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瑞一覺醒來,天已是微亮。夜裏無擾,看來是平安無事。清晨的第一縷陽光正從厚厚的雲層中破繭而出,整個天空呈現出了一片即將蘇醒前的象牙白。


    她漱洗完畢回房時發現葉幕已經在那裏等著她了。平時他總是喜歡穿冷色調的衣服,今天也不例外。一件冷藍色的外套將他本來就沒有血色的麵色襯的更加瑩白,那雙異色雙眸在晨光下幽幽流轉波光,黑如冷夜,藍似冰湖,仿佛透著拒人於千裏之外的氣息。但是她知道,那漆黑冰冷的夜空中有明亮的星辰閃爍,那冰封堅硬的湖麵下有鮮活的魚兒遊動。


    “怎麽還沒有什麽進展嗎?”她對這件事也是相當上心。


    葉幕搖了搖頭,“我們試了好幾次,還是無法找到開啟血靈杖的方法。看起來還要再花上一些時間。”


    “你們這裏人才鬼才濟濟,一定會搞定這個東西的。”她笑著開了句玩笑。不知為什麽,一大早見到他,就好像是喝了一杯清新的檸檬柚子茶那麽心情舒暢。所以即便沒有聽到好消息,她還是保持著輕鬆平和的心態。


    見她心情不錯,葉幕也微微揚起嘴角,像是不經意地想起了什麽,從口袋裏拿出了一個精致的盒子,“對了,這個給你。”


    “給我?”她愣了愣,順手接過了盒子,“我可以打開來嗎?”


    “等一下。”葉幕走到窗前將厚厚的簾子拉攏,整個房間頓時陷入了一片黑暗。他笑了笑,“現在可以了。”


    楊瑞小心翼翼地打開了盒子,隻見裏麵擺放著一串晶瑩圓潤的珍珠手鏈。那是一種極為罕見的顏色,如晨曦般柔美的白色中隱隱帶著一絲淺玫瑰色,像極了漫漫長夜後的破曉時分——那即將蘇醒的天空。從珍珠表麵折射出來的瑰麗光線,就像是黑暗冬夜中的一點燭光,溫暖的令人沉醉。


    “這個……一定很貴重……我不能收……”她支支吾吾地推脫著。


    他麵色微微一沉,唰的又拉開了窗簾,冷聲道,“你不是也收了阿布的那副耳環嗎?”


    “可是……”


    “你不喜歡的話我就扔了。”他明顯有些不悅。


    “我不是這個意思……”她趕緊將這條珍珠手鏈戴在了右手腕上,還討好的朝著他揚了揚,“看,現在我手腕上一邊有一個,多對稱啊。謝謝你,小幕。”


    葉幕的臉色這才緩和了一些,“很適合你。不過這裏……”他邊說邊伸手幫她調整了一下手鏈的位置。冰冷的指尖輕拂過她的手臂,僅僅是這麽觸碰在一起,竟也在她的心裏擊起絲絲漣漪,泛起一陣意亂情迷。


    其實,也不是完全沒有希望的。


    隻要她一直選擇做個普通人,也是會將彼此距離拉近的吧?


    “這珍珠真的很漂亮。你是在哪裏買的?”她輕輕轉動著手腕,眯起眼欣賞著那瑩潤的光芒。這是他第一次送她禮物吧。


    “這怎麽可能買得到,是我從……”說到一半,葉幕忽然不吱聲了。好險,差點說漏嘴,他總不能告訴她,其實這是他半路打劫了未來姐夫送給姐姐的禮物吧。


    “啊,時間不早了。我得去接媽媽了。”幸好楊瑞惦記著這件事,所以也沒深究下去。


    “也是,那我們走吧。”葉幕順手戴上了那副特製墨鏡。


    “你……也去?”


    “對啊,我當然要陪你去迎接嶽母大人啊。”他戲謔地彎起了唇角,“難道你不想免費享受瞬間移動直達待遇嗎?”


    聽到後半句,楊瑞頓時沒了脾氣。


    一眨眼的功夫,兩人就到了楊瑞家的樓下。說來也是奇怪,剛才還是晴空萬裏的天氣,轉眼之間就變得陰雲密布,就像平靜的大海深處正在醞釀著洶湧的風暴,透著一種莫名的壓抑。


    走在樓道裏,葉幕就像是感應到了什麽,微微蹙起了眉。他比楊瑞早一步先走到了302室門口,輕輕按了按門鈴。


    沒有人來開門。


    楊瑞的臉一下子變得慘白,一種不祥的預感從她的心間極快掠過,立即又被她壓了下去。她不敢想,也不願想。


    “媽媽可能隻是出去了。”她說這話更像是在解釋給自己聽。但不知為什麽,她卻沒有勇氣用手上的鑰匙去開門。


    葉幕沒有說話,伸手接過了她的鑰匙。


    咯答——鑰匙在鎖孔裏發出了一聲沉悶的輕響。隨著門被慢慢打開,他的身體忽然變得僵硬,就像是被施法定在了原地。


    “怎麽了?”她低低問了一句,正要往前探去,卻驚愕地聽到葉幕厲喝一聲,“不要進來!”


    不要進來。


    這四個字就是一把鋒利無比的電鑽,一下子鑽空了她的大腦,接著,又殘忍無比地鑽空了她的身體,她的血液,她的心髒,她的思想。


    在呆了幾秒後,她忽然又不知從哪裏來的力氣,使勁將葉幕推到了一旁。


    房間裏那猝不及防出現的恐怖情景,幾乎成了她一生的夢魘。


    整個房間呈現出了一種妖異萬分的深紫色。裏麵的家具,擺設全都消失不見,空蕩蕩一片,所以讓人一眼就留意到了牆角的那一具,不,確切的說,是半具屍體。


    因為——隻能看到自腰以上的部分。


    僵硬到抽筋的腿快要支撐不了她的身體,無邊的恐懼讓她的大腦一片空白,噩夢般的顏色染滿視線。楊瑞感到自己的全身像個篩子般地抖了起來,但僅存的冷靜還是讓她機械地走了過去,直到看清那具屍體的麵容時,她終於崩潰地驚叫出聲。


    “小璐!”


    沒錯。這是隔壁的小璐,那個笑容羞澀,心地善良的高中女孩。那個總是甜甜叫著她小瑞姐的女孩。現在竟然成了半截屍體!


    她心裏猛的一個激靈,那麽媽媽呢?媽媽在哪裏?理智告訴她應該去其他房間看看,但一想到媽媽可能也遭了毒手,她就覺得自己的五髒六腑仿佛都被硬生生撕成了兩半,四肢變得軟乏無力,甚至連站著的力氣都沒有了。


    “呃……”就在她不知所措的時候,小璐口中忽然發出了一聲低低的呻吟。


    楊瑞大駭之後又像是見到一絲曙光般撲了過去,連聲低呼道,“小璐!小璐,你能聽見我說話嗎?”


    “好難受……”小璐的聲音聽起來極為痛苦。


    半截屍體突然開口說話,這情形未免太過驚悚詭異。但對於此時的楊瑞來說,這無疑是她的最後一線希望。


    “小璐!到底發生什麽事了?我媽媽呢?我媽媽呢?你知不知道她在哪裏?”楊瑞也顧不了對方現在的樣子有多麽恐怖,抓住了她的雙肩急切問道。


    “綠……綠眼睛……”她答非所問地發出了夢囈般的聲音,斷斷續續不知所雲。突然又拖著半截身體在地上翻滾起來,“好難受……好難受……救救我……”


    楊瑞被她的慘狀嚇到,想要幫她減輕痛苦,卻又不知該怎麽做。


    “小瑞,你讓開。”驀然聽到葉幕的聲音,她這才意識到自己居然忘記了他的存在。抱著最後一絲希望,她緊緊拉住了他的衣角,就像是撈住了一根救命稻草,“小幕,你幫幫小璐好不好?你救救她!快點救救她!”


    “已經太晚了。”他搖了搖頭,“我所能幫助她的,就是早點結束她的生命。”


    她臉色大變,望了一眼還在痛苦中煎熬的小璐,不得不沉重地點了點頭,“我什麽也不問了,小幕,快點讓她解脫吧。”


    葉幕垂下了眼,從指尖迅速飛射出一道銀色光芒,利劍般穿透了小璐的太陽穴。


    幹脆利落。


    小璐連聲音都沒發出就沒了呼吸。


    楊瑞隻覺胃部一陣劇烈痙攣,突如其來的惡心感令她忍不住幹嘔。本來就已經快要支持不下去的身體開始搖晃,眼睛幹澀酸痛卻流不出一滴眼淚。


    為什麽會發生這種事,到底是誰這麽殘忍!


    “媽媽……”她喃喃叫了一聲,又強撐著站了起來,想去其他房間再看個清楚。


    “伯母不在其他房間。”葉幕適時地給了一個解答。這個回答令楊瑞稍稍鬆了一口氣,以至於沒有再去細想一下,這句話背後更深層的可怕涵義。


    想起剛才小璐口中所說的綠眼睛,她的腦中忽然閃過了一個念頭,“阿黛拉……會不會和她有關?”昨天才見過阿黛拉,今天家裏就出事。這難道隻是巧合嗎?


    而且……阿黛拉的眼睛就是……綠色的……


    “這的確是魔黨tzimisce族最擅長的魔法——深紫毒霧。凡是中了毒霧的生物,無論是妖還是人,都會在短時間內化作粉塵。”葉幕的臉上什麽表情也看不出,“不知道是什麽原因,你的朋友隻中了一半的深紫毒霧,所以她的下半身已經化作粉塵,但上半身還是繼續存活,更加生不如死。”


    楊瑞隻覺得背後冒起了一股刺骨的寒氣,她急忙去查看小璐倚靠的牆角,果然在那裏發現了一撮淺紫色的粉塵。


    “那……我的媽媽呢?難道她被抓走了?”這或許是她現在所期盼的結果。至少那樣的話,她還能保留一絲希望,媽媽還活著。


    但是當楊瑞對上葉幕的視線時,她忽然意識到,那可能真的隻是奢望。


    “你什麽也不要說。媽媽她,隻是失蹤了。”她搶在他之前先開了口,“我要去找她。我一定會找到她。”


    “小瑞,既然事情已經發生了,你隻能選擇麵對。”他用一種上帝般憐憫的眼神望著某個方向,“伯母她……也是中了深紫魔霧。”順著他的目光望去,楊瑞看到在房間的另一角,也有著一堆同樣的紫色粉末,隻是顏色更加深一些。


    就在這時,她才明白葉幕剛才那句話所隱藏的涵義是多麽可怕。


    媽媽不在其他房間。


    因為,媽媽一直就在這個房間。


    她倒退了幾步,彎下腰又劇烈的幹嘔起來。可即使什麽也吐不出來,她還是不斷不斷地嘔吐著,胃好像已經不是自己的了,痙攣著,抽搐著,就像是一隻翻轉過來的口袋,怎麽抖也倒不出任何東西。


    葉幕的眼中掠過了一絲心痛,指尖微微一動,將她整個人籠罩在了透明的光圈中,帶有治愈功能的魔法很快緩解了她胃部的痙攣。或許是這個魔法提醒了她,楊瑞的心底又湧起了一絲希望,“小幕,你認識死神的對不對?或許隻要你去求求情,媽媽和小璐就可以複活了?如果可以,我情願用自己的命去換!”


    葉幕抬起頭的一瞬間,窗外烏雲的陰影正好遮住了他那冷峻的臉,那雙璀燦的異色眼眸此刻竟然反射不出任何光亮,隻有一片死氣沉沉,“如果不是深紫毒霧,不用你說,我也一定會想盡辦法去求修讓她們複活。但是中了深紫毒霧的人,身體和靈魂都化為了粉末,就連死神也無能為力。”


    她就像被什麽重重擊打了一下,身體晃了晃,差點摔倒。


    房間陷入了一片無聲的死寂之中,兩人默默相對,誰也沒有再開口說話。


    這樣沉悶的氣氛很快就被楊瑞失控的笑聲所打破。她笑得近乎歇斯底裏,就好像是快要渴死的旅人在沙漠裏找到水源卻發現那原來是海市蜃樓時的絕望,“你的意思是我媽媽變成了那堆粉塵?嗬嗬,這怎麽可能!怎麽可能!真是笑死人了!”


    是的,她無法接受這個事實。她的媽媽,昨天還在這裏和她談笑風聲,還在為她做著最可口的菜肴,還在說著要去匈牙利看風景,還在……今天卻有人指著一堆粉塵告訴她,那就是她的媽媽。這會不會太荒謬,太悲哀,太殘忍!那樣一個活生生的人就這麽消失了……更何況那還是世界上最愛她的,也是她最愛的人,就這麽消失了,竟然連魂魄都不曾留下!


    還有小璐,那個無辜的女孩又犯了什麽錯?為什麽要受到這樣殘酷的對待?


    “這不是真的!葉幕,你告訴我,我是在做噩夢對不對?”她抓起了葉幕的手,使勁往自己的臉抽去,“你打我!現在打我!這一定是做夢!我一定感覺不到痛!”


    “小瑞,你先跟我回去。”葉幕製止了她的失控舉動,試圖想讓她冷靜下來,卻被她用力一把推了開去。


    “你走。”她轉眼之間又換上了一副麵無表情的表情,伸手指著門口,“馬上走!我不想見到任何人!任何人!”


    葉幕神色複雜地看了她一眼,什麽也沒說就推門而出。


    他的離開就像是抽去了楊瑞僅存的一絲力氣,她將臉深深埋在了雙手之中,又以一種無法承受的姿勢慢慢跪倒在了地上。隱隱約約,她似乎感覺到自己心髒上的傷口又重新裂開了,滴滴答答不停淌著血。無盡的傷,全都化為了真實能感受到的劇痛,折磨著身體的每一個部分。而來自心底那種悲哀的絕望,就像是拍打著海岸的風浪,一浪大過一浪……直有種要將她全部淹沒的錯覺。


    她已經看不見任何人,也,已經聽不到任何聲音,在這一瞬間,她好像被孤零零拋棄在這個世界上。


    她已經沒有爸爸了。


    現在,就連唯一的媽媽都被奪走了。


    葉幕神色漠然地倚在門外,從窗口投射進來的一抹陽光將他的影子拉得長長的,看上去頗有幾分落寞。盡管他的臉上什麽表情也沒有,但內心的焦慮或許隻有自己才清楚。


    有生以來,第一次為另一個人這樣心痛。


    也是,第一次領略到了深深的挫敗感。


    原來自己,也不是萬能的。


    黃昏時分的前世今生茶館,早早就掛上了打烊的牌子。往日充滿歡聲笑語的客廳,此時卻被一種沉重壓抑的氣氛所籠罩著。


    “小瑞現在怎麽樣?”葉晚的聲音首先打破了這份沉寂。


    葉幕揉了揉自己的額頭,他的神色看起來有些憔悴,“小瑞她待在那裏一直不肯出來。我怕她想不開,隻好用魔法把她弄暈先帶回來了。”


    “這也難怪她。”葉晚的眼圈微微泛紅,“怎麽會變成這樣呢?伯母和小璐都是那麽好的人……怎麽說沒就沒了。到底是什麽人這麽殘忍?”


    “深紫毒霧,這是魔黨tzimisce族最擅長使用的魔法。而且是親王級別的血族才允許學習的招術。”維皺起了眉,“難道這次下毒手的真是魔黨?


    葉幕搖了搖頭,“雖然我不能百分百確定,但聽那個女孩臨死前的描述,下毒手的人很有可能是維也納親王阿黛拉。”


    “昨晚你們不是碰到阿黛拉了嗎?”弗朗西斯沉聲道,“這或許不僅僅是巧合吧。”


    “但是以阿黛拉的實力,根本不可能這麽快破除我的結界。”葉晚的臉上露出了困惑的表情,“而且最讓我不解的是,結界被破除時,我居然一點感應都沒有。”


    “我怎麽也不明白,為什麽魔黨要襲擊小瑞的母親。”葉幕抿緊了嘴唇,“他們和她完全一點關係也沒有。”


    聽到這句話,葉晚的眼中似乎掠過了一絲微妙的神色。


    “姐姐,那麽這幾天小瑞就拜托你了。怎麽說你也比我們這些男人細心點。”葉幕將麵前的茶杯嘩啦一推,顯然無心喝什麽。


    葉晚的視線停駐在他的臉上,那裏呈現出了她從未見過的黯淡,恍如明珠蒙塵,輕雲蔽月。從小到大,雖然和弟弟相處的時間並不算太長,但在她的心裏,其實一直都將弟弟看作是個孩子,潛意識裏從沒有認為他已經長大。


    可是,就在此刻,她忽然意識到,弟弟已經長大了。


    “你放心吧。我會找機會安慰她的。”她輕輕拍了拍他的肩,“小瑞也不是普通的女孩子,她的個性那麽堅強,一定會過了這一關。”說到這裏,她有些意外地看到弟弟的目光聚焦在了某一處,臉上的表情也隨之變得奇怪起來,似乎所見到的情景讓他無法再保持慣有的漠然。


    葉晚抬頭一看,隻見楊瑞不知何時已經出現在了樓梯上。她整個人看起來就像是被抽幹了身上所有的血液,單薄的身體幾乎成了一具空殼,無論是麵頰還是嘴唇都色白如紙,甚至還泛著一層幽幽的冷青色。她沉默的樣子就連地上的塵土都比她有生氣。


    “小瑞,臉色這麽差,先過來喝杯熱茶暖暖。”葉晚小心翼翼地用著措辭,生怕一不小心刺激到她。


    楊瑞搖了搖頭,“不了,我隻是想出去一下。”她的語調似乎已經平靜了許多,但如果仔細聽,還是能辨別出其中夾雜的一絲顫音。


    “這個時候你要到哪裏去?”弗朗西斯忍不住阻止道,“已經快天黑了,有什麽事你可以找我們幫忙。”


    “我可以陪你去。”維忽然站起了身。他的臉上還是保持著一貫的表情,但這個舉動對於感情不外露的維來說,已經是很不尋常了。


    楊瑞勉強想扯動一下嘴角以示感謝,但這個動作如今做起來也是那麽艱難,未完成的表情就這樣僵在了那裏。


    “你是想回去拿這些東西嗎?”從看到她出現就沒有說話的葉幕忽然開了口,從懷裏掏出了一個式樣精巧的小玻璃瓶。


    楊瑞下意識地接過了那個瓶子,打開蓋子一看,原來裏麵存放著那些紫色的粉塵。她的胸口頓時一陣劇痛襲來,伴隨著劇痛的,還有令她無法呼吸的窒息感。纖長的手指幾乎要將瓶子捏碎,青藍色的血管在手背上如蛇般蜿蜒,透著一種冷冷的悲哀。


    這個小小的瓶子裏,裝著和她流著相同血脈的親人。


    也是她最愛的人。


    就在這一瞬間,她感覺到自己的整個身體好像崩塌了,包括之前的那些理智,全都隨著這些粉塵而消失的無影無蹤。心裏最柔軟的地方,已經全部凝固成冰。


    僅存在她腦海裏的信念隻有一個。


    那就是——複仇。


    她向葉幕道了聲謝,將瓶子放在了最貼身的口袋裏。對方連這點都為她考慮到了,如果說沒有感動那是不可能的。但一想到害死自己母親的是吸血鬼,她對於同為吸血鬼的葉幕的感覺就變得微妙起來,似乎彼此之間忽然就多了一層看不見摸不著的隔閡。


    “小瑞,接下來你打算做什麽?”葉晚試探著問了一句。


    她眼中閃動的東西令人有點摸不清輪廓,“誰傷害了我最珍惜的人,我一定會讓他們付出代價。”


    “你想去找阿黛拉?”葉幕的臉色微變,“你應該清楚自己根本就不是他的對手。”


    “小瑞,不是我們潑你冷水。阿黛拉已經很難應付了,更何況他身邊還有伊瑟。那位親王的實力聽說幾乎接近神,就算是我們聯手,也未必是他的對手。”弗朗西斯覺得這個想法完全不可行。


    小維顯然也並不讚成她的冒失行為,“而且如果我們出手的話,很有可能會激化魔黨和密黨的矛盾,那麽聖戰以來兩黨之間維持的平衡局麵也有可能會被打破。”


    “我想你們誤會了。”楊瑞冷冷看著他們,“我並沒有讓你們幫我出手的意思。也不想因為這件事影響你們和魔黨之間的平衡。”


    小維急忙想要解釋,“小瑞,我們不是不想幫你,隻是不能這麽衝動……”


    “我知道。不管怎麽說,無論是密黨還是魔黨,你們才是同類,不是嗎?”楊瑞打斷了他的話,臉上掠過了一絲意味不明的神色,“更何況,魔黨隻是找上我而已。”


    “所以這也是我想不通的地方,小瑞。”葉幕略帶疑惑地看著她,“為什麽魔黨會找上你?明明你們和他們完全沒有任何關係。”


    “或許,也不是完全沒有關係。”葉晚像是猶豫了一下才說出口。


    楊瑞的眉心輕輕一跳,抬起頭望向了她。


    “小瑞,有一件事我不知道你是否清楚。”葉晚放低了聲音,盡量用最平靜的語氣問道


    “你的媽媽是不是曾經被吸血鬼傷害過?”


    葉晚的話無疑令在場所有人都大吃一驚,除了——楊瑞自己。


    “前些日子,我照顧楊阿姨時發現,她身上的病痛是因為以前受過傷。而造成這種傷的原因——”她頓了頓,“是血族的bloodynail。這是一種將血液的力量聚集於指甲間進行攻擊的魔法。和紫色毒霧一樣,這同樣也是魔黨的tzimisce族最為擅長使用的。”


    楊瑞沉默了幾秒,正在思索怎樣回答時,突然隻見葉晚的臉色微微一變,低聲道,“看來有人想闖入我布下的結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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