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卡車司機抓到了?”翟辰很是意外,那個人的各種手法駕輕就熟顯然是個老手,既然敢在大馬路上殺人就肯定算計好了逃跑方案,決計不可能這麽輕易被抓到。


    “現在是我們問你話!”旁邊的小刑警黑著臉提醒被審問者。


    信息的不對等才能把實話框出來,這時候問刑警什麽都是徒勞。翟辰一拍腦袋似乎剛想起來:“啊對對,您接著問,剛才的問題是什麽來著?”


    小刑警似乎被氣到了,說話幾乎是用吼的:“胳膊怎麽斷的?”


    “我打的。”翟辰很是光棍地直接承認了。


    “怎麽打的?”


    翟辰抬手比劃了一下:“他拿著射釘槍,改裝過的那種,差點打我腦袋上。我一急,就抓著他胳膊往膝蓋上哢嚓這麽一磕,想把釘槍弄掉。可能用力過猛,給撅折了吧。”


    一套動作演示得行雲流水,毫無破綻。兩位刑警根據格鬥經驗,能判斷出這個動作的可行性,任何成年男子這麽做都有可能把對方的手弄斷,特別是人在生命受到威脅的時候下手沒個輕重。


    然而範隊長並沒有就此停下,而是一秒不停地接著問:“你這格鬥技巧是跟老翟學的吧,那把王競航摔骨折也是你幹的了?”


    “那件事可是他先攻擊我,雙方互毆不立案的,”先聲明一下自己是無罪的,這才言歸正傳,“他從背後衝過來,我直接彎腰一個過肩摔。”


    範隊長被他誇張的演示動作逗笑了:“你小子可以啊,怪不得能攀著鋼筋跳上去。”


    “什麽鋼筋?”翟辰無辜地望過去。


    無論是用膝蓋折斷手還是背後過肩摔,都是通過技巧便可以達到的。而從車中攀著鋼筋跳上橋,那就不是技巧可以解釋的了。範隊長說話像是平時聊天,很容易讓人放鬆警惕,話趕話一秒不停不給任何思考時間。


    這是一個語言陷阱,不管翟辰回答“是”還是“不是”,結果都是一樣的。回答“是”,證明翟辰確實臂力驚人,具有把李婷從樓上抓舉扔下去的能力;回答“不是”,證明他在說謊,因為前麵根本沒有提到從車中逃生的問題,直接問的“鋼筋”,既然翟辰注意到了鋼筋,那就證明是他攀著鋼筋帶高雨笙跳車的。


    範隊長看了看他,低頭在紙上寫了兩句話:“那輛車駕駛室被擠壓變形,副駕駛那邊懸在半空,你們兩個昨天晚上怎麽從車裏逃出來的?”


    “高總抱著我跳出去的,我夜盲,不是很清楚他怎麽搞的。”


    “……”


    這是昨天晚上在高雨笙家裏商量好的說辭,高總表示如果警察問起就推到他身上。


    “這怎麽行?”雖在在刑警隊侯問室外的留學經曆讓翟辰學了一身的臭毛病,但這裏麵絕不包括推卸責任。


    “我有辦法解決,”當時正往玻璃杯裏倒冰薄荷水喝的高雨笙,忽然笑了一下,“說過會幫你保守秘密,就一定會保護好你。”


    到底誰是保鏢?翟辰受之有愧,但為了自己不被送研究所切片,最終還是同意了高總的方案。


    方初陽聽到這裏,悄悄鬆了口氣,摘下耳麥離開了監聽室,路過審問室門口,模糊聽到了範隊長問最後一個問題:“8號白天你去哪裏了?”


    翟辰沉默了一下,才緩緩開口:“南山療養院。”


    方初陽背對著審問室的門,深深歎了口氣。


    “副隊,王強他老婆來了。”陳朝暉過來跟他低聲說了一句,指向坐在等候椅上的女人。


    方初陽眯了眯眼:“把她帶到2號室,全程錄像。”


    南城立交橋墜亡死者王強的妻子周玉芬,是個還算漂亮的女人,隻是上了年紀有些憔悴,眼角皺紋明顯、臉上還起了許多斑。她穿著一身黑色的棉麻料裙子,長發在腦後盤起來,微微低著頭,看起來一副好說話的樣子:“警察同誌,是有什麽新進展嗎?”


    “進去說,”方初陽帶著小陳一起進了2號審問室,冷著臉觀察了周玉芬一會兒,直把人看得坐立不安才收回視線,“王強死之前,你曾經說過要他不得好死是嗎?”


    “是我婆婆告訴你們的吧?”周玉芬低頭看著自己的手指,“那是我倆吵架時候的氣話,我婆婆就喜歡在中間攪合,我說什麽她都記得一清二楚。”


    “王強在外麵養了個小三,這事你知道嗎?”方初陽低頭看手裏的資料,並沒有盯著周玉芬,而黑到與背景牆幾乎融為一體的小陳同誌,也不會給被審問者造成多大的壓力。


    周玉芬扣在一起的手指突然緊了一下,艱難地說:“知道。”


    “你剛生了二胎不久,孩子還小又是個家庭主婦,不好離婚的吧?你有沒有去找小三的麻煩?”方初陽抬眼看著木凳上的女人,眼看著她的手指絞在一起。


    “賤人自有天收,我不會去找她的。”周玉芬緩緩吐了口氣,語調平靜地說了這麽一句。


    “王強就是被天收走的嗎?”


    周玉芬神經質地笑了一下,沒有回答。


    “是這個嗎?”方初陽從文件夾裏拿出一張a4紙,上麵印著外賣單後麵的奇怪圖騰,複雜的紋飾拱衛著中間那鬼氣森森的眼睛。驟然放到周玉芬麵前,雙眼緊緊盯著她的臉,任何細微的表情都不放過。


    讓小陳送周玉芬走,方初陽自己在監控室反複看了幾遍錄像,沉著臉走出來,就看到翟辰正坐在他的位置上喝冰飲。


    “我看你還不出來,這冰要化了怪可惜的,就幫你喝了,”翟辰晃晃隻剩個底的飲料,“來來,還留了一口給你。”


    審問完了還賴著不走的嫌犯,大概也隻有他了。死皮賴臉地跟範隊打聽昨天晚上的殺手。隻言片語中拚湊出,那個襲擊他們的人並沒有抓到,車也不是他的車。等警察找到停在路邊的渣土車時,人早已離去,真正的卡車司機還在後座上昏迷著。根據司機的供述,他是在郊外等進城的時候被一個搭順風車的人給捅了一刀,為求活命便一直裝死,在後座上看不清狀況,隻隱約瞧見那人離開的時候斷了一條胳膊。


    “滾!”方初陽踢了他一腳,讓他起開,轉頭向範隊長道,“周玉芬明顯認識這個圖騰,但是不承認。”


    “該不會是什麽邪教組織吧?”翟辰從他手裏拿過那張紙看,試圖跟老實的小陳講解關於“李莫愁和血手印”的故事。


    “你閉嘴,趕緊回家給檬檬做飯。”方初陽把紙搶走,叫他快滾。這邊查案,不適合讓翟辰這個普通群眾聽,翟辰立時站起來,圓潤地滾了。


    “邪教……”範隊長接過那張紙仔細看,漸漸皺起了眉頭,“小張,你去資料庫查查,十年到十三年前,各地出現的邪教資料。”


    先前方初陽讓小張查這張圖,在近十年的電子檔案裏並沒有發現相關的記載,網上也沒有蹤跡。而十年前的資料,大部分都是紙質檔案,還沒有錄入。


    “您見過這個?”


    “有點印象,但不確定。”


    另一邊,東籬玉棠灣的房子裏,高雨笙早上醒來翟辰已經不見了。沙發上堆著那人蓋過的毯子,看起來是很努力地疊過了,隻是手法有點糙,像夾了芝士片的吐司,十二個角朝著十二個方向。


    展開重新疊整齊,高雨笙從櫃子裏拿了一小盒玉米粒,打開玻璃門走到後院去。他住在洋房的一層,有前後兩個花園。後院裏放著一架精致的籠子,籠子裏站著幾隻尖嘴生物。


    “高總!”鄭秘書突然從樹叢後麵冒頭,把高雨笙手裏的玉米粒給嚇掉了,“我在前麵按門鈴沒人開。”


    這小區安全有保障,因此後花園也隻有一個鋪了草皮的土坡擋住外麵的視線,很容易翻進來。鄭秘書就不走尋常路地直接跳了進來,盯著籠子裏的動物嘖嘖稱奇。老實說籠子裏的生物顏色不怎麽好看,灰不拉幾的有點像雞,但羽毛是人工精心打理過的,肯定是什麽名貴品種。


    “這鳥長得真壯實,油光水滑的,是孔雀幼鳥吧?”既然是總裁養的肯定很貴,鄭秘書決定閉眼吹。


    “這是雞。”高雨笙把玉米放進食槽裏,拍拍手回屋去。


    “您真是別出心裁,把雞養成了觀賞鳥!”誇錯方向的鄭秘書強行挽尊。


    “這是吃的。”高雨笙斜瞥他,用眼神勸他閉嘴。


    “……”鄭經終於想起了自家老板的精益求精強迫症,不敢再提那幾隻雞,跟著進屋把帶來的早餐放桌上,說起了正事,“袁小愛的事我打聽到了,她之所以這麽閑是因為她們公司最近停業了。公司老板意外身亡,老板娘不會經營,維持一個星期就亂了套,索性關了。”


    翟辰隻看到袁小愛周五在財富大廈堵門,其實這一周她都在,一罵一整天。“高雨笙負心漢”無限循環,洗腦能力堪比賣假皮包地攤上的“黃鶴王八蛋帶著小姨子跑了”。


    聽到“意外身亡”,高雨笙打開早餐盒子的手頓了一下:“老板叫什麽名字?”


    通常不都是問公司叫什麽名字嗎?鄭秘書趕緊翻了翻手機備忘錄:“王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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