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看清流夏的容貌時,那位殺手似乎也是微微一怔,盡管這短短一瞬幾乎難以察覺,卻已經被一旁的男人敏銳地捕捉在眼中。


    不過殺手看起來並不著急開第二槍,隻是用黑洞洞的槍口對準著那個男人。令流夏感到奇怪的是,那個看起來像色狼的男人非但沒有任何懼色,反而還保持著放蕩不羈的笑容,輕挑著眉毛斜睨著那個想要致自己於死地的人。也是在這個時候,流夏才看清原來剛剛抵在她腹部的東西原來不過是個電視遙控器!


    這個混蛋,真是太過份了!


    此時,門外忽然傳來了幾聲急促的喊聲,“米蘭特少爺,您沒事吧?米蘭特少爺?”


    男人聳了聳肩,對著那位殺手輕笑了起來,“你還有半分鍾的時間可以離開這裏。”


    殺手的神色倒也不驚慌,就像是早就意料到了事態會這樣發展。他有意無意地又看了流夏一眼,隨即如幽靈似地閃到了窗口,嫻熟迅捷打開了本來緊閉的窗戶,接著如同飛鳥般一個縱身翻出了窗外,竟然就這麽從八樓跳了下去!


    就在兩人對視的一刹那,流夏終於看清了白色麵具下那雙如聖母般恬靜的藍色眼眸,這更是讓她確定了自己的猜測。


    沒錯,就是他。


    那個——暖金色的少年殺手。


    她愣了愣之後立即飛撲到了窗前往下望去,可是樓下卻什麽也沒有。那個少年殺手就好像蒸發在了空氣之中,消失地無影無蹤。與此同時,房外的幾個黑衣男人也撞開門衝了進來,神色驚慌地詢問著那位米蘭特少爺是否受驚。


    一見這個陣勢,流夏頓時感到了一種不好的預感。這幾個男人看上去就不像是好惹的家夥。或者這麽說,他們的身上似乎都散發著和某種這個社會格格不入的氣質。


    “你們都不用擔心,少爺哪是這麽容易就被嚇住的。”門外又傳來了一個清澈明淨的聲音。這聲音雖然清冷,但平緩溫和的語調恰好緩解了那股清冷。


    流夏循聲望去,隻見一個麵目清秀的眼鏡男子正走了進來。在這樣詭異的氛圍下出現的這個男人,就像是在月光下輕輕搖曳的一株月見草,給人一種清新淡雅的感覺。雖然他不像有些人那麽引人注目,卻偏偏有著仿佛清水般的透明存在感,仿佛隻要輕輕觸碰,他就會像水滴一樣消失。


    “佐拉,知不知道我差點就死了,你都一點也不擔心我。”米蘭特故作傷心地搖了搖頭。


    “你也說是差點死了,那不就是還沒死成。我為少爺你高興還來不及,有什麽可擔心的。”佐拉的口齒倒是頗為靈巧。


    米蘭特一時語塞,哼了一聲沒有再說什麽。


    “啊,少爺的臉上怎麽……”一個小個子的男人臉色蒼白地指向了米蘭特臉上的某個部位。流夏抬頭一看,心裏更是叫苦不迭,那,那不是被她打出來的熊貓眼嗎?


    糟了,看起來這次一場惡戰是難免了。


    “少爺,這個女人是……”佐拉似乎也留意到了流夏的存在。當他的目光掠過流夏的臉龐時,眼底深處似乎微微一閃。


    “哦,她隻是走錯房間而已。”米蘭特看了看她,“還不走?”


    這個回答完全出乎流夏的意外,她想都沒想就點了點頭,說了一聲抱歉後迅速退出了房間。


    當房間裏隻剩下兩個人的時候,笑容忽然從米蘭特的臉上消失了。


    他的眼神變得淩厲鋒銳。


    “如果沒有猜錯,這次來襲擊我的殺手應該是ee的人。”


    “我也是這麽想。不過ee的殺手似乎很少失手啊。”佐拉推了推眼鏡,“難道他們的目的並不是……”


    “不錯,羅馬是ee的地盤,如果我死在這裏,他們的嫌疑最大,之後的麻煩更是源源不斷。我想don和a應該不會那麽愚蠢。他們的目的隻是想給我一個警告,讓我退出這次政府的投標。”米蘭特彎了彎唇,“不然,像剛才那種一流殺手又怎麽可能射偏子彈。”


    “不過這種警告看來似乎對少爺並沒有用。”


    “誰說沒用?”米蘭特暗沉的眸光一閃,“在殺手沒有進來之前,房間的門已經被打開了。”


    佐拉的神色一斂,“你的意思是說我們這裏有內鬼?”


    “立刻去查,一旦查出是誰,先不要殺他。”米蘭特勾起了嘴角,眼中閃爍著玩味又殘忍的光芒,“我要他活下去。”


    佐拉習慣性地推了推眼鏡架。對於少爺作出這樣的決定,他並不陌生。因為在米蘭特少爺看來,讓一個人受懲罰不是殺死他,而是讓他看著自己的家人朋友全部因他而死,他卻無能為力。


    這樣被少爺折磨至瘋的人已經不知有多少了。


    “對了,剛才的那個女孩,你也立即派人去查查她的底細。”


    “少爺,你的口味什麽時候變了?”


    “她——可能認識那個殺手。”米蘭特眯了眯眼睛,撩起了一抹意味不明的浮光。


    “明白了,我馬上就去查。”佐拉朝門口走了幾步,又轉過身,“不過,在這之前,我想再問一句,少爺您的熊貓眼也和那個姑娘有關嗎?”


    米蘭特少爺的麵色一陣發白,“別說廢話了,還不趕快去給我買副深色的墨鏡來!不然我就開除你!”


    此時的流夏已經打開了827的房門,找到了那條藍色的披肩。回想起剛才發生的事情,她也有點心神不寧。


    那個米蘭特少爺是ee要暗殺的人,他的背景一定也不簡單。在意大利,這樣的組織不止ee一個,尤其是在南部的那不勒斯和西西裏島,分布著好幾個類似的規模不等的組織幫派。說不定,他們也同樣是……唉,自己又差點趟進了一灘渾水中。


    “流夏,你在裏麵嗎?安妮塔說你來這裏幫她拿披肩了。”門外忽然傳來了托托的聲音。流夏穩了穩自己的心神,應了一聲立刻去開了門。


    “這麽長時間還不下來,我擔心你……”話還沒說完,托托的麵色驀然一變,緊緊盯住了她的臉,“流夏,你的臉怎麽有點紅腫?怎麽回事?受傷了?”


    “哦……沒什麽,剛才不小心撞了一下。”流夏忙捂住了那個掐痕,支吾了兩句轉移了話題。


    “等結束後還是先到我家,上點藥我再送你回去。”托托的語氣裏盡是掩飾不住的心疼。


    “我知道你擔心我,不過也不用這麽誇張。”流夏笑著拉起了他的手,“我們還是快點下去吧。安妮塔還等著這條披肩呢。”


    電梯下到七層的時候停了下來。


    門打開的時候,兩個打扮時尚的少年迅速鑽了進來。其中一個戴灰色帽子的少年抬起頭來,正好和流夏打了一個照麵。


    這一看頓時讓流夏的額上冒出了幾滴冷汗,她她她沒有眼花吧?這不就是那個少年殺手嗎?他剛才不是跳下去了嗎?怎麽又會大搖大擺地出現在這裏?


    少年好像完全沒看到她,壓低了帽沿和身旁的同伴低笑著說了幾句話。這樣的他,看起來和普通的意大利少年根本沒什麽區別。


    流夏從沒覺得這短短的幾秒鍾是如此尷尬難熬,狹小的電梯空間令她感到有點透不過氣來。


    “沒事吧,流夏?你的臉色不大好。”托托敏感地察覺到了她的不對勁。


    “沒……沒事。”她抿了抿嘴角,心裏倒是慢慢清明起來。原來這個少年之所以敢跳下去,隻是因為在七樓有人接應他。恐怕那位米蘭特少爺也沒料到他們居然這麽大膽,就這麽在他的眼皮底下玩了一出把戲。


    到了一樓的時候,少年在臨出電梯前忽然飛快地衝她眨了眨眼,隨即一個轉身就消失在了人群之中——


    羅馬隊長的生日晚會還在繼續著,璀燦的水晶吊燈將大廳映照的如同白晝,華麗無比。在明快的意大利舞曲伴奏下,賓客們相談甚歡,而侍應們則端著各式酒水在客人中穿梭來往,忙碌非常。


    流夏並不費力地就在人群裏找到了安妮塔的蹤影,她看起來和一位綠衣美女聊得很是愉快。安妮塔一抬眼看到他們,立即笑著招了招手,而那位原本背對著他們的綠衣美女也緩緩轉過了身。


    “艾瑪?”托托似乎有些驚訝,“你不是病了嗎?”


    艾瑪笑了笑,“我已經好多了。再說今天是隊長的生日,我怎麽可以不來。”說著,她又笑著朝流夏伸出了手,“你好,我們之前見過麵了。我是艾瑪,因為工作的關係和托托已經認識不少年了。這個家夥真是過份,到現在為止都還沒正式把女朋友介紹給我過呢。”


    流夏將披肩遞給了安妮塔後也友好地握住了她的手,順便說了幾句客套話。


    在一旁的托托神色複雜地看了看艾瑪,又轉頭對流夏笑了笑,“estate,肚子餓不餓?要不先去吃點東西吧?”


    還不等流夏答話,艾瑪已經熱情地拉住了流夏的手,“托托你真是小氣,讓她多和我們聊幾句都不行嗎?難道還怕我們吃了她不成?”


    她這麽一說,流夏也隻好點了點頭,“我現在不餓,你去和你其他的朋友聊聊吧。這裏有安妮塔和艾瑪,你不用管我。”


    托托倒也沒有再說什麽,關照了她幾句就離開了。


    不知為什麽,流夏覺得托托對艾瑪的態度有些說不出的奇怪。


    似乎——太過冷淡了。


    對了,前些天這位艾瑪小姐不是還剛剛去過托托家嗎?怎麽一轉眼他就連對方生病都不知道?


    陪著兩位美女聊了一會之後,流夏趁著空隙時去了一趟洗手間。豪華酒店不愧是豪華酒店,洗手間的配置也比別家的精致一些,就連擦手的小毛巾上都統一繡著高檔的金絲線。當她拿起小毛巾擦拭手上的水漬時,聽見洗手間門響了一下,原來艾瑪也隨後走了進來。


    不過艾瑪似乎並沒不急著解決生理問題,她先察看了一下四周,確定了洗手間沒有別人後就一言不發地站在了流夏的身後。流夏不明所以地抬起頭,從鏡子裏看到了艾瑪正用一種複雜分辨的眼神盯著自己。


    “怎麽了艾瑪,你有什麽事嗎?”


    “流夏,你一定聽過灰姑娘的故事吧。”艾瑪幽幽地開了口。


    流夏點了點,不知對方到底想說什麽。


    “很多人都很羨慕灰姑娘,但他們往往都忽視了很重要的一點:灰姑娘本身也是出自貴族家庭,所以才有資格接到來自王宮的邀請,從而有機會認識王子。”


    “艾瑪,你到底想說什麽?”流夏有點摸不著頭腦。


    “其實,灰姑娘和王子還是同一個世界的人。但是你和托托,根本就是兩個世界的人。”她直視著流夏的眼睛,“他是前途無量的足球明星,以後更會是享譽世界的巨星。陪伴在他身邊的不應該隻是位普通平凡的女孩。你倒是捫心自問,你能帶給他什麽?你有什麽可以配得起他?你有能和他並排前進的資格嗎?”


    流夏一聽也來了氣,“艾瑪小姐,我有沒有資格,這並不需要你來判斷。希望你能收回這些話並且道歉。”


    艾瑪不但沒有收斂,反倒更加咄咄逼人,“假如沒有年少時的這段交集,宮流夏,你覺得托托會愛上你嗎?身為球壇巨星的他又怎麽可能和你有任何交集。他不過是因為過去的記憶才選擇了你。可是將來呢?他隻會不停前進,你能追得上他的腳步嗎?遠遠落在後麵的你隻會成為他的累贅。作為托托的朋友,我並不看好你們的關係。”


    流夏惱怒地抿緊了嘴唇,正想要反駁幾句,可腦海裏卻莫名湧起了卡米拉和靜香曾經說過的話。


    “不過這些球星身邊美女如雲,他們的女朋友不是模特就是主持人,我們這些普通人連夠都夠不到。我們和他們根本就是兩個世界的人。”


    “這個世界已經被人為的劃分為了許多不同的世界,每個世界都有每個世界的遊戲規則。彼此之間很少會有交集,即使有交集,多數也是以無奈結局收場。”


    不知為什麽,頭驀的一下痛了起來,痛得她無法再繼續思考。


    “我會站在他的身邊和他並肩前進,絕不會成為他的累贅。這點就不用你操心了。”她麵無表情地扔下了這句話之後就奪門而出。


    回到大廳的時候,托托見她神色有異,關切地問了幾句。但她並沒有將剛才的事情告訴他,隻是推說自己不舒服就提早離了場。


    作為一個女性的直覺告訴她,事情並沒有那麽簡單。


    這個叫艾瑪的女人,是不是——曾經和托托發生過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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