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耶,我以後高低可不跟你睡了,這一晚上的,高一聲低一聲的……你不要啥了?”


    七茜兒睜開眼睛,胸口劇烈起伏著看看左右,哦,這是,這是回來了……這是做惡夢了。


    老太太卷好鋪蓋卷兒湊過來笑她:“你跟我說說唄,不要啥了?是不是有人給你金元寶了?你瞧你那聲兒!你不要給我啊!”


    嗬,還金元寶?


    想她霍七茜,活了一輩子雖日子不太好過,那也是清清白白過一輩子的老太太,誰能成想,老了,老了,被個幹巴老太監欺負。


    老王八蛋,自己是缺德了還是咋的?夢裏都逃不過,好好的他一巴掌,一巴掌打自己天靈蓋幹啥?


    還是在夢裏。


    七茜兒覺著腦袋頂又是一疼,伸手一抓便撈下一手稀毛。


    刹那五雷轟頂。


    老太太也看到了這手頭發,瞧七茜兒大受打擊的樣兒便說:“沒事,沒事兒,吃不到東西,少了鹽味兒身上沒力氣掉頭發常事兒,回頭,你這毛兒……”


    她左右看著七茜兒的頭發,到底是不滿意的歎息:“恁稀呢?”


    七茜兒無奈:“我這還是胎頭。”


    老太太大驚:“呦,就沒人給你剃剃啊?”


    七茜兒長出氣:“誰管我啊!”


    老太太點點頭:“我就說麽,沒事兒,明兒我前頭營子裏給你找一把剃刀,都給你剃了,回頭吃飽了,再給你尋些好黑豆,奶跟你說,幾個月保你一腦袋墨汁兒……”


    七茜兒聞言也是著實向往,她上輩子倒是真的頂著稀毛一輩子呢。


    她爬起來,扯了一邊的大褂套上,老太太也套上外袍嘀咕:“聽你那聲,是被誰抓住了?可是你家那個太太?”


    七茜兒仰臉想了下,沒法跟她說就糊弄她道:“也不止她,就慶豐城門口,那拉屍首的車子一晚上來回走……”


    她說到這裏,老太太便意外的得意起來,她挑起眉眼,邊給自己簡單的挽發髻邊說:“你這小嘴兒叭叭的,我還當你有啥本事呢?嘿!不就是死人麽?我見得多了,不止我!你前頭跟這莊子裏的嬸子打聽去,從前前頭一休戰,那聲兒還沒落地,咱們就衝進去了,那地方晚去一步都找不到好東西……嘿,看你嚇的。”


    老太太說到這裏就不願意說了。


    祖孫倆都是那利落人,一起爬起來就開始收拾,老太太就不斷提醒七茜兒,今兒要把找屋子辦成當緊事兒。


    看七茜兒應了,她這才歡歡喜喜的到喬氏那邊,沒多久便提著個水桶回來,親自給七茜兒打了井水讓她就著桶洗漱。


    七茜兒承她的好意,嘴上就抹了蜂蜜般的道謝:“還是奶心疼我,啥也舍不得我做。”


    老太太也愛聽孫媳說話,就覺著這妮嗓子清秀,聲兒潤了油,張嘴都是香氣兒。


    她得意的晃脖兒說到:“那可不是,你去打聽下,那邊的進來多久了,我話都不惜的跟她多說一個字兒,妮兒啊……”


    “恩?”


    “你把昨兒那話再給奶說一次唄。”


    七茜兒幹抹了一把水珠看她:“啥話?”


    老太太表情訕訕的,坐在院子裏的石鼓上抽煙袋,她含著煙嘴不清楚的說:“唔……,就是你昨兒誇獎這莊子上的好話唄,我愛聽這個,你再給我講講。”


    七茜兒啼笑皆非,昨晚這老太太聽了二遍了,她還聽呢?


    得了,隻要她高興就講講唄。


    於是她說:“您甭看咱這地方在慶豐城外麵……那京中的大戶人家,那家底兒厚的才在城外置辦莊園呢,燕京那周圍都是皇家的,他們不敢占才來慶豐,那您說慶豐好不好?”


    “好!咋不好呢,咱家從前鎮上的有錢老爺家的屋,房簷都沒有這邊小土屋高。”


    “可不是!天子腳下就這樣!您多見就不怪了,就說咱這莊子,這邊屋子又比慶豐城裏可好多了。”


    “真的?”


    七茜兒無奈了,她拍拍額頭笑著說:“真!慶豐城跟燕京一樣兒是老城,人那邊都是十幾代人的祖業,挨挨擠擠的幾代人一起,明兒您看去就知道了,寒酸的很,男男女女,子子孫孫一個院子裏混著的,那邊屋子誰家能有個闊綽花園子,那就是了不得的人家。這邊多好,寬敞!花園子菜園子的家家都有,一會子咱就挑那不打眼,新蓋的給哥哥們置辦起來,好不好?”


    “好!好好好!”


    老太太直說好,好完念了一串兒長佛,許是覺著力量不夠,又感謝了一堆道君。


    謝完,她就看到七茜兒提著水桶進了西屋,上了西屋的炕,她還撩起外袍,直接從裏麵的襖子上撕下一大塊,就著大炕就擦了起來。


    哎呀!這就是個不會過的!咋能不愛惜衣裳呢,老太太本來想罵,可她不敢。


    可是不敢說吧,她又過不去心裏的疙瘩,好半天兒她才期期艾艾的說:“你,你咋撕衣裳呢?我那邊有抹布啊,你這孩子也是個不會過的。”


    真不識得誇獎!


    七茜兒倒沒反駁這話,她就撩著衣裳走過去,指著一片破衣角對老太太說:“您拽拽。”


    老太太伸出手輕易一拽,那衣角就撕開了。


    “呦,這都朽爛了。”


    七茜兒撇嘴點頭:“恩,爛了。”


    說罷她還支起自己露腳蓋的鞋兒笑,這鞋也爛了。


    老太太心裏心疼,想起王氏那張錙銖必較的臉,又氣又憋屈的好半天兒,才說:“就不該給他們那麽些!最好讓他們餓死才好呢……隻苦了你了啊。”


    七茜兒渾不在意的道:“不苦,正好把前十幾年把一輩子的苦嚐完了,我覺著我以後就是甜了,不是這樣我也來不了咱家不是?”


    這招人疼的!


    老太太使勁拍打了一下七茜兒,也不等她說什麽,就大手一揮道:“可不是!不就是幾件衣裳,有什麽啊!我那家裏還鎖著兩匹好緞子呢,細布也有,我給你裁一塊兒大的去……”


    嗨,也不等明兒了,老太太說完,翻身就出去了。


    七茜兒看著老太太的背影久久不語,她知道自己從此能過好了,隻是沒想到,這老太太竟能這般好。


    沒多久的功夫,老太太便鬼鬼祟祟,肚子鼓鼓囊囊的捧著一個粗瓷碗就進來了。


    進了屋,就笑眯眯的對七茜兒說:“妮兒,趕緊來,咱家今早喝麵湯,我把砂鍋底兒給你撈來了,喏,稠噠噠的趁熱喝。”


    七茜兒接過碗,看著碎米裏飄著幾根雜合麵的湯,這碗沉重,其中滋味難以表述。


    老太太還表功呢:“你喝啊,我跟你說,我捧碗出來的時候,給她氣那~樣!我才不怕她呢,這是我兒拿命換的糧食,我想吃就吃!她能咋樣!”


    看著七茜兒咕咚咕咚一氣兒喝完,老太太這才笑眯眯的問:“香吧。”


    哎,香呢,真香!多少天沒吃熱乎東西了。


    “香!”


    七茜兒點頭,又把碗遞回給老太太。


    老太太接過,就用指頭在碗底碗邊劃拉一圈兒,又把指頭放在嘴巴裏裹了一下。


    其實這就是她嘴巴裏省出來的,喬氏一粒米都不會多放。


    老太太撩起衣裳,取出芋頭幹嚼吧著抱怨道:“咱家就一個製飯的砂鍋兒,明兒要是有口富裕的鍋兒,我就跟你一堆吃,我把我口糧取來,也省的看那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兒的。”


    老太太這一提醒,七茜兒忙活的手便歇了,鍋啊,有啊~好些呢。


    看她這腦袋!真是鎖眼都鏽死了,不是老太太提醒,老些事兒她算是忘幹淨了。


    老太太看她不動彈,便伸手拍了她一下,表功般說:“來,妮兒,奶給你看個好東西,你保準沒見過。”


    說完,她這才從懷窩裏拽出兩塊窄麵土染的家織布。


    她把布麵在炕席上鋪開,愛惜的來回摩擦摩擦,抿抿邊角後才道:“這色兒陳的給你做裏麵的襖兒,這塊水蔥色兒的,給你做夾襖,你看好不好啊?”


    好啊,怎麽不好呢。


    這就給衣裳了?


    兩輩子自己管著自己,還是頭回有人給衣裳。


    七茜兒看看那布,吸吸鼻子道:“好啊,真好啊。”


    老太太看她要哭,便趕忙哄著:“不哭啊,咱寬心,明兒就給我妮做新衣裳啊,妮兒,你說咱倆以前從沒見過,你說咱娘們咋就這麽投緣呢?”


    她抬手摸七茜兒額頭上的發簾子,也不知道咋的眼淚就出眶了:“別說……你還真像你姑,最像你小姑,這眉眼兒一樣式的……人給點好就掉眼淚。”


    如此,這一個真老太太,一個假小媳婦便抱頭哭了一場。


    等到哭完,七茜兒便拉著老太太的胳膊說:“奶!咱有鍋啊,好些鍋呢。”


    老太太沒聽明白,就啊了一聲兒。


    七茜兒笑眯眯的掰著指頭說:“霍老爺家,那是給前麵皇爺家看了幾代莊子的人,太太他們逃難帶不走的東西多了去了,您想啊,那麽大的莊子,每年那麽多的出息,光我知道說到,我們後院每天至少能出兩匹布,霍老爺家的糧食可不白養人,我估摸著,這些東西一準兒藏起來了,這些他們指定帶不走。”


    老太太滿麵驚愕:“帶不走啊?那,那便宜了誰啊?”


    七茜兒撇嘴:“他們?誰也甭想討了便宜去!那是能爛了朽了扔了!都舍不得給我們一寸穿,當我不知道呢,一準兒村口的墳塋子裏唄,你說他們得多滑頭。”


    老太太嚇一跳:“啥?墳,墳塋子?”


    七茜兒點點頭:“啊!就假墳!人家可機靈了,知道外麵的規矩是,甭管哪朝哪代掘墳盜墓者就是個死,當我不知道呢,昨兒早起路過莊子邊兒上,我看到新土堆的十多個墳包兒,還種了新樹苗子,人還怕以後找不到呢……”


    七茜兒忽裏酸,她想起自己娘了。


    說來她也是個沒良心,早以前,有人給她指過地方,可是上輩兒等忙活完了想起來了,再回霍家莊,那邊一片野草地,幾年秋涼風,幾場冬日雪,沒人填土,可不是墳就找不到地方了。


    自己就是個不孝的。


    老太太看七茜兒又要哭,就有些慌亂。她扯起自己的緞子衣裳,也沒多想就上去給七茜兒擦淚。


    “咋又哭了?這是想起什麽事兒了?你跟奶說,我最會給人寬心!”


    七茜兒抿了眼淚,又哭又笑的說:“沒有,不說這些了。”她站起來,看著窗戶外的明亮道:“奶,從今往後,咱們就在這邊紮根了,咱就把這裏置辦的滿滿當當,要過的比誰都好!”


    老太太愛這話,真是聽得穩妥妥舒服,毛孔都發著不一幫的舒服勁兒。


    她拍著炕沿點頭:“好!紮根好!不是我打包票,旁的不說,我那邊可還有一百多斤細糧呢。”


    她對七茜兒眨巴下眼睛,比了四個手指:“她不知道,明兒咱倆悄悄吃,一點都不給她!”


    噗!


    “成,不給她!”


    傷病營內,孟萬全吃了早飯,沒啥事兒的正靠著草垛子與人閑話,他說著說著,旁人便笑著提醒他,孟萬全,你奶奶來了。


    孟萬全大怒罵道:“你奶奶!”


    那人也不氣,就指著門口笑到:“不騙你,真是你奶。”


    孟萬全坐起來這才看到,傷病營門口陳吳氏正探頭探腦的往這邊看,一見他目光往那邊去,便高興的擺手,還大喊:“萬全子你出來!”


    “哎呦,我的乖的,乖的親祖宗奶奶來了,怎麽這樣早啊!”


    孟萬全與陳大勝是過命的八拜之交,他是正兒八經給老太太磕過頭,認了幹奶奶的。


    他也是長刀營的大頭兒出身,是被人豁了胳膊躺在地上,被陳大勝從死人堆裏挖出來背出來的。


    老太太喊他,他自是不敢怠慢,爬起來就衝著營子口小跑過去。


    到了地方他看看老太太,又看看自己的小嫂子問:“阿奶,您這是?”


    老太太一臉蓋不住的喜色,拉住孟萬全就說:“萬全子,你給阿奶找些人,再套幾個車,你小嫂子娘家有些帶不走的粗苯東西想拉回來。”


    說完老太太舔舔嘴唇,那陣擠眉弄眼,給這老太太擦個花朵,她就能跳個曲兒那般歡樂。、


    呦,這是好事兒啊,還有東西呢?


    孟萬全看看七茜兒,七茜兒就笑眯眯的與他福禮。


    真是一點兒都不認生的丫頭片兒。


    多久沒人與他行禮了,孟萬全匆忙還禮,這才笑著問:“小,嫂子可安置好了?”


    七茜兒笑說:“托叔叔福,都安置好了,我們老太太心疼我,還與了我兩塊布做新衣裳。”


    呦,這大太陽從西邊出來了?


    孟萬全悄悄老太太,老太太得意的晃晃脖子。


    無奈的笑笑,孟萬全便又問:“感情好,我們老奶奶最是會心疼人的,你可是掉福窩立了,從此可要好好過著!”


    “那是自然,”


    “嫂子可吃過了?”


    “吃了,奶奶給送來的麵湯兒。”


    孟萬全更驚訝了,就道:“那就好,那就好!這個,老奶奶說的這些,可是真的?”


    七茜兒便慎重點頭道:“也不算什麽好東西,就是從前家裏的富餘,他們回老家了,也搬不走,還不如我拿回來跟奶奶過日子呢,現下什麽都沒有,就是買個布頭,那城裏都找不到布莊子……”


    她在這邊碎碎,孟萬全便越來越驚訝。


    嘿!瞧不出,這丫頭嘴巴恁能說呢,除了這,這怪有心眼,這一夜功夫,就把老太太降服了?


    想到這裏,孟萬全就有些擔心,可是不等他深想,南邊就來了一隊馬車,孟萬全看到人便趕緊舍了她們祖孫,對著營子裏喊了一嗓子:


    “都趕緊起來!來人了!!”


    隻刹那的功夫,就從營子裏跑出好些沒手的,瞎了一隻眼睛的,總之一水兒的能動彈的傷卒。


    待那群人近了,孟萬全才在頭馬上看到一位身材消瘦,容貌俊秀,著金甲背一杆錚亮的鳳翅鎦金鏜的少將軍。


    這少將軍他認識,見到便大喜,走過去單臂挽住對方的馬韁繩道:“嘿,這不是我們的破城將軍麽!”


    這少將軍聞言便羞澀起來,單腿在馬前利落的一繞,身法極飄逸漂亮的就蹦下了馬。


    立時,那身邊應景響起一陣喝彩聲。


    少將軍笑著抱拳道:“孟大哥說笑,什麽破城將軍,旁人這樣說笑便罷了,怎麽你也來笑我。”


    孟萬全也笑:“不是笑你,是真俊!這馬好,什麽時候得的?”


    少將軍年紀不到,便仰頭說:“昨兒陛下賞的。”


    孟萬全並不嫉妒,早就想開了。


    聞言他就應景的誇,隻誇的這位少將軍一勁兒笑。


    這位少年將軍全名叫常連芳,他從前與孟萬全還有陳大勝都在譚家軍呆過。


    隻他家靠山不一樣,跟的是二皇子楊貞,兩邊便隻相交半年,他便跟他爹走了。


    說起現下的朝堂,不說文人,說起武將要分成三撥兒,其中第一撥兒是皇爺親軍,還有楊家早年的部曲。


    這第二波麽,就是這位少將軍代表的那票兒人,南方江湖中來。


    那時候大都督在邵商護國寺起兵,他手裏沒多少可用之人,也是巧了,他的二兒子楊貞卻因自小體弱,三五歲便送到了南邊護國寺撫養。


    這護國寺也分南北,北邊的護國寺算作皇廟,都說是天下第一寺院,而南邊的護國寺,卻是有著五百年江湖地位的武林泰鬥。


    恰逢了亂世,那南護國寺的主持和尚又見天下記綱檔廢民不聊生,便使了力氣約了南邊的一幹江湖人士,助大都督征戰天下。


    而今九思堂的孟鼎臣,就是和尚還俗,輩分兒算作是楊貞師叔。


    明麵上遇明主為黎民才犯這殺戒,可既然分了南北,誰不願意做這天下第一的大廟頭。


    天下事,熙熙攘攘皆為利來,出家的和尚也一樣。


    江湖很大,號子亮堂人物多若牛毛,有根有底,有字號有傳承的老宗門兒,卻是有數的幾個,不提北邊的那些隨著前朝的,南邊這些年可沒少跟北邊有磕絆,若不是朝廷起了新衙門九思堂,有可能便又是一場南北大分爭。


    南邊那時候有個走江湖的花口,辛爪常鏜飛星猴……這辛爪是南邊九宮山出了名的老宗門,他家練的自是手上的鷹爪功夫,至於這常鏜麽,就說的是常連芳他家,到他這一代常鏜據說已經傳了十七代。


    常連芳他爹講,前朝的前朝就有常鏜,那時候他們先祖是做馬上騎兵出身的,後來也是因為權利紛爭,看不慣什麽什麽的,就回到了鄉下,做了個自由的江湖人士。


    嗨!也就是一說,自撿著好聽的張揚。


    老十八般兵器,鏜是長兵之威,又與□□,月牙鏟屬適合馬上的兵器。


    南方義士助大都督起勢造反,而真正用作戰場,適合群殺的,便是錘,鏜,槍,戟這幾門長兵,如此常連芳他家便得到了重用,算作是發家了。


    人家如今九思堂都不靠,算作新貴武勳,常連芳他爹封了伯爺。


    看著舊人一飛衝天,孟萬全卻不露聲色,隻招呼人幫忙,上去抬的抬,抱的抱,架的架將那送來的幾十位傷兵挪到營兒裏去。


    待那些人進了營兒,孟萬全這才拉住常連芳問:“前麵這都幾天沒響動了,怎麽呼啦啦又來了這麽些?”


    常連芳聞言便麵露古怪,左右看看這才拉著孟萬全到了一邊僻靜處道:“不瞞孟大哥,前兒皇爺遇刺了,這都是昨兒夜裏被連累的兄弟……”


    他還沒有說完,孟萬全便大驚失色道:“什麽?皇爺可安!”


    “安,皇爺得上天庇佑,自然毫發不傷。”


    “那這些如何就送到我們譚字營兒裏來了?”


    常連芳就知道他會這樣,聞言便苦笑著指著北邊說:“哎,也是被連累的,他們就是一般的兵卒,那來的可是南邊的那些!這護衛不力,老太後都驚著了,非說不在燕京呆著了,人前兒氣的就非要回邵商不可。咱皇爺震怒,又招了鼎臣先生入宮……說是要起東獄,建九思堂呢……”


    孟萬全聽了開始就知道是怎麽回事兒,就是常連芳想說,此刻他也不想聽了,如此他便擺手打斷道:“哎!好兄弟,什麽這個湯,那個麵餅的,你可甭跟我說了,聽不懂!知道麽?這是你們南北江湖之爭,我們這些曾從前受前朝指派的日子也不好過,咱啊,就閑雜小蝦掃掃尾,吃吃屁,聞聞味兒就罷了。”


    爹不親娘不愛的就是孟萬全與李大勝他們跟的譚帥。


    譚帥跟皇爺都曾是前朝同殿,早先起兵的時候,他們還私下有過爭端,隻可惜老譚家能人不少,古怪人也頗多,就拖了後腿兒。


    如此,他們雖是有功之臣,卻誰都知道,他們排在皇爺心裏墊底兒的地方,以後也未必能得到重用了。


    再有,常連芳說的這位鼎臣先生,他身後代表的就是南派江湖,這些年他們打壓的就是為前朝出力的北邊江湖……


    這都不打仗了,還奔著那砍砍殺殺的事兒去,這不是傻麽?


    看常連芳麵色難過,孟萬全便拉住他的手臂道:“你看你,大火燒在半山,您又是哪家頂門的梁頭?來吧兄弟,看看這是誰啊!!”


    他說完,拉著常連芳就來至陳吳氏麵前,一邊走一邊還喊了起來:“老奶奶哎,您瞧瞧這是誰啊?”


    陳吳氏正在瞧熱鬧呢,就聽到孟萬全招呼她,等到那兩人近前她仔細端量,也笑了,道:“呦,哎呀!媽耶!嗨~這不是花兒麽?這不是花兒麽?你咋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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