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五七章


    正統十年,秋七月。


    大抵是因為楊尚荊的天人交戰吧,反正大明朝的浙江南部三府,又多折騰了十二天的時間。


    楊尚荊發出的口號挺鼓舞人心的,叫“以戰養戰,以血練兵。先平內匪,再斬倭寇”。


    然後東南沿海的士族基本上都有點兒著慌了。


    因為在他們前期的配合下,沿海成點兒氣候的土匪啊、水賊啊之類的,基本被楊尚荊麾下的部隊掃了個幹淨,剩下的消息靈通點兒的,現在都在家裏當“良民”,要麽遠走個幾百裏地,去內陸“撈一票”。


    然而楊尚荊心情不爽啊,那肯定是要找人出氣的,所以楊尚荊發了狠話,一定要還沿海人民一個“海晏河清”。


    兵出轄區這事兒吧,楊尚荊是真不太敢,所以流匪流竄到內陸的州府,他也沒辦法派人去追,要知道,現在這情勢,出了台州、溫州、寧波三府之後,到底還是備倭總兵李信的勢力大些的,鬼知道會給他使什麽絆子。


    什麽?他這邊重用了李行,算是和解了?五百多年之後太平洋兩邊的倆大國還特麽號稱夫妻呢。


    政治上相信別人,那就是把腦袋拴在褲腰帶上,還是對方的褲腰帶上。


    太特麽傻逼了。


    所以他能做的,就是在地方上來回署理,和“皇權不下縣”這套說聲拜拜。


    最開始瑞安縣還有一家土豪,仗著自己和瑞安守禦千戶所千戶的關係不錯,想要和楊尚荊裝個逼,畢竟他們家下麵也是隱匿了一夥小盜賊嘛,這可是家族好容易培養出來的,花了不少錢的,你萬一清查下來,把人手折了,這以後的日子還過不過了?


    所以當時當家的那個壯漢,就站在守禦千戶所前麵,和楊尚荊派過去的傳令兵叫喚,順便還特麽把瑞安縣的縣令扯了進去。


    “俺們這嘎達海晏河清,沒啥盜匪,你們這麽來回鬧騰,不是擾民麽?莫說我們地方上的百姓,便是縣尊王老爺,也是看不過去的吧?大兵過境,燒殺擄掠,和匪徒又有何異?”


    他真的這麽喊了,然後瑞安縣縣令很幹脆地稱並不出了。


    瑞安也算是個大縣了,旁邊光是千戶所就擺了倆,能在這地方做縣令的,一個兩個都是人精,楊尚荊現在是什麽聲勢,他還能不知道?可是吧,地方上的豪族蹦出來一個不知死的,隻是表麵現象,後麵一大堆在看著作死,等著看官府反應呢。


    這會兒他跳出來,反對楊尚荊,就是自絕仕途,反對地方土豪……他又沒有楊尚荊那點兒能耐,敲平地方是個大工程,他現在和地方土豪打擂台,別說離任的時候的萬民傘了,就是能不能順利從這裏走出去都是個大問題。


    楊尚荊派過去傳令的,是一個楊勤的親信,換句話說,楊家的自己人。


    作為閩北豪富,建安楊氏拔根兒腿毛都比這家土豪大腿粗,作為楊勤的親信,在楊家的序列裏就算不入流,土豪們的日常玩法能不知道?


    所以當天晚上,這個楊勤的親信就帶著瑞安守禦千戶所裏麵三十多個巡防千戶所的精銳,直接打上了門,人員調動沒瞞著任何人,然後瑞安守禦千戶所的千戶提早喝了二斤白酒,睡得和死豬一樣。


    不睡成死豬,他就得變成死人。


    先太師楊文敏的名頭沒啥威懾力,但是魏國公的招牌拿出來……這會兒在南方是能夠嚇死人的。


    有了老司機帶路,想要找罪證還不是輕而易舉?於是乎,從這家大戶的地窖裏麵,挖出來好幾把砍刀之類的玩意來,還有三把硬弩,能夠正麵鑿穿明君製式盔甲的那種硬弩。


    攻訐朝廷,勾結盜匪,私藏兵刃,圖謀不軌。


    四個罪名扣下去,還特麽挺合轍押韻的,然後第二天一早,都沒用審判,直接嘁哩喀喳剁下來一串兒的腦袋,拿著石灰醃漬了一下,挑了幾個本地人臉熟的掛在城門樓子上風幹,剩下的傳令兵拎著,三府之內轉了一大圈。


    土豪劣紳怕的是什麽?


    當然是認真了。


    所以一看楊尚荊這是特麽的來真的,一個兩個著實被嚇得不行,然後精明點兒的一打算盤當即就跪了。


    小地主大地主的兩頭下注,不也就圖個有利可圖麽?現在楊尚荊手底下的人這麽能打,就算和楊尚荊剛正麵,也沒什麽利潤不是?必敗的局麵,沒必要押寶的,咱又不是傻叉。


    所以一個兩個原本還很有骨氣地在“觀望”的士族,頓時給跪了,麵對著傾巢出動的、由巡防千戶所精銳帶領的明軍士卒,拍了拍膝蓋上的塵土,接著點頭哈腰:“太尉,這邊走。”


    這些家族自己養的土匪,楊尚荊也沒說趕盡殺絕,水至清則無魚不是?他想轉軍功,直接就動那些野生的、托庇在大家族下麵的散兵遊勇,也就足夠了。


    於是乎,在接下來的十天裏麵,一些原本以為躲過了一劫的小股盜匪,被嘁哩喀喳砍了個幹淨,有些身上背著人命案子,在各縣大堂上標名掛號了的,直接就銷了案,連審問都用不上,縣太爺和地方土豪們有不少人開始額手稱慶了。


    畢竟官軍不是縣衙裏麵的衙役,殺人不需要具體的罪名,隻需要你“不服王化、荼毒鄉裏”這一定大帽子就夠了。


    所以地方士族那些做黑活的,瞬間被清理了一大批,很多案子就成了無頭的公案。


    “塞翁失馬,焉知非福?”


    楊尚荊和地方土豪們的心情此刻是一樣一樣的。


    “少爺就不怕這地方上再出甚麽幺蛾子,直接把黑鍋扣在了少爺的頭上?”離開盤石衛的時候,忠叔是這麽問的。


    楊尚荊很雍容地擺了擺手,一臉的雲淡風輕:“矯枉……必須過正,非嚴刑峻法無以立威啊。”


    頓了頓,楊尚荊臉上的表情越發地古怪了:“而且,忠叔不覺得,待日本的消息傳將回來,這些地方上的士族,還會有心思很戩較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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