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爺,貞恒來了,您看看他,您不是有話要跟他說麽?”


    魏徵虛弱的伸出手,氣若遊絲道“哭什麽,人哪有不死的,你離我近一點,我有話要跟你說,有些事兒,要跟你囑托。”


    “師父您說,弟子一定竭盡全力。”


    “我死了,門下省就沒人能壓得住你了,更沒人能管得了聖人了,聖人已經做的很好了,千年來沒有比聖人做的更好的君主了,但是我怕呀,靡不有初,鮮克有終,我怕聖人老了以後糊塗,你以後,不要總跟褚遂良吵架,中書門下呀,要擰成一股繩,這樣聖人就沒法肆意妄為了,把這盛世,再多延續幾年。”


    秦浩悲戚道:“師父,您別說朝堂的事了,您這十六年來,做的已經夠了,將來必然要在史書上留下濃墨重彩的一筆,弟子以你為榮。”


    魏徵眼神一亮,似乎有些激動,突然咳嗽了起來,好一會之後,突然頗為高亢地道:“不夠!還不夠!這太平的盛世,我永遠都看不夠,這是最好的時代,是我參與創造的時代,我就算是去見了幽都王,也會緊緊的看著她,你要替我把她守住!再守四十年!”


    “是,師父您放心,我向您保證,隻要我還活著一天,這天下就一定還是前所未有之盛世。”


    “好~好!我還要跟你說。”


    “您說。”


    “當今聖人,願意納諫,所以才有我魏徵,所以門下省才強勢的起來,若是有一天,新聖人不願意納諫了,你,便是一人之下,門下省便會成為新聖人的眼中釘,我要你答應我,無論如何,你不能讓新聖人把門下省的權給奪了,人非聖賢,天子身邊若是沒有了能約束他的人,絕不是一件好事啊。”


    “好的師父,我明白了,求求您別說朝堂的事了,您沒有家事要囑托給我的麽?”


    魏徵笑了笑“家事?還真有,我魏徵位極人臣,將來孩子繼承我的爵位,一輩子也不會缺什麽吃穿用度,你得答應我,不能因為我的原因,對叔玉多加照拂。”


    “哈?”


    秦浩一愣,一時間幾乎以為自己是挺差了。


    “你沒聽錯,朝廷官員,沒有一個不牽動萬千百姓的利益,這孩子做個辦事的小官還行,若他穿上紫袍,是天下人的損失,不可為了我的原因,而公器私用啊。”


    秦浩聞言哭的更厲害了,卻聽魏徵絮絮叨叨的強打著精神交托了小半個時辰,卻沒有一句是為他自己和家人,全是公事,越是如此,秦浩就越是難受,等公事交托完了,腹中的最後一口氣也散了。


    魏徵走了,走的很安詳。


    他活著的時候是個戰士,懟天懟地懟空氣,滿朝文武沒幾個沒被他噴過的,經常指著房玄齡的鼻子痛斥,連李世民都怕他,朝中的大佬幾乎沒有跟他交好的。


    而他死了之後,大半個長安城的百姓都在為他哭泣。


    李世民悲痛不已,半真半假的痛哭到暈闕,下令停朝五天,陪葬昭陵。


    本來李世民是要厚葬的,卻被裴氏給拒絕了,說魏徵一輩子節儉慣了,隻要了一輛輕車運送遺體,李世民感慨萬千,親刻墓碑,一時成為美談,也讓這位千古人臣留下了最後一點色彩。


    下葬當日,秦浩身披刀斬的粗麻孝服,跪在墓碑旁邊,幾乎以親兒子的身份在迎來送往,李世民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


    “節哀順變。”


    “陛下,臣自幼無父,全靠師父看顧,才有今日,臣請聖上恩準,讓臣在此為師父丁憂。”


    李世民一愣,道“丁憂本是人子之禮,你身為弟子,心中哀痛朕自然明白,但你如今也是做了宰相的人了,這份孝心,還是記在心裏吧。”


    “陛下,臣意已決,請陛下無論如何答應臣。”說著,秦浩大禮叩拜。


    李世民歎息一聲,道:“難得你有這份孝心了,也罷,你既然堅持要以人子之禮丁憂,也得允許朕為了國事奪情吧,這樣吧,一天作一月,守二十七天吧。”


    “臣,謝陛下體恤。”


    …………


    秦浩自請丁憂,這是誰都沒料到的,畢竟隻是弟子而不是兒子,好在李世民奪情了,否則真讓他離開工作崗位二十七個月,那樂子可就大了。


    事實上很快朝廷就後怕了,因為就在上元節過後重新上班的不到三天,岑文本就突然中風,癱了,看這架勢也沒多久可活了。


    這特麽倒黴催的,這幫人連死居然都死一塊去了。


    中書省兩侍郎,一個丁憂一個癱瘓,花甲之年的房玄齡不得不重新回到了他的工作崗位上,新年之初的工作量還挺大大,再加上沒了副手,嚇得李世民一天三頓參雞湯的送,賊關心他的身體,堅持不讓他加班,生怕一個倒黴這位也躺下。


    結果,房玄齡倒是沒事兒,李世民卻可能是因為悲傷過度,躺下了。


    老李家祖傳病:“風疾”。


    用現代醫學思想看的話,這風疾應該就是高血壓+腦血栓,發展到後麵就是腦腫瘤,不管是李淵還是李世民,都被這該死的病折磨的不輕,包括曆史上的李治也是這個毛病,一病幾十年卻始終不死,這才有了武則天。


    總之,這病暫時死不了人,但賊特麽惡心,李世民今年剛四十多,倒也不會像李淵那樣直接一命嗚呼,但難受卻是肯定的,尤其是頭暈目眩眼花耳聾的並發症,讓這個習慣掌控一切的帝王根本無法接受。


    也不知是誰提議的,有人建議李世民去東郊祈個福,祭拜一下天地,順便放鬆一下心情,說不定對病情有好處,李世民一想,反正他現在腦袋迷糊也幹不了啥正事兒了,這年開的如此流年不利,他也正好去去晦氣,便留下李承乾和房玄齡監國,自己領著大半的文武百官,找老天爺嘮嗑去了。


    別看房玄齡別的時候跟半退休了似的,這種監國的時候工作還是很認真的,倒也安排的有條不紊。


    這麽一個微妙的時候,侯君集卻始終躺在家裏養腿,始終沒有爬起來跟著摻和的意思,李世民對他也不聞不問,雖然淩煙閣上有他,但明眼人都看得出來,他多多少少是有些失寵的。


    而就在李世民離開的第二天晚上,神奇的事情發生了,侯君集身披鎧甲,手持寶劍,威武的站在自家的院子中,哪裏有半分瘸腿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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