餓了?


    林與鶴沒想到會是這個回答。看陸先生的神色, 他還以為會是更嚴重的事。


    “那去吃點東西吧?”他提議。


    陸難卻沒有答應。


    他長指彎起, 鉤住領結拽了一下, 原本平整嚴謹的領口被扯鬆了一點,露出內裏緊實有力的皮膚和開口說話時微微滾動的喉結。


    頸間那流暢的線條鋒利完美, 蘊著光一般吸引著人的視線。


    “不用了。”


    男人一直都是冷漠嚴肅的性子,平日裏總是正裝革履, 連袖箍袖扣和領帶夾都不會遺漏掉任何一處。他極少做這種隨性到有些不羈的動作,真做出一次時, 就讓人有種很不一樣的感覺。


    林與鶴被他吸引得分神多看了兩眼,直到陸難的視線落過來,他才回神, 道:“有時間還是墊一下吧,不然對胃不好。”


    剛剛敬酒時, 林與鶴喝的是果汁, 但陸難的杯子裏卻全程都是酒, 又沒來得及吃什麽東西,很容易傷胃。


    陸難沒有再拒絕,隻道:“晚上吃。”


    吃飯還要等到晚上?


    林與鶴不由有些奇怪。


    或許是陸先生還有別的安排吧,他這麽想著,就沒有多問。


    林與鶴並不知道,長期忍受著饑餓感的人, 反而會比尋常人更加耐心。


    他們會一直等到最合適的時候,才會對獵物下手。


    下午四點鍾左右,婚宴便結束了, 到場的親友們都先回了酒店。在同禮堂內的老夫妻告別之後,林與鶴也回去簡單地休整了一下。


    陸難同他一起回了酒店,卻並沒有休息,男人還有事務要處理,似乎還接到了陸家那邊的電話。林與鶴本來想陪對方一會兒,但他在沙發上才坐了沒多久,就無意識地睡了過去。


    等再醒來時,他已經躺在了臥室的床上。陸難恰好走進臥室,林與鶴一眼就看到了男人肩膀上被自己壓出的褶痕。


    林與鶴忍不住摸了摸鼻尖。


    明明昨晚還睡不好的,剛剛怎麽就睡得那麽沉?


    大概是忙了一天太累了吧。


    幸好兩人本來也要換衣服,這點褶痕並沒有造成多大的影響。傍晚,他們便再度出發,去了伊麗莎白港。


    婚宴的夜場比白天的更放鬆一些,陸難直接租下了兩條遊輪在海上觀賞夜景。伊麗莎白港的夜景舉世聞名,沿岸高樓燈光璀璨,將夜空都映得無比炫目。


    兩條遊輪在水麵上緩緩開過,留下道道水痕。海風拂過,夜風輕緩,吹在人身上格外愜意。


    婚禮的晚宴也是在遊輪上進行的,不過並沒有像午宴那樣分桌進餐,而是隨意取用,形式更自.由。客人們悠閑地欣賞著夜景,三三兩兩地交談著,氣氛很是輕鬆。


    船艙內還擺上了巨大的香檳塔與果酒塔,任君隨意品嚐。


    林與鶴的朋友們也都成年了,玩得開心,再加上晚上沒什麽事,就有不少人也喝了些酒。


    酒多話多,氣氛就變得愈發熱鬧起來。


    林與鶴和朋友們待在一起,隨意地閑聊著。他的舍友祝博在拍vlog,祝博雖然是個遊戲博主,最近也在轉型發一些日常視頻,來之前和林與鶴商量過之後,就定下了這次婚宴主題的拍攝。


    下午婚禮時,祝博就已經拍過不少了,現在又拍了些夜景。陸難的攝影團隊也在船上,還借了一個手持雲台給他。


    祝博要拍視頻,就沒怎麽抽.出時間吃東西,大部分時間都靠甄淩支援。甄淩對投喂這種活幹得很熟練,每給祝博拿來一份甜點,他自己都能快樂地吃完兩份。


    特別是各式各樣的夾心巧克力,他自己一個人就吃了將近兩盒。


    但甄淩沒注意巧克力包裝上提示的酒精含量,加上後來朋友們分果酒塔時他也跟著去了,回來後沒多久,甄淩說話就開始大舌頭。


    “我,我都沒想到,鶴鶴會結婚……他老公上回來學校的時候,站在樹下看人,差點沒把我嚇死……”


    深諳戲劇化情節發展的祝博好心提醒他:“我勸你少說兩句。一般這種時候,被你說的人都會出現在附近。”


    “怎麽可能!”


    甄淩捏著手中高貴的玻璃杯,翹著尾指優雅地品嚐著,滿不在乎地說。


    “我在背後說人壞話的時候,從、從來沒被人發現過!”


    他那隻玻璃杯中剩下的果酒早就被沈回溪換成了旺仔牛奶,但可惜還是換晚了。


    甄淩明顯已經醉了。


    祝博聳了聳肩,林與鶴失笑,道:“沒事,讓他自己玩會兒吧,陸先生在他朋友那邊呢。”


    沈回溪屈指敲了敲甄淩手中的玻璃杯,挑眉問:“你還知道自己說的是人家的壞話呢?”


    甄淩很認真地回答:“也不是壞話,就,就是我內心的想法,鶴鶴他老公真的、好冷……”


    旁邊有其他同學笑著道:“確實有點,我也是第一次見這麽嚴肅的大佬。以前還以為那種出場自帶降溫效果的人隻在小說裏有呢。”


    有人撫掌:“那不正好嘛,大佬冷,鶴鶴暖,他倆剛好互補。”


    甄淩仰頭一口氣幹了剩下的旺仔牛奶,動作豪氣衝天。喝完他抹了把嘴,抱著酒杯打了個奶嗝,說:“就是這樣才、才擔心嘛,都不知道鶴鶴會不會被老公冷到……”


    沈回溪突然重重咳了一聲:“怎麽可能,你想什麽呢。”


    甄淩嘟囔:“可是鶴鶴真的很怕冷啊,上次我們出去玩一起睡的時候,他還……”


    沈回溪直接拿了另一罐旺仔灌他:“喝奶喝奶。”


    甄淩:“唔、咕咚咕咚……唔?!”


    船上並不冷,甄淩卻突然感覺到了一陣寒意,盡管腦子已經遲鈍了許多,他依然發覺了這寒意並不陌生。


    而在甄淩身後,林與鶴的聲音已經傳來:“……哥哥?”


    祝博一語成讖,陸難居然真的來了。


    甄淩傻了。


    沈回溪好心地拿來了一排旺仔,讓他能擋擋臉。


    大家紛紛和陸難打招呼,男人頷首示意,道:“十五分鍾後有煙花秀,船頭甲板上有觀景位置。”


    眾人齊齊點頭:“好,我們等下就過去。”


    林與鶴猜想著陸難過來應該不隻是為了通知這件事,便和朋友們打了個招呼,和陸難一起先離開了。


    走出了一點距離之後,林與鶴問:“哥哥找我有事?”


    陸難卻說:“那邊忙完了,過來看看你。”


    林與鶴怔了一下。


    這話聽起來,像是很惦念他一樣。


    兩人經過了一條長長的過道,四下無人,陸難突然問:“一起睡?”


    “嗯?”林與鶴還沒回過身來。


    陸難道:“你室友說,之前出去玩時一起睡。”


    林與鶴這才反應過來,男人居然真的聽見了甄淩的話。


    這一幕有些熟悉,林與鶴恍惚間又想起了期中考試後,陸先生去學校找自己的那次。


    他笑了笑,說:“是我們宿舍之前一起去爬山的時候,在山腳下睡了一晚大通鋪。當時我舍友踢了被子,結果被我的腿冰到了。”


    陸難的神色有些高深莫測:“哦。”


    林與鶴想了想,覺得還是解釋一下比較好,畢竟甄淩確實在背後議論了陸先生。


    “他隻是開玩笑的,哥哥別介意。”


    “我不介意。”陸難說。


    林與鶴鬆了口氣,卻聽對方道。


    “現在我們也一起睡了。”


    林與鶴:“……”


    這話倒是沒錯。


    他摸了摸鼻尖,想起自己隻是昨晚沒睡好,男人這些天卻是一直在忙,還通宵過很多次。


    陸先生這麽說,應該也是想著晚上忙完後好好休息吧。


    林與鶴便道:“我之前也還擔心過睡覺時會冰到你。”


    陸難眸光微動:“不會。”


    不冰,反而會覺得熱。


    “那就好。”林與鶴並未察覺,還問,“哥哥晚上吃東西了嗎?”


    他還記著陸難下午說餓了的事。


    陸難眼神暗了暗:“晚上有大餐。”


    晚上遊輪上的宴席確實很豐盛,林與鶴聽到就放心了。


    陸難也沒有多解釋。


    兩人一同走到船頭甲板,觀景區已經聚集了很多人。


    未幾,便有一連串帶著呼嘯聲的煙花飛上天空,一同綻開。數十朵煙花匯聚成一個碩大的粉色愛心,在遼闊的夜幕上留下耀眼的痕跡。


    今天並不是公共煙花秀表演的日子,這場盛大的煙火,是特意為這場婚禮準備的。


    岸邊與遊輪上的人群一同發出了歡呼聲,驚歎著這美麗的一幕。


    煙火未停,一簇接著一簇,璀璨而奪目,為這對新人送上了至高的祝福。


    ——


    直到晚上十點多,婚禮的夜場才終於結束。


    回去的路上,剛一上車,陸難的電話又響了起來,還不止一個。


    男人的回答很簡短,聽不出什麽內容,但他的神色一直很嚴肅。


    等陸難終於接完電話,林與鶴才得空詢問:“是有事要去忙嗎?”


    “不用。”陸難說,“還是陸家那邊的問題。”


    林與鶴發現,一直以來陸難用的稱呼都是“陸家”,從來沒說過“我家”或者“家裏”。


    或許對他而言,那裏並不是家。


    林與鶴猶豫了一下,還是道:“很棘手嗎?”


    他問得很小心,不想過界,探聽不該知道的事。


    不過陸難回答得很直白:“還好。”


    “就是可能要辛苦你配合一下。”


    林與鶴說:“我知道,沒事的。”


    這哪兒算什麽辛苦?本來協議裏就寫好了。


    而且今天的午宴和晚宴,陸家都沒有派人過來,林與鶴也隱約察覺了一點問題。


    陸難點點頭,望著平板,神色冷肅。


    屏幕的冷光落在他輪廓分明的臉上,越發顯得陰影濃重。


    林與鶴還主動伸手,安撫地拍了拍對方的手臂。


    然後他的手就被陸難握住了,握在掌中,牽了一整路。


    兩人回到了昨晚的酒店,不同的是,今晚從分房住的兩間,換成了一間總統套房。


    進屋之後,林與鶴見陸難又在接電話,似乎還在說陸家的事。他不想打擾對方,便準備先去洗澡。


    但他還沒進浴.室,就被陸難叫住了。


    陸難很快打完了電話,走過來,道:“一起吧。”


    男人的語氣很平靜,說出的話卻像是一道驚雷,直接把林與鶴炸昏了頭。


    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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