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初三, 陳大勝依著規定上了鬥台, 他穿著新甲坐等一個時辰, 自是不戰勝。


    下來的時候, 陳大勝多少有些失落,皇爺讓他劈了那廝,怕是劈不到了。


    這會子都知道了,昨兒龐圖在慶豐城門口, 被一紅衣女子幾乎被人搗成肉泥,而他的徒弟沈翻江也被打斷了手腳。


    沈翻江那廝卻是有仇家的,這一路他憑著龐圖的威勢禍害了不少人,江湖麽,便是有來有往,有恩報恩, 有仇報仇!那紅衣女子走了沒一會,他便被一大群仇人一擁而上, 卸了腦袋胳膊腿兒, 分了幾塊3帶回去祭靈了。


    如此, 這玥貢山師徒兩人一個沒活。


    燕京城裏還有個裴倒海, 他得了噩耗便立時帶著分舵的人去了慶豐,卻依舊是遲了,到那會兒, 沈翻江整人就剩個沒胳膊的半截身,血都幹在城門口了。


    沈翻江悲憤無比,就帶著玥貢山分舵的人, 氣勢洶洶的在慶豐城到處掛牌子,探那女子的盤口。


    可他們打聽來打聽去,最後就得了一個結果,那女子必不是人!許是個樹妖,要麽就是個神仙,就決不能是人!


    那些上杆子巴結的鏢師,鏢頭也都是這個意思,就不能是人,人不能有那麽大的力氣。


    給裴倒海氣的差點沒隨他師父走了,他就在慶豐城到處折騰人,還掛了三萬貫的江湖懸賞,看他實在不像話,九思堂慶豐分令主就直接下了驅逐令,那是一點臉麵都沒給玥貢山留。


    畢竟,玥貢山不仁義的把黑白兩道,算是都得罪幹淨了。


    而經此一役,玥貢山丟了燕京周圍五百裏所有的堂口,這就跟九思堂沒有關係了,江湖規矩如此,那麽多條命沒換你住步,你既輸了便不能混了。


    這便是江湖規矩。


    七茜兒若是個男子,又有那樣的能力,孟鼎臣便是耗一切精力都會把她扒拉出來,可她卻恰恰是個女子,她不想冒頭,人家便不會找她,畢竟九思堂是朝廷的衙門了。


    再回頭說,這次沒有露頭的那些江湖人士,為了繼續混著,人家便集資從慶豐城口修建給行人遮風擋雨的義亭,十裏一座石亭人家一氣兒修到了小南山下。


    這些亭子賠罪是賠給天下人看的,跟那些孤兒寡婦自沒有什麽關係,她們的糊口錢自有出處,燕京周圍大小行會不少於三百多家,每家每年都有義資。


    既那些義士是為了老少爺們沒的,人家的孤兒寡婦他們就得管著。不然,下次誰還會出來做義士。


    這也是江湖規矩。


    也就眨巴眼睛的功夫,熱熱騰騰,折折騰騰的夏日便來了,暑伏的天氣,老太太怕熱,便一大早帶著人去青雀庵避暑了。


    人家現在在那邊有自己單獨的禪房,交了不少燒香的好友,周圍一切廟都讓老太太布施了個遍。如今人家就是泉後莊第一大香頭,那是張嘴也是佛,閉嘴也是佛,完全從摳門墮入了另外玄妙境界。


    那從前幾個老太太在莊子口,做針線閑聊看熱鬧的日子卻再沒有了。


    鬥杆下的大戰就若一場空夢,畢竟是一條人命,七茜兒回去後,足有半月無法安睡,直陳大勝歸家,看到這活蹦亂跳沒啥用處的憨人,七茜兒便徹底不藥而愈。


    回頭便開始徹底忙亂起來,家裏一場大喪事,和尚尼姑道人請了一大堆,空棺下了八個,那原想的來自陳四牛的麻煩卻並沒有來。


    按道理,陳四牛兒子那枚賞功怎麽著人家也有話說,可老太太讓隨葬,便默許了,一個多餘的字都沒。


    倒是喬氏仿佛是又挨揍了……


    忙活完喪事,老太太就對這個人世便再無追求,除喬氏的事兒她會執拗的計較,其餘時候人家便樂嗬的很,那是人也胖了,看上去也慈祥了。


    就多了一個破毛病,張口閉口,我請觀音菩薩保佑你長命百歲,我請彌勒佛保佑你家財萬貫,我請我佛如來保佑你升官發財……總而言之,凡舉世上有的佛主羅漢尊者,就沒有這老太太請不來的。


    至於七茜兒,她這時候才真正要開始忙活起來了,永業田要修莊,要打井,要找佃戶,要給瘟神廟加蓋圍牆,要找農莊管事,要在外地置辦新莊子買田畝……


    除這,她還一氣兒買了千兩銀的樺木老料,請了十多位木匠,鋸匠就在家裏熱熱鬧鬧的開了工,紅木之上不敢想,銀子就那麽些,卻要從孟萬全往下數著,整七套家當。


    如此,親衛巷便從早到晚彌漫著一股子奇異的鋸末味兒,倒也怪香的。


    這,依舊不算完。


    親衛巷除了鋸末子味道,現在從早到晚,時不時還會來一種人,官媒!


    燕京的官媒,慶豐的官媒,還有周遭十多個縣的官媒偶爾也來碰碰運氣。


    除餘清官,老刀裏最大的童金台都二十四了,最小的管四兒都十九了,這一水兒六個相貌堂堂,濃眉大眼的精神七品都事老爺,可都在家裏幹耗著做光棍呢。


    官媒什麽路子,那自然是不能放過。


    隻可惜七茜兒經驗十足,硬是給挑選道現在,竟一個都沒看上。


    至於孟萬全,人家向來有自己的大主意,仿佛是相中了慶豐城的一個家有薄產的寡婦,成天往城裏跑的頗勤。


    忙忙亂亂又到了五月初,泉前莊算是徹底住滿了人,那慶豐城也正式開始搬遷,泉前莊前麵的農田全部被朝廷征用,工部官員開始根據新井位置丈量商鋪尺寸,並規劃了新的官道,打夯開基預備鋪陶管兒下水。


    萬民動土一團亂麻,莊子門口亂到不能走車,不得已,這一莊子的老爺回燕京都走的是靠山小路。


    而那小路沒走倆月,竟成了三車寬道。


    又是繁忙的一清早,送老太太上山,查看各院子的邊邊角角,看新上漆水的家具,等好不容易安穩了,七茜兒才有個閑工夫喝口水。


    可接了五月捧來的茶才吃了幾口,佘吉祥便從外麵帶進來一個婆子。她抬眼一看卻是熟人,常家老太太身邊使喚的趙婆子。


    趙婆子進來便笑,一臉巴結的行禮道:“哎呦!久沒來給奶奶問安了,瞧奶奶這紅光滿麵的氣色,這一準是喜鵲大清早落了房簷兒,叫喚了一早上,咱們奶奶好啊!”


    說是這麽久,其實三五日便能見一次,小花兒有大宅子了,人家也翻新屋子,也置辦家私,那邊也是派了管事來管著,可錢卻是要從七茜兒這邊支取的。


    吃了虧的小兒割了娘老子心肝,甚疼!如此老太太,還有那邊的太太凡舉手裏有點私房,換點家具零碎,便都悄悄打發這趙婆子送到七茜兒這邊先放起來。


    她們跟七茜兒不客氣,七茜兒自然也不會跟她們客氣,兩邊相處的……還成吧,主要這家有個脾性頗為古怪的包大奶奶,那就有些一言難盡了。


    七茜兒顧不得與那娘們鬥,忙的很呢!


    這巷子裏七處空門,老沒人管著開窗放風,打掃屋子也不是一回事兒,如此便用了常府用慣的官牙,各家買了兩個利索的小廝回來,先給佘吉祥調理著。


    轉眼就是一大堆人,平時就都在巷尾小花原來那院子開灶,吃了飯,又各自回各自的院子收拾屋子,等自己的主人回去。


    這麽些人,這麽些院子,這麽多事兒,還要照顧個老太太,可周圍的人就沒見過七茜兒喊過累,看這小媳婦管家,就四個字,行雲流水。


    看她理出來的事兒,那是幹淨利落,她是什麽都心裏有數,什麽都能辦的利利索索,如此人家就成了泉後莊數一數二的能幹奶奶。


    七茜兒讓人給趙婆子端了板凳兒坐下,這才問:“你今兒送什麽過來的?”


    趙婆子輕笑:“什麽都瞞不過奶奶,是家裏的太太悄悄從邵商搬的兩車細瓷,倒是有些年頭的東西,卻也不是太貴。太太讓我跟奶奶說,又要勞煩奶奶操心受勞了。太太說,總是當您親閨女一樣,咱們以後長久著呢!就不看這幾天了。她還說,這些瓶子盆兒,那邊兩家都沒有過過眼兒,就想頂頂您的名義……”


    趙婆子對七茜兒眨眨眼,七茜兒噗哧就樂了,她利落的點頭道:“成!讓她們抬到老地方。”


    這不是手心手背都是肉麽,常家上麵兩個兒媳婦都在一院子看著,家裏的老太太還有太太想私下貼補小的,便不敢讓那邊瞧見,送到七茜兒這邊算作這邊給的。


    畢竟常連芳是老太太的幹孫子,又是陳大勝的結義兄弟,這邊是當親孫子疼的,宅子都給占了,再給幾車家私也不算什麽。


    七茜兒讓佘吉祥出去數下東西。


    等到屋子裏的人走幹淨了,她才對趙婆子說:“你們家找來的那劉管事,是誰的人?”


    趙婆子愣了下,想問咋了也不敢問,她也不瞞著就說:“回奶奶話,是我們大奶奶的陪房。”


    恩~又是這鳥人啊!


    心裏其實早就有數,七茜兒卻偏就要問上一次。


    她也不客氣的對趙婆子道:“你回去找跟老太太說,就說我說的,回頭換個管事過來吧,這個人不能用了。”


    趙婆子一聽,臉上便漲紅起來,畢竟是兩個府,被別家的奶奶挑揀出毛病可是很丟人的事情。


    可偏偏家裏的老太太,太太把這邊宅子托給了陳府奶奶,那派來的管事不妥當,人家自然有話說,隻沒想到高門的當家奶奶會這般不客氣的。


    趙婆子站起來,陪著笑問:“可是,可是那劉峰有什麽事兒做的不妥當?氣到奶奶了?”


    七茜兒一伸手,從邊上拽下一本賬冊,又鋪好一張紙,邊寫邊說:“他能氣到我?本事大的他!我忙的很呢,你知道的,我這管著的也不是一家。”


    趙婆子立刻道:“是是是,家裏的老太太就說,甭說慶豐,便是燕京!比奶奶能幹的掌家媳婦兒那也是少有……”


    七茜兒寫了幾筆抬臉對她笑笑:“你也甭誇我,我也沒功夫受你的奉承!你就回去跟老太太說,這個劉管事半月被我這邊巡查抓到五次不在,家裏隻有外路雇來的匠人在門裏,我叫他來問他還不服氣,說不是我們府上的不歸我管著,成啊!那就派個服管的過來,這是頭一項!


    還有就是,這個叫劉峰的便是回去,你也絕不能用,碩鼠一般的無賴東西!留著就是個禍害,還想給小花兒做當家總管,真真臉比磨盤大了!”


    七茜兒可不是罵劉總管呢,這是直接啐到常府大奶奶的臉上了。


    因家裏有孝,她便不能到旁人門上,如此那邊請七茜兒管事兒,一般是托管事婆子來說。


    那不是三月末的時候麽,七茜兒本來就心情不好,那常府的大奶奶包氏,就派她的管事婆子來跟七茜兒指指點點,安排她做各種事兒。


    七茜兒現在什麽脾氣,直接讓人壓著那婆子去常府問,這是要接管我家裏的掌家權?銀庫鑰匙要不要交給貴府奶奶?還帶問那邊的大奶奶,她給自己這個朝廷六品安人一月開多少月錢?


    從此這恩怨便結上了。


    其實誰家都有個攪屎棍兒,恩~屎也是她,棍兒也是她,她自己玩兒的可高興了,頂點不覺著自己有多麽討厭。


    七茜兒也不是沒忍過,後發現那大奶奶就是個得寸進尺的東西,小心眼,花腸子,說酸話,嫉妒人,對她多好她都覺著應該,給她多少她覺著你有求於她。


    對付這樣人就一個辦法,正麵收拾便可,一絲絲臉麵也別給,她就老實了。


    趙婆子幹笑著站著,七茜兒卻在那邊繼續寫道:“……他給我報了一回返修長廊的描金彩的賬目,我就看了一眼,那賬目不對,這人不能用了!我說不結賬,讓他拿走賬本,他還嘀嘀咕咕的膩歪,我就使人抽了他兩巴掌!人我關起來了,一會你趕緊給我弄走,我這管著好幾家的事兒,合起來都沒有他給我找的麻煩多!”


    趙婆子有些嚇到,就站在那,仿若在自己府上般,恭恭敬敬的回了是。


    七茜兒最後丟給她一張紙,指著上麵的一串數字說:“他的賬目不能看,我一文都沒有給他支,這裏,石綠,朱砂,金星,大漆,老膠樣樣都買的貴!還不止一倍,最貴的他給翻了五倍!上等朱砂現下慶豐一兩二百文,燕京老號二百一十,他給我的單子寫的九百文……”說到這裏,七茜兒盯著趙婆子冷笑道:“你家奶奶膽子真大!”


    得,又開始譏諷了。大奶奶肯定不知道,全家就數她有錢,她就是個沒數的。


    趙婆子拿著單子就告辭,還帶走了那倒黴的劉管事,這位兩個臉蛋子腫的跟金魚泡一般。


    看那邊走了,佘吉祥便進來笑著勸說:“他們是別的府上,咱們何苦招惹她們,大不了不管就是。”


    不管?老陳家欠人家常連芳何止是簡單人情,沒有小花兒,陳大勝近不得皇爺身。


    雖這輕輕一推力道不大,可是陳大勝這一生,恰好就缺這麽一下,一下便遇風化龍了。


    人得有良心不是。


    七茜兒輕笑,毫不在意的說:“她是她,老太太是老太太,我現在身上穿的料子都是那邊老太太給的,他家媳婦有什麽,我就有什麽,人得長人心不是!


    至於包氏~我管她是誰?誰不是短短一輩子?我憑什麽受她的氣?她是比我好看,還是比我能幹?她是比我利落?還是比我誥封大?什麽都比不過我,還想指點我?哎呦給她能夠的!”


    佘吉祥都樂的不成了,每次看自己家奶奶收拾人,他心裏就覺著爽利,怎麽那麽得勁呢!


    七茜兒帶著他往老太太院子裏走,這一路,親衛巷子是從頭到尾幹幹淨淨,拴馬樁子都給人擦的光潤亮氣,那各家牆頭延伸出來的綠葉老梅枝,都被收拾的頗有意境。


    還有那各家廊下的燈,都是精精致致一般大小,款式更是大大方方,一到入夜,那是體麵肅然的從巷子口,明亮到巷子尾。


    泉前莊七大條官巷,就數著親衛巷子出彩有規矩。


    七茜兒一邊走,一邊繼續損包氏:“……眼睛裏隻有三五文零碎的東西,出息也就這樣了!你記住我這句,她在外給男人圖不上金粉,在內你好歹幹淨點兒,把內內外外團結住了那也是本事,想幹啥啥不成?嘿!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口袋裏有幾個三瓜倆棗,她敢把手伸到我這邊?不給她剁了,我都對不住自己個兒!”


    說完她進了老院,那邊針線房的幾個婆子已經收拾好車子,就等七茜兒過眼呢。


    七茜兒就打開最大的包袱,一件一件翻著給佘吉祥看。


    “這是先生夏天的上布裏衣,還有單鞋,單襪,都是他稀罕的清淡色,線頭走的是軟線邊針,絕不緊繃著……”她看看左右,那幾個婆子就趕緊下去,七茜兒便低頭悄悄跟佘吉祥說:“先生身上不方便,肯定裏褲拋費的多,他死鴨子嘴硬!我就讓人給他做了二十條,讓他隻管穿著,隨手丟掉的事兒,你跟他說~咱都不小了,有什麽要求別憋著,慢慢就習慣了,自己人……啊!”


    太監容易失禁,身上便總有味兒。


    佘吉祥一聽就差點沒哭出來,一直點頭應是。


    七茜兒繼續往車上丟包袱:“這是幾個傻子的,說是陪著皇爺避暑呢,那春日上的衣裳也不往家送……”


    這夜,住在燕京城外夏宮的佘伴伴,就對著一大堆裏褲,多少有些惱羞成怒,他嫌棄的左丟右扔一番後,才尖酸的對佘吉祥說:“哼~我稀罕這幾件兜襠的?”


    佘吉祥才不理他,倒是把帶來醃菜,還有幾樣磨好的豆麵,細麵擺在桌麵上。


    可憐七茜兒為了合法推磨,現下家裏兩個長輩吃的糧食,都是她自己磨出來的。


    看佘吉祥不搭理自己,佘伴伴便有些沒意思的拐著問:“她,她這幾日沒出幺蛾子啊?”


    佘吉祥聞言就笑,便把今日七茜兒跟常府大奶奶那點零碎事兒,一點沒瞞著都說了……


    等到他說完,再抬頭,老爺床上那點兜襠的玩意兒,人家早就都藏起來了,這人也不知道啥時候走的?


    燕京城外三十裏的夏宮內,武帝楊藻身上全光著,就著了一個薄如蟬翼卻不透明的褂子,他躺在荷花池邊上的矮塌上,看各地暫舉薦上來的一些人名單子。


    聽到耳邊的絲弦聲忽停了,他便一抬頭,卻看到是佘伴伴,人心情好,正笑眯眯的背著手溜溜達達就過來了。


    皇爺指著桌麵的幾塊胡瓜說:“可真會趕時候,趕緊過來吃一片,雖是早瓜,這滋味卻是不錯的……”


    佘伴伴哪裏稀罕這個,他就是過來炫耀的。


    他坐在矮塌邊上先問:“看什麽呢”


    皇爺聞言就哼了一聲道:“恩科之前的舉薦單子……”


    佘伴伴點點頭,故作不在意的說了句:“這個啊~咳……吉祥回來了!”


    皇爺拿著一片胡瓜啃了一口才明白過來,如此便立刻附和:“呦!你那孝順媳婦兒,又給你磨麵吃了?”


    佘伴伴撇嘴:“閑的她,簡直多此一舉!我缺她那一口麽?這不,又跟老常家那個傻東西別扭起來了,我就說她小小年紀,怎麽來的這麽大的脾氣,也就我家勝兒老實能忍了她……”


    在七茜兒不知道的時候,她家裏那點犄角旮旯的事兒,隻要佘吉祥知道的,回頭是半點沒瞞著全部都給她禿嚕出去了。


    由於她這個掌家媳婦做事兒太過硬朗,尤其是直來直去那股子鋼味兒,便對了佘伴伴與皇爺的癢癢肉,這每次聽到,跟聽大本書一般過癮。


    佘伴伴也講的過癮,啃了皇爺半盤瓜,他最後總結說:“三千年也見不到的狂妄婦人!那真是什麽都敢說,還覺著自己最有理,您聽聽!什麽叫誰不是短短一輩子,我憑什麽受她的氣?還覺著自己最好看,就她那個淡眉毛,不大點個頭的樣兒?”


    皇爺已經樂了好幾遭了,等到佘伴伴說完,他就過癮的歎服說:“甭說,要是曹氏這個脾氣,我也不必躲到這邊來了,你說拐彎抹角有意思嗎?她是皇後,後麵的事兒,還不是一句話的事兒,治就完了,偏就要事事彰顯個賢德,朕就讓她在宮裏賢德……”


    皇爺沒帶皇後來夏宮,依舊沒有讓她入主正宮。


    佘伴伴不愛聽這個,便不客氣道:“別說你家事兒,說我家的!”


    皇爺嘴巴抽抽,無奈的點頭道:“好,說你家的,說你家的!你說老常這個長媳,就是閉著眼睛在地下隨便摸,都能摸出一個比她好的來。他家老大才幹品貌具是不差,怎麽找了個這個?”


    佘伴伴聞言就翻白眼:“陛下還敢說,現在您用的大多是六駿馬場的馬匹,可從前您用的是誰家的?”


    皇爺臉上莫名紅了一下,半天才有些不好意思的說:“老常家大兒媳婦,是姓包的?”


    佘伴伴點頭:“沒錯!關外俊驪馬場包五道的嫡出二閨女,人家老常拿自己最好的兒子給您換的馬……”


    皇爺怪不好意思的拍拍腦袋,訕笑著遮掩道:“嘿!這不是國事繁忙,我這也到了年紀了,這腦子就顧不住了,是了,是了……怪不得老輸給你家兒媳婦,這包氏怕是隻學了她爹的吝嗇勁兒,卻沒學到她爹的精髓……”


    這兩人婦人般正絮叨著,就看到那邊張民望匆匆進來說:“啟稟陛下,北護國寺主持大師兩個時辰前圓寂了。”


    本懶洋洋的坐著的兩個帝國掌權者,便一起坐直了互相看一眼後,陛下臉上不遮掩喜意的問:“什麽時候的事情?”


    張民望回:“兩個時辰前。”


    皇爺又問:“誰承的法杖?”


    張民望回:“老主持的幼徒四苦禪師。”


    佘伴伴聞言思索半天才對皇爺道:“玄山座下二十四徒,四苦禪師今年才十三。”


    皇爺拿著手邊的團扇一下一下的敲著矮塌邊,好半天後他才笑著說:“那,既他們有意講和,七日後封龕就讓貞兒去吧,宗室若有人想去也是無礙。京中世家,官宦,家眷若跟護國寺有因果,便也隨他們去,隻名字讓五郎回來報給我。”


    張民望應了,走沒幾步便聽到佘伴伴吩咐道:“叫六神仙也去,好歹年歲相當,小朋友在一起總是自在,讓大勝他們幾個一起去看看熱鬧,儀仗給安排的體麵點兒,沒得真成了看大門的了!”


    皇爺莫名其妙的幹咳嗽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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