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任何一個想要威脅海盜軍團的人來說,唯一能當籌碼的大概就是楚其,然而好不容易抓到了人,卻白白送到威廉手裏,想來好多人都要把腸子悔青了。


    好在天無絕人之路,那個從一開始就埋在帝**中的釘子想盡辦法,總算將文森特那點隱秘的心思當作突破口,通過控製情緒來操縱人的行為。


    劫持順利得超出想象,他多年的經營總算沒有白費。縱然楚其看出了文森特的不對勁,但是一個一天中一大半的時間都在昏睡以及昏昏欲睡中度過的人,並不會影響到事情的結果。


    然而心理控製並不是那麽簡單的事情,人的心思複雜多變,再周密的計劃也難免有意外發生。文森特是因為對威廉的迷戀才導致別人有機可乘,隻是他要做的事情,跟那些人要做的事情,其實一點都不一樣。


    文森特並不在乎自己能不能得到威廉的青睞,他隻是不能接受,那樣完美的太子殿下會喜歡一個那樣的omega。已經被標記過也就算了,如今甚至連生育都不能,這樣的人決不能成為太子殿下的拖累。在一切開始之前,文森特早已經下定了決心。


    飛船已經進入外太空,正向中央星係平穩地行駛著。


    文森特的前同事走過來,看著一臉沉默盯著駕駛台看的omega,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別愁眉苦臉的,要知道你可是為你家將軍解決了一個大麻煩。”


    “你不是說把人還給海盜軍團嗎?”文森特麵無表情地問,“怎麽這航線是往中央星係去的?”


    對方愣了愣,然後笑了起來:“好吧,既然我們同在一條船上,我也不妨告訴你,其實我是陪都星政府那邊的人。”


    眼看著文森特幾乎要跳起來,他趕緊說:“你先別激動,不管我是為誰工作,跟你說的那些倒不是虛言。你家將軍扣著別人的omega不想還,明顯有私心,你也不想看他犯這種錯誤吧?”


    文森特的情緒漸漸平複,他告訴自己,這樣做並沒有錯。


    而對方又接著說下去:“帝**你是回不去了,不如安心跟著我去中央星係,你這樣的才貌,在那邊找個名門貴族家的alpha也不是難事,總比一直追著那位太子殿下的背影要靠譜的多。”


    文森特冷下臉來:“我不想談這個。”


    對方歎了口氣,目光轉向旁邊的控製台,盯著屏幕上的一點不由臉色大變:“有人追上來了。”


    來的是帝**的一隻精銳小隊,速度非常快,眼看著船身上印著的艦隊標誌已經看得分明,竟然是將軍的親衛隊。


    “既然早有準備,你應該不會讓我們這麽地輕易被抓回去吧?”已經得知自己被算計,想想卻並沒有後悔的文森特,嘲諷地看向身邊的人說。


    後者苦笑了一下:“這架飛船有自毀程序,我接到的任務是,如果能把人帶回去最好,如果不能,就啟動自毀程序。”


    “你剛剛還說叫我跟你回中央星係。”文森特憤怒地說。


    “現在回不去了。”那人說著,起身匆忙向船艙走去。


    自毀程序是真的,但也不是沒有逃生設備。飛船內配備了逃生艙,可供一人使用,有足夠的燃料和營養液足以支撐他回到陪都星。


    他把迷暈的楚其扔了進去,合上艙門,開始設定程序。


    這時候文森特衝了進來,死死按住他的手,厲聲質問:“你這是在幹什麽?”


    對方想要掙脫,無奈兩人都是omega,並沒有體力上明顯的差距。撕扯間另一個omega喘著粗氣說:“如果完不成任務,我在中央星係的全部親人都得一起死。所以很抱歉,逃生艙我不能讓給你,但是我可以陪你一起死。”


    文森特冷聲道:“你以為我怕死嗎?就算我搶到逃生艙,出來以後不是被帝**弄死,就是被你們弄死,我早有自覺了。”


    “那你有必要讓我全家人都給你陪葬嗎?”對方又被他拉開,幾乎要哭著求他了。


    “不,”文森特冷酷地搖搖頭,指著逃生艙說,“我隻要裏麵的人給我陪葬,即便你躲進去都沒關係。”


    “你瘋了。”對方氣急,也快要瘋了。突然間周圍響起了尖銳的警報,飛船重重一震,顯然已經受到重創,不得不漸漸放緩了速度,後麵的艦隊瞬間包圍上來。


    “我要是不瘋,怎麽會和你一起做這種事情?”文森特說著,彎下腰就要打開逃生艙的艙門。


    憤怒的間諜一腳踢開了他,在他撲回來之前,來不及設定好逃生艙的飛行路線,迅速按下自毀程序。


    一陣巨大的爆炸聲中,飛船驟然變成一團燃燒的火焰,在暗夜中開出燦爛的禮花。


    這樣的告別,無論對誰來說,都過於慘烈了一點。


    楚其再次蘇醒過來的時候,發現自己渾身都快散架了。他掙紮著推開艙門,從已經耗盡能量的逃生艙裏爬出來。


    周圍是一片荒蕪的平地,腳下雜草叢生,不遠處有一棟房子。房子有門有窗,四四方方,窗口落滿了灰,沒有一個人。


    楚其進入房子轉了轉,發現這裏大概是過去某個時代的軍事基地,然而早已廢棄,被淘汰在時間的長河裏了。這裏的水還可以用,但是沒有電,有儲備物資的倉庫,但是沒有可食用的食物,此外楚其還找到一輛隻有在曆史博物館裏才能看到的農用收割機。他試了一下,居然可以發動引擎。隨後,楚其又出去轉了轉,除了茂盛的植物,一點動物留下的痕跡都沒有,自然也沒有人類的存在。


    他發了一陣子呆,最後無聲地歎了口氣。


    在被扣押在帝**的日子裏,楚其就連清醒的時刻都很少,但他在逃生艙裏等待結束航程的時候,身體漸漸恢複了一些,也逐漸回憶起許多事情。將那些零碎的信息拚湊起來,楚其也差不多得到了整件事的真相。


    劫持他的人一定是想挑起威廉和哥哥之間的爭端,兩次應該都是同一批人,或者懷著同樣目的的人。而事實上,他們差不多已經成功了。自己掉到這個無人知曉的星球,所有人一定都以為自己死了,大哥不會坐視不理,而威廉,大概也是會從容應戰的吧?


    想到這兩個人會怎樣針鋒相對你死我活,楚其就覺得心痛得喘不上氣來。


    楚其之前一直在籌劃著各種事,將自己置身於繁忙的工作中,根本無暇多想其他。而現在他終於徹底閑置下來,便有足夠的時間來懷念那個人,以及與那個人有關的所有事情。


    他閉上眼睛,就看得到那個人高大筆挺的身形,看得到那張無可挑剔的臉,看得到對方明朗的笑容溫柔的眼神。想著想著,楚其的眼淚悄無聲息地滑落臉頰,他已經做好準備等死了,但是命運何其殘忍,竟不讓他多看那個人一眼。


    他記得自己曾被問起遺憾的事情。


    沒能跟喜歡的人在一起,沒能得到對方的諒解,沒能好好說再見。而為了心底那一絲明知不可能的期待,他還是得想辦法活得久一點。


    眼前這個未知的星球有太多可以挖掘的地方,第二天,楚其去基地外圍的小樹林轉了轉。樹林裏萬籟俱寂,沒有鳥叫也沒有蟲鳴,似乎找不到任何活物,但是好在一些植物是楚其認識的,他采摘了植物的果實,又弄了點澱粉含量高的根莖,帶回基地弄熟了用來果腹。


    第三天,他開著收割機去了更遠一點的地方。在樹林的另一邊是一片一眼望不到頭的田地,田地裏顯然已經沒有農作物了,雜草長了將近一人高。微風吹過時,草叢此起彼伏連接成片,占滿了楚其的視線。


    楚其心念一動,收割機轟隆隆碾壓過去,荒草被齊根鏟斷,平鋪在機器駛過的路上,在田野上畫出一道筆直的線條。


    於是在一個人無所事事的生活中,楚其找到了唯一的樂趣,就是在開著收割機在田野上畫出各種各樣的形狀。


    一開始,是一片平地。


    再後來,平地上起了一棟房子。


    緊接著,房子的周圍圈起了一個小院。


    就這樣從小院向外延展,他畫出了街邊鱗次櫛比的高樓,也畫出空中樣式各異的飛行器。再遠處,還有學校,教學樓禮堂天文台一應俱全,細節處竟也與首都星無異,如航拍的實景圖。


    所有的一切完成後,楚其喜歡站在最開始的房子前。


    就像是每一次從那間房子的客房裏醒過來,赤著腳悄然走到窗邊。他低下頭,看著外麵的草坪。有時候那裏停著一架飛行器,有時候並沒有,而現在是永遠都不會有了。


    他此刻才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當時的失望,而將那時所有的失望疊加起來,或許才算得上現在的心情。


    楚其無聲地歎了口氣,正要往回走,卻見天空中落下一個黑點,一架飛行器降落在他麵前的平地上。alpha出現在飛行器的艙門口,高大的身影逆光而立,一如光明神降臨,一如那個人第一次在艾米克星球出現時。


    “你為什麽會找到這裏?”震驚之下,楚其喃喃自語道。


    對方果然沒有吭聲。


    楚其歎了口氣:“果然還是幻覺啊。”


    那人站在那裏一動不動。


    “就算在幻覺裏你都不肯原諒我嗎?”這樣說著,楚其的淚水已經湧了出來。


    而那個人終於邁開長腿,大步走了過來。他的臉俊美依舊,神情卻不似當年的意氣風發,細看來眼窩陷下去,下巴長滿了胡茬,有些頹喪也有些凶悍。


    楚其怔怔地看過去,眼淚洶湧流淌,卻努力睜大眼睛舍不得眨一下。


    一時間,威廉腦海中湧起許多愛恨交錯的想法,然而他最終隻是一直不停地走到楚其身前,用力將那個人拽過來,狠狠壓在自己胸口。


    所有的追尋與等待在那一瞬間塵埃落定,好像原本就應該是這個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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