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家在自己的海軍要塞屋島安定下來沒多久,由範賴帶領的源氏軍就緊逼而來,暗泅過海,在附近的兒島登陸。但由於源軍沒有船隻,所以就暫時形成了相持的局麵。範賴比起他的弟弟義經可是差得遠了,他非但沒有積極搜集船隻備戰,反而招來一幫藝妓,在此處快快活活住了下來。


    駐紮在屋島上的平家正好趁這個時候整頓剩餘的戰船和軍隊,準備再次一戰。


    “三哥,那範賴看起來是個無能的人,如果照這樣下去,等我軍恢複元氣,幹脆再一鼓作氣,擊潰源氏軍隊。”知盛的臉色看起來很差。


    宗盛沉思了一會說道:“這次源義經不在,的確是對我們有利,不過我軍元氣大傷,恐怕短期之內難以恢複。”


    小雪沒有作聲,她暗暗疑惑,為什麽這次義經不在,難道是源賴朝把他調離了?他這次應該是立了大功才對,難道賴朝是嫉妒他,才把他調離?還是有別的原因?算了,不管怎麽樣,對付眼前的範賴比較重要。


    “聽說範賴在此處毫無心思備戰,還招來藝妓玩樂,但大軍駐紮在此,必有援送物資不斷送來,不如我們就派一支隊伍抄到他的背後,切斷他的補給線,讓他們進退兩難。”小雪靈機一動,忽然想到了這個方法。


    宗盛和知盛對視一眼,讚同的點了點頭。


    “那麽……”


    “那麽,這個任務就交給我吧,請兩位哥哥放心吧。”小雪飛快的自動請纓。


    “但是……”宗盛望了小雪的臉一眼,欲言又止。小雪淡淡一笑,摸了一下自己的臉道:“現在都什麽時候了,帶不帶麵具有什麽區別,女子又怎麽樣。”


    知盛眼神複雜的注視著她,道:“不錯,現在也不需要那個東西了。你雖是女子,卻猶勝男兒,我們隻會以你為傲。”


    “知盛哥哥……”小雪心頭一熱,“我們一定能會再贏的,一定會,平家不會就這樣被打敗的。”


    “不錯,平家不會被這樣打敗。”知盛斬釘截鐵的道——


    第二天深夜,小雪就帶著一支隊伍平抄到了範賴背後,順利切斷了他的補給線。這樣一來,範賴的軍隊進退維穀,士兵士氣低落,眼看失敗指日可待。但沒過了一個月,又傳來了極為不利的消息。


    “什麽!源義經到達兒島了!”一向冷靜的宗盛也不禁變了臉色,知盛也是一臉凝重,道:“源義經一到,他們必然士氣大振,而且此人擅用奇襲戰術,我看我們不能大意。”


    小雪微皺著眉,百般滋味湧上心頭,義經,為什麽又是你,難道我們注定就要做敵人?這就是我們的宿命嗎?


    正在這個時候,忽然有名武士走進了房裏,並上前通報道:“大人,從京城有消息傳來。”


    宗盛臉上頓現焦急的神色,道:“有重衡的消息嗎?快說。”


    那人低頭道:“從京城打探來的消息說,重衡大人……”他忽然麵有難色,頓了頓,又道:“重衡大人先被押到了京城……和被梟下的平家將領首級一起遊街示眾後,又被押往鐮倉了……”


    “什麽!遊街示眾!”宗盛早已不複往日冷靜,一下子站了起來。知盛也是滿臉悲愴。小雪默然無語,心,已經痛得快要裂開了,最愛的重衡哥哥,居然遭受這種屈辱,他該是什麽樣的心情,他該是多麽痛苦,重衡哥哥,她在心裏不停的呼喚著,疼痛,一波,緊接一波……


    “父親大人和母親大人從小最寵愛的就是重衡了,每次進宮晉見主上,帶的都是他,沒想到現在……”知盛的聲音哽咽,再也說不下去了。


    “知盛,小雪,振作點,現在我們不能管這個了,眼下最重要的是和源氏之戰,都冷靜下來。”宗盛畢竟是一家之主,已經控製了自己的情緒。


    小雪抬眼望他,他的眼中是掩不住的傷痛,不錯,現在最重要的是和源氏一戰,如果取勝的話,說不定還能救回重衡哥哥,平家說不定還會東山再起,不能放棄一絲希望。她重重點了點頭,輕輕拍了拍知盛的肩膀。


    知盛反手握住了她的手,握得很緊很緊。她的手被捏的隱隱作痛,不知為什麽,這絲疼痛卻令她的心裏痛快了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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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過了半個月左右,源義經那邊卻是沒什麽動靜。但平家並沒有因此放鬆警惕,隨時提防義經的奇襲。


    這一天傍晚時分,天色突變,閃電交加,狂風暴雨,風疾雨驟,巨浪翻滾,小雪凝望著翻湧的波浪,這是她來到屋島後遇到的天氣最惡劣的一天了,心裏隱隱的不安起來。


    “小雪,今日天氣惡劣,你就早點休息吧。”知盛忽然在她身後說道。


    小雪轉過身,道:“知盛哥哥,我的心裏有些不安,好像有不好的預感。”知盛走了過來,溫和的說道:“我看是天氣的緣故吧,我也從來沒見過這樣糟糕的天氣。”


    小雪搖了搖頭道:“不知為什麽,我總是有點擔心。”知盛望了望外麵,道:“不用擔心,這樣的天氣,什麽船也過不來,偷襲也根本不可能,早點去休息吧,你也累了。”


    小雪看著傾瀉而下的暴雨,心想知盛的話也有道理,在如此惡劣的天氣下,隻怕船一到海裏就翻了,可能是自己過於擔心了。


    聽著外麵的雷聲,雨聲,狂風聲,海浪聲,小雪遲遲不能入睡,翻來覆去了很久,才慢慢有了一些睡意,迷迷糊糊的進入了夢鄉。


    不知過了多久,她忽然猛然驚醒,看天色已經微亮,風聲雨聲絲毫未減,她側耳細聽,其中似乎還夾雜著一些別的嘈雜的聲音,聽起來象是——撕殺聲,她心裏一個激靈,趕緊起來穿了衣服,正要打開門,門忽然嘩得被重重拉開了,衝進來一個人,小雪立刻抽出刀,定睛一看,原來是知盛,隻見他一臉蒼白,神色焦慮,象是受了巨大打擊,“快,小雪,快離開這裏!”


    他一手拉起她就往外拖,“怎麽了,發生什麽事了?”小雪的心加速跳了起來,難道是——“源義經,該死的居然在這個時候偷襲這裏,也不知道到底有多少大軍,現在外麵亂成一團,你趕緊跟我走!”知盛以最快的速度說著,一邊飛快的把她往戰船拖了過去。


    什麽,,源義經偷襲?這樣的天氣他居然冒這個險,他就這樣的想致平家於死地嗎?是他,為什麽每次都是他,他生來就是平家的克星嗎?她心頭一股悲憤湧起,踉踉蹌蹌被知盛拽到了戰船上。


    “哥哥,我們為什麽不和他們一戰,非要逃跑?”小雪怒道。知盛伸手一指島上,沉聲道:“你看我們現在有勝算嗎?”


    小雪順著他手指方向望去,屋島上一片混亂,隻見源氏的白旗到處飄揚,大夢初醒的平家軍們跟本沒有反應過來,無心戀戰,全都朝戰船上奔逃。也許是保元以來,平家的武士們早已習慣了吹笛作詩、賞花品月的嫻雅生活,或許是寶馬金鞍腐蝕了武士的銳氣,或許是錦衣玉食削弱了武家的英氣,平家軍竟變得如此不堪一擊。


    小雪無語的看著那邊,幽幽道:“那麽,我們是不是連最後一個陸地上的落腳點也失去了……”


    知盛沒有回答,隻是很輕很輕的歎了一口氣。


    源義經,你真要毀滅平家嗎,小雪的心裏第一次湧起一絲對義經的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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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實源義經一直都在等這樣一個機會,所以才按兵不動,早前一直在收購船隻,部署計劃,這次他隻帶了三百武士乘坐五艘船頂著風雨在屋島登陸。在天色微亮的時分,豎起了白色軍旗,呐喊著殺入敵營。平家的士兵們此時尚且還在夢中,他們做夢也沒有想到源氏的部隊會在這樣一個風浪險惡的日子渡海進擊,也不知他們到底有多少人來襲,立刻陣腳大亂,自相踐踏,奪船逃命。實際上,發動攻擊的部隊隻有義經的三百人,計劃中協助作戰的二百餘條兵船被風吹到了阿波,沒能趕上作戰。就這樣,平氏稀裏糊塗的又打了個敗仗,倉惶敗退而去。


    此時,山窮水盡的平家隻好將所有的兵船和士兵集中起來,準備在有絕對優勢的海麵上痛殲源氏。而義經由於在屋島海戰中看到了自軍不通水戰的弱點,於是抓緊時間,日夜操練,在一個月內硬是將一幫隻會騎馬的關東山猴子訓練成了海軍。


    源平兩軍最後決定在門司和赤間之間的壇之浦海麵決戰,對平家來說,這是最後的一搏了……


    “三哥,我們的戰船還有五百艘左右,是不是全部用來決戰?”在決戰之前,平家的人似乎也決定孤注一擲,相比以前反而更冷靜了。


    宗盛輕輕搖了搖頭,道:“主上的禦船附近也要有一些戰船來保護,你抽調一部分到禦船那邊。”他一臉凝重道:“知盛,小雪,這是我們平家的決定性一戰了,一定要全力以赴。”


    最後一戰,為什麽聽到這句話,心裏是這樣的悲涼,背水一戰,以前隻在書上看過,在語文課上學到的時候根本沒有在意,沒想到今天自己也確確實實的嚐到了這個滋味,沒想到身臨其境的滋味是如此的苦澀。


    如果輸了,那麽會怎麽樣呢?平家是不是……她忽然感到胸口一陣窒息感襲來,不敢再想下去。


    “小雪,到時你就呆在禦船裏吧”宗盛看著她,忽然說道。她抬頭一望,宗盛的眼神裏帶著一絲擔憂。“對,你就呆在那裏。”知盛也附和道。她心裏微微一顫,哥哥們是想保護她,不想讓她受傷吧。可是這種時候,她怎麽忍心能袖手旁觀……


    “不,我要守護平家,我要和哥哥們一起並肩作戰,全殲源氏!”小雪堅定的看著他們,一字一句道。


    宗盛和知盛神色複雜的盯著她,半晌,宗盛的臉上難得的露出了一絲笑容,他一把抓起小雪的手,一把抓起知盛的手,緊緊的握在一起,朗聲道:“好,好,就讓我們兄妹們痛痛快快再戰一場!”


    知盛眼中似有霧氣湧上,手上用勁,也握緊了宗盛和小雪的手,小雪心中一陣發酸,哥哥們的手,好溫暖,隻是這一戰,到底結果會如何,她真的不知道。她隻知道她真的不願失去這樣的哥哥們,她絕不能失去他們。為了自己想要守護的這一切,一定會拚盡全力一戰,即使失去生命也在所不惜,付出任何代價都不在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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