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子高門(61)


    今科與你無緣?


    李石柱的臉色一下子就變了顏色。


    周圍有跟著起哄的:“這誰家的小媳婦,怎麽這麽說話?”


    “就是。男人呢?怎麽不見出來管管?”那邊話音剛落,這邊就又有人吆喝道。


    這話音一落,人群中就發出嗡嗡聲,不斷的有人出來對著林雨桐指指點點。更是有人似乎在看四爺的笑話,好像在說,你瞧你連個媳婦都管不住。


    林雨桐心說,這李石柱還挺縝密,竟然還找托了。人都是這樣,愛起哄。人家說的什麽,根本就不加思索判斷,就跟著瞎嚷嚷。這劣根性,根深蒂固著呢。


    李石柱見周圍聲勢浩大,就一臉正色的看向林雨桐:“這位夫人,不知道在下怎麽得罪你了……但不敢是哪裏得罪你了,你這話都不妥當。不過,在下堂堂男子,不跟一個婦道人家計較,你還是……”


    “阿彌陀佛。”知客僧忙走了過來,打斷李石柱的話,對林雨桐道:“殿下,您回來了?”


    殿下?


    這稱呼可不是一般人當的起的!


    想到這寺裏還住著一位公主,難不成這位就是了?


    李石柱的臉頓時就蒼白了起來,看著林雨桐的眼神就帶上了打量:“公主……殿下……”


    林雨桐卻沒搭理李石柱,因為這會子功夫,周圍看熱鬧的裏三圈外三圈的人都跪下了。這裏麵有到寺裏上香的香客,但一大半都是寄居在寺裏的舉子。


    “起來吧。”林雨桐朗聲道,“爾等也都是讀書人,一旦成了天子門生,你可是要替天子牧守一方的。遇事若是都如今兒一般,隻聽一麵之詞,人雲亦雲……哼!那還是趁早回家哄孩子吧。連這點事都看不明白,如何敢將一地的子民交到你等的手裏。”


    說著,就朝已經等在一邊的貴武看了一眼,“這是我的隨從,叫他給大家說說,他一路跟著這位趙尋的舉子,都看到什麽了?”


    貴武這才走上前,應了一聲,隨後一招手,就有兩個便裝的侍衛押著之前在酒樓見到的那個鏢師打扮的林大出來。貴武指著林大,大聲道:“此人名喚林大,受姓胡的秀才的指使,以五十兩銀子的價錢買通了這位李舉人。叫他陷害同窗兼好友趙尋。”說著,他就指著正準備逃走的婦人,“這個婦人,也是李舉人找來的,花了一兩銀子,叫她在寺裏將這事情給鬧開。”他的眼睛在人群中一指,“那兩個……在人群中起哄的,就是這婦人的侄子。”他冷笑一聲,拿過小和尚手裏的雞腿,順手往人群中一人麵前一遞,“大家都看看,這哪裏是偷來的雞上扯下來的雞腿,分明就是六味居的鹵味嘛。要是趙舉人有這手藝,生活也不會這般拮據……”


    那被塞了雞腿的,看起來是個香客,一身長袍,很有幾分講究。林雨桐暗暗點頭,這貴武也曆練出來了,選人很靠譜。這人身上的香囊樣式,是京城裏剛剛流行起來的。這就證明此人並不是外地人,那麽對六味居必然是知道的。看穿著又是個日子過的算得上是富足的人家,那麽對六味居這種中等人家就消費的起的地方,肯定光顧過。找這樣的人鑒別,算是找對人了。而這鑒定的結果也會更令人信服。


    果然就見那人拿著雞腿放在鼻子下聞了聞,這才一臉肯定的道:“嗯!不錯,是這個味。我家的小子姑娘就愛吃他家的鹵味,十天半月總得給買一回。趙舉人要是有六味居鹵味的秘方,那可真是發了……”他朝人群揮動胳膊,好似如此能叫眾人更信服一般。


    眾人一想也對,先不提這是不是六味居的鹵味,就隻用了調味這一條,這趙舉人就辦不到。偷來的雞,在野外扒皮透著烤來吃還是有可能的。斷不可能像這樣在鍋裏燉,還下了各色的調料進去。反正看那雞腿就是上了色的。哎呦!這一挑破,就滿是漏洞,剛才怎麽就看不明白呢?


    趙尋紅著臉朝那人鞠了一躬:“多謝您說了一句公道話。”


    這麽個說話的功夫,之前那婦人就急著想朝人群裏鑽,走的急了,被地上的箱子給絆了一跤,她‘哎呦’一聲,惹的眾人轟然一笑。對這婦人,貴武不好動手,三喜過去一把按住這婦人:“把事情說清楚再走不遲!”


    “公主娘娘饒命!”這婦人跟個滾刀肉似得跪在地上,額頭貼在地麵上不住的磕頭,“公主娘娘,小婦人見錢眼開,小婦人該死。就是那位姓李的相公給了小婦人一兩銀子,叫小婦人這麽幹的……小婦人就是按著李相公的話說的,那雞毛是在鄰居家的後牆外撿的,公主娘娘饒命……”回頭看看被押著的兩侄兒,她馬上哭嚎道:“他們都是聽小婦人的話來幫忙的,沒做過大惡,求公主娘娘繞了他們……”


    林雨桐沒心思跟幾個小人物為難,但做了惡事就得受懲罰:“……每天將這上下山的路都給清掃一遍,為期一年,也叫你們在佛前好好的贖罪……”


    那婦人一琢磨,這清掃山路,起的早點幹活,趕在天亮之前就完活了。並不耽擱家裏的生計,她忙又磕頭:“公主娘娘慈悲,小婦人記住了。”


    三喜一揮手,押著這婦人的倆侄子的人也鬆開了手。磕了頭,就趕緊鑽出人群出去了。


    四爺卻俯下身,將從箱子裏掉出來的一張信紙撿起來,怕被風吹跑了。本來私人的信件,他也沒打算看的,可隔著背麵,他卻看見郭常和的名字。


    這才將信打開,卻發現這是一封趙尋的恩師寫給當朝丞相郭常和的舉薦信。


    四爺挑眉看向在一邊收拾箱子的趙尋,光是他手裏這一封舉薦信就千金難尋。郭常和如今在京城可是炙手可熱。這一封信,能幫趙尋的可太多了。假如趙尋考中了,那麽,有這封信在,選官的時候,他比別人多了幾分優勢。要是不中,舉人身份,安排出仕對郭常和來說,也不過是抬抬手的事。這寫信的人,是郭常和的摯友,寫這封信的原因,也是因為知道趙尋的難處。隻要拿著信找郭常和,那在京城的一切自有郭常和安排。斷斷不至於淪落到寄居寺廟這一步。而就是這麽一封要緊的信,就被趙尋這麽隨意的放在書箱子裏,看來是真的沒打算去找郭常和。


    這樣的人,連他自己的老師和郭常和的恩惠都不願意受,自然就更看不上那所謂的張老爺的資助了。隻有真正有野心的人,才將自己的羽毛看的這麽重。容不得身上有一星半點的叫人拿捏的地方。


    隻是如今嘛,看著還是有些稚嫩的。


    知客僧此刻也有些不好意思:“此事都因貧僧誤信他人之言而起。多虧殿下英明,否則,好好的英才就要毀於貧僧之手,實在是罪過罪過。”


    林雨桐擺擺手:“你這些話,不用對我說,找正主去。”說著,看了一眼僵立在那裏,一直都沒回過神來的李石柱一眼,“朝廷選才,固然重視真才實學,但是人品道德,亦在考察之列。聖人說,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若是連修身都做不到,朝廷還能指望你們輔佐陛下治國嗎?所以,嚴於律己,每日三省吾身,還是很有必要的。”


    “謹遵殿下教誨!”在場的舉子躬身作揖道。


    四爺卻將撿來的信遞給林雨桐,林雨桐一目三行的看了,就扭頭看著拱手立在一邊的趙尋,然後將信紙遞過去:“既然郭丞相的門你都不願意現在就登,本公主讚賞你的傲骨,等著你來日高中,再說吧。”


    趙尋這次是真的跪下謝恩了。這個時候沒有給他特殊的照顧,就已經是對他最大的尊重了。而又點名,他手裏有給郭丞相的舉薦信,這就幫自己擋掉了是許多的麻煩。不管是誰,都不會再輕易來找自己的麻煩。


    等林雨桐和四爺回了後山的精舍,天色都暗了下來了。


    “這個趙尋……學問許是不錯……”林雨桐有些沉吟,要不然他的老師也不會專門給郭常和寫信,這可是要欠下天大的人情的。“傲骨且也還有幾兩,隻是這識人不明,交友不慎,就有些……”


    四爺搖搖頭:“無礙!吃一塹長一智,能成事的,誰沒敗過?這個教訓,足夠他記一輩子……”


    林雨桐明白四爺的意思,這世上人無完人。要是一味的苛責求全,那可真就找不到可用之人了。


    儲備人才的重要性,林雨桐當然清楚,但是如今自己在這裏祈福,反倒是不好見這些讀書人了。


    事實上,自己這個公主在這裏露麵的壞處馬上就顯現了出來。


    兩人在寺裏走動,都不方便起來。每天送來的帖子,堆積如山。這還罷了,就怕的就是那些投遞文章的。


    這讀書人,不是每個人都跟趙尋一樣。也有那善於鑽營的。更有那些對春闈其實不報多少信心的,想通過這樣的途徑,得到貴人的青眼。


    當然了,這種毛遂自薦的人,也不能就是不好。但到底是良莠不齊,看了兩篇滿是馬屁的文章,惡心的差點把隔夜飯給吐出來。今兒好容易見四爺看的有趣,也耐著性子湊過去,這一瞧,可不得了了,這是誇讚自己容貌的。還有那直接將畫作遞進來,將林雨桐畫成了菩薩模樣。


    在小說上要是看到這樣的情節,往往拍馬匹的都帶著主角的光環,一定會得到青睞的。可林雨桐隻覺得渾身冒雞皮疙瘩。


    四爺看林雨桐的樣子就笑:“你啊!這耿直的要用,奸猾的也要用。有時候,這奸猾些的用起來,比耿直的更順手。老是以自己的好惡去看人,這點尤其不好。上位者要是連下麵人的恭維都不能坦然受之,這會叫下麵的人無所適從。也會叫人覺得你特別不好相處。”他拉著林雨桐看畫,“拋開叫你覺得不舒服的那些因素,你再看看,這不管是工筆,還是□□都是有可取之處的。”


    林雨桐嗬嗬兩聲,她一直就覺得,不管跟什麽樣的人都能說得上話,這是一種了不得的本事和技能。隻是,她大概再活十輩子,也學不來。這是天生的脾性。


    四爺倒是挑了不少人,都一一的記錄在一個冊子上。而林雨桐也根據四爺的評價,賞下去不少東西。筆墨紙硯,是最基本的。有些尤其看中的人,會贈送一些提過字的四書五經送去。貧寒一些的,也會送上銀封,都是二十兩銀子。對林雨桐來說,就是隨手的打賞,對有些舉子,就頂了大用了。


    慢慢的,不光是大慈恩寺寄居的舉人來投帖子,就是在京城已經安頓好的舉子,也特意跑來大慈恩寺燒香拜佛。


    “這還真是山不在高,有仙則名。”三喜拽了兩句文,就笑道:“這是知道拜主子,比拜佛祖靈驗。”


    林雨桐卻一歎:“這裏是住不得了。”再這麽接觸下去,可就犯忌諱了。


    這話說了沒兩天,甘氏就叫人捎話了,叫林雨桐回京城。


    想來這裏的事情她也有所耳聞了,這是救苦救難來了。


    雪粒子飄下來的這一天,林雨桐和四爺誰也沒驚動,悄悄的下了山。


    林雨桐抱著暖爐朝車馬外看。今兒出來的早,天氣又冷,慈恩鎮的街上倒是沒多少人。即便偶爾有人走動,也都是縮著脖子腳步匆匆的。遠遠的,看到一隊馬車迎麵走了過來。馬車上的麻袋裏,裝的應該是糧食一類的東西,光看車轍的深淺,就知道這馬車上裝載的東西不輕。見那每輛馬車上周圍,都有幾個精壯的漢子護送著,她就覺得納罕,這京城腳下的鎮子上,送糧食需要這麽興師動眾嗎?那些人可不像是糧鋪的夥計,倒像是鏢局的鏢師。


    她正不解,四爺卻一把將簾子給放下了。


    “是不妥當吧?”林雨桐看向四爺。


    四爺慢慢的將手裏的書放下,“現在還不好說,我就怕是……”


    “什麽?”林雨桐急著追問了一句。


    “藏兵。”四爺動了動嘴,無聲的說了這麽兩個字。


    藏兵?


    怎麽個藏兵?將兵藏於民間。可這周圍也得有土地給他們耕種啊,否則不就成了流民了嗎?


    隨即,林雨桐麵色一變,她想到了一種可能。


    這裏可是大慈恩寺。曆來,寺廟其實都是大地主。有些地方,寺廟占的土地,都占到了總耕地麵積的三分之一甚至於一半。


    他們將這些土地租佃出去,收取租子。可即便這樣,還是有許多無人照管的山林。這樣的地方,別說藏兵三五千,就是一兩萬,分散開來,都輕易不會叫人察覺出來。


    可這兵是誰藏的?如今又聽命於誰?


    這些全都不知道,甚至也無從猜測。


    “我會叫人去查查看的。”四爺給車廂裏的炭盆又添了一次炭,“暫時不能聲張,省的打草驚蛇。”


    林雨桐將靴子一踢,往榻上一躺,“你說什麽時候,咱們能有輕省日子過。”


    四爺將她的腳往懷裏一裹,才將毯子拉到兩人身上蓋了,“人活著,不就是如此,就是小老百姓家,那不也是麻煩套麻煩。”


    說著話,又不免說起了太子巡視河務的事了,“按照日子算,也該回京城了。”


    四爺卻輕笑一聲:“還別說,這位太子還真是不能小看,這一路上,被暗殺了三回,都被躲過去了。”


    “那這可就真有點意思了。”林雨桐閉著眼睛,“隻怕端親王沒少給這位太子留下東西和人手。”隨即,又想到什麽似得道:“你說,這京城之外藏著的,會不是是當年端王下的一步暗棋。”


    “有可能。”四爺將窗簾掀開一條縫,風就灌了進來,“先看看吧。不著急。”


    林雨桐是不著急,但到了京城進了宮,還是將這事私下裏跟甘氏報備了一聲。


    甘氏點點頭:“金成安不是吃素的。他知道皇上留下他是幹什麽用的,因此,他會不眨眼的盯著太子的。而咱們,不能給太子添堵,適時地,還應該釋放點善意。既然是太子,那就是名分已定。承認正統,維護正統,什麽時候,你都不會吃虧!”她也就是順嘴提點了兩句,緊跟著就問起了大慈恩寺的事,“……看好那個叫趙尋的?”


    這不是自己看好不看好的問題。


    林雨桐擺手:“按照規矩來,若是他自己不能闖過關……那到時候看情況再說。”


    “破格提拔,他才會更對你感恩戴德。”甘氏若有所指的說了一句。


    林雨桐有些不解的看向甘氏:“這話怎麽說?”


    甘氏指了指對麵的椅子,叫林雨桐坐了,才道:“前朝有一位宰輔,叫於承恩的。都說他是才高八鬥,但他卻偏偏在最後沒有考中進士。當時的燕高祖便破格提拔了此人,而後,這於承恩便在燕高祖之後,輔佐了兩位幼主,權傾朝野卻偏偏對皇家沒有半點覬覦之心。成為一段君臣之間的佳話。而前陣子,我翻閱了前朝留下來的許多的密檔,這才發現,於承恩不是考不中,而是被高祖壓下來了。主考在其卷子上發現他並沒有對其曾高祖父避諱而將他的試卷剔除掉了。”


    曾高祖父?這都多少代了?避諱什麽?這是成心找茬吧。


    一般出現這類問題,考官都會順手幫一把,隨便在字上添一筆,就算是避諱了。不能因為這點事,就將一個人才擋在門外吧。這在考試期間,其實都是心照不宣的事,這樣做不僅不會被追責,還顯的考官有人情味,知道變通。


    但像是於承恩這樣的,那真是說不上是倒黴還是幸運了。明顯自己能得到的東西,非得以一種恩典的形式放在你的手裏。估計這事要是叫於承恩知道了,吃了那位燕高祖的心都有。


    她也馬上明白了甘氏這麽說的意思,不就是想先壓一壓,再往起抬嗎?


    林雨桐擺擺手:“不!咱們該怎樣就怎樣?公平公正,這是最基本的態度。您可千萬倍因為我,叫人家這麽多年的努力白費了。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堅持,趙尋不是於承恩,於承恩肯接下這個恩典,但是趙尋卻不會。”人不同,時世不同,方法自然就該不同。她絕對不讚成這麽做。


    甘氏也不堅持,叫林雨桐帶了一雙熊掌回家了。


    等林雨桐走了,甘氏才對何嬤嬤道:“這孩子什麽都好,就是太君子。”


    太君子了還不好?


    何嬤嬤有些不解。


    甘氏搖搖頭,最理想的狀態當然是一半小人,一半君子了。


    心裏這麽想著,但卻也不好跟何嬤嬤繼續這個話題,隻問道:“林芳華打發人去林家是為了什麽,問清楚了嗎?”


    何嬤嬤低聲道:“為的是叫林家將所有的別院都騰出來,資助那些貧寒的舉子。”


    “她真是瘋了。”甘氏恥笑一聲,“有道是不吃嗟來之食,這些讀書人能寄居寺院,那是因為寺院打著佛家的旗號,他們吃的佛祖恩賜的一碗飯。但這要是接受別人的飯食,卻萬萬不能的。看著吧,落不到好反倒招人罵。”


    何嬤嬤撇嘴:“也就是那老太太逼著拿出了兩個莊子,其他的,雲氏那個女人可不樂意呢。”


    甘氏一笑就過了,沒心情管這事。隻拿著太子遞上來的折子發呆:“太子參奏的這幾個人,可都跟端親王府有些關聯。如今他主動將這些人扔出來……倒也算是一步好棋。”


    何嬤嬤默默的將茶水給甘氏添上,就去了門外守著。


    作為八珍之一的熊掌,可不是一般人能做的。就是林雨桐,也不敢輕易嚐試,就怕浪費了這麽好的食材。


    還是找了一個雪後初晴的天,帶著廚子一起,去了四爺在京城置辦的一處別院裏。


    別院裏,梅花三兩樹,稀稀落落的開著,冷冽的空氣中帶著梅花的清香。亭子裏,圍爐而坐,燙的是老酒。


    郭常和滋溜的喝了一口,對四爺道:“還是公主和駙馬會享受,這酒比上次在醉仙樓喝的百年陳年還清冽,可我還真就是叫不上名字來。”


    四爺也不答話,扭臉又給靖安侯斟了一杯:“嚐嚐,看看在下說的可是虛言?”


    靖安侯砸吧了一下味道:“宮裏也沒有這等佳釀。難得的好東西。”


    林雨桐見三人已經喝上了,才叫人傳菜。其他的倒是罷了,隻這紅燒的熊掌,就極為難得。


    四個人坐在桌上,隻談吃喝,偶爾說些風月趣事,卻絕口不提朝堂上的事。


    其實林雨桐對四爺請這兩人過來吃飯,心裏都是犯嘀咕的。她一時之間根本就沒想起來有什麽事需要知會這二人一聲。


    倒是酒足飯飽之後,臨出門了,靖安侯拉住四爺道:“你們身上的孝快守完了吧。”


    孫輩守孝一年,是快完了。


    “還是趕緊要個孩子的好。”靖安侯哈哈笑著,“這人上了年紀,就是喜歡多子多福。”


    四爺和林雨桐卻知道,他想說的不是多子多福的事。


    隻有有了孩子,有些人才會想著靠過來。要不然,這個公主終究是個浮萍。


    因為此時,誰也不知道甘氏的打算。就算是甘氏真成事了,這後繼無人也是個問題。


    靖安侯的話,是出於善意的提醒。


    回來林雨桐才問一直沉吟的四爺:“今兒請他們來,究竟是為了什麽?”


    四爺搖搖頭:“不為什麽!他們能來,這本身就是態度。還要說什麽嗎?”他長歎了一聲,“不過,宸貴妃想成事,確實難!幾千年的女弱男強,叫男人在女人麵前低頭,談何容易?”就是郭常和這樣的受過恩惠的,也未必會輕易妥協。


    他跳過這個話題,對林雨桐又解釋了一句,“我本來是想通過靖安侯接觸幾個戍邊的將領的。如今……靖安侯應該是明白我的意思,但就像他提醒的,一個公主而已,人家憑什麽……沒有這樣的立場啊。”


    林雨桐這才了然,“怪不得提醒咱們生孩子呢。”


    但兩人都不會拿自家的孩子當籌碼。因此,這事還得另外想辦法謀劃。


    等兩人晚上回了府裏,三喜才過來稟報,“庫房之前一直沒動靜,卻不想今兒打發人去清掃房頂上的積雪的時候,才發現庫房上的瓦片被人動過了。應該是早就被人翻了一遍。就是不知道這是咱們院子的人幹的,還是……”


    林雨桐看向四爺:“看來人家手裏能用的人還不少。動了東西,咱們竟然都沒察覺。”


    四爺輕笑一聲:“那等太子回來,你可得找機會跟這位太子好好的聊聊。謹國公府跟公主府,這可是兩碼事。金成安的態度,不能代表我的態度。而我的態度,自然也不能代表你這個公主的態度。”


    這倒也是。跟金成安陪綁這事,有點冤。


    可等太子回京城的時候,已經是十一月的天了。


    宮裏傳旨,叫自己進宮,因為皇上要給太子辦接風宴。


    一般這樣的事,四爺是不會跟著進宮的,“我正好去處理處理暗衛營的事。也看看這次刺殺太子的人都是出自哪裏的?”


    林雨桐這才一個人進宮。


    接風宴擺在梅林的亭子裏,永康帝看著比之前是康健了許多,至少麵色不那麽蠟黃了,走路再不用人扶了。宮裏最近都盛傳,說李才人失寵了,皇上不去過夜了的話。所以,今兒見到的林芳華,叫人瞧著,臉上確實帶著幾分幽怨的神色。


    皇後一個勁的給太子夾菜:“這孩子,風餐露宿的,一出去就是好幾個月,可是受罪了。”


    可林雨桐卻覺得,太子的眼裏閃著別樣的亮光,是之前一直困在皇宮裏所沒有過的。隻能說,他這一趟的收獲,不小。“母後多心了,兒臣一路都挺好的。委屈了誰,也不會委屈了兒子的。一國儲君的臉麵和排場總是要的。”


    林雨桐挑眉,以前他可不會這麽理直氣壯的說出‘一國儲君’的話的。


    看來,他已經慢慢的知道了,儲君在官吏和百姓心中的地位了。也慢慢的開始進入這個角色了。更重要的是,隻怕他接觸到了端親王留給他的力量了。權力和財富是人的膽!


    她臉上沒露出什麽神色來,隻是將甘氏給夾過來的乳瓜和青菜都默默的吃了。


    永康帝就將手邊的一碟子新鮮的草莓叫人給林雨桐遞過來,“這是暖棚裏的,朕總覺得酸,你們年輕人牙口好,嚐嚐滋味如何。”


    林雨桐接到手裏,還沒謝恩呢,就聽見永康帝轉臉就去問太子:“聽說路上遇到匪盜了?朕接到奏報,嚇了一跳。都不敢聲張,就怕叫你母後知道了跟著你懸心。”


    皇後麵色果然一變,上下打量太子:“我兒可是傷到哪了?”


    太子看了一眼永康帝,對皇後低聲道:“母後放心,父皇給了兒臣便宜行事之權。調動地方兵勇,幾個毛賊能耐我何?”


    皇後的麵色這才好看了點。


    可林雨桐卻心道:這便宜行事之權,是說各地的官員可以隨他處置。但調兵的權力,卻並不在便宜行事的範圍之內。太子學會堵皇上的口了。這該是一種進步呢?還是說他膽肥了?


    林雨桐吃了一個半紅半白的草莓,咂了半天,也沒吃個滋味來。她吃的認真,可耳朵眼睛一點也沒閑著。


    她看見永康帝拿著勺子的手明顯頓了一下,隨後就見甘氏將皇上麵前的湯碗拿開了,“先吃菜,再喝湯。才喝了藥,一肚子湯湯水水的。”好似皇上剛才的停頓,隻是因為一碗湯。


    接著,她就笑吟吟的一邊給永康帝布菜,一邊對太子道:“幸虧太子沉穩,知道調兵,要不然,皇上可不急壞了。接到鎮西將軍的折子,還跟我誇了半天,說殿下有魄力。”


    永康帝點點頭:“這次回來,你也該叫鎮西將軍派兵直接護送你回來的。以後再不可這麽逞強。”


    金雲順點點頭:“是!兒臣遵旨。”最棘手的事,沒想到就這麽三言兩語的給交代過去了,他還真有些沒辦法相信。在路上不知道編了多少理由,可到了宸貴妃嘴上,就是這麽輕描淡寫。看來,交好宸貴妃還真是有必要的。他這麽想著,就扭頭跟林雨桐說話:“皇妹這段時間,在京城都做些什麽。”


    林雨桐抿嘴一笑,將那碟草莓放在兩人中間,就道:“我嘛,吃吃喝喝,哪熱鬧就上哪去。沒有什麽正經事幹。無趣的很!”


    金雲順馬上就了然。這位公主,算不上正經的宗室裏的人。一般宗室女眷有個聚會,也都不一定愛叫她一起。畢竟,皇家的私生女,也是私生女。這樣的身份,一些長輩是不喜的。而臣下女眷的聚會,她自己又不樂意去。都是逢迎巴結的,可不無趣的很嗎?


    他不知道想到什麽,轉臉對永康帝道:“兒臣還真有些想法,正想說給父皇聽。說不得還得勞煩皇妹一二。”


    永康帝覺得金雲順這是一再的試探自己的底線,心裏閃過幾絲怒意,但臉上卻越發的慈和起來:“你是儲君,有什麽就說。不用這麽小心翼翼。”


    林雨桐卻覺得這有點像是一二把手互懟。


    金雲順眼神閃了閃,就放下筷子正色道:“兒臣一進京城,就聽見市井之中多了許多流言。好似有什麽人家騰出別院供進京的舉子吃住等等。兒子覺得,這不管是出於什麽原因,這麽做都有些邀買人心之嫌。方法並不可取。”


    嗬嗬,這位太子可是對著林芳華開炮了。誰不知道李才人委托遠方親戚林家的老太太,資助寒門學子的善事。如今,太子一開口,就說林芳華邀買人心,還真是有意思了。


    當然了,兩方的衝突,是永康帝樂意看到的。


    林雨桐就見永康帝肩膀都放鬆了下來一般,隨意的道:“我兒說的有理,那依你看,該如何呢?”


    林芳華一臉怒色的要開口,都被永康帝一個冷眼過去,給嚇回去了。


    金雲順站起身:“兒臣以後,可以在京城建一座藏書樓。收集天下的孤本珍本手抄本。這些學子中,若是有那貧寒的,可在藏書樓抄書,換取一日三餐。這些手抄書分門別類的放好,平日裏,也對外借閱。或是在藏書樓裏給那有向學之心卻又買不起書的學子,大開方便之門……”


    話沒說完,永康帝就連聲說好。


    因為這確實是好事,他要是否定了這個提議,不僅得被冠以昏君,更是得把天下的讀書人給得罪了。這是不同意不行的提議,那就不如高高興興的,放開胸懷同意了。


    而太子,僅憑著這一項提議,在讀書人之中,可就樹立起了威信。


    林雨桐覺得,太子從這一刻,才算是真正的邁上了大周的曆史舞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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