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悠歲月(112)


    一場秋雨一場涼。


    再接到嚴格寄來的鮮棗之後, 林雨桐就說要不給嚴格寄點東西,而清寧愣了一下才終於良心發現了。周六在家問她媽:“要不就做之前您坐的那個肉幹……”


    “對!訓練強度大,容易餓。”又問清寧, “你呢?要帶學校嗎?”林雨桐問。


    “嗯, 帶點。”她這麽說。主要還是給嚴格寄吧。


    然後一大早, 母女倆出門, 直奔批發市場。買了半扇子豬肉,二十多斤牛肉。


    這玩意光是入味都得半天, 然後要做的到後半天了。


    林雨桐就說:“給強子打電話,叫他過來拿點回去。你再問問毛麗和楊東, 要是愛吃, 明兒過來拿。”


    清寧一算,雖然肉不少吧, 但嚴格那邊人更多。給徐強打電話倒是行,但是毛麗和楊東就先算了, 明兒下午回學校的時候去一趟,給他們意思意思就行了。


    心虛了一下下,然後坦然的說‘好’。


    最後連徐強都是忙著工地上的事, 顧不上過來。


    然後家裏隻剩了幾年, 全都大包給嚴格寄過去了。


    嚴格家裏是真沒啥心思給他準備東西的, 人家家裏寄上點吃的穿的,他家主要是給他錢。


    所以一說有他的包裹, 他都想不到是誰給的。


    然後等看到貼在包裹上的票單, 就笑了, 是清寧啊。


    裏麵牛肉幹和豬肉幹兩種,幾十斤重,說是給自己晚上餓了的時候吃。其實大家分一分,就不剩下多少了。


    他給清寧打電話:“……回頭替我謝謝阿姨……”


    討巧賣乖!


    她這麽說,嚴格也就是笑,別人我還不樂意賣這個乖呢。


    掛了電話,一個宿舍的幾個就看清寧,袁園問:“還說不是男朋友?”


    清寧就問:“兩個人的關係,是不是非得用男女朋友來界定?”我們這麽一起往前走著,走到哪一步就是哪一步,自然而然不行嗎?


    非說一定得成了男朋友,然後立馬就開始行使男朋友女朋友的權利,從哪一天那一刻開始,關係立馬就得變了。


    可事實上,你們的感情彼此真的都到了那個臨界點了嗎?


    一方表白,算是一種催化劑嗎?


    如果是催化劑,那我寧願慢慢去發酵。


    她這麽說。


    王嵐是唯一一個確定了戀愛關係的,她就說:“你這種想法也沒錯。事實上兩人戀愛了,不是關係到了某了程度,其實確立關係才是一個起點。然後你們得在限定的範圍內,一起往前走。然後你就會發現,對方各種的缺點。有時候莫名其妙的爭吵,也有過不止一次的想分手,就是那種過了最初的那段時間的之後的一種疲憊。他可能很忙,但是還要不時的照顧我這個女朋友會很累,而我呢,也會考慮很多。說我自己可以吧,又怕她覺得我跟他恨生分,不想找機會跟他黏在一起。叫他照顧我吧,但都知道,彼此的課業都挺重的。然後忙完之後還得忙我這邊,我說不用你吧,他也會很累的想是不是哪裏惹我不高興了。然後兩人好好談談吧,說咱們平時各幹各的,等到周末一起吧。嘴上這麽說,但等他真的一周也沒來見我,我又覺得,其實我在他心裏沒那麽重要。所以我才說,清寧這種狀態剛剛好。到了該喜歡人的年紀,有個喜歡的人。然後兩人處於戀人不滿,朋友超綱的那麽一種情況。他喜歡你,你也對他有好感。平時說說話,心有著落。偶爾牽掛,但不會彼此幹擾對方的生活。等到有精力談一場戀愛了,然後你還喜歡他,那時候再試試,也不晚。真要是跟季川似的追,清寧絕對要跑的。我要是猜的沒錯,她這幾年裏,就沒有戀愛這一項規劃。”


    清寧覺得,前麵那些戀愛經,對不對的也不好說。但是後麵說她的這些,不中也不遠了。


    戀愛是個嚴肅的事情,如果決定了,就要投入其中。


    不管是戀愛還是婚姻,在她看來,都是一件特別重大而且認真的事。不是看好了,不是真的確定能跟他一直走下來,不是做好了這個準備,她絕對不會邁出這一步。


    更何況這個人是嚴格。


    她害怕這種傷害,對她也對他。


    才一閃神的時間宿舍裏就又開始討論了,而且話題跳的還挺遠,咱班的哪個男生的女朋友是誰誰誰,然後那女生怎麽那樣啊,這個那個的,看著可討厭了,就是喜歡不起來。


    清寧默默的戴上耳機,她覺得她自己都有點不合群了。


    她從來沒想過她或許就不是那個群的。


    直到下雪的那天,江水給他打電話:“妹子,今兒周五,晚上出來一起玩唄。”


    平時也不一起玩,但如今卻專門打電話叫自己玩。這肯定是有事啊。


    清寧沒法拒絕:“行啊,哪兒?我準時到。”


    “放學我在你們宿舍樓下等你。我開車了。”江水這麽說,就要掛電話。


    清寧趕緊問:“到底去哪兒啊?我得跟家裏報備的。”


    其實是不知道什麽場合,連出門該穿什麽都不知道。這穿衣打扮連都是有講究的。而且,要去的都是些什麽人,有沒有身份比咱高的,他們又是以什麽身份參加的?去了要不要隨身帶一些小禮物。這都是要打聽清楚的。不是一句,你等著,我來接你就完了的事。


    江水一聽,就明白了,“沒什麽人,都是咱們這個圈子裏的。放心,有南姐關照過,沒人不長眼的找你麻煩。就是一酒店,大家吃頓便飯……”


    哦!這樣啊。


    清寧放學直奔宿舍,把衣服翻騰出來,最後還是選了一條黑色的小喇叭褲,挑了一件白色的緊身高領羊毛衫,然後紅色的夾克羽絨服。腳上是平跟的低筒黑靴子,簡單大方,去哪裏也不算是失禮。


    又簡單的畫了眼線,打了唇膏,就行了。


    樓下摁了喇叭,她拿了小包,裝上備用的現金,手機鑰匙,就出門。


    袁園問她:“你回家嗎?”捯飭成這樣也不像啊。


    清寧擺擺手,“跟一個伯伯家的哥哥出門……”


    本來不想解釋的,看宿舍樓下的豪車啊,還是說一聲的好。


    伯伯家的哥哥,聽起來就是通家之好。這種關係再被人非議,就真沒活路了。


    樓下是一輛紅色的不知道啥牌子的車,反正瞧著很拉風。想起副駕駛上,結果車窗搖下來,副駕駛上有人。


    清寧一愣,認出了那裏坐著的是江水的女朋友。


    她穿著一件黑的的羽絨服,可能是水洗過,有點疙裏疙瘩的。而且出毛,她看見江水高定的黑色西裝上,蘸著白毛毛。


    不是裝窮鬼嗎?


    怎麽?被拆穿了嗎?


    她朝那姑娘打招呼:“學姐好。”她並不知道這姑娘叫什麽。


    那姑娘笑笑,看了清寧幾眼,然後才道:“學妹好。”


    江水指了指後麵,說清寧:“坐後麵去。”


    那姑娘就說:“不好意思……”


    這有什麽不好意思的,其實副駕駛的位子最危險。


    清寧就上車了,“你要不接我,我就打算開我媽的車了。”


    “會開啊?”他問清寧。


    “會啊!”清寧老興奮了,“過了年就十八歲了。我能拿駕照了吧。這駕照怎麽弄?你幫我弄,還是我找南姐幫我弄。”


    “多大點事?”江水說她,“明兒給你弄一個都行啊。”


    “那我得怎麽感謝你?”清寧樂了,“趕明請你跟這位學姐吃飯。”然後怕冷落人家女朋友,瞬間跳轉話題,跟她搭話:“學姐怎麽稱呼啊?這麽多學姐,咱不能這麽稱呼把。我叫金清寧,你叫我清寧就行。”


    “於文文。”她扭臉不自在的笑了笑。


    清寧就戳了戳江水:“小水個,把窗戶開個縫兒……”那姑娘那麵色,好像是有點暈車吧。


    而且,這姑娘好像不會開這種車的車窗,她想提醒,又怕人家尷尬。


    但顯然江水沒意識到這一點,隻道:“多冷啊。感冒了怎麽辦?老實坐著。”


    清寧歎氣,隻得道:“我自己開……”然後故作驚訝,“原來你的車窗是這麽開,把這個紅色的按鈕掰出來,然後左邊朝下按嗎?”


    江水扭臉看她:“你故意的吧,就跟你家的車不是這樣的一樣……”


    清寧從另一邊偷偷的戳江水:可長點心吧。


    江水這才恍然,問於文文:“要開車窗嗎?”


    “開一條縫吧。”她微微垂下眼瞼,“有點暈車。”


    “哦?哦!”江水總算是反應過來了,車窗往下放了一點。


    於文文扭頭對清寧感激的笑了笑,然後又低頭不說話了。


    江水一會子就扭臉看她一眼,一會子就看一眼,兩人之間的氣氛有點尷尬。


    清寧坐在後麵裝死去了。


    好在定好的地方不遠,在帝豪。


    這裏不能單純的說是酒店,其實也算是俱樂部。


    想玩的項目,這裏都有。


    到了地方,就有門童過來泊車,才一進旋轉的玻璃門,經理就迎了過來,口稱‘江少’,然後看了於文文和清寧一眼就笑,“歡迎兩位小|姐……”


    “別小|姐小|姐的,罵誰呢?”江水嗬斥了一聲。


    “該死該死!”他趕緊打嘴,“歡迎兩位女士。”


    於文文有些手足無措,清寧就過去抱著她的胳膊,笑了笑,“您可別這樣,不知道的還以為我們多輕狂。”


    隻看外麵停的車,就知道這裏都接待什麽人。然後沒背景開不了這樣的酒店,沒有三兩三也經營不了這家店。


    因為,清寧對這個經理很客氣,以晚輩自居。


    江水看似嗬斥,但有時候這關係近了,未必這麽說話就是疏遠,反而是親近的表現。


    但是江水可以這樣,初來乍到的自己,就絕對不行。


    這經理就笑,“不輕狂不輕狂,三位富貴廳請,回頭我親自賠罪。”


    江水暗暗的點頭,清寧這樣,帶進圈子一點問題都沒有。


    去了六樓,最頂頭就是富貴廳。


    地方極其闊朗,沙發茶幾電視,麻將桌,台球桌,超大的圓桌,往裏有幾個休息室,衛生間,等等的,一眼就能看明白。


    裏麵已經有人了,倒也不是生人,其中有三個都是見過麵的。


    一個是嚴格的表哥史雲峰,另外兩個是之前跟江水見過的,吳音和關同。還有兩個,沒見過。


    清寧進去跟認識的打了招呼,跟沒見過的點頭算是禮貌。


    史雲峰關照清寧,“我來介紹,趙顯龍……邢華……”


    高的是趙顯龍,胖的是邢華。


    這兩年目測都該是二十三四的年紀。


    清寧都叫‘哥’。


    因為頭一次見,這兩人沒空手,叫了哥,一人塞給清寧一小盒子。是什麽清寧也沒看,順手就收到小包裏了,說謝謝。


    然後坐下之後,吳音又問江水:“這姑娘是誰?”指跟著江水的於文文。


    江水就摟於文文的肩膀:“我女朋友,於文文。”


    屋裏的都愕然,這些公子哥在外麵也玩,但是帶到正式場合的,卻從來沒有。帶進來,就是認真了。


    他之前沒說,這麽突然的帶來了,大家肯定都愣住了。


    趙顯龍和邢華知道清寧要來,背著禮物,多了一份,直接給了於文文當見麵禮。而其他三個就很尷尬了,以為都是熟人,所以沒帶東西。


    吳音是個姑娘,摘了手上的手鏈給於文文帶上,“你比我白,戴著比我好看。”


    然後於文文就縮了胳膊:“太貴重了……”


    江水的胳膊就按在於文文的肩膀上:“沒事,收著吧。”


    清寧把自己剛收的禮物悄悄的塞給史雲峰和關同,她是這個圈子的自己人,但江水帶一個圈外的女朋友進來,這肯定都是不敢叫家裏知道的女友,卻因為信任帶到了大家麵前,那這個麵子一定得給足了。


    清寧偷著塞了,兩人也順手就接了,都給了禮物。


    這更叫於文文坐立不安。她後悔不該看見他就追過來,不該問他開的誰的車,去幹什麽。


    要是什麽都不問,就不會這麽尷尬。


    貴重的禮物塞進鼓囊囊的帆布背包裏,很奇怪。


    幾個人開始說話,清寧也把外麵的羽絨服脫了,將羊毛衫的袖子擼起來,坐在沙發上端起飲料喝。


    就聽見吳音說:“文文,屋裏熱,外套脫了吧。”


    “不用……”於文文擺手,“不是很熱……”裏麵那件黑色的毛衣已經穿了五年了,v字領會露出磨損了邊的圓領秋衣,秋衣的領口不僅磨損了,而且鬆鬆垮垮。衣服的袖子比領口更不堪。這外套羽絨服,是去年買的,還算是鮮亮。脫了它,就要把自己的貧窮亮出來給這麽些人看。她覺得,可憐的自尊心叫自己做不到這一點。


    清寧是農村來的,知道大家的消費觀念。就是外麵一定的你鮮亮,但是裏麵隨便一點也沒事,沒那麽講究。好些農村孩子都是如此,就是姨媽這些人,還不是出門的時候外麵穿的可好了,但裏麵的內衣秋衣毛衣,舊的大概得是好些年前的東西。


    脫了真的會很尷尬。


    她就說:“文文姐感冒了。路上有點暈車開了會子車窗,風對著腦門吹。我感冒也這樣,身上冷,心裏燥熱。千萬別脫,捂著吧,不過可以喝點涼的……”然後遞飲料過去,“喝兩口試試。”


    好奇怪的感冒。


    吳音沒勉強,那邊江水卻多看了於文文兩眼,附在她耳邊問:“行嗎?要不要現在去醫院,沒關係的,都不是外人……”


    於文文搖頭,“沒事!”要是現在拉著他走,是不是顯得更不懂事。


    既然沒事,菜上來大家入座,這才說到了正事上。


    趙顯龍說:“魯南有個項目,挺好的,修個碼頭,我們幾個的意思是能不能拿下這個項目……”


    說著就看清寧。


    清寧腦子裏轉了一圈,怎麽修個碼頭要叫自己參與呢。自己手裏沒多少錢,就算是有錢,他們的盤子太大,自己的錢扔裏麵都不帶響的。可偏偏叫了自己,還搭上江水這個人做中間人。


    為什麽?


    自己身上一定有他們需要的東西。


    緊跟著,腦子裏靈光一閃。這不跟自己當初硬要給南姐股份是一個道理嗎?自己要用南姐的關係,甚至開網吧的時候要給江水份子,這都是要動用對方的關係。


    而如今反過來了,對方要給自己份子,其實是要用自己的關係。


    是!航運碼頭不是那麽容易的。


    而自家老爸,又恰好是管運輸業發展的。他的麵子給這些人辦一些手續之類的,就特別好使。


    她還是第一次遇到這種情況。當初求奔人家的時候,也曾想過是不是有一天會麵對這種局麵,但是沒想到這一天來的這麽快。


    江水見清寧沒接話,就對那倆說:“清寧不是外人,有話直說。”


    然後人家直說了,就是想打通這條渠道。


    清寧細細的聽了一遍,除了想走捷徑快一點之外,操作上沒有違規的地方,好像?


    她就說:“那我知道了,我往心裏去了……”


    這就算是沒應承十成,也有八成了。


    沒把話說死,給彼此都留下了餘地。


    小姑娘挺懂行。


    清寧說完就看江水,然後江水微微頷首,表示認可。


    她敢這麽說,也是因為江水這人其實辦事是挺靠譜的。


    這邊一應,大家就直接跳過這個話題。清寧不多話,偶爾插一句,表示她在,聽的懂,也說的來,就行了。主要是帶著耳朵的。


    聽他們說哪個省的誰誰誰的兒子來京城活動啥事了,哪個市的誰誰誰的閨女跑哪個部門為哪個項目找誰誰誰請托了。還有哪個省哪個市正在做哪個項目,前景如何……等等等等。


    清寧覺得這裏麵能聽出不少的道道來。


    比如誰跟誰一派的,這個省的誰誰誰跟誰誰誰不對付,上麵可能對誰誰誰有點意見。


    如果細聽細琢磨,倒是有些滋味的。


    她覺得,這個圈子其實可以適當的跟他們活動活動。


    這屬於自己的人脈網絡。當然了,借著自家父母的光嘛。


    都是屬於帶著光環的那一類人。大部分人把這些稱為紈絝。


    其實人家也不全是紈絝,除了活的隨心一些以外,正事也不少幹。


    屬於起點高,基礎好,家庭的影響也很深,所以在一起談論的到大多數是官|場上的事。


    清寧第一次覺得,她真屬於這個圈子,不是誰想避開就能避開。


    再說,避也沒用。那才是真的不可群。有時候爹媽那邊起風了,她還傻傻的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不跟這些人接觸,她發現她自己跟自家爸媽的信息有時候是極度不對等的。她再他們的庇護下,日子永遠是晴空萬裏。可爹媽的背後,是不是狂風驟雨還是風和日麗,她根本就不知道。


    如今開了一扇窗,能叫她多窺探一下父母的工作,這事好事。


    因著這種心態,她跟幾個人聊的還挺好。這些大點的,也覺得這小姑娘還不錯,不招人煩,心裏也是有正事的。


    沒有留電話的彼此留了電話號碼,然後才散了。


    江水開車送清寧回家,然後看了看表:“這個點,宿舍進不去了吧。”


    都快十二點了。


    “沒關係,圖書館吧。”有通宵自習室可以呆的。


    “我在酒店給你開個房間吧。”江水這麽說,他自己也想找個酒店睡了,太晚了。


    “不!”於文文特別利索的回了一句,硬生生的。


    清寧就說:“跟我回家吧,文文姐。我家有客房的,跟我睡一床也行。”


    江水就說:“跟清寧住一晚,明兒我來接你。”


    臉色不好看,於文文動動嘴,到底是沒說別的。


    帶著於文文進了家門,林雨桐靠在沙發上正看書。


    “媽,我回來了。”清寧嘿嘿笑,“跟江水哥一塊,回來的有點晚了。”


    “阿姨好。”於文文換了鞋,站在清寧後麵問好。


    清寧趕緊道:“小水哥的女朋友……”


    “哦!你好,別見外……”林雨桐起身指了指樓上,“跟清寧上去梳洗,早點睡。”


    “我爸呢?”清寧邊往上走邊問。


    “宋市長來了,一起喝了點,有點多……”她說,“明兒你爸在家,有什麽話明兒再說。”


    清寧就拉著於文文上二樓。


    帶她去梳洗,拿了大襯衫給她當睡衣穿。故意不去看她換下來的衣服,然後要帶她去客房。


    於文文就說,“我不敢一個人睡……”尤其是在別人家,“我睡你那屋的地板行嗎?”


    “我那屋有大沙發。”肯定跟自己一床也不舒服,那就沙發吧。


    自己的沙發是定做的,比單人床還寬大鬆軟。


    挺好的。


    於文文坐上去試了試,就這麽說。


    換了個環境,是從來沒有見過的環境,翻來倒去的也睡不著,腦子裏亂哄哄的,聽見清寧也在翻身,就問:“江水家的條件也很好吧。”


    酒店的經理叫他‘江少’,然後都送他禮物,可見這些人都很重視跟他的關係。連清寧家的條件都是這樣的,那江水家呢?


    會好成什麽樣?


    他們吃一頓飯一兩萬就沒了。可自己的學費還是東平西湊起來了。家裏欠了兩萬的外債,卻像是天大的事情一樣,幾乎壓斷父母的肩膀。


    一瞬間,隻一瞬間,他們之間就變了,不再是對等的關係了。


    她心亂的不知道該何去何從。


    清寧不知道該怎麽回答,含混的應了一聲,才道:“管他好不好的,他對你好就行,你們倆好就行。”其實她挺好奇這兩人是怎麽好上的,但是這事不能主動問。


    於文文良久都沒有說話,直到清寧要睡著的時候,才聽到她淡淡的‘嗯’了一聲。


    第二天清寧醒來,於文文已經換回她的衣服坐在沙發上隨手翻書了,動作輕輕的,看來是沒有出房門,也沒梳洗。


    於文文也不好意思的笑,到別人家她不好意思隨處走動的。萬一碰上人家家人,又是一大早上的,挺不方便的。


    清寧就說:“沒事,我爸就是晚上八點到十一點,會用書房。其他時間,這二樓就我一個。我弟弟才上初一,還是小屁孩,住一樓。二樓你隨便走動,真沒事……”


    她起來伸懶腰,然後又狠狠的把自己扔在床上,軟乎乎的床墊子帶著人顫了顫,看著就很舒服。


    她頭發看起來是那種柔順的亂,白色的睡裙怎麽能保持的那麽白亮呢。她印象裏的白都是那種不耐穿的,過水就不鮮亮發黃發暗的顏色。從來被見過白成這樣,趁的人的膚色都亮的耀眼。


    然後看她掀開被子從床上下來,光潔的大長腿晃動著,光腳踩在地毯上,鮮紅的腳指甲搭著白長毛的地毯,特別漂亮。


    拉開衣櫃,結果見她直接走了進去。


    這才發現,裏麵還套著一間屋子,掛的全都是衣裳。


    她幾乎是半閉著眼睛在裏麵找呢,好像是哪件順手穿哪件,可穿在人家身上怎麽那麽好看。


    於文文愣愣的看著,就像是走進了隻有童話故事裏才有的城堡。


    原來,真有姑娘能把日子過的像個公主。


    清寧換了衣服從裏麵出來,見她還沒梳洗,就拉她一起,“我忘了給你拿洗漱的東西了。”


    毛巾牙刷牙膏,全都是一次性的。


    “洗麵臉你用我的吧。”清寧一邊刷牙一邊含混的道,“黃色的是洗麵奶……粉色瓷瓶的是擦臉油。”


    拾掇好下樓的時候正好七點半,早飯都好了。


    他爸還在看報紙,她打了招呼,於文文跟著說:“叔叔好。”


    四爺溫和的笑:“快坐下吃飯。”


    於文文去廚房:“我幫阿姨吧。”


    林雨桐就叫她端飯擺筷子,許是這樣這姑娘就能自在點。


    吃飯的時候就問姑娘家在哪,不等她回答,清寧就先說我老家在哪,“……我小時候還去果園玩,我家的狗可好了,我還用鳳仙包指甲……”


    一下子就有了共同話題。


    “我們家那邊是山區,我們上學得翻過一座山……”


    “真的嗎?那我們那還算是好的,平原,一馬平川。”


    “不過山也挺好的,特產多。隻要勤快,都能找到吃的。家裏的豬都趕到山上去呢,這回回去我帶我家的熏豬腿給你吧……不用飼料,滿山跑的豬,比家豬野豬的味道都香……”


    “好啊!一定記得給我帶。要是重,就少帶點。”


    清遠也插話:“我們老家除了野兔,都沒野味了,你家那邊還有沒,文文姐。”


    “有啊!”於文文有些神采飛揚,“野雞,野鴨,常不常的還能撿個野雞蛋野鴨蛋,給你帶醃的野鴨蛋要不要?”


    “要要要!”清遠很配合,一副十分稀罕的樣子,“以後放假跟文文姐去玩,聽著就有意思……”


    然後江水來的時候,就看見於文文臉上還沒收斂的笑意。


    看來過的很愉快啊。


    走的時候,林雨桐給收拾了一包肉幹還有水果,又遞了一套化妝品,“是自己做的,別嫌棄。”


    “拿著吧。”清寧就說:“要不然不好意思要你的熏肉。”


    於文文這才接了,跟四爺和林雨桐說再見,又說有空找清寧和清遠玩。


    把人送走了,清寧才鬆了一口氣,“我還挺喜歡她的……”


    喜歡就接觸唄,這跟江水沒關係。


    清寧這才湊過去跟四爺說昨晚那幾個人說是攢局,其實就是專門請她的事,“……人情換人情,這裏麵有江水的請托,我沒法直接給拒了。但想想,他們也知道我的年紀,我自己肯定是伸手辦不了這事的,還得跟您說,這裏麵有坑沒坑的,您肯定知道。回來的路上想了想,他們大概是想間接的跟您搭話……”


    差不多就是那個意思吧。


    四爺拍了拍閨女的腦袋:“這種事情是避免不了的。你找人家請托,人家找你請托。這裏麵怎麽去把握這個度,你要衡量清楚。不過,他們找你容易,但能對你說這話,還是認可你是個大人了……”要不然也是帶個小姑娘吃頓飯,僅此而已。


    清寧就美滋滋的笑,然後低聲跟她爸說昨晚聽來的消息,然後似模似樣的分析:怕是要查誰誰誰,怕是誰誰誰幹不長,誰誰誰估計要升,誰給他活動了,怎麽運作的等等。


    林雨桐在一邊都聽的一愣一愣的,這還真是帶著腦子去玩了。


    不管是有幾分真幾分假吧,這算是孩子的進步。


    那邊江水帶著於文文出去,就笑問:“跟清寧聊得來嗎?你們可以一塊經常玩的。”


    於文文站在路牙子上看著那輛車:“我們是不是該好好談談?”


    江水摸摸鼻子,“談什麽?”


    於文文扭臉,帶著幾分委屈的低頭,“我以為我們再談戀愛……”


    “我們是再談戀愛啊。”江水這麽說,“不是說了,你是我女朋友嗎?”


    “但我都是你女朋友了,可你沒跟我說你家的事。”於文文抬起頭來,“你知道嗎?我以為你是給別人開車的,誰知道……你知道昨晚我當著你朋友的麵有多尷尬難堪嗎?”


    “你也沒問我家裏的事。”江水有些心虛,“再說了,我們談戀愛,跟別人又不相幹。那些是朋友,而且是一個圈子裏的朋友,大家都知道你是我女朋友了,你不必不安……”


    “可要是我沒碰見你開著車要走,你是不是還得瞞著我。”於文文固執的問了一句。


    這話江水沒辦法答。


    有些謊言開始了,就不得不繼續。


    於文文眼圈卻紅了,“所以,昨天晚上你根本就不是帶我去見你朋友去的。你也沒有想過要公開我們的關係。是我正好碰見了。而且……而且……你知道我家裏的事,我都跟你說過了……所以以我的家境,你什麽也不說帶我去那樣的地方……我恨窘迫你知道嗎?像是個灰姑娘進了公主的城堡……”


    “但是灰姑娘,你剛才從公主的城堡裏走出來,不是挺高興的嗎?”他兩手一攤,“看!所謂的灰姑娘和公主,都是自己給自己劃定的界限。你跟那個小公主處的來,為什麽?因為你也不是什麽灰姑娘。”


    “不是!”於文文固執的道:“我隻是碰見了一個不會取笑嘲弄我的小公主,但不是每個公主都那麽好心的。我闖入她們中間,不用別人說,我先會無地自容的想躲到犄角旮旯裏去……”


    所以,哪怕你很好,哪怕你不介意,哪怕我真的很喜歡你,但是,我們還是不合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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