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塵坐在南峰邊上,看著天空有些發呆,自那天之後已經過去了兩個多月,怪異的感覺再也沒有出現過了,生活又恢複了往常的平淡,令他不禁覺得,自己當初是不是真的睡迷糊了,出現了錯覺。


    張老爺子轉眼成了小縣城最富的人家,也就不需要再經營小酒館為生,很快,小酒館被拆掉,轉而出現的,是一間頗為寬敞的房屋。


    易塵俯瞰小縣城,一眼看到東麵街邊那嶄新的房屋,抿了抿嘴,略有些失落與不舍,但卻很快消失,嘴角露出了笑意,張爺爺窮苦了大半輩子,能有這般際遇,他還是為之高興的。


    半日後。


    “這……張爺爺我不能要……”易塵看著麵前的兩張金票,目光一滯,連忙推辭道。


    “孩子,拿著這些錢去齊國做些生意吧,過點好日子。”張老爺子滿臉慈祥道,搖了搖頭,並未將之收回。


    金票一張便是千兩,兩千兩黃金,已足夠在齊國大城裏開一間最大的酒樓,他希望易塵能有個好的將來,這縣城畢竟太小了。


    “不,我舍不得大家,我就待在小縣城裏過日子。”易塵搖頭道,怎麽都不肯接過,他喜歡現在的生活,雖平淡,但卻溫馨,因為這裏是他的家。


    見狀,張老爺子無奈一歎,但終究沒有再勸,將金票收了回去。


    時間在平淡中飛快流逝,轉眼匆匆,十年過去了。


    今天,小縣城裏一片淒淒,張老爺子家的房屋前掛起了白布,終究是扛不過年老體衰,一場重病,張老爺子逝世了。


    前來的吊唁的人很多,張老爺子這十年裏做了不少善事,在遠近都有善名傳揚。


    易塵披麻戴孝,跪在靈前,臉上掛著淚痕,如今的他,已長大成人,眉宇間有了一抹沉穩,但此刻更多的卻是悲傷,這縣城裏與他最親的人,離他而去了。


    很快,一個月又過去了……


    張老爺子逝世的事逐漸淡去,小縣城恢複了以往的平淡,依照張老爺子生前的遺言,易塵繼承了他所有的家產。


    但實際上,張老爺子留下的並不多,除了一間房屋,便沒剩下多少東西,雖然成了小縣城最富的人家,但張老爺子的生活並未過得很奢侈,而是如同普通人家一般,十分平淡,當初的錢財大多都是用在這十年裏做善事了。


    然而有一天,易塵打掃以前的小酒館後院倉庫時,突然發現了一個有些發黃的舊布包裹,上麵積累了許多灰塵,將其打開時,易塵微微一怔,發現裏麵放著兩張金票和一堆玉瓶,另外還有一張折疊整齊的皮紙地圖。


    眼角頓時劃過了一些淚水,易塵心頭不禁微顫,原來,十年了,張爺爺一直將這兩張金票給自己留著……


    感慨片刻,隨後,他又看向那張折疊整齊的皮質地圖,將其攤開後,微微一愣,旋即目中露出了震驚!


    “部州地圖!”


    易塵不敢置信地驚呼出聲,這赫然是一張價值萬金的部州地圖,十分珍貴,無處可買!


    但緊接著,易塵神情一滯,目光再度顫抖起來,在這一瞬間,他又想起了一些古怪的模糊記憶,仿佛這一幕曾在哪裏見過一般!


    都過了十年了,當初的一些記憶都差不多快要徹底淡忘,但此刻,那種怪異感竟再度湧上了他的心頭!


    有什麽地方,不對勁……


    我到底弄錯了什麽……


    易塵不禁麵露痛苦之色,跪坐在地,模糊的夢境和現實再一次混亂重疊起來,時而劃過他腦海,但卻怎麽想都想不起來,令他感覺腦袋像是要炸裂!


    “我這究竟是怎麽了?!”


    半個月後,易塵離開了小縣城,拿著張爺爺給他留下的東西,來到了齊國國境內的一座城池,他想起了當初張爺爺對他的勸告,如今打算像其說的那樣,在齊國開家酒樓,安穩過些好日子。


    他變了。


    時隔十年,那古怪的感覺再次困擾起了他,仿佛隻要待在小縣城內,他就會時不時想起一些模糊的夢境記憶,讓他頭痛不已,逐漸的,令他無法忍受,心性有了一些變化。


    “我隻想安穩過些平淡的日子……”易塵買下了這座城池內最大的一家酒樓,是這城池內唯一一間足有三層的酒家,生意很是興隆,坐在三樓靠窗邊上的位置,能遠遠看到齊國宮城的高高城樓。


    生活再度恢複了平淡,果然,離開了小縣城後,那些模糊的記憶再也沒有出現過,易塵終於鬆了一口氣,卻沒發現,自己對小縣城的感情已經越來越淺。


    又是一年冬天,易塵披著裘襖坐到了三層靠窗的位置,看著外麵的銀裝素裹,略有些發呆,比起小縣城,齊國這邊的雪下得多許多,放眼四下皆是白色,這是他在小縣城未曾看到過的風景。


    “小二,來一壺溫酒和兩碟醬肉。”不多時,傳來了這樣的聲音,有人步上了三樓,片刻後,坐到了易塵的對麵。


    易塵回過神來,旋即看向對麵,卻是微微一怔,坐在他麵前的,是一位身著華服的中年儒士,模樣有些陌生,他笑了笑,隨後開口道。


    “不知是宮裏的哪位大人?”易塵經營這酒樓有些時日了,見過許多高官顯貴,麵前這中年儒士此刻雖未著官服,但麵上隱隱帶著一些不容抗拒的威嚴,這是久握大權的官家氣象,他還是分辨得出來的。


    “嗬嗬,那些都不重要,今日我隻是一個喝酒的過客。”麵前的中年儒士擺了擺手,笑道,平易近人,並沒有擺弄官架子。


    “小二,上點好酒菜,這位客官的賬算在我身上。”聞言易塵笑著點了點頭,隨後看向櫃台,對小二招呼道。


    中年儒士微微一愣,但並未多說什麽,同樣笑著點了點頭。


    “事務纏身,倒是有兩年沒到這裏來喝酒了,想不到此地景致還是一如往昔……”小二將溫酒和醬肉端了上來,中年儒士自斟自飲了一杯,隨後看向窗外,似乎有些失神,片刻後回過神來時,感歎道,目中劃過了一些回憶。


    “朋友以前經常來這裏喝酒?”聞言易塵淡然一笑,開口道。


    “嗯。”中年儒士點了點頭,再度自斟自飲了一杯,目中有些感慨,隨後繼續道。


    “以前在這裏有些際遇……”


    隨後中年儒士講述了一段往事,易塵仔細傾聽,時不時點頭,目中露出奇異之色。


    原來在十年前,這中年儒士還是一個秀才,但卻科考落榜,無功無名,打算放棄之際,結果在這酒樓頹廢逗留時,卻得遇了一位貴人,在與其一番談論後,幡然醒悟,然後寒窗苦讀三年再度赴考,終於是金科有名,狀元及第。


    “倒的確是不凡的際遇。”中年儒士講述完後,易塵沉吟片刻,點了點頭。


    “當初的那句話,我至今仍深深記得,這些年來對我多有啟發,若非那一句話,我走不到今天。”中年儒士聞言笑了笑,再次偏頭看向遠處的宮城,麵色收斂起來,有些入神,片刻後,方才歎道。


    “它,一直都在……”聞言易塵微微一怔,也是偏頭看去,目光在那高高的城樓上頓了頓,有些發呆,但緊接著,卻不經意地突然喃喃自語出了這麽一句話。


    易塵的聲音很輕,但仍舊被那中年儒士清晰聽到,立時他神情巨震,看向前者,目中露出了前所未有的不敢置信,先前他講述往事時,分明沒有說出過這句話,但為何易塵卻知曉?


    說完,易塵神情也是一愣,目中露出了茫然,他也不清楚自己怎麽會突然間沒有由來的冒出這樣一句話來。


    “我這又是怎麽了……”易塵神情有些發怔,旋即眉頭緊皺,隱隱覺得有些頭疼起來,明明都已經離開小縣城了,怎麽那種古怪的感覺卻又再度出現了?


    那中年儒士剛欲開口詢問心中的不解,但此刻見到易塵這副模樣,卻眉頭微微一皺,沉默了下來,抿了抿嘴,從懷中取出了一物放在桌上,再度喝了一杯溫酒後,隨即離開了酒樓。


    良久後,易塵才感覺好些,但回過神來時,麵前中年儒士的身影卻已然不見,他看向那酒壺旁,目光微微發愣,不知何時,那裏多出了一塊做工精致的金牌。


    轉眼又是十載歲月匆匆而過。


    易塵已逐漸步入中年,經營了多年酒樓,他有了許多生意上的心得,酒樓的生意也越做越大,在這座城池內,他又買下了幾間酒家,也賺了不少錢財,麵上有了些富貴之氣,日子過得很安穩滋潤。


    但易塵並未忘記如同張爺爺一般做善事,平日裏經常濟貧幫困,樂善好施,逐漸的,易大善人的善名傳揚開來,在遠近的城池內都有所知。


    每年冬天,易塵都會去到他最開始買下的那間酒家,在三樓靠窗的位置坐下,但自十年前那一次過後,他已再沒有見到當初的那位中年儒士。


    又是一年冬雪飄飄,易塵再次登上了酒樓的三層,獨坐在靠窗的位置,從懷裏摸出那塊做工精致的金牌,放在掌心,目光有些失神。


    自十年前那次過後,他已再沒有出現過古怪的感覺和錯亂的記憶,仿佛那些東西本來就不存在於腦海之中一般,似乎已經隨著時間的流逝,被他徹底忘記了。


    對易塵來說,這是一件好事,他終於不會再感到茫然了,不用再為此頭痛了,終於過上了他想要的平淡日子。


    隻是,此刻看著手中的金牌,易塵的心裏,卻不知為何湧現出了一絲莫名的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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