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穿故事(155)


    三個阿瑪把孩子領回家了。九爺的銀票卻留在桌子上。


    九爺帶著伊爾哈,先去了福晉屋裏。


    九福晉看著回來的父女二人,哪怕是出於客氣,都要問一聲的。


    九爺扭頭對著九福晉大概說了一聲:“……不就是一出戲嗎?什麽大不了的事。不喜歡了,叫他們改好了再演就是了。”


    重點不是戲好不好?重點是大家都覺得公主是一種沒腦子的生物好不好。


    人傻錢多隨便哄?


    伊爾哈不滿意她阿瑪的輕描淡寫,於是真身跟九福晉訴說委屈,“……從寫這個戲的人,到看戲的人,都覺得這是對的。這沒有問題。可這恰恰就是問題。皇家的公主是那個樣子嘛?怎麽還沒人家鄉下財主家的女兒有見識呢?人家看到賣字畫的書生,就想著借銀子給他。為什麽?因為從他的字畫上看到了這個人的才情。覺得這個人遲早都不是池中之物。於是給他銀子,結個善緣。結果人家這土財主,更是個有魄力的,有前程好啊。剛好在他沒發跡之前,就把閨女嫁給他。將來萬一出息了,白賺了一個當官的女婿,多好。可到了公主身上呢,偏偏瞧上了狀元郎。可是,這狀元郎很稀罕嗎?三年出一個,加上恩科的話可能還更多。不過年紀輕輕中狀元,還算有可取之處吧。可這中了狀元隻是仕途的第一步,滿朝的大臣看看,有幾個出身是狀元榜眼探花的。當官是隻會寫文章就行了嗎?那公主得多傻,才一眼看中了他。再說了,他能說出仰慕公主的話,可見心裏是願意的。從這裏可以看出,這個人的心思隻在富貴,不在仕途上。誰不知道,一旦尚了公主,這仕途就走不遠了。這樣一個攀上公主就能安享富貴的心思,簡直昭然若揭。最最可笑的事,皇上還能同意這事。叫自己的公主跟一個土財主家的小姐共侍一夫。一個狀元罷了,當他是誰啊?這公主不但蠢,連戲裏的皇上都蠢。跟人家土財主父女比起來,就是一對大號的蠢瓜。你瞧那土財主家的姑娘,最後更是以退為進,主動讓賢,博了個美名。侍奉婆母,連休了她的理由都沒有了。更重要的事,人家自保成功了。想想那王寶釧,苦守寒窯十八年,都活的好好的。怎麽偏偏當了皇後了,就隻當了十八天呢?那西涼的公主真的能叫那麽一個人占據了她的位置?今日不殺了她,明日都得殺了她。所以,王寶釧可沒有這個地主家的小姐聰明呢?”


    九爺一直看著自家的大閨女小嘴吧嗒吧嗒的一張一合,嘴裏說的這些,竟然覺得十分有道理。好像這才應該是背後的真相的錯覺。這麽一比較,好像是把公主和皇上襯托的有點傻。


    當然了,這都不是重點。重點是這孩子什麽時候開始,已經有這樣的見識了。


    他有點驚喜。不由的看向九福晉。


    就見九福晉點點頭,“主子娘娘都是怎麽教你們的?”


    伊爾哈愣了愣,“沒怎麽教啊。最多就是說說故事。”


    九福晉又問道:“像是王寶釧的故事?”


    雅爾哈點點頭。


    九福晉又問:“鍘美案你也看過,你又怎麽看呢?”


    伊爾哈一歎就道:“我就想,這陳世美死了之後呢?”


    “什麽?”九福晉沒明白伊爾哈的意思,又問道。


    “秦香蓮無辜,那位公主其實也無辜。”伊爾哈苦笑道:“秦香蓮是弱者,人人都同情秦香蓮,可誰又知道這位公主的苦楚。陳世美是死了,公主的日子還能過。那麽秦香蓮自己呢?她的日子還能過嗎?一個女人帶著兩個孩子,就算家有產業,就能過的好嗎?不是每個官員都如同包拯一樣的。更有縣官不如現管的話。隻怕當地的官員為了諂媚上麵,她們日子好不了。”


    這就是殘酷的現實。是精彩的故事之後,不得不麵對的現實。


    而五爺此時也皺眉看著梅果,梅果也自有她的認識和道理。


    “這簡直就是落魄文人編出來惡心人的。那什麽李文山,家裏隻有一個老母親,病了還得靠他賣字畫為生。這是個什麽人啊?至少之前,一直是靠著他老娘供養的。我就瞧不上這樣的文人,除了念書,四體不勤五穀不分。還有那個財主家的小姐,怎麽會覺得這個秀才孝順?真是滑稽。真要是孝順,就不會成年了還要老娘養著。這樣的人科舉出來,就算當官,也當不了個好官。婚後,更是靠典賣妻子的嫁妝。連養家糊口的本事都沒有。赴京趕考,三年一去不回頭不說,連一封信都不捎。那公主到底是什麽眼神啊,會覺得這樣的人有情有義。”


    五福晉倒是詫異的看了一眼梅果。這些庶女她向來是不管的,但自從梅果進宮後,每次回來,對她的態度就親近上兩分。雖然不會貼上來,但這樣的適當的保持距離,尊重,親近就很好。至少不會像是以前一樣,委委屈屈的,覺得自己虧待了她們似得。


    她扭頭跟五爺道:“行了,孩子有自己的判斷是好事。”


    五爺扭頭,詫異的看了一眼五福晉。他本來是怕福晉罵孩子的,沒想到先是為孩子說了話。他嘴角動了動,要說什麽到底沒說出口。


    難道真的是以前對福晉有偏見?


    就聽梅果繼續道:“皇額娘說,這戲裏麵都是百態人生。其實,我以前不懂事,給嫡額娘添麻煩了。”說著,對著五福晉行了禮,匆匆的走了出去。


    一方麵,她終於知道像是他們這樣的人家正妻的艱難。另一方麵,大概又有對自身出身的難堪,


    不喜歡妾室,可生母偏偏是妾室。不喜歡庶出,自己偏偏是庶出。


    認識與自我的矛盾,難免叫人糾葛難耐。


    五爺看著梅果的背影,第一次感到了尷尬。尤其在福晉的麵前,更是尷尬難堪。


    連孩子都覺得他錯了,他難道真的錯了嗎?


    林雨桐看著七福晉帶著三格格過來,聽了她們說了,才知道原委。


    “沒事。”林雨桐隨意的擺擺手,“回頭我打發人去瞧瞧,就幾個姑娘的手勁,打不壞人。”但也別叫人家孩子戰戰兢兢的,到了家裏之後再被家裏打一頓了。


    七福晉就不好意思的道:“這些孩子淨是給娘娘惹事。”


    林雨桐搖搖頭,“孩子嗎?就得有些鮮活氣。”她還鼓勵沁芳道:“有機會出去走走,見識見識市井民情挺好的。每一個人的認識都是不一樣的,咱們不能要求他們跟咱們同步。有些事情,不是一頓鞭子能解決的。”


    沁芳應了下來,


    七福晉見林雨桐確實沒有惱怒的意思,才起身告退。


    林雨桐多少有點欣慰,每個孩子的悟性和性格都不一樣,不一樣的人,在同一件事情上往往得到的感悟就不同。但是不人雲亦雲,有自己的思想,不再做別人的牽線木偶,就是一個進步。


    她不光叫人給被打的幾個孩子送了藥材過去,更是給三個姑娘送了賞賜。


    一方麵告訴他們,大街上打人,是有些衝動。另一方麵也鼓勵她們,人都有自己的認識和堅持。


    四爺聽林雨桐說了這事以後,打發人將引起爭論的戲本子叫人呈了上來。晚上躺在那裏看了看。


    對於這個窮秀才,四爺的評價是,處心積慮,想要向上爬的人。


    他點了點這個戲本子,“隻怕寫這個戲本子的書生,應該跟這個主角的性格類似。”


    林雨桐想了想,就點了點頭。


    這個窮秀才廟門口擺攤,就是衝著這些有錢有閑的人來的。沒銀子不給香火銀子廟裏也不會好好接納的。而他看見富家的小姐,要是他不主動推銷自己,贏得小姐的同情,人家也不會知道他家裏還有生病的老母親。


    而這個寫戲本子的人,所在的戲樓,背景深厚。要是真被貴人相中,哪怕是在王府做屬官。那也是一步登天。


    所以,對於四爺的判斷,林雨桐是認同的。


    可叫林雨桐說,這秀才卻是一個善於推銷自己的人。他第一次將自己推銷給了富家小姐,靠著同情,賺了銀子。第二次,他將自己推銷給了土財主,成了財主家的女婿。第三次,他將自己推銷給了皇帝,成了狀元。第四次,他將自己推銷給了公主,做了駙馬。這樣一個人,要是放在現代不做銷售都可惜了。


    林雨桐卻從中得到了靈感,突然覺得,這些戲本子,就是最好的教材。


    同一個故事,有的人能看到大局,有些人卻著眼於小處。


    這一方麵,能教會孩子怎麽去看事,看人。也能叫林雨桐順便看清楚這些孩子的性情。


    等五福晉和九福晉轉述了梅果和伊爾哈的話,林雨桐更堅定了自己的判斷。


    伊爾哈從這裏麵看到了謀算,梅果卻從這裏看到了倫常。


    如果選擇一個人撫蒙,伊爾哈就比梅果合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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