悟道峰的浩雲居裏,周浩雲頭發淩亂,雙眼惺紅,身上皺巴巴的衣服擠在一起顯得有些邋遢,任誰也看不出這就是破虛宗以風流倜儻、機智無雙而聞名的智多星。


    在他麵前鋪滿了密密麻麻的陣法書卷,他正在研究如何將飛蝗陣的威力再提高一成,可是幾天下來,卻依然苦無思緒。


    正在他一股邪火不知道往那發泄時,忘情峰方向突然響起一聲悠長的鍾聲。鍾聲中帶著一圈肉眼可見的波紋向四周擴散而去。萬裏雲層一遇見波紋,便被震碎成虛無的分子,消失的無影無蹤。


    本來還有些陰霾的天空馬上變得碧空如洗,豔陽高照。


    周浩雲有些暴躁的情緒隨著鍾聲一響迅速平靜下來,左手一收一一卷,無數散亂在地上的書卷自動飛舞起來,整整齊齊的投入到一旁的書架上。


    而幾天沒有起身的周浩雲居然出奇走進內室,焚香沐浴起來。


    藏秀峰,沈鐵心和柳雨痕正指揮著五百弟子煉製一爐珍貴的華嚴丹。清曠的鍾聲傳來,沈鐵心和柳雨痕同時抬起頭來,凝望著忘情峰的方向。


    鍾聲越來越急促,整整響了九次才停下來。


    “雲鍾九響?”沈鐵心錯愕的望向身旁的柳雨痕。


    “快兩百年了,這還是第一次聽師兄敲響雲鍾,而且還是最高級別的九響雲鍾。”柳雨痕的眼神有些迷離,似乎在緬懷過去。


    兩人默契的對視一眼,不約而同的駕起兩道流光消失在丹房裏。


    “所有弟子,立刻放下手中一切事情,沐浴更衣。半個時辰後演武場集合。”沈鐵心離去時發出的聲音在每個丹房裏回響著。


    同一時間,天都峰上,一道暗紅色的身影和一道白色身影在快速移動著。劈裏啪啦的悶響聲從兩人身上傳來,如同鞭炮一般。


    經過了一段時間的實戰演練,君慈已經可以和開明獸有守有攻。不再象以前那樣,隻有被動挨打的份。


    對攻了一會,有些不耐煩的開明獸手上加上了兩份力,一個重擊向君慈擂了過來。


    看見砂鍋大的拳頭瞬息而至,君慈臉色一變,雙手抱頭,屈成一團,擺出一個絕對防禦的圓潤姿勢。


    幾十天前的一幕又一次出現,一個白色流星連接撞斷了數十顆大樹後朝寒冰的潭水落去。就在君慈正中潭心的刹那,一個藍色的身影一閃,出現在君慈背後。然後再一閃,君慈和藍色的身影一起消失在虛空中。


    “師弟,趕緊沐浴更衣,然後直接去演武場集合。”瞬移到綠林小榭外,楊顯催促著君慈。


    “發生什麽事了?”君慈被楊顯的倉促舉動弄的雲山霧罩。


    “師父敲響了雲鍾,這是破虛宗的最高召集令。我入門以來,還是第一次聽師父敲響雲鍾,看來是有大事要發生了。”楊顯苦笑著向君慈解釋。


    看著風風火火離去的楊顯,君慈望了眼鍾聲傳來的方向,默默的走進了房間。


    當君慈換上一身整潔的衣服來到演武場時,操場上已經站滿了黑壓壓的人群。眾多弟子都在低聲竊竊私語,議論紛紛。顯然,這樣的情況對他們來說也是第一次。


    還沒到預定時間,破虛宗所有的長老和弟子都已經匯聚到了演武場。隻有一人沒有到場,那就是閉死關的龍炎。


    看到所有人都已經到齊,身著九宮玄衣的清風在高台上向前一步,望了一眼下方的三千弟子,聲音帶著一絲魔力緩緩敘述道:“一萬多年前,祖師利用無上智慧創建了破虛宗,在眾多先輩的努力下,破虛宗終於成為了修真界首屈一指的修真大宗。。。。。。可在三千年前,魔道不知道怎麽打開了一個空間結點,準備入侵九州。為了守護人道蒼生不被魔族入侵,破虛宗毅然放棄了保存實力的機會,獨自麵對了一場滅世浩劫。在這場殺劫中,破虛宗的精英損失殆盡,數十萬弟子的門派到大戰結束時隻剩下區區幾百人。”說到這裏,清風的聲音有些起伏。


    演武場的眾多弟子,聽起清風訴說的這段秘聞全部為之動容。大家隻隱隱約約的知道破虛宗三千年前經曆了一場驚天浩劫,差點被消宗滅派,但誰也不知道破虛宗當時的勢力竟然有數十萬修士,而且竟然了是為了天下蒼生才放棄了自保的機會,獨自麵臨魔道入侵。


    幻象著數十萬先輩為了人道的延續,與無窮無盡的魔道激戰的場麵。每個人都不由激動得心血沸騰,一股莫名的自豪感在每個人心中慢慢的滋生著。


    清風環視了操場上的眾人一眼,平複了下心緒接著道:“但破虛宗做出的犧牲並沒有得到應有的回報。幾個超級修真門派看見破虛宗經曆了這場劫難,元氣大傷,第一時間就瓜分破虛宗開發的幾個次元空間和仙山福地,霸占了宗門無盡的修真資源。”


    隨著這句話剛一落地,演武場的呼吸聲變得急促而沉重起來。幾千年前,祖師們被遺棄和背叛的感覺讓每個破虛弟子感同身受。


    “被趕出中央大陸的祖師們隻有回到破虛宗的起源之地王屋山,一切重頭再來。在沒有高手坐鎮,沒有豐富資源和高級功法的情況下,祖師們兢兢業業的一點一滴的努力著,經過了三千年的休養生息,破虛宗終於恢複了一點元氣。”清風說到這哽咽道:“但天意弄人,好不容易看到了一絲曙光的破虛宗卻又要重新麵臨一場新的浩劫。。。。。。我一直僥幸的以為可以躲過這一劫,但該來的時候始終會來。所以現在輪到你們抉擇的時候了。我已經安排一批資質出眾的弟子借尋藥之名出外避難,但殺劫之中他們同樣九死一生。能否活下來,就看他們的造化了。”


    “他們負責宗門的延續,而我們肩負著宗門的守護。”清風的眼圈有些微微發紅,和聲道:“不願意留下的,可以隨時離開,我決不留難。但過了今天,破虛宗必須上下一心,共抗外敵。破虛宗是我們最後的棲息之地,即使是天向我要,我也不給!”


    隨著清風話音一落,演武場一時之間變得寂靜起來,落葉有聲。


    “宗門養育之恩,不能不報,我留下。”過了良久,一位青衣內門弟子的聲音回響在安靜的操場上。


    “我從小在破虛宗長大,現在讓我離開,我估計我會餓死在外麵。我留下。”一名築基期的核心弟子自嘲道。


    “宗門不存,何以為家!我也留下。”一名藍衫外門弟子大義凜然道。


    越來越多的‘我留下’匯集在一起,最後演變成‘宗在人在,宗亡人亡’八個字,巨大的聲浪直衝雲霄,聲勢無雙。


    看著台上欣慰的師長和身後群情激蕩的同門,淚水浸濕了君慈的眼眶。


    “大不了一死,能和師父和師兄在一起,足夠了。”這個聲音在君慈腦海裏回蕩著。


    人群漸漸散去,楊顯看著還有些走神的君慈,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又在想什麽呢?開明該等得不耐煩了。”


    君慈看著依然如舊,沒有一點壓力的師兄,好奇的追上了兩步,和楊顯並立而行。


    “師兄,你一點不擔心嗎?師父可是說了,這次劫難可是九死一生。”君慈聲音有些沉重。


    “擔心有什麽用,該來的還是會來。既來之,則安之。”楊顯無所謂的笑了笑。


    “師兄一點都不怕死?”君慈有些不相信,要知道,師兄雖然修為比自己高,但從小就在破虛宗內修行,並沒有經曆過什麽生死危機。


    聽了君慈的話,楊顯自嘲的笑道:“誰說我不怕死?我還沒追到你白鷺師姐呢。”


    兩人默默的向前走著,誰也沒有說話。


    “師兄,我會去求師父讓你和白鷺師姐安全離開破虛宗,相信他會答應我這個請求的。”君慈心裏做了決定,無論用什麽方法,都要幫師兄這一把,自己欠他的實在是太多了。


    聽到君慈的話,楊顯停下腳步,轉過頭盯著君慈凝視了良久,才微笑著搖頭道:“師父不會答應你的,即使師父答應你,我也不會答應你。”


    “為什麽?”君慈有些意外,他不是生氣楊顯拒絕他的好意,他是不解楊顯為什麽要放棄活下去的機會。


    “因為我是大師兄,因為我是第二代弟子的領軍人物,所以我不能離開。如果我不在,破虛宗的三千弟子必定人心渙散,不戰而敗。”楊顯的眼中閃爍著令人不能直視的光芒。


    君慈無法反駁,因為自己曾經就當過少帥,自然知道,三軍之中,統帥的重要性。隻不過自己以前是人間的將帥,而楊顯卻是破虛宗三千弟子的將帥。


    “而且,我也放心不下你和師父。”君慈抬起頭,正好看見楊顯充滿陽光的笑容,那笑容裏,有著不舍和不離不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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