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國舊影(28)


    “我叫於曉曼。”她靦腆的笑了笑, “十九了。”


    林雨桐陪著她往外走,“剛來京城還習慣嗎?家裏人都好嗎?”


    “家……家裏人都被那個畜生給禍害了。”於曉曼身上那股子恨意不是假的, 好半天才收斂情緒,“剛來京城,確實有些不習慣。如今家家的日子都不算好過。在親戚家白吃白住,人家多添一雙筷子, 我自己都不好意思了。”


    這也就是跟林雨桐解釋, 為什麽她會答應相親,而對方為什麽找媒人給相看人家了。這麽大一個姑娘, 養著是要花錢的。


    林雨桐點頭, 這也合理。能在這種年月收留孤女,想來心腸也壞不到哪裏去。即便說親, 也沒糊弄,找了個相當過的去的人家。除了有糟心的爹媽, 沒啥大毛病。“能遇上為你操心的親戚, 也是運氣。”


    “誰說不是?”於曉曼深吸一口氣, “這世道, 一個姑娘……太難了。”


    林雨桐看向她, “聽說你上過大學,對於安排這樣的婚事,心裏能接受?”


    這是問她,除了因為生活所迫意外,心裏是不是有其他的想法。要是心裏不願意,這日子也是沒法子過的。


    於曉曼的表情一下子就僵硬在臉上, 好半天才垂下眼瞼:“自是願意的。”


    可她的表情說明她並不願意。


    林雨桐吐出一口濁氣,既然這姑娘從內心是對著婚事有些不願意的。那麽說到底,不過是‘無奈’兩個字作祟。隻是這無奈的,究竟是生活的原因還是一輩的,她倒是不好下結論。因此,想說的話在嗓子眼轉了一圈,最終還是道:“一段婚姻和一個穩定的足夠養活你自己的工作,你選擇哪一個?”


    於曉曼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隨即又有些黯然:“如今這工作又哪裏是好找的?即便想去小學去做老師,也輪不到我身上。”她苦笑了一聲,一副坦然的樣子,“明人麵前,我也不說暗話。我知道你來找我想說什麽。你想的沒錯,我在老家就訂過婚,隻是未婚夫……如今我找不見他了。也許是死了,也許還活著……如今這世道,想找也沒地方找去。我也不怕你說我卑鄙,活著都是奢望,其他的事情,有則有,沒有則沒有。不是每個家庭都靠所謂的愛情維係的。”


    可槐子在一個家庭及其不健康的環境中長大,林雨桐自然盼著他能找到一個情投意合的人。不是優秀就適合的。槐子哪一點也不比旁人差,娶一個心裏明顯裝著別人的女人,估計槐子心裏也不樂意。林媽回來這麽些年,心裏還是惦記著當初那個郎中的。家裏就有這樣的例子,槐子怎麽也不會樂意跳這個坑。


    於曉曼看林雨桐的表情,就什麽都明白了,這家的人很介意這事。她苦笑道:“實在是對不起,隱瞞這些,不是我的本意……”


    “師院圖書館快建成了。”林雨桐看向於曉曼,“要是你樂意,我可以推薦你去學校的圖書館工作。薪水在二十上下,有宿舍可以住。”


    於曉曼愣了一下,不可置信的看向林雨桐:“真的?”


    “明天你去學校找一位蘇先生,我今天會給他打電話的。”林雨桐笑了笑,“你說的對,這世道……女人都不容易。”說著,就伸出手,“咱們以後大概會常見麵。”


    於曼麗不由的伸出手跟林雨桐握了握,“謝謝……謝謝……”


    林雨桐握著對方的手,眼神微微一縮,虎口有繭子。要不是這一握,她險些因為這姑娘的坦誠就放下了戒心,“不客氣……回頭見……”


    “回頭見!”於曉曼站在林家的大門口,直到林雨桐的身影消失,這才抬手抹了一把臉,轉身慢慢的離開。


    林雨桐轉回來,見林母站在門口張望,見自己進來了,就忙招手:“怎麽樣?你跟那姑娘說話了吧?說話辦事都是個極為爽利的。”


    “這事還是叫我哥自己拿主意吧。”林雨桐沒跟林母繼續解釋,就點點頭進了自家的小院。


    林母看著林雨桐的背影,嘴角動了動還是沒說話。好半天才轉身進了屋,在灶膛前坐下了。大閨女說的話意思她明白,這事不讚成自己插手槐子的婚事。可自己是當娘的,這本來就是本分。


    杏子遞了一碗水過去,“娘,剛才大姐的話我聽見了。大姐不叫管就別管了。大哥是個有主意的人,她之前也說過不叫您管的話。如今被大姐攔了剛好,省的大哥知道了埋怨您。”


    閨女兒子都不是自己養大的,自己在這倆孩子麵前是說不起話的。林母擦了一把眼淚,就進屋躺在炕上了。杏子知道,這是她心裏不得勁。


    林雨桐回家,見四爺還沒睡著,拿著廠子裏的圖紙靠在床上翻看,“睡吧。睡起來再看。”


    “你陪我躺著。”四爺拉她,“那姑娘有問題?”


    “不是倭國派來的。”林雨桐皺眉,“很容易讓人有好感,看起來也極為坦誠。可是呢?我不光是因為她心裏裝著未婚夫所以不樂意,我還害怕這是……當局派來的。”


    四爺有些沉吟,林雨桐這點擔心是有道理的。廠子這麽緊要,他們不可能由著自己隨便來,找個人監視自己才是合常理的。別說自己了,就是一般的軍中將領,身邊都是有馬弁的。一個不慎,小報告就打了上去。“你做的對!”不同意婚事,又給了對方一個不至於叫人懷疑的借口。將人安排的離自家不遠不近,對方也容易接受。“這事別瞞著槐子,將猜測原封不動的告訴他。”也好叫他多幾分警惕。


    槐子的反應出乎兩人的意料,他隻詫異了一瞬就搖頭:“這姑娘再叫人動心也不成。做情報的……少有能得善終的。”


    這話說的極為通透。


    槐子見兩人認同,表情跟著嚴肅了下來,“另外,就是你們倆……如果已經有一定的立場和傾向,我的意思,還是最好到後方工作。如今遊離在兩方的邊緣,是很危險的。”


    四爺和林雨桐哪裏會不知道這個道理,隻是很多事情不好跟槐子解釋。


    這個話題點到為止,就揭過去都不再提起。


    這個夏天在馮玉詳撤銷抗日同盟軍總部,辭去同盟軍總司令的時候結束了。


    新的學期一開始,林雨桐帶著笑意走進校園,遠遠的看見兩個人站在菊花叢邊,看起來極為親熱。兩人看見林雨桐,都露出微笑,一個是田芳,一個是於曉曼。


    這麽多的女學生,於曉曼卻獨獨跟田芳看起來很親熱。這就有點耐人尋味了。之前隻是懷疑於曉曼另有一層身份,現在看來,應該可以確定,於曉曼的確有別的身份。她接近田芳,目的大概並不單純。田芳這個半公開的倭國間諜,消息靈通的機構想來都知道。


    田芳見了林雨桐,好似有些緊張,低聲打招呼:“先生好。”


    林雨桐點點頭,朝於曉曼看過去:“這麽快就認識新朋友了?”


    於曉曼朝田芳看了一眼就笑道:“我來了以後才知道這圖書館是田芳同學家裏捐錢建起來的。說了幾句話就意外的覺得投脾氣。”


    “說得來就好。”林雨桐見田芳緊張,好似怕自己說出什麽一般,她也就不做停留,“你們料,我還有點事。”


    見林雨桐走遠了,田芳才低聲道:“於小姐認識林先生?”


    於曉曼‘嗯’了一聲:“林先生是個熱心人。”


    “哦?”田芳看向林雨桐的背影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來。


    坐在辦公室裏,林雨桐低著頭擺弄著幾份講義。一個個的,牛鬼蛇神,能出來的都冒出來的。四爺手裏的研究,馬上就成了香餑餑了。


    而自己和四爺在這各方勢力交錯中,想達到自己的目的,就必須要付出比以往更多的精力。


    她一直思索著於曉曼的出現,是當局不信任四爺?還是單純的出於保護的心理?她有些拿不準。


    “不是保護?”於曉曼看著隱藏在暗影裏的男人,聲音不由的大了起來,“當初我接到的命令可不是這樣的。”


    那人輕哼一聲:“於小姐,我想你應該清楚。你現在可不是在侍從室,而是歸我們管理。也許有些事你還不清楚,但是我得提醒你。就在兩個月前,咱們的人差點暗殺了他們夫妻。那位林玉彤女士,胳膊上還中了一槍。別以為咱們推給倭人,人家就信了。你可別忘了,工黨可是無孔不入的。若是真有了研究成果,沒有落入倭國人手裏,倒是先被工黨得了,那同樣是你的失職。所以,我提醒你,你的任務並不單一。你要做的不僅是保護他們,同樣也是監視他們。當然了,監視他們,就是對他們最好的保護。”


    於曉曼半晌都沒有說話,“我要見你們站長。”


    “新站長剛剛履職,最近很忙。”對方的話不容置疑,“執行命令!”


    “是!”於曉曼應了一聲,這才轉身出來,再回頭,隻能看到一個帶著禮帽的消瘦的男人的背影。


    “嗨!”這個聲音在耳邊響起,叫於曉曼嚇了一跳,回過頭,卻是田芳正站在她的背後,“看什麽呢?”她歪著頭問道。


    於曉曼笑了笑:“沒看什麽,走神了。”她收斂心神,反問道:“你不去上課,在這裏晃悠什麽呢?”


    田芳擺擺手:“覺得沒意思沒心情……”說著,就拿出幾張電影票,“咱倆請林先生去看電影吧。”


    於曉曼挑眉:“我跟林先生可不熟。就怕請不動。”


    “請的動!請的動!”田芳嗬嗬的笑,“我今天還請了警察廳一位副廳長的妹妹,林先生的哥哥在警察署,想要升遷,上麵沒人怎麽行呢?林先生可不是迂腐的人,你去請一定說的通的。”


    於曉曼突然笑了笑,“行!我去試試。”


    林雨桐對於這個邀請很詫異,想了想還是點了點頭:“那好,我也正好想出去轉轉。”


    一路上林雨桐都不怎麽說話,隻含笑聽著。心裏卻尋思著田芳是不是跟什麽人已經聯絡上了。


    但到了電影院,電影都開場了,也沒有見到其他人來。林雨桐不動聲色,於曉曼好似都忘了田芳還請了一個人一般,坐的很坦然,倒是田芳有幾分坐臥不寧的樣子。直到電影結束,三人從裏麵出來,林雨桐先提出告辭:“不能陪你悶了,還得回去做飯呢。”


    田芳很不好意思:“實在對不住了林先生。”


    林雨桐笑了笑沒有說話,招手叫了黃包車就離開了。


    田芳跺腳:“我把事情又辦砸了。”按照緊急聯絡方式,她已經將信號遞出去了,怎麽會沒有人來呢?


    她並沒有真的邀請什麽人來,而是找了兩個人來做掩護,好能順利的接頭。但是,對方不知道出於什麽原因,根本就沒有現身,這叫她怎能不著急。這段時間,她總覺得有人監視自己,所以才不得不出此下策。這次接頭不成功,那麽下次到哪裏找這個好的掩護去?一次食言,人家憑什麽再相信自己?


    林雨桐坐在回去的黃包車上,細細的想著田芳身上的每一個細節。白色的襯衫蕾絲邊,胸前別著一朵紅色的絹花,長裙是淺藍色的,並不出奇。手包很小,並沒有多少墜飾。齊耳短發,耳朵上沒有耳環,手上也沒有手鐲戒指之類的東西。


    唯一奇怪的就是那朵紅色的絹花。


    她想了想,突然叫住黃包車,“師傅,往回走。我的耳墜丟了一個。”


    “那可得多兩分錢。”這師傅停下來,跟林雨桐討價還價。


    “給你五分。”林雨桐催他,“要是快點,我給你一毛。”


    這車夫一愣,趕緊調轉車頭,撒腿就往前跑。林雨桐扶著兩側,這顛簸起來真是差點將人給顛出去。


    來來往往的行人,這車夫不知道什麽時候拿了個鈴鐺掛在車轅上,一跑起來,鈴鐺就響,遠遠的就有人避開了。


    等重新回到電影院門口,已經不見田芳和於曉曼了。她左右看看,邊上賣香煙的,賣瓜子的,賣汽水的,還有擦鞋的,一一從眼前晃過,好似並沒有什麽不同。可緊跟著,她就朝擦鞋的看過去,就見一個穿著西裝的男人,將一毛錢遞給擦鞋的,然後起身,轉身就走。瞟過一眼的時候,似乎看見他西裝放手絹的口袋裏放著的不是白色的絹帕,而是一條紅色的。十分的紮眼。


    可她並沒有看清對方的臉,一副墨鏡,一頂帽子,將臉遮住了大半。


    林雨桐心裏一動,出聲就喊:“我說你這個花花公子站住,騙了我妹妹就想跑。”說著,就將手裏拎著的包朝對方的腦袋砸過去。


    這人吃疼,又有些惱怒,被這麽一扔,帽子也得打掉了,他幾乎是本能的回頭,然後看了林雨桐一眼,臉色一變,撿起掉在地上的帽子就從人群中擠了出去。


    林雨桐上前撿包,周圍的人都指指點點。她朝眾人擺手:“都別圍著了,沒見過打陳世美的?”


    眾人跟著哄笑,但也都隻是一笑而過,誰也沒把這插曲放在心上。


    可林雨桐想起這男人之前的表情,心裏就有了判斷。他見過自己,認識自己。隻是不知道是之前就見過自己呢,還是剛才自己跟田芳在一起的時候被他看見過。


    “小姐,錢還沒給呢。”車夫催促道。


    林雨桐直接上車:“到了地方就給你,不差錢。”


    等林雨桐坐車離開,於曉曼才從對麵的巷子裏閃出來。她跟田芳分手之後,就繞過兩條巷子又轉了回來,卻沒想到看了這麽一出戲。好在,借著林雨桐這一鬧,被自己輕易的就看清了這個男人的臉。


    回到家裏,她將自己看到的,素描了下來。不敢說十分像,大事七八分還是有的。


    第二天,她就找到了聯絡的安全屋,一家裁縫店。


    “這是我要的樣式,請盡快做出來。”她將畫像遞過去。


    對方打開看了看:“什麽時候要?”


    “明天行嗎?”她這麽說。


    對方愣了愣:“你確定這麽急?”


    “當然,十分緊要。”她再一次確認。


    對方將手裏的皮尺放下:“跟我進來。”


    於曉曼也不說話,緊跟著就走了進去。裏麵別有洞天。


    這人皺眉:“你怎麽回事?這安全屋不是隨便就能啟用的。”


    “這個我培訓的時候學過,不用你教我。”於曉曼冷哼一聲,“不重要,我不會前來。”


    “你才來幾天?”這人皺眉,但卻也適可而止,沒有繼續追問,拿著畫像問道:“這人是怎麽回事?真那麽要緊。”


    “可能是倭國的間諜。你說要緊嗎?”於曉曼冷哼,“很可能順著他,找到隱藏在警察局內部的奸細,這是要緊嗎?”


    當然要緊!


    這人這才重視起來,似乎又帶著幾分不信:“能隱藏的這麽深,沒點道行不行。你就這麽輕易的看清了他的臉?”


    於曉曼張了張嘴又閉上:“我也不是吃閑飯的。”不知道出於什麽原因,她並不想將林雨桐的作為透漏給對方知道。隻在一瞬間,她就選擇了隱瞞。一對教書育人的夫妻,都被這麽嚴密的監視起來,如果他們有了反偵察的能力,真不敢想象他們會派多少人來。之前就不信任,隻怕之後對這夫妻倆更不會信任。


    見對方拿著畫像沒有再追問的意思,她也不停留:“明天晚上我再來,希望你們的手也快點。”


    林雨桐對於於曉曼的插手半點也不知道,她此時拿著一大信封的照片,一一的比對。


    這照片是警察廳檔案資料庫裏的。花了兩百個大洋從管理資料的警員手裏買的。


    林雨桐將這照片一個個的擺在桌子上,最後挑了一張出來,“跟這個有六分相似。”這照片上的人當時隻有十七八歲的樣子,可現在那模樣,都在三十上下了。有點差別也很正常。


    “這個人?”槐子有點不可置信,“你可看好了,真是這個人?”


    林雨桐點頭:“錯不了,就是這個人。怎麽?你認識?”


    槐子搖搖頭:“這個人不是要緊的,要緊的是,他是小孟嚐的徒孫,這些年也頗為受小孟嚐的器重。”


    “小孟嚐,是綽號?”林雨桐問道。


    “這人叫孟暢,暢快的暢。”槐子解釋了一句,“因為好交友,講義氣,三教九流,但凡求到門上,他就沒有不管的。哪怕是討飯的婆子,流浪的乞兒,隻要是求上門的,他從沒有往外推的。嚴格的說,他自己並不是警局的人。隻是他的徒子徒孫,不少都當著公差。這個照片上的人,就是孟暢的大弟子撿來的,是個流浪兒,跟著孟暢姓了孟,叫孟歸。如今在警察廳,倒也不是什麽要緊的職務,隻是後勤處的一個副處長。肥差,但並沒有實權。”


    這話卻錯了,掌握這後勤,其實就是掌握著大量的資源。但林雨桐並沒有打算槐子,聽他繼續往下說。


    “要說這孟歸有問題,我信。但要說孟暢有問題,我還真不信。”槐子將照片擱在桌子上,“這個人跟我師父很有些交情、我見了,叫一聲師叔也不為過。這個人義氣很重……你別跟我說要查他,這人我不能查。下麵的兄弟要是知道我查這個人,非得跟我翻臉不可。另外還有一點能證明這人不可能有問題。仙樂樓發生了多少事,這個你知道的。就那些個人事情,別人查不出來,但是孟暢這個人,一定是查的出來的。不說他本來在仙樂樓就有份子,就說他跟下麵這些兄弟的關係,想知道什麽都不難。可到現在為止,有一點風聲露出來沒?沒有!這個人在大是大非上從來都不糊塗。”


    這話說的,林雨桐再要揪著不放,就該惹了眾怒了。


    四爺從書房裏出來,直接接話:“要是如此,那就送帖子,咱們親自登門。既然大是大非上不糊塗,那就更該坦然相告了。”


    槐子猶豫了一瞬間,“也好!我親自去送帖子。”


    小孟嚐果然不愧孟嚐之名,哪怕是從來都沒聽到過的人,也十分的給麵子,說是隨時恭候。


    四爺和林雨桐選了個周六的上午,提了兩匣子點心就上門了。


    這孟暢五十來歲的年紀,精神矍鑠,走來龍行虎步,說話聲音洪亮:“金先生,老夫是個武夫,但最敬佩的卻是你們這些讀書人。”他親自迎了出來,“你們可是請都請不來的貴客。”


    話說的十分客氣。


    四爺笑著回禮:“孟老不怪在下唐突就好。”


    兩人說笑著,就往裏麵走。原本以為回去待客的花廳,誰知道這位直接將兩人帶到了書房。書房這樣的地方,不是親近的人是不能進的。


    孟暢坐在主位上,請四爺和林雨桐坐下,又叫人上了茶,叫人在外麵守著,這才道:“兩位來,必是又要事。但講無妨。”


    開門見山,十分爽利。


    四爺端著茶,“要事我說孟老的徒子徒孫裏,可能出了數典忘祖之人,出了跟倭寇牽扯不清的人,豈不是要被您當成了惡客。”


    孟暢的眉頭皺了皺,“你能坦誠相告,足見你對老夫的信重。徒子徒孫多了,出幾個不屑之輩也在預料之中。你放心,我孟暢的家規也不是擺設。門戶也該清理了。”


    沒有懷疑,直接就應承下來。也沒有半點要包庇的意思。


    難怪連槐子都對這個人讚賞有加。他確實是有許多獨到的地方。


    四爺將茶杯放下:“既然您快言快語,那我也不藏著掖著,我今兒來,確實還另有要事。”


    林雨桐眉頭一挑,四爺之前可沒說。


    孟暢哈哈一笑:“我就喜歡爽快人。有話就說話,不用客套來客套去。”


    “我有一些設備要秘密從火車站運到城外……”四爺隻說了一句,孟暢馬上接話,“你說的是槐樹林。”


    果然,根本瞞不住這位。


    槐樹林那邊施工,槐子之前安排的人根本就避不開這位的眼睛。不過好在,到現在為止,也沒有任何消息露出去。


    “金先生,我是粗人,但不等於我什麽也不懂,槐樹林裏那廠房是要做什麽的,我也全都明白。這是多大的事,我心裏也分得清楚輕重。有些事,隻會爛在我肚子裏,誰也不會知道。”孟暢沉吟了一瞬,“你要信得過我,這設備的事你就交給我來辦。”


    “就這麽說定了。”四爺起身,“那我就不打攪您老了。”


    林雨桐始終都沒說話,跟著四爺就起身。


    四爺臨走的時候又低聲跟孟暢道:“您那徒孫的背後,隻怕還有人。”


    孟暢眸色一冷:“敢把手伸到孟家,我要不把他揪出來,豈不是讓人看了笑話。”


    在孟家並沒有花多少時間,一人一句說的都是幹料。林雨桐問四爺:“這個人真的靠譜嗎?”


    “有時候還就這種人靠譜。”四爺跟林雨桐解釋,“小孟嚐的名聲在外,在江湖上混的,最在乎的也就是這塊數十年建立起來的口碑和招牌。他不能叫這招牌就這麽砸了。而他們做事,向來又最不在乎所謂的規矩,也許會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這個效果立竿見影,在於曉曼剛確認了孟歸的身份的時候,這個孟歸就消失了。連著好幾天,都沒有找到孟歸的任何消息


    裁縫店裏,於曉曼鐵青了臉:“是不是你們將消息泄露出去了?”要不然好好的一個人怎麽就消失了。“或者,又是誰急切的想立功?將人給秘密逮捕了?”


    “沒有!”對方一再保證,“沒有!你應該想一想,還有誰知道這個孟歸可能有問題的。”


    於曉曼第一個想到的就是林雨桐。自己見過孟歸的臉,就查到了他身上,那麽林玉彤呢?她也一樣可以吧?


    “怎麽?想到了什麽?”對方急忙問了一句。


    於曉曼搖搖頭,矢口否認:“我就是想不出來,這才著急。行了,好容易找到一條線,就又斷了。另外……跟田芳的關係要不要還繼續深入?”


    “當然。”對方肯定的點頭,“磨刀不誤砍柴工。要是能順利的打到對方的內部,就更好了。”


    “如果是這樣,那我如今的人物怎麽辦?”她抓著手提包的手一緊,多少有點後悔這麽問。


    “你放心,沒有你還有別人。”對方說了這麽一句就不再言語。


    於曉曼沒有追問,這是規矩。但這話的意思自己要是沒有理解錯,應該是這兩人身邊還有他們安排的人。而這個人跟自己不一樣,明顯隱藏的更深一些。


    她不在這事上糾纏,隻道:“田芳好似並不得她上級的信任。”


    對方直接給了於曉曼一張照片:“認準這個女人,然後想辦法叫田芳看見這個女人,剩下的你等著就好了。”


    於曉曼看著照片,黑白的照片雖然沒有絢爛的色彩,但還是能看得出來,照片上的女人有一股子別樣的風情。“我記住這張臉了,給我個地址。”


    “霓裳歌舞廳。”對方輕聲說著一句。


    霓裳歌舞廳,是個享受夜生活的好地方。於曉曼以記者的身份,帶著相機,走了進去,在舞台上確實看見了照片上那個風情卓然的女人。她此刻站在台上,扭著腰肢,輕聲的吟唱著,不時的做出一個飛吻的動作,引的台下的男人一個個的往台上大把大把的扔鈔票。


    她坐在暗影裏,將這一幕幕都拍下來,這才起身離開。等她走了,台上的曲桂芳眯了眯眼睛,總感覺麻煩就要降臨了。


    這段日子,她混跡在歌舞廳,日子也過的分外的灑脫。雖說當日林玉彤放自己離開,是自己答應替她找那個男人,但在這裏混的久了,她倒是覺得,這樣的燈紅酒綠未嚐不好。正想著是不是找個有錢的男人,跟著她離開這是非之地,卻沒想到麻煩還是找上門了。


    這天晚上,她在自己租住的公寓裏,給林玉彤在筒子樓那邊的宿舍打了一個電話,電話是一個年紀不大的男孩接的,這個聲音她聽過,是個叫白元的助理。


    “喂!”那邊的聲音確實很幹淨。


    “喂!”曲桂芳低聲道:“我找林先生,你跟她說,上次叫我代購的書籍,已經到貨了,叫她明晚上來取。老地方見!”


    電話掛了,白元才反應過來這人是誰。


    “誰的電話?”丁帆正在打掃房間,見白元不說話了,就出聲問道。


    白元應了一聲:“是找林先生的。林先生訂了外文書,到貨了。”


    丁帆了然的點頭:“上次我聽說林先生翻譯的小說要出版了,是不是你真的?”


    白元隨口應付道:“是啊!是宋校長的夫人給牽線搭橋的。聽說對方很滿意,已經約了下本書,還在他們出版社出版。”


    兩人說著話,白元沒急著走,等到吃飯的時候跟丁帆分開,這才出校門回了林家,將電話的內容給林雨桐說了一遍。


    林雨桐之前還以為這個曲桂芳是撒出去的鷹,未必會回來,沒想到時隔這麽久,還真有消息了。


    當初越好的老地方,是一處咖啡店。林雨桐到的時候,對方已經在了。林雨桐沒過去坐下喝咖啡,而是給了侍者一些小費,問了她洗手間在哪裏。這種情況很常見,公共廁所可不像是後世那麽普遍。講究的人一般都是到體麵的店鋪裏借用廁所。


    在林雨桐進去之後,曲桂芳才起身,跟著也去了廁所。沒個門後麵都看了,確實是沒有人,將門從裏麵鎖了,曲桂芳才掏出一支香煙,緩緩的點燃:“有人盯上我了。”


    林雨桐將水龍頭打開,聽著水嘩嘩的往下流:“沒人盯上你,你也不會主動找我了。”


    曲桂芳深吸一口氣:“我後悔了,我真該去香江的。早點離開這裏改多好。”


    林雨桐看對方:“現在就算我想叫你走,盯著你的人也不會。”她甩了甩手上的水珠,“知道誰盯上你了嗎?”


    “沒看清長相。”曲桂芳有些煩躁,深吸了一口煙,然後緩緩的吐出煙圈,“但肯定不是那個男人,而是一個身材高挑的女人。我不知道對方是什麽目的,但是對方好似拍了我的照片。這不該是我原來那個組織的。對方想幹什麽,我一點頭緒都沒有。”


    不是倭人,誰還對她有興趣?


    林雨桐皺眉,如果不是倭人,那麽自己和四爺私自放了歐陽一一,也就是曲桂芳的事情肯定也被對方知道了。還可能牽連槐子。


    這件事可不是看上去那麽簡單……


    作者有話要說:  現在在火車上,碼字很不方便。下鋪的孩子一直哭鬧,吵的腦子亂哄哄的。這一章寫的太艱難。過後應該要大修一次,大家先湊活看吧。</d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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