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打岔, 什麽傷感情緒全都沒了, 翟辰哭笑不得地把高雨笙圈到懷裏揉搓。


    姚紅梅老年癡呆, 非常健忘。頭天還嚷嚷著要找趙斌, 第二天就不記得了,又開始沒心沒肺地吃吃喝喝。醫生給做了全麵檢查,確定她的病情已經得到控製,身體狀態趨於穩定, 可以出院了。


    南山療養院派了車來接,翟辰走不開,隻能叮囑護工好好照顧她。胖老太對回療養院倒是沒什麽抗拒情緒,就是上車的時候問了翟辰一句:“阿月怎麽不來送我呀?”


    翟辰喉頭一哽:“姐姐研究所裏忙, 過兩天就去看你。”


    姚紅梅嘟嘟囔囔:“行吧,叫她別那麽拚命, 再拚命能研究出諾貝爾獎來啊。”


    “姥姥再見。”翟檬檬有點舍不得姥姥,使勁衝遠去的車揮手。


    癡呆了的姚老師,並沒有什麽離愁別緒, 關了車門就安心地掏出外孫給的零食,哢嚓哢嚓地吃。


    有時候, 癡呆了也不是壞事。至少在姚紅梅的世界裏, 翟建國還在刑警隊沒日沒夜的加班, 翟犀月在她好不容易考進去的研究所裏分光發熱, 隻是偶爾搞不清楚那個還在女兒肚子裏的外孫怎麽就會開瑪莎拉蒂了。


    養母離開後,醫院裏又清靜了下來,沒有人來三樓講課, 也沒有人盯著高雨笙做眼保健操了。


    翟辰告訴檬檬,趙子安不是他爸爸的事。檬檬糾結地皺起小眉頭,有些失望的同時也鬆了口氣。


    “你這是什麽反應?”翟辰看得好笑,一個屁大點的小孩,臉上竟然有這麽豐富的表情。


    “江山不穩,寡人憂心。”檬檬主公老氣橫秋地背著手離開了。


    “嘿?”翟辰覺得自己真的是讀書少了,怎麽連小孩子的話都聽不懂了。


    高雨笙單手握拳,抵在唇邊輕笑。


    “笑什麽笑,你聽懂了?”翟辰擰了一把熱毛巾,過去給高雨笙擦腿。


    今天剛剛拆了石膏,換了一套輕便可拆卸的固定用具,不走路的時候可以不戴。被石膏綁縛了多久,就有多久沒有清洗,再好看的腿那也積了一層灰了。


    高雨笙有些不好意思,想拿過毛巾自己擦,被翟辰拍開了,隻好說些別的轉移注意力:“嗯,我猜檬檬是想說,他已經稱王稱霸,現在如果突然多出來一個太上皇,生活會變得不穩定。”


    “什麽亂七八糟的。”翟辰可不懂這些小朋友心思。


    “翻譯過來就是,他剛剛有了個有錢又對他好的舅媽,就要過上好日子了。這時候出現了個爸爸,會改變生活,未來變得不可預測。雖然會因為找到爸爸而高興,但同時也會因為居無定所而倍感焦慮。”高雨笙盡職盡責地解釋,還臨場做了一篇小作文。


    翟辰聽得嘴角直抽抽:“你這胡說八道的功夫,是越來越厲害了。還有錢又對他好的舅媽,這自吹自擂的程度,快趕上我了。”


    “我查了資料,情侶之間生活得久了,就會變得越來越像彼此。為了跟哥哥更像情侶,我專門總結了哥哥說話方式來學的。”高雨笙認真地說著,打開電腦給他展示自己的學習成果。


    翟辰看著那密密麻麻的表格,隻覺得一個頭兩個大:“學什麽不好,你學我。不許學,刪了刪了。”


    “怎麽了?”高雨笙小心地問。


    翟辰看他這樣,心中軟成一團。作為沒有談過戀愛的人,雨笙隻能靠查資料來慢慢摸索,而做事過於精益求精的習慣,就使他做過了頭而不自知。湊過去,在他耳邊悄悄說:“比起我自己這滿嘴跑火車的狀態,還是更喜歡你的說話方式。我可不想以後在床上,聽到你說‘呦嗬,挺厲害啊’。”


    “……”高雨笙的耳朵,肉眼可見地紅了起來。


    翟辰趁機在那熱度攀升的臉上親了一口,果然還是熱乎乎的味道更好。


    “叮咚”,打開的電腦界麵上,有一條新郵件提醒。高雨笙沒來得點開,手機就響了,是孤兒院的新院長打來的。


    “高先生,高遠礦難的孤兒名單,我發到你郵箱裏了。這個屬於機密了,你看過就刪了,不可以外傳。”


    高雨笙連忙感謝了對方,表示自己絕對不會外傳,也不會輕易打擾這些人。隻是看看有沒有什麽可以幫助的地方,盡量幫點忙。


    掛了電話,便立刻點開了郵箱。院長對於高總這個慈善人士,還是很夠意思的,發了個詳盡的表格過來。包括那些孤兒的姓名、性別,以及最後所知道的去向。


    林林總總數下來,一共有十三位,這大概就是外公當年所能收集的極限。那些礦工並不是都去世了,就算去世了,他們的後代也並不是都願意住到孤兒院來的。


    翟辰湊過來跟他一起看:“我不算外人吧?”


    “當然不算。”高雨笙大方地把屏幕轉向他,忽見翟辰臉色驟變,便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


    十三個人中,別的都不認識,隻有兩個名字熟悉。


    陳照輝,男,考上了公安大學,現在是一名警察,經常回來捐款。


    趙斌,男,考上了c大,之後沒有聯係。


    ……


    “趙斌!”翟辰不可思議地盯著那一行字,反複看。


    全國叫趙斌的人沒有一萬也有八千,但考上c大的趙斌,就不多了。趙斌,是高遠礦難的孤兒?如果這個趙斌,就是翟犀月的男朋友……


    無數的信息在腦海中翻騰,翟辰猛然抓起手機,給方初陽打電話。


    方初陽那邊響了好幾下才接通:“怎麽了?”


    翟辰急急地問:“你今天回家嗎?幫我找一樣東西。”


    “我這裏出了意外,最近幾天都回不去了。”方初陽的聲音有些嘶啞,說了幾句就掛斷了。


    翟辰攥著手機,來回踱步。


    高雨笙看他情緒不對:“你想找什麽?”


    “我得回家一趟。”翟辰眉頭皺得死緊,有個可怕的猜測在腦海裏徘徊,必須馬上驗證。但是他不放心把高雨笙自己仍在這裏,殺手還沒抓住,隨時都可能回來要了雨笙的命。


    “我跟你一起回去。”高雨笙撐著下床。


    他現在可以拄拐走路了,其實已經可以出院。隻是出於安全考慮,才沒有回家。


    翟辰想了想,點頭同意。把翟檬檬拜托給高級病房的專屬護士照看,護士欣然同意,帶著小朋友去兒童中心玩耍。而他,則用折疊輪椅推著高雨笙,悄悄去了地下車庫。


    公安局家屬院還是老樣子,沒地方停車。翟辰把車扔在巷子口,推著高雨笙往家走,一路引來左鄰右舍好奇的目光。


    “翟辰,好久沒見你啊。”


    “辰辰,這是誰呀?”


    翟辰笑著挨個打招呼:“最近忙,住在別處。這是我男朋友,長得帥吧?”


    因為他說得太過自然,眾人都沒聽出來是“男朋友”不是“朋友”,還跟著附和誇高雨笙長得帥。隻有高雨笙聽清了他的話,低頭默默開心。


    老家屬樓沒有電梯,翟辰把輪椅扔一邊,直接背著他上樓。吸了氧氣的辰哥,抱著都不在話下,隻是樓梯太窄怕磕到小天賜聰明的腦袋,隻能背著了。


    “你參加過婚禮沒?”翟辰背著他,在老舊的樓道裏慢慢往上爬。


    “隻見過西式的。”高雨笙老實答道。


    翟辰把人往上掂了掂:“嘿嘿,中式婚禮有這麽個規矩,新娘子腳不能沾地。你說,我這算不算是提前演練了?”


    高雨笙愣了一下,才明白他在說什麽:“十五年前就演練過了。”


    那時候,翟辰就這麽背著他,一路走出了大山。


    翟辰一想:“可不是麽,這麽說,其實你算是我的童養媳了。”


    高雨笙語調毫無起伏地念:“但是你中途拋棄了我,還不打算認……”


    “打住,打住!”翟辰拍拍手下結實的屁屁,“又翻舊賬。”


    不想繼續這個話題,翟辰加快速度,一步兩個台階,沒兩下就竄回了家。把高雨笙放在沙發上,自己又跑下去扛了輪椅上來,叫他乖乖坐著,自己跑進屋裏翻箱倒櫃。


    高雨笙掏出折疊拐杖,一瘸一拐地去找他。


    因為房間有限,爸爸和翟犀月的遺物,都收進了箱子裏。這時候倒騰出來,很是費勁。翟辰搬出一方老舊的木箱子,把裏麵亂七八糟的東西一一拿出來。


    化妝品,提包,芭比娃娃,鞋子,日記本……


    高雨笙在床邊坐下,拿起那本素淨的日記本,翻開來看。不同於普通女孩子的娟秀字體,翟犀月寫字稱得上邪魅狂狷,單名字就占了整張扉頁。


    “找到了!”翟辰在一堆參考書中,扒拉出來一張泛黃的舊稿紙,上麵寫著密密麻麻的驗算式子。


    高雨笙放下日記,蹙眉看過去:“這是什麽?”


    稿紙中間是白色的,兩邊印著綠色的裝飾花邊,應該是某單位的特定稿紙。翟辰捏著那張稿紙,指尖開始發抖,咬牙說:“你記不記得,那篇股市分析最後的實驗報告?”


    高雨笙立時想起來,快速用手機調出了當時截的圖。那篇打了馬賽克的實驗報告,宣稱可以證明高遠礦業涉及有色金屬走私的證明,邊框花紋跟翟辰手裏的草紙一模一樣。


    “這是翟犀月他們研究所,專用的打印紙。”翟辰的聲音是從牙縫中擠出來的。


    也就是說,那份鑒定報告,是翟犀月他們研究所出的。而趙斌,目前看來,應該就是一名高遠礦難留下的孤兒。


    高雨笙拉住他的手:“你是懷疑……”


    “不是懷疑,一定就是,”翟辰紅了眼睛,“趙斌,拿著有輻射的石頭讓翟犀月檢驗,導致檬檬有了先天性心髒病。”


    作者有話要說:  啊,太晚了,眼睛有點看不清,錯字明天改,麽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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