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七~!”


    “六爺~!”


    禦花園半麵亭隔牆外, 兩聲宛若傻子般的歡呼, 將小亭周圍本壓抑的氣氛瞬間破壞了, 心情本不愉的皇爺聞聲一滯, 就幹咳幾聲後問:“何人在那邊喧嘩?”


    張民望趕忙過來回稟道:“皇爺,是六爺還有……那頭的老七。”


    他用眼睛往南門的方向瞥了一眼,皇爺便無奈了。


    這世上能忍住六神仙那些神仙古的人物不多,老刀們算是唯一一波了。


    六兒看上去憨厚, 其實最能分辨好壞,若是旁人對他的態度隻有表象,他是輕易不上前接近的。


    不知道什麽時候起,自己的小六最愛找的,就是那邊的七刀管四兒。


    用青嶺的話說,算作是一家一個傻子, 就都忍了吧。


    他還說:“難不成陛下還能給小六再找個傻子陪他玩兒?每日聽他滔滔不絕說那些神仙廢話兩時辰的人,這世上還有麽?”


    細想想, 還真的沒有, 從此皇爺也就不問了。


    再說, 人家好朋友在隔壁約見, 也不知皇爺今兒會在禦花園議事啊,如此便談不上衝撞。


    半麵亭外,孟鼎臣與自己的四大執令正跪地請罪, 還有幾位與情不移刺殺譚士元一案有關的幾位大臣,也是滿麵的沉重低頭含胸看地麵兒。


    其實也不怪九思堂,便是計劃再周全, 孟鼎臣也不會想到鍾氏會毒殺親子,如此想想便覺悲憤,心裏已將譚家罵了千萬遍。


    現下,最重要的是捉拿情不移歸案麽?非也!而是大梁的顏麵,就想盡一切辦法也得找回來呢。


    一小太監急匆匆而至,跪在廳外稟報:“啟稟陛下,護國寺四苦大師,北派功家十二門新任門主,正宮外求見。”


    跪在地上的孟鼎臣聞言身體一動,雙手便暗自握拳。


    倒是皇爺聽了,忽就發出一聲笑道:“他們來見朕?嗬,可算了,從前朕做都督的時候,倒是日日有閑空,可是他們不理咱啊,現在?朕哪還有那個閑工夫,五郎,你先起來吧。”


    孟鼎臣暗自鬆了一口氣,告罪後站起。


    雀鳥在花園嘰啾,皇爺站起來本想安慰臣下幾句,一張嘴卻是滿腹的牢騷:“這段時日,朕也暗想,那情不移如何就變成這般摸樣?想當初朕起兵,南派功家多次相助於朕,你們的好處朕是記在心裏的,秦舍有功,朕難道不知?可,國有國法,家有家規,律法之下……”


    他正預備長篇大論,那牆外忽又傳來壓抑不住興奮的欣喜聲。


    “哇!這麽多啊!”


    “這算什麽?我父皇那邊多的是,他又用不完,你看看可是這個?”


    “對對對,就是這種一色堂,多謝六爺。”


    “無事無事!咱們兄弟不說這些,你拿回去隨便使著,沒了就盡管與我說……”


    家裏出了賊,皇爺實不能忍,便對張民望吩咐道:“把人叫過來,這才識了幾日字?就敢用朕的一色堂了?你,你給朕,再去把他哥找來,還有朕的那個混帳東西,什麽叫朕多的是?朕也沒有幾刀一色堂了!”


    張民望忍笑遁走。


    看他離開,皇爺到底擺擺手道:“今兒便這般吧,五郎,你去將貞兒叫上……過去種種,譚家再有不堪,而今人死燈滅,還是,去拜祭下吧。到底,從前路過孑城,朕也吃過她親手奉來的一餐飯食,誰能想到,會是這下場……”


    大臣們告辭,離開禦花園那刻,孟鼎臣真心實意看向遠處,發自內心的感謝六殿下,對了,還有那倒黴的七刀。


    大家分工各有不同,佘青嶺此人最知本分,他養出的兒子也從對在九思堂越界半分,孟鼎臣心眼不大,對長刀所的印象卻是過的去的。


    陳大勝不知道弟弟給九思堂扛了鍋,他聽到宣召便是一愣,而今他安排斥候私密事宜,就住在幹爹這個,位置在外宮的小院子裏。


    猛聽皇爺喊自己,他便看看桌麵,尋了捧盒,將自己預備好的一些情報放進去,急步去至禦花園。


    他捧著盒子跟在張民望身後往半麵亭走,到了近前便看到自己家小七,還有六皇子正跪在青石地麵上。


    秋涼,無風,陳大勝就用眼角瞥了一眼這倆倒黴蛋膝下,看墊著薄墊兒,便在心裏鬆了一口氣,捧著盒子呈於禦前。


    皇爺看到這個盒兒便頭疼,他也沒有把陳大勝當成外人,第一句話問的卻是:“青嶺這幾日在家做什麽呢?”


    陳大勝老老實實回稟道:“回陛下,也沒做什麽,跟從前宮裏一樣,看書,畫畫,偶爾遛彎兒,倒是今早,我爹說過些日子便入冬了,他養的那些雞鴨最近死了不少,怕寒襲,現下正在家裏指揮人造窩棚呢。”


    武帝聽完就好不羨慕的說:“哼,聽聽人家過的日子,那叫個自在!再看看朕過的這個日子,哎,不能比啊……”


    陳大勝抿嘴笑笑,扭臉看看那對倒黴蛋。


    皇爺怕他求情,就指著香幾上的爐子說:“你別管他倆,讓他們跪足這一炷香。”


    他這般說,陳大勝自然不敢求情,他是個話少的,就侍奉在皇爺身邊,看他翻動那些斥候新送來的一疊密報。


    重要的東西很多,皇爺看了半天後,就將手停在譚家毒殺鍾氏細則上問:“鬧了半天,這鍾氏能跑到燕京裹亂,卻是收到這烏秀的密信?這朕便想不通了,烏家已然敗落,這烏秀為何又要抽靠山的石基?”


    陳大勝語氣裏不帶個人情緒回話道:“回陛下,譚家當初允諾烏家東山再起,烏家以家傳絕技交換,又舍了累世家業充做軍資助譚家起勢,然,烏家大小姐雖是大婦,卻始終住步後宅並不被尊重,還有這烏秀,他已是殘廢了。”


    皇爺見多了這事倒是見怪不怪道:“這事兒倒是像他家的風格,可到底舉頭三尺有神明啊。”


    他東西原樣蓋好,指指盒子,張民望趕緊過來收走,留下君臣二人在半麵亭說話。


    皇爺道:“譚家的事情,最近朕卻不想看了。”


    屬實是煩人了。


    陳大勝應諾,皇爺卻說:“倒是北派功家有意歸順這事,九思堂幾次上奏,隻他們的東西,與你的口吻卻是不同的。”


    皇爺說完站起,背著手就往外走,陳大勝相隔一步半跟著,路過兩個倒黴蛋的時,他又看到小七身邊打開的提盒內竟滿是宣紙?


    待離的他們遠了,陳大勝才用並不高,足夠陛下聽清楚的音調說:“自我主登基,不論對何事每每必親策之,您嘔心瀝血方有我大梁初盛氣象,您讓我管著斥候,不就是看臣心裏並無南北江湖之分麽,臣心無所向,現在如此,以後必也是如此。”


    皇爺滿意的點點頭,又走一段路,看到宛若一潭死水的蓮池,便住步歎息道:“自打你們二將軍的腦袋從這裏找到,朕便命他們把一池蓮藕盡數絕了根,還是去歲那會子,你爹看宮內記錄,還多次提及這裏,你可知從前住在這裏的皇帝最愛什麽麽?”


    陳大勝搖搖頭。


    皇爺便笑道:“他們跟朕差不多,就拘在這院子裏,早朝後多半會乘轎佛堂拈香,再在這個池兒裏喂魚,在這個池兒裏泛舟,在這個池兒邊作詩,在這池兒邊上與嬪妃閑話,前朝遺留足百本穿戴檔錄,嗬,如今朕也差不多了,就成天換各式兒的新衣裳,穿了也沒人看,遠的地界去不了,就圍著這水池子轉悠,日複一日的……”


    陳大勝老實人,聞言半天後才實在的說:“這也太沒意思了。”


    皇爺聞言使勁點頭:“可不是!從前你爹在這破園子裏的時候,他還能跟朕鬥鬥嘴,可他一走,哼!朕就是那洪水猛獸,誰還在乎朕的心裏想什麽?無所求的不想我,有所求朕又不待見……”


    這一頓牢騷,顯見最近皇爺壓力頗大,加之佘青嶺不在,他便犯了帝王小心眼兒的症狀,看誰都不順眼起來。


    陳大勝入宮,還是頭回見皇爺罰六爺。如此,他便小心翼翼問:“陛下,臣看小七身邊有個盒兒?”


    皇爺聞言,一些抱怨頓時飛了,他就氣哼哼的扭臉問陳大勝道:“我說臭頭,你家了不得了,都知道從宮裏搗騰東西回去了,你可知否?”


    陳大勝都被問愣了,他眨巴下眼睛,老實人對這樣的情況,也就一個態度,我不吭氣,您隨意說吧。


    皇爺習慣他這死樣子,也不等他捧哏,就氣道:“這小混蛋夥同六兒偷了朕的一色紙!你可知?”


    “不能!”陳大勝理直氣壯反駁:“小七沒那麽大的膽兒。”


    皇爺就知道他會這麽說,便抱怨道:“他是沒有,可朕的六兒有,也都是你們慣的,他這才識了幾天字兒,書也沒讀幾本,倒是知道好東西了,敢拿朕的一色紙用?”


    陳大勝看看遠處那跪著的小可憐,心思一動,到底跟皇爺說到:“皇爺,其實小七找一色紙,也不是給自己用的,若臣沒猜錯,他找這東西怕是想討好瑞安先生吧。”


    “宮瑞安?”皇爺愣怔下問:“小七什麽人,怎麽跟鳳池居士混在一起了?朕記得,那宮先生入京沒有幾日啊?”


    陳大勝點頭歎息:“回皇爺,其實這段時日臣也在查這件事,原本想著,好歹找到實證再跟您稟報,可是今兒小七犯了錯,臣就跟您求個情,小七,就著實可憐,您就饒了他這一次吧。”


    皇爺都聽愣了:“可憐?他有什麽可憐的,難不成,這裏麵還有什麽內情麽?”


    陳大勝點點頭:“哎!有的。”他說完,對遠處招招手,便有小太監搬來椅子放在蓮池邊上。


    陳大勝扶了皇爺坐下,皇爺擺手也示意他坐,他便盤膝坐在蓮池岸邊的青石條上說:“皇爺還記的前些日子,小七一直犯心疾之事吧?”


    皇爺這才想起此事,便對人吩咐道:“呦,朕還真的忘了,叫那倆兔崽子別跪了,都去半麵亭裏麵練字兒去,他們拿了朕多少一色紙,便讓他們寫多少張的字兒,寫字兒可不累人。今兒不寫完,晚膳他們也甭想了。”


    等小太監走了,皇爺這才正色道:“難不成管四兒得了心疾,還有什麽朕不知道的內情麽?”


    陳大勝肅然點頭:“有的,皇爺可記的小七初犯心疾那日,家裏來宮裏尋當班的禦醫,到時,卻看到國子學的大先生,他也派人來請人呢,說是瑞安先生也得了心疾。”


    皇爺若有所思,後點點頭:“沒錯,有此事。”


    陳大勝便歎息道:“不敢欺瞞陛下,臣也是最近才得知小七身世,他與我說,他其實是寧江鶴召書院山長,趙東津的……奸生子來的。”


    皇爺總是眯著的眼睛忽然就瞪的溜圓。


    陳大勝帶著足夠的心疼道“我家小七自小不得人待見,被婢仆欺辱長大,打小跟家畜同圈,那家裏是個人就能隨意打罵他,好不容易活下來了,不到成人便被那邊的管事拐賣給了人牙子……”


    皇爺倒吸一口冷氣,頗震驚的看著陳大勝問:“竟有此事?”


    可陳大勝卻看著陛下,也是滿麵露著疑惑道:“皇爺,臣卻看此事有蹊蹺,您知道麽,自打那宮先生入了京,他與小七便開始一起犯心疾,他病小七必病,他疼小七也疼,小七難受,他必也不舒坦。


    小七那日回來告訴臣,他第一次與宮先生在來縣遇到,對方就詫異急了,還說他與宮先生的二兒子,竟生的一模一樣的……”


    皇爺越聽越驚,就緩緩的站了起來。


    陳大勝也站起來,他的那張老實臉便露出些許神秘道:“您知道麽,臣心有疑惑便派人去查,又有前日斥候帶回消息,臣一看便徹底疑惑了。


    那鶴召書院的趙東津與宮瑞安雖師出同門,然則寧江本地說起學識修養,第一必是鳳池先生宮瑞安,而後才是趙東津,他們私下裏就著實不合,根本不來往,如此便令人更生疑惑了……。”


    皇爺原地轉了幾圈後,忽正色對陳大勝道:“朕推敲此事,且細節上還有不少漏洞。”


    陳大勝躬身道:“正是這樣,現下還有第二批斥候未歸,想來,再過段時日早晚就水落石出,最怕卻是如臣推測,便是人間慘事了。”


    皇爺倒吸一口涼氣,細思半天後才吩咐道:“此事,便如你所料,卻也不可大肆宣揚,還需暗中查訪才是,我朝剛出鍾氏殺子一案,已壞了民風,若寧江兩大書院再出敗壞德行一事,怕就要成為大梁醜事了……


    朕什麽都沒做,偏又要為這些背德的歹人背鍋,隻碰個地動山搖的災禍,便是朕德行敗壞引天地之怒了!那些百姓才不管,朕是不是無辜冤枉的。”


    陳大勝慎重點頭,領旨後又與皇爺坐在蓮池邊半響,皇爺終幽幽道:“這世上,地動山搖也壞不過人心,若是此事為真,小七~還真是太可憐了,本該是儒門書香鳳凰兒,誰敢想會這樣,的虧他遇到你,遇到青嶺,現在,總還有朕給他撐腰,多機靈一孩兒……你且安心,無論如何這虧~咱不吃。”


    陳大勝跪下替管四兒謝恩。


    皇爺就讓他起來無奈歎息道:“哼,你回去問你爹,從前我二人入的那些坑,見的那些反複小人,還真多為讀書人,這兩年朝中大臣對朕建九思堂多有微詞,朕又何嚐不知?


    可遇到難事兒,朕卻最愛用五郎與你,便是這個理了。那起子人模狗樣光鮮亮麗的,沒想頭便風光霽月仁人君子,若有些心事兒,那是什麽隱私手段都能拿出來的……。”


    陳大勝滿麵同情,表達完意思就說:“可不是這樣,小七最近也不知道怎麽了,沒事兒就愛找些稀罕的文房往國子學跑著,您不知道,每次他回來都是喜滋滋的,滿嘴都是先生長,先生短,就聽的臣心裏宛如刀割一般。”


    “哎呀,父子天性啊,都血脈裏管著呢,你看六兒淘成什麽摸樣,我們也是分別了好些年,可見了麵那是瞬間就親,此事也算是蒼天有眼,到底否極泰來了。”


    皇爺說完站起,又與陳大勝溜溜達達的回到半麵亭。


    半麵亭內,管四兒與六皇子趴在一起正愁眉苦臉的寫大字。他就不是個愛讀書的,最怕就是被人拘著學文路上的東西。


    寫著寫著,便感覺身邊有人,他抬臉一看卻是皇爺,管四兒便丟了毛筆跪下請罪道:“陛下,臣錯了。”


    陛下看著他這張臉,又去看案上歪七扭八全無形體的大字,他便露了一臉的慈愛道:“得了,就起來吧,咳,最近,那你不是不舒坦麽?”


    管四兒多機靈,立刻便西子捧心開始皺眉,皇爺忍俊不住,就踢了他一腳道:“少抖機靈,自己家裏的破紙,盡你用你又能寫幾張?還用的著跟六兒要?你臉上長的那是嘴,就不能跟朕說?得了,今兒就這樣吧,下次再犯,就看朕怎麽罰你。”


    管四兒大喜,看看自己哥哥,見哥哥也不怪,便認真謝恩。


    六皇子見管四兒沒事兒了,也是一臉驚喜的想停筆,卻被皇爺嗬斥道:“沒你什麽事兒!敗家的東西,他寫不完的那份也歸你……”


    可憐的六神仙如五雷轟頂,瞬間筆都拿不穩了。


    看陳大勝帶著滿麵懵懂的管四兒要走,皇爺到底喊住他們道:“且等等,來人,再給他帶兩刀一色紙,再把朕留的葛墨,也,也給他帶兩條,有好點毛筆,也給他尋幾支,可憐的,就見過啥好東西?幾張破紙也值當轉那麽一大圈兒?”


    六神仙便好不委屈的看著皇爺想,爹,兒臣早晚就被您逼成個哪吒,到時候您便後悔去吧。


    管四兒謝恩,皇爺卻滿麵慈愛的說:“你哥哥與朕說你長進了,這很好,還說你最近就常去國子學,找宮先生討教學問?”


    管四兒滿麵震驚,他怎麽可能出去討教學問?然而哥哥這般說了,卻也不能欺君不是,無法隻得含淚認了。


    皇爺深感欣慰,便撫著胡須道:“鳳池居士德高望重,學識更是儒門魁首,你既然想學,便要收拾你這螞蚱般的心性,好好跟你,咳,學習才是。”


    如此,管四兒便提著兩刀一色紙,外加倆條未來媳婦家的葛墨,他也不敢說自己肯定不缺這個,反正,葛家之事後,燕京凡手裏有點葛墨的,那都發了。


    哪怕是如今葛家的方子已經成了皇家的東西,可葛墨就是葛墨,宮造出來的再好,也叫不得葛墨了。


    陳大勝與他在宮門口分別,起先管四兒還提著盒子蔫蔫的跟著哥哥。


    陳大勝便訓他:“你要好紙,咱家裏沒有麽?”


    管四兒本就一肚子委屈,聞言就抬臉道:“哥,我咋知道六爺是偷的紙?”


    陳大勝就恨鐵不成鋼的罵到:“偷個屁!你是趕上好時候了,我也不惜的說你,人家從前不知拿了多少,人家六爺是拿老子的東西天經地義,跟你可不一樣,你啊,你這個是腿拐遇到車軸斷了,就認了吧,六爺做事兒向來隨心,下次多少注意些。”


    管四兒無奈點頭,跟在哥哥身後沒幾步,卻聽他老哥滿麵嫌棄道:“你跟著我幹啥?”


    管四兒都要瘋了,抬臉說:“回家啊?”


    陳大勝卻指著那盒子罵他道:“你可甭把這賊贓拿家裏去,好叫你先生罵死你,不是給人宮先生的麽?你去那邊吧。”


    說完,也不管人管四兒願意不願意,他上了家裏的車兒就離開了。


    這麽多年了,還是第一次被哥哥舍下。管四兒心裏淒涼,就憋著嘴一路磨磨唧唧的到了國子學。


    宮先生今日未曾開課,正與國子學新來的先生議論生源一事,說是禮部的消息,明年之後國子學入學,須得五品以上及郡縣公子孫,從三品曾孫方有入學資格。


    管四兒進門便聽到這話,如此便開口道:“這不可能,皇爺沒說過這話,現在朝上自己人都供不上了,還限製?”


    管四兒一開口,宮先生便覺心裏一陣心疼,他瞬間蹦起,扭臉便對管四兒道:“呀,你?你怎麽到這裏來了?”


    本就被哥哥甩下心裏正別扭,聽到宮先生這樣說,管四兒心裏就越發委屈了,他帶了一絲從前從未有過的小脾氣,就舉著那盒子道:“莫不是您也嫌我煩了?我,我給您送這個來了,放下這些,我便要走的。”


    宮先生刹那否認:“怎麽可能!不可能!歡迎還來不及呢,你,你這就要走啊?”


    沒來由他一陣心酸,舍不得這孩子,便收下盒子,不及看內有何物的丟在一邊,卻一把拉起身邊的那先生道:“來,你且不急走呢,說來也巧,我,他,他也是將來的,吉東裕,奔鯤先生,他是教授二禮的,你,你……”


    也不怪宮先生說不清話,實在是他每次看到管四兒都這個樣子,。要半天兒才能將腦袋的想法連上嘴兒。


    那吉先生來回看這二人,心裏奇怪,他便問了句:“鳳池?這位,卻是您家哪位公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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