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朝得了主意, 陳大勝整夜好睡, 第二日一早就要出門。


    幾個老太太今兒出門早, 陳大勝出巷見到人便笑眯眯的過去問好。


    老陶太太趕緊站起, 笑著問:“一大早的,經曆大人哪兒去啊?”


    陳大勝好脾氣的答:“回燕京有點兒事兒。”


    看老太太也是一臉困惑,陳大勝便對她說:“阿奶,我下晌就歸。”


    說完, 上馬便獨自離去了。


    見他一個弟兄沒帶,老太太多了解自己孫子,就扭臉問七茜兒:“臭頭哪兒去啊?你倆是不是又背著我要折騰?”


    七茜兒抬頭看她,笑著說:“背著您做什麽?是他們兄弟幾個商議著,要把家裏家外收拾收拾,說是找木匠, 石匠,瓦匠去了……”猶豫下, 七茜兒這才說:“還要買些人回來……”


    可惜這話還沒說完, 老太太便大聲怒到:“你說啥?買人!就家裏那點子活計, 是你不能幹?還是我癱吧了?我一個人都不費事兒!還買人?這, 這真是好日子過的厭煩了,越發的不像話了……”


    這老太太說話的語氣就像衝天炮!聲兒又大又不客氣,把邊上的徐老太太都嚇到了。


    老陶太太習慣了, 就低著頭,沒事兒人一般的撚撚新做的佛珠,又擔心的看看七茜兒。


    七茜兒卻丁點沒受影響, 一邊給老太太新襖子上銀扣兒,一邊耐心的與她解釋:“那合著您的意思?明兒咱泉前那邊的地,咱自己拉犁頭自己個春耕去?成啊,我前麵拉,您後麵揮鞭子!我指定不敢言語!就活該給您家做牛馬唄!”


    老太太臉上當下就紅了,徐老太太跟老陶太太對視,心裏都想,好厲害的小媳婦,真是平時不吭氣,一張嘴撅死個人!


    七茜兒看老太太不吭氣了便繼續道:“還有,那邊馬上也要修莊子,得雇佃戶。那人來了,不得給人預備個窩棚存身啊?好!您能幹!咱娘倆自己過去,倆朝廷六品的誥命,咱自己和泥巴,做胚子,再自己蓋房子,燒瓦……”


    老太太沒理,訕訕閉了嘴。


    徐老太太指指老太太,又特別解氣的對七茜兒豎起大拇指。


    七茜兒看老太太不吭氣,卻也不能放過她,這周圍住的家戶越來越多,又都是官宦人家,上輩子是喬氏做表麵功夫,她們背後吃的是實在苦。


    她現在自舍不得老太太受罪,可老太太也得學做一個官宦人家的老祖宗了,也不求她有多麽上進,就老徐太太這樣會享受起來的,便知足。


    “阿奶!”她沒有抬頭的喊人:“有些事兒,咱回避不了,該用錢就得用錢!您看是糟蹋東西,我看何嚐不是?可大勝,堂哥哥他們要在外麵行走,再跟從前一般,對他們官聲不好……說出去,都是響當當的人物,一打聽,他家老太太自己在家推磨自己磨麵,自己製飯,這就是大不孝了!”


    老太太嘟囔:“我自己管自己,還有錯了?”


    老徐太太就罵她:“你說的是屁話……”


    “你才屁話!你說的是糞話!”


    “你……!”


    怕她們又吵,七茜兒便插言:“今時不同往日,不說旁的,就咱家,起碼要個外麵的管事兒,一個管家娘子,您老身邊得當的婆子也得給您買兩個,還有清官他們那邊的宅子也得各自找人照看收拾……七八個人回來都未必夠用……”


    老太太一聽要白養活人,當下就要瘋,可她的手卻被一邊的徐老太太拉住了。


    這次這老太太真是起了大作用的,人家毫不客氣的瞪了老太太一眼道:“你這老太太見天不講理,幹嘛為難孩子們?你以為他們願意?”


    老太太嘴唇哆嗦道:“這有啥?不願意就別用唄!咱自己手腳齊全的,怎麽還買起人了?從前一大家二十多個人,老婆子一人都能抓起來,咋現在就不成了?”


    徐老太太無奈的歎息:“不買怎麽辦?都是咱這些老厭物坑了兒女唄!他們自己怎麽都好,偏偏咱們幾十歲了,出來進去的,那外人就要看孩子們的孝心,一點不周到~那都有人說閑話!說你家都做官了,還刻薄個老太太……。


    孩兒們不難麽?辛辛苦苦弄點養家銀子……你是不知道呢,咱們這個不算什麽,人家燕京的大戶,就是個不得寵的妾氏,身邊都得四五個人侍奉著,咱這才到哪兒啊!”


    老太太都聽愣了,好半天才一臉驚懼道:“這,這哪兒是享福啊?這純受罪來了,這可怎麽好?我!我這是又給孩子們添麻煩了……”


    七茜兒一把抓住她的手,認真的看著她說:“阿奶!您不是麻煩,您是我跟大勝在這世上唯一的福氣了,您想我有什麽?大勝還有誰?人家都是一家人在一起,團團圓圓的,可您沒了,大勝一走就剩下我,我可不可憐?大勝回來,家裏就是個我,我倆形單影隻臉對臉,活著又有個什麽勁兒?您看人家老陶太太家,看人徐太太家,咱家連一桌飯都坐不滿,您怎麽是麻煩呢?”


    這話說的難受,三老太太都抹起了眼淚,抹了半天兒,老太太無言的摩挲著七茜兒的手歎息:“以後,隨你吧!我不管了!就是……我妮兒得累死吧?”


    七茜兒破涕為笑,嗔怪到:“您瞎想什麽呢!還有做官太太累的?咱家不缺這養活七八個人的銀子……”


    她對著老太太耳邊嘀嘀咕咕,到底把老太太說的笑起來了。


    也是啊,家裏有好大的莊子呢,還不必交賦稅,到底不一樣了,到底不一樣了。


    如此大家便笑了起來,徐老太太看她們和好了,便轉話頭道:“若說富貴,你們才見過什麽啊!老婆子我啊,在邵商那可是見過大富貴的,真的!就是我那小子的上司,現在朝上的三品侍郎他家……”


    徐老太太在邵商有過幾日貴婦生活,也出席過宴會,便開始一臉得意的講了起來。


    “那年!人家侍郎老爺家老太爺八十了,要過壽擺酒!我兒爭氣,便被人家請了全家過去,我那會子也是頭一次出門,嘿呦!這也是漲眼去了……


    那日~太陽落山那會我們過去的,還不到人家街口呢,你們是沒看到……那一串等著進去的車!就有二百輛,二百!最少這個數目!


    那沿著街的牛油大壽字燈籠照的跟白日一般,你們說得拋費多少蠟燭?人家侍郎老爺家是個善人,咱們去裏邊吃,他家就在街口外麵就開了一台大戲,請的全邵商最好的班子給街坊唱三天!還支了十口鍋給乞丐施肉麵……等到咱們好不容易去了他家後麵,好家夥,那一院子的大姑娘,小媳婦,真跟小花仙般,那叫個美,那叫個香甜……”


    老徐太太的話頭忽然就打住了,無它,前些日子她家跟蔣家過來,有二三十輛的車子就顯得聲勢浩大的很了,可現遠遠的來這一隊,卻格外不同。


    徐老太太看著那邊說:“那是奔著祠堂口那套棋盤院去的吧?”


    泉前莊還有兩套宅子是套宅,就是那種由一套三進院,左右連了四個二進院的大宅,這套院太嚇人,就是當初老太太那群魯婦都沒敢過去占著。


    又由於那套院四四方方,就像棋盤上的格子,她們便把那邊稱為左右棋盤院。


    來這一隊奢華的,顯然是奔著右邊的棋盤院來的。


    七茜兒抬頭也看,便看到足足有七八十號家丁,腰下跨刀,騎著大馬團團護著的家眷車,這還真是從頭車看不到人家車尾的……


    許是累乏了,在一群婢仆的照顧下,娉娉婷婷就下來一群帶著帷帽的女眷,有十多位,每位身邊都有婆子丫頭團團圍著。


    七茜兒微笑起來,好鄰居呢!


    這戶她認識,大梁名臣唐九源,未來的吏部尚書,如今的刑部正五品清吏司郎中,當朝太子太師李章的三女婿。


    那一隊車馬就訓練有素的在棋盤院門口等待著,那麽多車那麽多的人,卻並無幾個人在高聲喧嘩……


    幾個老太太都被鎮住了,


    七茜兒住在這裏一輩子,卻從未進過棋盤院,人家唐家在這裏雖住著,卻也很少跟後巷的一般官吏家眷交流,至多有節氣了,就不失禮的走鄰裏之誼。


    可陳大勝出靈那日,她萬念俱灰,一個人從墓地跋涉回來,卻在路上看到一乘小轎在等她?那等人的婆子說,是家裏的老祖宗說,怕她一個人出事兒,就讓人等在這裏送她回家……


    真正世家的做派,就是體貼人,也是體貼到心尖最柔軟處。


    淒淒冷冷一生難得遇到一點好,七茜兒便記到現在。


    至於左麵大柳樹下的那棋盤院,卻是有殺子之仇那人家的院子,她也同樣記得,必不能忘!


    “妮兒?茜兒?”


    老太太看孫媳一動不動的觀察,眼神是她從來沒見到過的露著寒氣兒的樣兒,她有些心悸便伸手搖晃她肩膀。


    七茜兒眼神瞬間清明,還笑著問老太太:“奶?咋了?”


    老太太撇嘴道:“怎麽?羨慕人家富貴了?看不上我們老陳家寒門小戶了?”


    這老太太!


    七茜兒噗哧便笑,低頭一邊繼續做活一邊道:“您想什麽呢?那就是個五品,才高你孫兒一級,我羨慕個什麽?那邊一看就是上下最少四代人,成日子羅裏吧嗦,挨挨擠擠二三十個主家,一堆的麻煩事兒!咱家日子是多不清靜,我去羨慕她們?”


    老太太一聽就不願意了,又覺著吃虧了,便問:“啥?就五品?那跟小花兒差不離啊!咱,咱給小花兒占得小了吧?”


    這老太太一說話,七茜兒便知道是啥意思了,這是覺著自己家占的院子少了,吃虧了!


    她低頭一想,也對啊!唐九源是五品,小花兒也是五品?唐九源就敢毫不客氣的住棋盤院,憑什麽小花兒就要住在親衛巷子的二進院?


    那唐九源有個一品的老丈人,可是咱小花兒有皇爺啊!還有個伯爺爹,倆子爵哥哥呢!住你們個棋盤院子怎麽了?


    還是膽子小了,格局太小了!


    七茜兒放下簸籮,低頭捧著老太太臉對著她腦門就是吧唧一口,親完她轉身就往屋裏跑。


    老太太滿麵嫌棄,又氣又羞的使勁擦自己腦門,還抱怨的罵道:“這是瘋了麽!瘋了!”


    老陶太太跟徐太太卻是一臉羨慕的看著她,這樣貼心的晚輩兒,她們是半個都沒的。


    沒多久,七茜兒舉著一張大宣紙,手裏端著一個墨碗出來跟老太太道:“奶!走著!給小花兒占屋子去!!”


    等那家人來,就讓他們吃屁去!


    哎呦!想下就開心!


    老太太卻嚇的不輕,她站起來磕磕巴巴的問:“真,真去啊?我就是一說啊~!你,你還當真了!”


    七茜兒理直氣壯的端著墨碗道:“您說的對啊,咱小花兒!那是正兒八經的五品遊擊將軍,還是皇爺當兒子養大的!就憑啥跟咱住在這個破巷子?那不丟份兒啊!走著,走著!”


    說完,她便端著墨碗,從一邊的小道繞著那邊的人馬,就走到了祠堂左邊……


    老太太心裏虛,一路上嘟嘟囔囔說七茜兒找麻煩,七茜兒卻哄老太太說:“咱大勝以後就給您添一個娃兒?那要娃兒多了,住不下了,咱給孩子們支應多遠?莊子外麵不成?小花兒占這邊,咱把他那套占了!”


    她這麽一說,老太太立刻便不反對了,反倒是笑嘻嘻的跟在七茜兒身後,一直誇她做的好!


    “大梁親軍金吾前衛副千戶,遊騎將軍常連芳宅”!


    七茜兒看著閣樓般的敞亮大門,想起自己從前畏懼的躲在柳樹後麵的哭樣子,就又是嫌棄自己,又覺著解了一口氣!


    可她才寫完,那邊不遠便有人對她喊了起來:“尤那婦人!你在這門口瞎寫什麽呢?”


    七茜兒一愣,扭臉看去,便見那邊磨盤上蹦下來倆人,帶頭的是個四五十歲的老衙役,他身邊跟著一個穿暗青綢袍,尖嘴猴腮的中年人。


    哼!老熟人啊!


    這兩人跑的有些急,等跑到大門口,便看到這大宅門上提了字了。


    黃天爺!這可是完球了!


    老衙役都看了這套宅子好幾天了,就想著得一筆賞錢呢,誰知道一眼沒看到,便給一個布衣婦人跑來占住了?


    最近泉前莊子的房子,算是入了中等官吏老爺們的眼,這燕京的宅子得靠著皇爺賞賜,那得不到賞賜的就隻能買。


    燕京的宅子,便是買,便是前朝剛亡國,前朝舊臣想要歸鄉,他們也是買不起的。


    如此,泉前莊這塊大肥肉,便被無數眼盯住了。慶豐好宅子倒是多,可是慶豐沒了水脈住著極不方便啊。


    老衙役肯定不能依,又看七茜兒祖孫穿著布衣,便剛要開口嚇唬,卻被身邊人立刻扯了下衣裳。


    那中年人是個識字的,他先看了一下這門口的字,心裏便是一肅,天子親軍啊!他又仔細看了一眼常連芳的名字,隻覺著在哪兒聽過,卻忘記在哪兒了。


    那既然他都覺著聽過,便更不能得罪。


    如此,他上下打量七茜兒與老太太,還擠出一絲笑容道:“卻不知道~兩位大娘是在哪家幹活的?”


    怎得這麽大的事兒,偏就找了兩個管事娘子出來占屋子,不是蒙他吧?


    七茜兒一聽大怒,瞪著這人便不客氣的問:“好無禮!你是哪家的?你出來的時候你們主家就沒讓你看看地方?要小心說話嗎?”


    這就是個外院跑腿兒,是被家裏的大管事派了這差事,他連太太都沒見過幾次呢。


    如此,便一下被嚇唬住了。


    看這人喃喃不敢說話,七茜兒便指著門上常連芳的名字厲聲罵道:“真是瞎了你的眼!你們主家是有多倒黴,竟然找了你這樣看不出高低眉眼的人出來招禍!你要是不懂,就去打聽下這名字,也不用問旁人……”


    她又看看老衙役道:“看你的打扮?慶豐府衙的?回去問你們府尊這位小爺是誰?!便是你們那三品的慶豐府長官來了,你問問他?敢不敢占常小爺的宅子?”


    七茜兒鼻翼的看著這官司冷笑:“你誰家的?”


    這管事當然不敢說。


    七茜兒便驕傲的看看自己的手道:“憑你們是誰家的,誰來都沒用!借他三個膽!就問他敢不敢!走了!”


    七茜兒說完,拉著老太太就趾高氣昂的走了。


    老太太天生怕官,走到半路才顫巍巍問七茜兒:“你,你這丫頭胡說八道啥啊!你這不是給小花兒招惹禍事麽?”


    七茜兒心裏過癮之極,聞言便對老太太道:“哎呦~阿奶啊,你真當小花兒便是個軟柿子呢!那是跟您!您可把心放在肚子裏吧!甭說那倆家夥不敢問慶豐府府尊,便是府尊親來,還巴不得結個善緣呢!”


    老太太不懂這做官的彎彎繞繞,聽七茜兒說的這般篤定,便說:“真!這般威風?”


    七茜兒對她肯定的點點頭,老太太便覺腳下虛軟,扶著牆道:“活不成了!折壽了!人啥時候來都給我磕頭,我個鄉下老婆子,我……這不是折壽了麽!”


    七茜兒心裏滿足無比,便扶著她道:“您瞎想!當年要不是您細心照顧,他在傷兵營還不知道怎麽受罪呢!再說,您是當他親孫子才照顧的,咱大勝又跟他八拜之交!現下常府那邊也不是不認這層關係,人家認了!年禮您都收了,那就是您幹孫子!以後啊,您可不敢這樣了……”


    說到這裏,七茜兒便看看自己身上的布衣,再去看看老太太,心道,到底考慮不周,被人當成管事娘子那樣的人物了……回去怎麽也得把老太太收拾起來……


    這娘倆回到工部巷門口,老太太們都各自回家了。


    如此,七茜兒便帶著老太太也回了自己的院子。


    然而這娘倆卻不知道,那徐老太太回到家,便打發了家裏的大管事出去探聽。


    等到午飯那會兒,他家大管事回來便對老太太說:“老太太,太太!那親衛巷的小安人,到底是把左麵那套棋盤院占了。”


    徐老太太看看自己的大兒媳婦葉氏,葉氏便問管事道:“那楊家的管事?就沒說啥?他就肯?”


    那管事也是一臉驚的說到:“小的就在那邊看了一會兒,就見親衛巷子的小安人罵了那管事的!罵完小安人就帶著老安人走了!人家那是丁點不見怕的!她們走後,那倆人又站了一會兒,商議了一會兒,小的就看他們急急忙忙去那邊的禮部巷子了,想是不敢占那邊的院兒了。”


    葉氏點點頭,又問:“你可知道那小安人在那邊門上寫了什麽?”


    “是,他們走了之後,小的就過去看了!小安人寫的是~大梁親軍金吾前衛副千戶,遊騎將軍常連芳宅”


    這麽久了,七茜兒從未邀請過胡家人到家裏坐,人家就不會多邁一步進你們的巷子。


    自然,胡家也沒有請老太太跟七茜兒到工部巷宅子裏坐坐,七茜兒也不會輕易過去敲人家的門。


    如此,常連芳這個條子便沒幾人知道,喬氏她們壓根不識字,說都沒地方說去。


    葉氏擺手讓大管事下去,等到那邊看不到人影了,她才眼神泛著奇異的光彩,一臉驚訝豔羨的盯著自己家的老太太。


    徐老太太多厲害,看她無禮便張嘴就罵道:“你睜著一雙瞎窟窿盯著我作甚?!”


    那要是以往,葉氏早就心裏惱的不成了。可今日葉氏沒惱,卻笑嘻嘻的對老太太說:“老祖宗別氣,我這不是想事情想住了麽!”


    徐老太太自知道她是個什麽東西,便撇嘴罵道:“我跟你說啊!那邊的大小安人,那都是老實人!好人!你要是敢給我動你那副花花腸子,你信不信~我把你腸子都給你扯出來……”


    徐老太太她爹是個屠戶!


    葉氏窘的不成,卻硬是忍耐住了,隻私下裏對徐老太太的出行,就越發的關注起來,生怕一絲半點怠慢。


    那想住棋盤院的老楊家算什麽東西,聽他們在邵商吹牛,說是他們的楊跟大都督家的楊,祖上還連過宗!


    呸!就騙不了解內情的傻子呢!你家要是連過宗,怎麽燕京都進不去?人家宗室為何也不認你們?


    都是邵商舊臣,誰不知道誰啊!人家老常家的小伯爺,那才是真神呢!


    不不,應該是,泉後莊最大的真神就住在親衛巷子,尤其是那個佘大伴的幹兒子,小安人家的經曆老爺,那位在燕京才是體麵人呢。


    她本以為這就到頭了,誰知那巷子裏還藏著個皇爺的幹兒子!哎呦!自己家老太太這是上輩子燒了什麽高香?這一來就攀上了實在關係呢……


    想到這裏,葉氏笑的那個甜,她就仿若是天下第一的孝賢之婦般,恭敬柔順的就對徐老太太說:“老祖宗,親祖宗!明兒,媳婦掏體己,給您打兩套新首飾好不好啊?”


    旁人怎麽想自己的,陳老太太自然不知道,她現在就知道自己的臭頭是個憨兒!


    她氣急了!扯著孫子的耳朵就罵:“臭頭啊!不是阿奶說你,你如今體麵了,也有個來錢兒快的營生了!你可得好好珍惜著,好好給皇爺出大力氣啊!


    咱可不能闖禍啊,皇爺!你先生對你那麽好,你可不能成了貪官汙吏啊!那是要遭雷劈的啊!那慶豐城裏麵,老天爺砸下來的大石可還熱乎著呢!”


    陳大勝哭笑不得,又不知道該怎麽安慰阿奶,便隻能眼巴巴的去看七茜兒。


    七茜兒也愁呢,她就讓陳大勝先買一戶踏實人家回來,誰知道……他竟然帶回來二十個人。


    就說陳大勝回了燕京,他就尋思了一路,要怎麽把媳婦兒安排好的事給做好了,可是想著想著,便想到自己媳婦兒過了年才十六,還是個小姑娘呢。


    於是,把先生當成爹的他,便去找他佘爹了。


    佘伴伴特別滿意自己學生什麽事兒都找他,這暗害自己叔叔的事兒,竟也不瞞著,這是什麽情誼啊!這是把心剖出來給自己看了!


    人家激動了一會兒,便直接找了工部的尚書大人過來,兩個人商議了一會子,從此大梁工部柴薪司下。便多了個衙門叫做勘林所。


    這是個正七品的小所,其作用也簡單,從燕京周遭山脈開始勘測調查,統計這些山林有何種樹木有多少?樹齡多大?適合做什麽建材?


    對!這就是一個成日子上山,沒時間下山的一個苦衙門。


    誰手裏沒有幾個牙疼不好管的混帳玩意兒,不到半天的功夫,勘林所二十小吏便滿編了,陳四牛竟還是這裏的頭目,大所正!


    甚至陳四牛身兼重任,他必須跟著隊伍常年上山勘林,額外還得幹柴薪司的活計,統計適合燒製木炭的林種,每年還得在砍伐過後的林地上,補種適應燒炭的桉樹,柞樹……每年朝廷用多少,他就得帶人補種多少,還得把樹種活了……


    如此,陳大勝在這件事裏,就學會兩個經驗,他媳婦的狠在表皮,而他先生一出手便給他四叔折騰出個終身苦刑來。


    這世上絕不會有第二個傻子接勘林所的位置,而勘林所你就是做的再好,它也就是個七品衙門。


    每天老死在任上的人有多少,也不缺陳四牛一個。


    等安排好,佘青嶺又問學生要去哪兒?陳大勝多老實,便說,家裏媳婦覺著老太太必須改變生活方式,得給老太太買個伺候的下人。


    也是趕巧了,佘青嶺如今入了宮,他家從前用的老人依舊還有不少,也使不了那麽多了。


    如此人家當先生的做主,便把佘家大管事的小兒子佘吉祥兩口子,連同調理好的灶上婆子,針線娘子,還有小廝丫頭,挑挑揀揀的,給陳大勝就帶回來二十個人。


    長者賜不敢辭。七茜兒看到人,她也給愁壞了!


    這臭頭的先生真是個不知民間疾苦的,陳大勝一月才拿幾個錢兒?一下子家裏就得多養二十個人……


    陳大勝也是愁,便悶頭坐在院子台階上,眼巴巴的看著自己媳婦兒,他總是不擅長這些的……


    老院這邊發著愁,可陳四牛那邊卻充滿了欣喜。陳四牛這一天天總不得誌,便坐在家裏喝悶酒。


    屋外鬧哄哄的,他便心裏抱怨,這蘭香也是,怎麽現在竟一點兒都不體貼了,還招惹了一群住在後莊的俗婦在家嘰嘰喳喳!


    喬氏也愁,可是日子總得過著,這不,她家算是穩定了,便想把家裏家外收拾出來,往後要置辦的東西多了,她找不到人幫襯,便做了一頓細糧,哄著郭楊氏,於萬氏,還有高氏來家裏吃,吃罷捎帶~幫她收拾屋子。


    那幾個歡歡喜喜來了,吃的也是高高興興,等到吃完,正一個個穿上粗衣預備幫喬氏一點小忙呢,就聽到院門被人拍響,有人在院外喊人道:“可是工部柴薪司陳所正家?”


    喬氏一愣,便去看屋裏也在發愣的陳四牛。


    外院又喊了一次,陳四牛這才套好鞋急步出去了。


    許久……他又一臉興奮的進來,也不顧的家裏有幾個人,先是抱住喬氏高興的轉了一圈,接著大笑道:“哈哈!哈哈!娘子,娘子!天降洪福!天降洪福!哈哈……”


    喬氏又嬌又嗔道:“老爺!老爺!你放奴下來,哎呀~放我下來……”


    陳四牛這才想起,媳婦肚子裏懷著一個呢!


    他訕訕的笑笑,小心翼翼的放下媳婦兒道:“這段日子,苦了你了!蘭香!”


    喬氏打了他一下罵道:“嫁漢嫁漢穿衣吃飯!苦不苦奴願意,老爺?外麵是何人找你?”


    陳四牛矜持的一笑,又看看周圍目瞪口呆的幾個婦人,便得意的說:“嗨,是工部大長官給我派了新差事了,我這~就要去燕京衙門報到了。”


    喬氏心裏一切陰霾盡去,她暈了幾下,就扶著額頭問陳四牛:“真的?恭喜老爺!賀喜老爺……來人是怎麽說的?”


    陳四牛此時方麵露猶豫道:“也不甚詳細,就是說工部柴薪司開了一個新所,叫勘林所!大人心明眼亮,就相中我老實誠懇,又吃苦耐勞,就給了我大所正,讓我負責整個衙門……”


    喬氏更暈了!這是自己的官太太夢徹底實現了麽,吃了那麽多苦,受了那般多的罪!這是老天爺睜開眼了麽?


    喬氏站不穩的晃悠,陳四牛見她臉色不好,便趕緊扶著她到炕邊坐好說:“蘭香,我現在也是猶豫,才將來人說的明白!要做大梁山脈林木勘查,便要常年山上奔忙,你現在有身懷有孕……”


    喬氏一看陳四牛猶豫,便立刻伸手捂住他的嘴道:“沒事兒!老爺……我沒事兒,我是吃過苦的,你知道的,我什麽苦都能吃!老爺好不容易得了上峰青眼,從此……”


    她再也說不下去了,一路走來,真是太難了。


    想到這,喬氏捂著肚子,眼淚嘩啦啦的對陳四牛說:“老爺天生,便是來這人世辦大事兒的!家裏您就交給我!我保管給老爺把家裏打理的周周正正,隻是為了我們娘母,要連累老爺受罪了……”


    陳四牛癡迷的看著她的嬌顏,斬釘截鐵的搖頭道:“蘭香!我願的!你知道的!”


    他二人旁若無人,郭楊氏她們三人就互相看了一眼,不由得一起打了個寒顫……


    作者有話要說:  你們說,疫情啥時候結束啊!我都日更七八千,第五十二天了!太難了!嗚嗚嗚……


    哦!給我妹紙打個廣告,你們這邊等不到,就去三水小草那邊看去,文筆是真的好!


    《完美扮演法》作者三水小草,對楚玟來說,最完美的扮演有三層:第一層,要成為直播世界真正的“女配”,第二層,要成為觀眾們最喜歡的角色。第三層……當然首先她要在總裁喝香檳小白花女主吃點心的世界裏解決吃肉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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