哭。李仙兒倒是偶爾的嚎上一嗓子,可那顛來倒去的,都是說金滿城你死了,你死了也是窩囊廢,你死了你這些舅舅舅媽都來欺負我,家裏也沒一個人幫忙說話的。


    偶爾有親戚吊喪。女客來是要哭靈的,但這人家女客哭了,喪主家的孝女是要陪哭的。人家嗷的哭上倆嗓子,主家這邊鴉雀無聲。清涓和清雪跟在倆個嫂子後麵,楊美麗懷孕了,人家不跪,在一邊搬個凳子坐著呢。如今連跪帶坐的五個孝女,睜著眼睛看人家客人咋哭,滿滿的都是好奇和佩服。


    這眼淚是咋做到收放自如的?


    被這麽看著,也不說陪哭,也不帶著悲傷的哭腔過來勸,這還叫人怎麽繼續往下哭?彼此對視一眼,都挺尷尬。


    花花做事呆板,拉著臉不動彈。楊美麗是被老楊逼著來的,心裏壓根沒想著這喪事跟她有太大的關係。葉子是侄兒媳婦,還是外省的,就是過年回來了一趟,還是在縣城。早就說了,我啥也不懂,別指著我。然後是清涓和清雪,清涓幹咋呼行,但正兒八經的做戲來一套,對不起,來不了。清雪跪在後麵,眼觀鼻鼻觀心,一副不為外物所擾的樣子。


    像是英子,姚思雲根本就不往跟前去。借口忙著操辦其他的議程,就是不過去。馬小婷是嚇病了,打從回來就沒出她家的大門。一直在家裏呆著呢。後來還是吳達和吳雙家的媳婦,把孩子安頓好又來了。場麵才不那麽難看。


    幫忙的這些人就說:金家的靈氣全叫清平和清寧倆丫頭占盡了。


    可占盡了靈氣的倆丫頭,照樣不會哭靈。


    第二天這不是就準備埋人了嗎?邊上幫忙的就說:“哭,都給我哭出聲來。哭出來就是孝子。光掉眼淚不算!”


    問題是我們連眼淚這會子也沒有!


    清涓跟在清寧後麵,還不停的一戳一戳的戳她二姐:“……我姐夫他們是不是要拉孝棍……這不好吧。連城家裏爺爺奶奶還都活著呢……”


    說著就朝後麵不停的看。


    邊上的人就起哄:“涓子,知道你女婿好看,好看也不能這個時候看……”


    眾人哄笑鬧了清涓一個大紅臉。


    邊上的人又說,這金家的姑娘會找對象,姑爺是一個比一個俊。


    又有人說清雪:“……照著幾個姐夫的樣子找……”


    清雪低著頭沒敢接話,這些人是越說越來勁。


    清悅跟在最後,這會子仰起臉一臉的得意笑:“我男朋友比我姐夫們都好看!”


    屁大點的孩子,還男朋友!


    周圍的人笑的越發的歡了。


    有的人想笑又不好意思,就說這些笑的:“辦喪事呢?收斂著些。”


    另一邊有的人卻不以為然:“他金滿城就沒留下恓惶,誰能哭出來?”


    就是他這人不好,家裏的孩子哭不出來,一個村上過來幫忙的,也沒誰說跟著掉兩滴眼淚的。說到底,情分沒到。


    林雨桐和四爺是掐著點來的。白布三尺,也不用裹在頭上,綁在胳膊上也是一樣的。金滿城這邊的院子本來就在墳場邊上。送葬很近。


    有幾個跟金滿城關係好的就說:“這道兒也太近了。得繞上幾裏路……”


    繞路?


    這棺材你抬嗎?


    幫忙抬棺材的年輕小夥子們先不樂意了,“講究那麽些幹啥啊?再把我金家大叔給繞暈了,不記得回家的路。”


    除了請來的四個吹嗩呐的發出點聲音,剩下的聲音就是吆喝著抬棺材的。


    孝子這邊,清豐和清收眼淚是真流了,不過都是當了爸的大男人,哭不出大聲來。剩下的孝女,一個比一個的臉挺的平整。


    把人送到靈地,四爺和林雨桐連老大家的家門都沒進,直接上車,去機場,得回京城了。


    清寧和清遠還得呆著,至少得過了頭七。清寧可以回縣城,頭七回來燒紙。清遠得在鎮上呆七天,晚上得去給亡者‘打怕怕’。這個是隻子侄去,女婿是不用去的。


    嚴格和徐強這才算是解脫了。


    娶這兒的姑娘啥都覺得挺好的,就是這習俗吧,一般人真受不了這個折磨。女婿不來,村裏的人會說閑話,覺得這姑娘在夫家不受重視。女婿要是來,這繁瑣的禮儀一般人真受不住。這萬一真有特殊情況,好家夥,這就是家庭矛盾的源頭。一想想,光是嶽家這邊,頭上就頂著十個長輩。如今去了一個,還有九個。另外還有清平和清寧的舅家。外甥女和外甥女婿,到舅家的喪事上跟侄女相差的不是很多。再把這些給算上,二十個都不止。再加上自家的長輩,比如嚴格,上麵還有爺爺,有父母,有伯父伯母。還有外家的舅舅舅媽姨媽一大串。雖然沒這麽繁瑣吧,但就是喪事吧……還得參與。畢竟,誰能不死呢?


    人往後還能活多少年?


    後半輩子就有二三十個喪事等著呢。


    清平多愁善感的勁又上來了:人這一輩子,重要的事,除了生,好像就剩下死了。


    總說喪事一件接一件,“咱們大了,他們老了。他們迎來了咱們的生,咱們得送他們走。”然後又看一邊玩的孩子,“等到他長大了,又是另一個輪回。”


    細細想想,人活著,到底圖了個啥?


    正說著呢,英子進來了。清平一看她媽的打扮,多愁善感也不見了。馬上就炸了:“咋又把衣服給換了。我說了,買了就是給你穿的。非不穿不穿的!回來就把舊的換上。我都不知道你省啥呢?你給誰省呢?放櫃子裏……然後呢?看看我大伯吧,最後帶走啥了?啥也帶不走!”


    所以啊,活著的時候,該吃就吃,該喝就喝。別跟自己過不去。犯不上為了省那三瓜兩棗的,節省來節省去。錢花到自己身上的,算是賺了的。剩下的,兩腿一蹬,落下啥呢?


    金家這邊人都埋了,李仙兒咒罵了兩天孟家的人,然後聽了一耳朵說人家都沒埋人呢。有些人家抬著屍首去公安局了,有的人家機靈,不當出頭的椽子,借口不叫進村的事,把人都停靈在村子外麵等著呢。


    李仙兒這才反應過來:“對!咱這賠償的錢怎麽算?”


    可反應過來了,卻沒人理她。花花跟清豐收拾東西,準備回城裏了。清收從楊美麗找的那個男人訛了一筆錢,聽說是跑南邊去了,跟誰也沒說。這回清收其實是丟人丟到家了。


    家裏一下子就剩下李仙兒一個人了。


    別看李仙兒咋咋呼呼的,但家裏有男人跟沒男人是不一樣的。金滿城在,她是不害怕。但是金滿城不在,哪怕現在埋的也不遠,可她心裏就是害怕。害怕到一個人不敢在家裏呆。


    該回城的早就回城了。都個自忙自己的事情去了。


    就剩下李仙兒。


    沒有金滿城這個人,說起來,跟金家的其他兄弟的關係也瞬間就不一樣了。有些時候,人家好歹還顧著跟金滿城的情分,現在,人死百了,到她這個嫂子跟前,還有啥啊?


    孤苦伶仃,這種委屈與可憐排解不了。


    又有人說起種種的靈異事件,她就更害怕了。


    於是給清豐打電話,說要給兩口子看孩子。清豐是無所謂的,但是花花不肯!生下來你們不管,都是我爸我媽照管孩子的。這會子你說要就要,之前的事都不說了,你就不想想這不是摘我爸我媽的心肝嗎?養個貓狗都能養出感情來,更何況是養個孩子?你張嘴就要,哪來的臉?


    直接搶了電話,沒對著電話說話,但也叫那頭的人聽著,她指桑罵槐的對著清豐道:“……我還不怕告訴你,她死了,給她披麻戴孝可以。但隻要她活著,想叫我跟她一塊過,你趁早死了心。她不死,我不見!我說的話算話!”


    然後直接把電話掛了。


    李仙兒的心啊,就覺得跟叫啥東西攥住了一樣,朝炕上直挺挺的倒下去。


    等再醒來,發現自己還在炕上。打開手機看看日期,我的天!已經過去兩天了。這渾身軟綿綿的,一點勁都沒有。


    她後怕,這要真是某種疾病,死到屋裏都沒人知道。


    心裏發狠,這賠償下來,你們一分也被想得。


    隨後賠償了五萬,這事就算是了了。雖然意外死亡那麽多人,可這像是金滿城這樣的人,他本身就沒有過錯嗎?農用車根本就不能拉人,你們非得坐。這自身是有責任的。能判下五萬這裏利索的給了,就不容易了。有那不服的就不埋人,上告呢。


    林雨桐還怕李仙兒跟著鬧,叫姚思雲幫著盯著點。結果又過了三四個月,也就是金滿城過了百日的忌日沒多長時間。謙高都能跟不倒翁似的搖搖晃晃的偶爾坐一下的時候,一家人圍著孩子瞧熱鬧呢。姚思雲打來電話說:“李仙兒倒是沒鬧,不過……招贅了個男人進門了。這事跟你們說了嗎?”


    沒有啊!


    這才多少日子啊?至少得過了周年吧!這麽大年紀的,找個老伴林雨桐並不反對。不過一般情況下,到了這個年齡上,該是女方出去跟人家過的情況比較多。要是年輕幾年,孩子還小,沒給兒子娶媳婦呢,那都是招贅上門。跟找個老牛拉車似的。孩子得靠人家養。這種孩子都成人了的,你說你招贅個男人上門。這日子咋過?本來就跟花花的關係不好,兒媳婦不回家。你這弄一不是親公公的男人,別說媳婦不回家了,就是兒子也不回家了。


    姚思雲就說:“來特意跟我們說了,你都不知道說的那個話啊……”


    李仙兒是這麽說的:“……說句不怕笑話的話,以前光是看電視上說啥一見鍾情,我都覺得牙疼的很……可這一回,我覺得是真的一見鍾情了……”


    姚思雲跟林雨桐學,把一邊偷聽的清寧笑的不行。


    咋還這時髦上了呢!


    她跟抱著孩子的嚴格說,我都沒這麽矯情過吧。


    林雨桐就說:“都一見鍾情了,別人還說啥啊?隨她去吧。”


    不用問都知道,這又是一件談資,被大家津津樂道。老三給四爺打電話的時候說:“都磕磣死了!那就是個江湖派的老混子。哪裏的話都會說,根底都不知道。就是個走街串巷賣耗子藥的。”


    不過就是賣相好點。


    一米七八,身高體健。站到人前,很會說話。大半輩子都在路上飄,那是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大眼高鼻四方臉。擱在七八十年代,標準的偶像臉,一派正氣的樣子。一輩子沒吃過苦,保養的特別好。穿的整整齊齊的往那裏一站,很像個人物。


    村裏人都說:看著比鎮長都氣派。


    就是這麽一號人。


    別說老了之後的金滿城比不上人家的賣相,就是年輕時候,那懦弱畏縮的樣兒,也跟人家沒法比。


    如今大家把這個江湖派,戲稱為‘二金大’。


    金老大第二任嘛!


    金滿城活著的時候,李仙兒把金滿城收拾的服服帖帖的。可到了這位這裏,好家夥!待遇不一樣的。


    早上起來啥也不幹,先用糖水衝個雞蛋絮,伺候人家在被窩裏吃了。然後她才出門去掙錢去。去哪掙錢呢?就是果子下來了,挑揀果子或者包裝果子,需要人手,就去那邊幹活。到點了一點班都不加,跟人家是這麽說的:“我們家那位,到了吃飯的時間了。可不敢耽擱。”


    回去才給人家把洗臉水打好,牙膏擠上放好,去做飯。人家那位江湖派才起床,梳洗完,穿戴齊整了,收拾的油光水滑的,坐下吃飯。吃完飯,從放錢的抽屜裏取錢,悠悠晃晃的去找麻將場子,打麻將去。李仙兒又去上工。晚上回來做晚飯,那位回來準點吃。輸了贏了也不知道。反正晚上出去的時候又把抽屜裏的錢拿了。晚上不過十二點不回家。


    村裏這些女人說話比較刻薄,就說李仙兒:“八輩子沒見過男人似的。人家晚上被窩裏多使上兩分力氣,她舒服了,就輕狂的不知道姓啥叫啥呢?”又說金家也是窩囊,沒人管。


    英子就說:“有她吃虧的時候。也不看人家圖她啥。還不是手裏攥著幾萬塊錢的人命錢,鎮上又正改建,那一院子房在那擺著呢。以後守著院子就不愁吃喝的……”


    然後大家又替清豐和清收操心,將來這院子到底歸誰的?那五萬塊錢到底給不給倆兒子?


    別叫人給哄了去!


    為此花花跟清豐專門請假回去了一趟,偷著回去的。江湖派打麻將去了,李仙兒上工去了。兩人在縣城包了個出租車,直接就到家門口了。正是上晌的時候,巷子裏沒人。兩人開門,把家裏的戶口本宅基證這些亂七八糟的證件都拿了。存折卻死活都沒找見。沒辦法,直接回縣城,又找他三叔。要把金滿城的戶口給消了。戶主自然就是清豐。然後申請變更宅基證的所有人。這些東西自己辦很麻煩,但是找關係辦理,當天就出來了。


    老三還說這孩子到底在外麵跑了這麽些年,長心眼了。


    可清收就尷尬了。訛來的錢出去轉了幾個月,也是花光了。回來家裏住了野男人,要攆走,李仙兒還罵:你不說管你媽,有人來管,你還不讓。


    她又哭又嚎,不希望兒子趕走那男人,還希望兒子能留下。


    親生的兒子,能不疼嗎?


    清收卻年輕氣盛,哪裏受的了這個。隻覺得他媽不要他了!


    留下來跟他媽磨了幾天,想要那五萬塊錢。可李仙兒存著那錢是防老的,能給他出去霍霍嗎?不給!


    這次清收徹底是對她媽死心了!沒幾天就真搬出去了。跟一個開理發店的女人住一塊。那女人離異,帶著一個三歲的兒子。沒幾天,就正兒八經的跟人家領了結婚證,結婚了。


    沒有大辦,就是請還在老家的親戚過去吃了一頓飯。


    清收的這個媳婦叫雲雲。家裏的長輩,不管是姚思雲還是英子,見過的都說不喜歡。英子回來的時候跟清平學:“打扮的妖裏妖氣,露著肩膀大腿根。跟男人說說笑笑的……聽人家說,不是啥正經人。”


    在酒店一塊吃飯的時候,那媳婦說去廁所了,英子剛好也想去廁所,隨後也就起身去了。結果沒轉完就聽見這雲雲在廁所門口跟一男的調笑呢。大概是之前認識,在這裏碰見了。她聽見那男人說:“……那你給我摸一下……”然後雲雲說:“滾一邊去。摸一下五十,拿錢來!”男人可能是掏錢了,雲雲又說:“晚上……店裏……五十可不行……”那男人就說:“你不是當良家去了嗎?從哪找的烏龜王八不嫌頭上綠啊……”


    再說什麽英子就沒聽,她嫌棄惡心。


    她就跟清平說:“也沒你大伯了,那邊就少聯係吧。清豐要是聯係你們,覺得還能來往,來往來往也行。大事上來往著,平時還是算了。咱不想占別人的便宜,但這吃虧也不能沒完沒了。這話別跟你爸說,你心裏有數就行。”


    要是清收家那邊的媳婦是楊美麗,說實話,走不到這一步來。


    最近家裏的大事就是謙高會爬了和清遠要去考試了。


    國考在即,他是一邊忙著安排公司的事,一邊準備考試。約見了幾個海歸的博士,最後清遠選擇了一個誰也沒想到的人選。


    跟公司頗有淵源的熟人——季川!


    清寧都愣住了:“怎麽會是他呢?”


    清遠就笑:“你不覺得他對公司很有感情?”


    別逗了了好嗎?


    “能不能好好說話?”清寧抬腳踢過去,然後清遠沒躲開,被踹的齜牙咧嘴。一邊的謙高樂的直拍手。


    “壞小子!”清遠抱著孩子抓他肚子上的肥肉肉,“幸災樂禍是吧?”


    謙高喜歡這麽玩,笑的一聲比一聲高。


    清寧把孩子搶過來:“問你話呢!那人我是知道的,這人自視甚高,野心也大……”


    “自視高,野心大,其實也沒壞處。如今的季川,可不是以前的季川了。在國外接連受挫之後,回來了。本事也是有的!”清遠的神情嚴肅了起來,“他處處受挫,重新回來之後,最想的就是大顯身手大幹一番。他要做的是朝前衝。而方興和石山呢?說實話,當初創業的那股子闖勁慢慢的淡下來了。兩人又都是土生土長,在商場打磨了這麽些年,不管是對體製還是對我,他都存了幾分敬畏和忌憚。可心裏又對這個回來的季川難免有幾分不滿,在他們眼裏,季川就是回來摘果子的。掣肘是必然的!這就好比是輛車,一邊是油門,一邊是刹車。光衝殺還不行,還得有人用條條框框的適當的去約束一下。我這麽說吧,季川就是我給公司配備的油門,方興就是那個刹車,而石山,能進能退,圓潤靈活,是潤滑劑。其實當時季川找人組隊,這個團隊找的挺好的。互補,每個人都有屬於自己的位子。我隻要把著方向盤就行。其他的不用我管!”


    清寧愣了一下,要叫他這麽說,好像是有幾分道理。


    清遠就笑:“更何況如今的公司,可不是隻有他們三個人的那個小公司了。”


    也是!他在裏麵摻沙子,一把一把的扔,早就成了規模,而且沙子裏也有磨礪的變成珍珠的。


    清寧輕哼一聲:“就這你也小心一點。不管是油門還是刹車,但凡有點故障……”


    “換下來扔了就是。”清遠起身把謙高頂在腦袋上,說的雲淡風輕,“能有多費事?”


    清寧一聽他說話的語氣,脊背就發涼。到底是隨了誰了?


    清遠去不管他姐咋想,頂著寶貝外甥去二樓。邊走還邊說:“你看要不要跟季川見一麵。擺一擺私人的交情,還是有好處的。”說著腳步頓了一下,嘿嘿就笑:“見麵前得跟我姐夫說一聲吧!”


    回來跟嚴格一說,嚴格就想起是誰了。於是特別大度的說:“去吧!沒事,我跟去幹啥?不去!你去就行了,打扮的美美的!”說完又道,“不過,這畢竟是一個團隊,以後人家還要一起共事。是不是一起請了,大家敘敘舊……會比較好吧?”


    清寧:“……”雖然我知道你是小心眼了,但好像……這話聽起來還是有些道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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