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華嶽雖在傷病之際,但聞得歌聲也不禁感慨萬千,隻覺人生如夢,蜉蝣歲月,蝸牛角中爭何事,石火光中寄此身,又何所求。


    艙外忽探身鑽入一葛衣短裝老叟,江華嶽精神一振,歉然苦笑道:“葛老爺子,小可身罹傷疾,冒昧前來求治……”


    衛童手掌一擺,道:“不要說了,你活不過三天,但為何知老朽姓名,受何人指引而來?”


    江華嶽一聽自己活不過三天,不禁麵如死灰,目中噙淚道:“大丈夫生有何歡,死有何懼?隻是心有未甘而已。”


    衛童目注江華嶽久之,徐徐啟齒道:“你乃無名劇毒所傷,侵入脈絡肌理,普天之下隻有老朽可治,但卻非一年半載不可,老朽雖諳擅岐黃,然並不懸壺濟世,從不願為不明來曆武林人物及行凶作惡之徒施治!”


    江華嶽忙道:“小可並非行凶作惡之徒,但求葛老爺子施以仁心佛手,小可永銘大德。”


    衛童默然久之,半晌歎息一聲道:“你將姓名來曆實情一一敘明後老朽自有定奪,如有一言不實,莫怨老朽棄而不顧任你死填溝壑!”


    江華嶽此刻全身宛如針刺一般,內腑宛如油煎火焚,痛苦之狀難以言宣,隻覺生不如死,但既有一線生機,絕不能輕易放棄,黯然答道:小可願實話實說!”


    衛童頷首道:“好吧,倘或老朽聽出絲毫不實,那麽老朽立即驅客,讓你自生自滅!”說時取出一隻藥瓶,傾出一二粒黑色丹藥,命江華嶽服下,接道:“此藥服下可減輕毒蝕髒腑劇痛一個時辰,盡此一個時辰說出經過詳情,須知老朽言出如山,決無改易之理。”


    江華嶽服下藥丸後,稍時果覺痛苦漸減,說出他的來曆詳情。


    巧手翻天衛童聽後,略一沉吟道:“現在容老朽問你幾個問題,以明真假!”


    江華嶽道:“葛老爺子請問,小可無不照實回答。”


    “你乃皋蘭鏢局總鏢頭,為何托身一不明不白幫派,助紂為虐?”


    江華嶽不知這三粒丹藥使他神智受控,不由自己地實話實說,答道:“小可多年前因保一宗貴重紅鏢被劫,身受重傷瀕危,幸遇一不知來曆武林奇人施救,劫匪悉為誅戮取回失鏢,我輩江湖人物無德不報,是以小可自願投效,但從不為非作歹。”


    “幫派何名?總舵何處?為首之人可是相救於你的那位武林奇人麽?”


    “最近才知名為‘六合’,小可身為皋蘭分舵主,僅朔望兩日聚會,將半月來黑白雙道舉動飛訊傳報餘無他事,並不知總舵何處,那武林奇人迄未相見,不知是否就是令主。”


    衛童點點頭道:“你僅奉命趕來雙燕堡與燕雲三梟傳命如何行事,怎知情勢逆變,你又奉傳訊以致目亂腳步是麽?”


    “葛老爺子之言之極是,令主原認為燕雲三梟必在壽誕期前將翡翠玉佛送至葉楚雄手上。”


    衛童又問了甚多,江華嶽雙眼欲閉,似倦極欲眠,口中卻有問必答……


    一抹夕陽消失在天邊,暮靄蒼茫,小舟業已泊抵對岸,兩條人影先後掠上船艙,現出白玉峰趙鼎兩人。趙白兩人進入艙中躬身向衛童行禮,覆命事俱已辦妥。


    白玉峰目睹江華嶽已熟睡,道:“老前輩,他都已吐露隱秘無遺麽?”


    衛童道:“與老朽所料相差無幾,此乃一個極秘密的幫派,從來為惡武林,亟欲追究當年天山三寶,但主其事者未必就是當年之人,是以必須謀定後勁,滲入其內部臥底。”


    趙鼎道:“時機稍縱即逝,恐夜長夢多。”


    衛童搖首道:“未必,他們因燕雲三梟一著之失,致與原定之計南轅北轍,動則得咎,現又因江華嶽失蹤,擁翠山莊祝融為災,定必有所警惕,按兵不動,暗中加緊追覓燕雲三梟及江華嶽下落,老朽利用此一微妙情勢,采雙管齊下之策!”


    趙鼎白玉峰心中雖有很多不明欲問個清楚明白,但深知衛童習性,未至時機問了也未必能說。


    月夜蒼茫,沙平岸闊,一葉輕舟,逐波杳入水雲鏡波中。


    □□□


    長沙,南大街上金鷹鏢局,重簷深院,氣派宏偉。


    石板大街上行人往來不絕,一騎烏錐突在街首現出,不疾不徐向金鷹鏢局而來。


    騎上人正是江南三英之一,長沙金府大公子追魂三絕劍金獨白。


    站在門前一名鏢夥瞥見金獨白到來,飛報與局主摔碑手裘觀海。


    裘觀海立時出迎,肅客進入大廳落座。


    金獨白道:“裘局主,風聞擁翠山莊祝融肆虐,燒毀多處莊宅,總管滕紹周隻說生火不慎所致,三日後率領大批莊中能手離去,說是奉莊主丘玄璣宣召,其中大有可疑。”


    裘觀海道:“金少俠,恕老朽說句不當之言有瀆清聽,有道是事不關己莫關心,靜觀其變,順其自然方可立於不敗之地!”


    金獨白大不以為然,淡淡一笑道:“江湖中事無不息息相關,獨善其身恐不可能!”


    裘觀海正欲啟齒,忽見一名鏢夥匆匆進入,手捧一封書信,躬身行禮道:“門外有人持一密緘呈交局主親自拆閱!”


    信封上僅書裘局主親啟,並無下款。


    裘觀海不禁一怔,道:“來人現在何處?”


    “此人信遞至小的手中便立即離去!”


    裘觀海知有蹊蹺,忙拆開展閱,不禁心神暗震,麵色鎮定如常,莞爾笑道:“原來如此,他們也太心急了點!”說著將書信收置於懷。


    金獨白詫問何事。


    裘觀海道:“今晨接了一宗鏢貨,保送至京,言明明晨起程,鏢主來信說是須午後立即上路。”說著傳命下去,晌午過後人鏢上路。


    金獨白道:“貴局又承保了一宗重鏢麽?”


    裘觀海道:“一箱珍珠古玩。”


    金獨白長長哦了一聲道:“裘局主既然有事,在下也不便打擾,不過在下須向裘局主打聽一個人,不知可否見告?”


    裘觀海道:“還請金少俠明示,隻要老朽認識無有不相告之理。”


    金獨白微微一笑道:“在下打聽的人就是皋蘭鏢局總鏢頭神鞭江華嶽!”


    裘觀海聞言不禁麵色微變,道:“不錯,江華嶽與老朽在江湖道上原是夙讖,但地南天北,已有多年未曾碰麵,少俠問起此人何故?”


    金獨白望了裘觀海一眼,冷冷笑道:“在下風聞江華嶽在貴局作客,有人親眼目睹江華嶽今晨走進貴局未見其出,江華嶽與在下毫無瓜葛,但聞聽傳言他與燕雲三梟相交莫逆,故而在下願求一見江總鏢頭。”裘觀海唉了一聲道:“無稽之言少俠如何聽信,老朽已有六七年未曾見到江華嶽了,而且隻是泛常之交,少俠如不見信,不妨查問究竟。”


    金獨白暗道:“裘局主偌大名望,縱或有什麽隱秘,亦不致謊言搪塞,難道傳言失實不成?”遂抱拳朗笑道:“此乃傳言失實,在下自然聽信,冒昧之處請予見諒,在下告辭。”


    裘觀海以禮恭送。


    金獨白正要策騎而去,忽見對街簷下站著一人,認出那是雙燕堡總管菊雲,心中一動,暗道:“菊雲在此現身,葉堡主也必然在長沙。”一勒轡疆,策騎行至對街下鞍,微笑道:“菊總管!別來無恙?”


    菊雲早就發現了金獨白,忙抱拳道:“金公子才從金鷹鏢局辭出?”


    金獨白暗道:“你這是明知故問!”遂笑笑道:“不錯,菊總管是相隨葉堡主來的麽?為何不見葉堡主?”


    簷下正是一座茶樓門前,生意興旺,屋簷下也設有座頭,金少白說時請菊雲落座,示意小二上香茗茶點。


    菊雲坐下後,答道:“敝堡主已去京城,老朽是隨二位姑娘來此,江湖盛傳一椿駭人聽聞,不知金公子是否因此而去金鷹鏢局查問究竟?”


    “不錯,在下正是為此而來,但裘觀海絕口否認皋蘭鏢局總鏢頭江華嶽未去金鷹鏢局轉望於他……”金少白目露騖詫之色道:“莫非菊總管也是為此而來麽?這也不是什麽駭人聽聞?”


    菊雲目含深意注視了金獨白一眼道:“老朽倒不是為了江華嶽之事,風聞燕雲三梟亦到了長沙,將翡翠玉佛毒珠托金鷹鏢局護往京城,此恐非無中生有,故而奉兩位小姐之命來此探明金鷹鏢局何時啟程,途中相機下手劫鏢,瞧瞧鏢貨是否真是翡翠玉佛。”


    “真有其事麽?”金獨白大驚失色道:“方才有人送信與裘觀海,說是鏢貨改在晌午動身,在下也曾問過鏢貨僅是一箱珍珠而已,隻不知裘觀海為何不說真話?”


    菊雲道:“傳聞裘觀海與燕雲三梟本是同路人物,倘或是真,此舉不過是瞞天過海而已,也許裘觀海亦不知所托之鏢何物,各行自有規矩,何能真實相告。”


    金獨白麵色一變,道:“煩請菊總管引見兩位姑娘,家嚴與貴堡主相交莫逆,在下自不能坐視,意欲相助一臂之力。”


    菊雲麵有難色,苦笑道:“風聲業已傳揚開去,黑白雙道高手均莫不在途中意欲劫奪,然金鷹鏢局諒亦有備,鏢貨是否就是翡翠玉佛尚不得而知,兩位小姐意不在玉佛,而是誌在三梟,少俠何必卷入是非。”


    金獨白忽麵色一變,道:“不好,恐此刻裘觀海已離開長沙了。”說時身形平飛而起落上馬鞍風馳電掣奔去。


    菊雲忽邁開大步穿過街道,隱入金鷹鏢局左側暗巷中不見。


    □□□


    翌晨,三湘首邑長沙府外武林人物絡繹不絕於途,從昨天午後就奔向湘東瀏陽,似風聞金鷹鏢局欲假道九嶺山脈取贛北橫渡長江入京追蹤而去。


    這些武林人物幾乎包括了黑白雙道各門各派,三三兩兩,成群結隊或單獨而行,有的乘坐駿騎飛馳,也有施展輕功提縱術,勁裝捷服,肩頭兵刃絲穗飄揚,但壁壘分明,即是故交也卻佯作互不相識,個個臉色嚴肅森寒。


    距瀏陽三十裏華明古寺外一片鬆林下擺有十幾張白木小桌,平時供入寺瞻神拜佛香客歇息,茶酒飲食一應無缺,今兒個卻上了八成座。


    店主夫妻及一兒一媳均忙著送茶端酒,盛裝鹵菜。


    一張座頭相對坐定了一雙黑衣老者,容貌逼肖,頭攏高髻以白色緞帶紮束,黑糝糝的一張烏臉,蛇睛鷹鼻,頷下一部疏須根根見肉,目光陰森,令人不寒而。


    尤其一雙黑衣老者肩上插著一柄鋸齒萬刃刀,江湖中人一望而知是凶名久著的陰陽雙煞的獨門成名兵刃。


    陰陽雙煞本孿生兄弟鄴乾鄴元,武功卓絕,手黑心辣,隻知利害,不問是非,江湖中人對陰陽雙煞異常頭痛,望之即避。


    忽見一條迅快人影掠入鬆林,逕望陰陽雙煞座上快步走來。


    其餘十數張座頭江湖豪雄為之吸引,數十百道目光均投向來人。


    來人是一矮小四旬漢子,肩頭插著十七柄其薄如紙的雪亮柳葉飛刀,在陰陽雙煞中間一屁股坐了下來,低聲細敘良久。


    鄴乾蛇睛一翻,目中凶光逼閃,冷笑道:“真的麽?老朽兩人偏不信這個邪,裘觀海能有多大氣候,刁賢弟越來越膽小如鼠了。”


    矮小漢子搖首答道:“倘或傳言是真,裘觀海身後大有能人,小弟知兩位武功卓絕,卻是否能避無形奇毒則大為可慮!”


    鄴元陰惻惻冷笑道:“些許毒器,定奈我沒煞何!”


    突聞林中隨風傳來森沉語聲道:“好大的口氣,委實夜郎自大。”


    鄴元麵色一變,循聲望去,大喝道:“什麽人!”


    “區區在下!”


    隻見鬆林中現出追魂三絕劍金獨白,身後緊隨著九名懷抱鬼頭刀勁裝漢子,飄然慢步走向茶座。


    一個江湖中人低聲向同伴低聲道:“有得好戲瞧啦。”


    金獨白十人望也不望陰陽雙煞一眼,逕向兩張空桌團團坐下。


    陰陽雙煞及刁姓矮小漢子均認出是長沙金府少主金獨白,他們乃武林成名人物,認金獨白不過是乳臭未幹之輩,忍不住嘿嘿冷笑連聲。


    金獨白似若無聞,喚過店主要了十人量的酒菜,並取出一綻黃金,道:“店主,我等江湖人物在此,難免引起拚鬥,倘有損毀,這綻金子也夠賠的了!”


    店主千恩萬謝,轉回竹棚張羅酒食。


    驀聞一陣奔馬蹄聲急如驟雨般傳來,隻見竹林外塵頭湧起,現出十一人騎,為首兩騎正是葉玉蓉程映雪二女,後隨兩婢六衛及菊雲,紛紛落鞍下馬。


    二女冷若冰霜,卻豔如桃李,俏麗如仙,行走之間,婀娜多姿,步步生香。


    金獨白慌忙立起,抱拳笑道:“二位姑娘別來無恙?”


    葉玉蓉道:“金公子少禮,請坐。”


    鄴乾陰森森地冷笑道:“乳臭未幹小輩,居然偌大排場,真叫老夫齒冷。”


    葉玉蓉柳眉微皺,道:“金公子,此乃何人?”


    金獨白微笑道:“他們乃武林中小有名氣的陰陽雙煞鄴乾鄴元,另一人名喚多臂鐵猿刁三維,倚老賣狂,二位姑娘請別理他,見怪不怪,其怪自敗。”


    陰陽雙煞不由氣望上撞,霍地立起,刁三維忙以眼色製止,低聲道:“二位且請隱忍,到時誰死誰活自有分曉,何必爭此一時之氣!”


    陰陽雙煞鼻中輕哼一聲,緩緩坐了下去。


    金獨白淡淡一笑道:“二位姑娘有所不知,那摔碑手裘觀海是個老狐狸,他們金鷹鏢局一行就在前途約莫三裏之遙一所孤零零的大宅院停住,分明誘我等自投羅網,一舉成擒。”說時目光掃視江湖群豪一眼,接道:“他們目前在此守候,隻待裘觀海一行上路,立即全力阻截,倘使如此,在下恐死傷狼籍,引起武林一場滔天駭浪。”


    葉玉蓉柳眉一皺,道:“這些武林朋友誌在什麽?”


    “翡翠玉佛。”


    “真是翡翠玉佛麽?”


    鄴乾忽哈哈狂笑道:“在未取得鏢貨之前誰也無法證實是否翡翠玉佛!”


    葉玉蓉冷笑道:“不是玉佛還好,否則你們陰陽雙煞必死無疑!”


    鄴乾大怒道:“就憑你們麽?”


    葉玉蓉道:“自有人取你們性命,姑娘尚不屑汙了雙手。”


    鄴元倏地立起,厲喝道:“黃毛丫頭好狂妄的口氣,老夫如不教訓教訓你,你未必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驀地——


    林中忽隨風傳來一個蒼老深沉語聲道:“你們陰陽雙煞真要丟人現眼麽?”


    鄴元在語聲初起時,人已穿空斜飛而起,半空中疾如輪轉挺腰縮腿,雙掌平胸循聲撲去。


    輕功之美妙,認位奇準,出掌之快,令人歎為觀止。


    鄴元雙掌平胸推出,蓄發了十二成真力,勢如雷霆萬鈞,無堅不摧。


    隻見鄴元前撲飛攫之身形,似猝遇重阻,頓了一頓,突倒翻撞飛而返,雙腿一沉,旋臂落地,鄴元一張陰森黝黑的馬臉變成紫脹豬肝色,目露悸容怒光。


    鄴乾知其弟必吃了暗虧,心神猛駭。


    林中蒼老語聲又起:“諸位不是誌在裘觀海所保鏢貨麽?此刻裘觀海已決定化暗為明,無須躲躲藏藏,而且長痛不如短痛,裘觀海片刻之後便須遣人延請各位去那莊院作客,倘各位自問有望取得鏢貨之能,何妨放膽一行,不過老朽有話明白奉告,裘觀海是否以移花接木之計將原鏢送京,抑或原鏢確如傳言的翡翠玉佛便不得而知了。”


    金獨白暗道:“自己已命府中高手多人在那莊宅之外嚴密監視,裘觀海如將翡翠玉佛明修棧道,暗渡陳倉決無法得逞。”


    自然陰陽雙煞也有羽黨在那莊宅之外,鄴乾高聲道:“朋友何不現身出見?”


    林中靜悄悄並無回聲,惟聞萬鬆囂濤,篁韻如吟。


    突又聞得一陣奔馬蹄聲入耳,武林群豪不禁一怔,隻覺來勢迅快,刹那間蹄聲倏地寂滅,顯然來人已棄鞍下騎,但見十數人魚貫現身走來,為首是一黑衫老者,麵色赤紅如棗,虎目長須,臂抱著一杆金鷹鏢局令旗。


    鏢旗白綾鑲紅,中繡一隻張翅攫爪金鷹,威猛之態栩栩如生,這杆金鷹鏢旗江湖中無人不知無人不曉,揚威大江南北。


    金獨白認出金鷹鏢局副總鏢頭三陰絕戶掌藍仲威,隻見藍仲威疾趨了數步,向自己抱拳行禮道:“金公子也參與了劫鏢之事?”


    金獨白不禁朗笑道:“在下隻想查明數事,尚不屑效那鼠輩宵小之行!”


    藍仲威頷首笑道:“所以敝上不願忍受無稽謠詆困擾,為此意欲邀請諸位武林朋友前往展視鏢貨一窺究竟,各位伸手與否,亦請當麵就地解決。”


    鄴乾哈哈狂笑道:“裘觀海真個快人快語,鄴老大原有此意,不過真是原鏢麽?他將原鏢另暗送去京又當如何?”


    藍仲威麵色一冷,道:“尊駕真知原鏢是何物麽?敝上若將原鏢暗送去京何必參此一舉?”


    鄴乾不禁呆住,麵色異樣難看。


    金獨白朗聲道:“藍副總鏢頭請回覆貴上吧,我等隨後即至!”


    藍仲威目光忽轉至葉玉蓉程映雪二女臉上,愕然一驚,立即抱拳笑道:“恕藍某眼拙,一時之間竟未及想出是雙燕堡葉姑娘程姑娘芳駕在此,請見諒是幸。”


    葉玉蓉道:“不敢,閣下請速回覆命吧,我等隨後即至。”


    藍仲威抱拳一拱道:“藍某告辭!”轉身率眾快步如飛離去。


    江湖群豪仍然端坐不動,似尚未決定行止。


    大煞鄴乾道:“我等也可動身前往了吧!”說著與鄴元刁三維同地緩緩立起。


    但,僅他三人而已,江湖群雄均端坐如故,陰陽雙煞不禁麵色一變,鄴元冷笑道:“汝等不想去了麽?”


    金獨白沉聲道:“你走你的奈何橋,我走我的陽關道,去與不去於你何幹?”


    陰陽雙煞嘿嘿冷笑兩聲,與多臂鐵猿刁三維縱身一躍,其去若矢,瞬眼無蹤。


    金獨白向葉玉蓉程映雪二女道:“兩位姑娘,我們也走吧!追趕裘觀海的武林人物諒不在少數,均在被邀之列,在下倒要瞧瞧裘觀海有何詭計!”


    葉玉蓉幽幽發出一聲曼歎道:“我倒不是覬覦裘觀海所保的翡翠玉佛,而為尋出毒害葦弟的主凶索取解藥!”


    “這個在下知道!”金獨白道:“不論如何,務須查明裘觀海是否與燕雲三梟沆瀣一氣,再剝繭抽絲,必然水落石出。”


    葉玉蓉點了點首,道:“雪妹,我們走吧!”


    武林群豪亦紛紛立起,遙遙相隨二女及金獨白等人之後,杳失在鬆雲翠篁之間……


    裘觀海寄身之處是一座廣宏磚造土牆的大宅院,外表雖樸實無華,其實屋宇櫛比連綿,不下數百間,僅就一進宅門的一片廣坪,宛如練武校場,就可見一斑。


    這日,廣坪兩側擺設了數十張八仙大桌,在座的均是江湖豪雄,竟是座無虛席。


    席上酒肴紛陳,群雄飲啖如常,談論之聲入耳蠅囂。


    宅內大廳忽傳出鑼聲三響,武林群雄立時鴉雀無聲。


    隻見廳內緩緩步走金鷹鏢局局主摔碑手裘觀海,雙手捧著一個紅綾包裹箱形之物。


    身後緊隨著十數老少不一鏢局高手,藍仲威亦是其中之一,環抱著金鷹鏢旗。


    一雙勁裝捷服漢子抬著一張黑木方桌疾跪至裘觀海身前放下。


    裘觀海把紅綾包袱放在桌上,虎目威光掃視了在座群雄一眼,宏聲道:“裘某向不擅辭令,所以亦用不著虛情客套,裘某保鏢為生,承蒙道上朋友抬愛,賞給一碗安穩飯吃,至今感銘於胸,未曾時刻忘懷,不料此次保了這宗鏢貨竟引起江湖道上朋友覬覦之念,委實大出裘某意料之外。”


    陰陽雙煞忽倏地立起,大煞鄴乾沉聲道:“這些廢話不必多言,老朽二人意欲見識那綾袱內究竟何物,是否值得我陰陽雙煞伸手,若是平常之物,我陰陽雙煞立即掉麵就走。”


    裘觀海微微一笑道:“凡事都有一個定則,裘某不知兩位值得伸手與否究何所指,請明白賜告!”


    這話委實犀利如刃,刺入陰陽雙煞心坎,一時之間雙煞竟瞠目不知所答。


    刁三維卻接口道:“裘局主這話顯然係明知故問,尋常之物何致引來如此眾多江湖朋友!”


    裘觀海哈哈大笑道:“事實上裘某也不知箱內何物,托鏢主人說是一箱珍珠,價值連城,並非真如謠言所傳之翡翠玉佛。”


    刁三維道:“裘局主既然不知,何能斷言並非翡翠玉佛?”


    裘觀海道:“刁朋友問得好,若然真如刁朋友所言,這尊翡翠玉佛難道叫裘某雙手獻與刁朋友不成!”說著用手一指在座群雄,接道:“刁朋友似不能作主,何況刁朋友也不配!”


    刁三維頓時麵紅耳赤,目中怒焰逼射,當著群雄之前怎堪受此奚落,厲喝道:“裘局主莫非要以武功較量高下麽?”


    裘觀海淡淡一笑,搖首答道:“裘某並無此意,但須問明在座武林朋友是否刁朋友真能作得主麽?”


    金獨白忽朗聲道:“他不配!”


    刁三維大怒道:“刁某不配,難道你也配!”


    金獨白傲然一笑道:“在下未說這話,但在下隻覺刁老師委實自不量力,雞零狗碎,武功微末,竟敢在此目空一切,耀武揚威,刁老師想是活得不耐煩了吧!”


    刁三維倏地長身一躍,翻落場中,狂笑道:“刁某今日倒要領教金府少主一身絕學!”


    金獨白嘴角噙著一絲微笑,緩緩立起,飄然慢步走去。


    程映雪低聲道:“蓉姐,似此節外生枝,正中了裘觀海借刀殺人之計!”


    葉玉蓉道:“刁三維非金獨白之敵,這樣也好,金獨白勝了,陰陽雙煞必然膽怯,到時裘觀海自不能食言背信不展視鏢貨。”


    程映雪道:“小妹料測裘觀海必預先動了手腳,將鏢貨調了包。”


    葉玉蓉道:“不論如何,我等務須追蹤至京,一俟到了地方,必可查個水落石出,這是愚姐想法,世事多變,萬一南轅北轍,那隻有走一步算一步了。”


    陰陽雙煞麵色沉重,不約而同走出,在刁三維之後五丈開外並肩而立,欲與刁三維掠陣。


    在座群雄中竟有巧手翻天衛童及趙鼎白玉峰等人在座,白玉峰道:“老前輩,就任其挑起一場混亂殺劫麽?”


    衛童輕歎一聲道:“此乃一段漫長的途程,如欲水落石出,不知何年何月,如老朽所料不差,裘觀海不過是一嘍羅小卒而已,故而任聽它自然發展,刁三維及陰陽雙煞凶名久著,作惡多端,尚不知他們是否與裘觀海是一丘之貉,死不為過,管他則甚?”


    此刻,刁三維已與金獨白相對而立。


    金獨白道:“刁老師是否以肉掌相拚抑或取出兵刃?”


    刁三維成名多年,雖嘴上賣狂,卻心底不敢輕視金獨白,知金獨白追魂三絕劍淩厲歹毒,並非浪得虛名之輩,冷笑道:“刁某僅憑一雙肉掌一分高下。”


    “真的麽?”金獨白道:“刁老師也不施展成名暗器?”


    刁三維不禁一怔,迅即哈哈大笑道:“想不到名震三湘的金府少主也對刁某暗器不無畏忌!”


    金少白淡然一笑道:“在下恐刁老師死得不心服,是以把話說明。”


    刁三維聞言大怒,左手一翻,五指快如閃電望金獨白右臂“曲池”穴抓出,右掌平胸呼的一聲推出。金獨白兩足交錯一抑,移形換位避過了刁三維,雙手齊出,駢指若戟,分花拂柳,襲向刁三維七處重穴。


    此乃金獨白家傳秘學旋風截脈手法,玄詭奇奧,一展開來,疾如驟雨狂風,隻見漫空指影罩襲而下。要知高手過招,須製敵機先,毫厘之失,勝敗立判。


    刁三維不由手忙腳亂,連連閃避,守多攻少,喉中發出聲聲怒嘯。


    所幸成名多年,一身武功有極深的火候,尚不致立呈敗象。


    陰陽雙煞同地目露駭容。


    刁三維究竟是黑道高手,成名並非幸致,一陣慌亂後已瞧出金獨白旋風手法玄詭路數,見招拆招,慢慢穩了下來,差堪打成平手。


    巧手翻天衛童向趙白二人低聲道:“刁三維必死在金獨白劍下,陰陽雙煞也難幸免,如此便可瞧出裘觀海與他們是否同路人物,金獨白施展殺手之際,必遭裘觀海喝阻!”


    趙鼎道:“老前輩,綾袱中物真是翡翠玉佛麽?”


    衛童微笑不語。


    趙鼎白玉峰兩人暗暗納悶,但深知這位老前輩心智神鬼莫測,行事更是謀定後動,百不失一,既然不說,問了也等於白問。


    他們怎知衛童一時好奇之念揭破了一件江湖疑案倪端,卻不料燕雲三梟身後主使亦為心機至上,狡智多端之輩,及時改弦易轍,聲東擊西,故布疑陣,使自己引入歧途。


    更因照護生死之交無名叟,兼顧兩難,讓燕雲三梟失去下落,本意燕雲三梟無關宏旨,料主使人必然露麵,事後與無名叟商討,便料定其中必非簡單,也許引起一場軒然巨波,遂重新擬定對策,務使水落石出,卻已慢了一步,內心悔恨不已。


    這時,陣中已起了變化。


    隻聽刁三維大喝一聲,在金獨白漫空指影中飛騰而起,半空中急如車輪一轉,頭下足上,雙掌吐出如山勁力壓下,雙肩疾振,十七柄柳葉飛刀離肩射出,風助刀勢,宛如撒下沒空銀雨,急漩打下。


    金獨白哈哈狂笑聲中身形暴騰,一柄青紅劍已離肩飛出,長虹飛卷,震起萬朵金星,把柳葉飛刀悉數擊落。


    陰陽雙煞不由大驚失色,如不及時出手相助,刁三維必喪命在金獨白追魂三絕劍下,雙雙離地掠出,肩後奇形兵刃鋸齒萬刃刀已應手揮出。


    隻聽兩聲嬌叱,葉玉蓉程映雪二女早瞧出陰陽雙煞必然猝襲出手,早在二婢手中取過長劍,雙煞身形甫動,二女立即飛出狙截。


    陰陽雙煞不料有此,被二女劍勢劃破左臂,血湧如注,落地又穿空飛起,鄴乾喝道:“賤婢,老夫與你誓不兩立!”迅如脫弦之弩掠出莊宅之外而杳。


    刁三維亦慘遭金獨白追魂三絕劍勢屍分數截墮在場中。


    裘觀海麵色微變,暗道:“長江後浪推前浪,一輩新人換舊人,異日若不除之,終成禍患。”


    金獨白收劍謝了二女一聲,目注裘觀海朗聲道:“在下此來非為覬覦紅鏢,還請展視綾袱中物,倘非玉佛,在下立即抽身,至於在座武林朋友有無異樣,在下不敢作主!”


    裘觀海略一沉吟,頷首應允,立即高聲詢問座上群雄心意如何。


    群雄目睹血淋淋場麵,自忖縱有非分之想,但武功猶遜刁三維及陰陽雙煞,徒遭殺身之禍,均同聲附和金獨白之意為意。


    巧手翻天衛童卻在暗中觀察群雄神色,忽麵色微變,暗中一怔道:“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那不是燕雲三梟麽?任憑你等易容巧妙,卻難逃老朽神目如電!”忙向趙鼎白玉峰二人低聲道:“此間事了,老朽須他往料理一件緊要大事,二位謹守老朽之囑逐步施為,不得違忤!”


    趙白二人道:“晚輩遵命。”


    這時,裘觀海緩緩解開綾袱,顯露出一隻極好光漆塗汰烏亮木箱,並鐫刻百鳥獻壽圖文,繪以金漆,精致無此。


    裘觀海在身旁取出一枚鎖匙,啟箱開盒,群雄亦趨前圍視。


    群雄屏息凝神,鴉雀無聲,數十百道銳利眼神注視在木盒上。


    隻見裘觀海一打開盒蓋,不禁目瞪口呆,麵色大變。


    原來盒內呈現一尊佛像,卻非翡翠,而是石雕,琢工粗糙,慧眼朱筆塗繪,暗紅無光。


    金獨白向葉玉蓉程映雪二女道:“顯然裘局主也不知調了包,引我等誤入歧途,我們走!”


    程映雪道:“那與鏢主大有關係,不可不問個清楚明白。”


    裘觀海長歎一聲道:“不瞞姑娘,在托鏢之初已點視箱中之物,確係珍珠瑪瑙古玩珍品,送至京城鎮北侯府,箱內珍物逐筆登載記錄兩份,彼此分執。”說著取出一份錄證,送遞葉玉蓉接道:“姑娘一瞧便知老朽之言不假!”


    程映雪接過略一展閱,即向葉玉蓉道:“蓉姐,我們走吧!”並向裘觀海致歉,轉身率眾而去。


    一刹那間,江湖群雄走了一幹二淨。


    三陰絕戶掌藍仲威道:“局主,這是怎麽一回事?”


    裘觀海神態震-,宛如天坍下來一般,木立如雞,半晌,黯然一笑道:“昨晚老朽與你們親自啟鑰逐件檢視這箱珍物,怎麽變做一隻石佛?”


    眾鏢師麵麵相覷。


    藍仲威道:“屬下方才還以為是局主妙計退敵,臨時易換這具石佛以之卻敵,不料……”又疾轉言道:“局主目前計將何出?是否已知偷盜紅鏢之人來龍去脈。”


    裘觀海麵色一寒,道:“此諒係內賊所為?從此刻起你等不準擅離一步,待老朽查明後方可決定追回原鏢!言畢負手快步獨自進入大廳而去。


    金鷹鏢局一群武師麵麵相覷,竊竊私議,宛如大禍臨頭感覺。


    不錯,在裘觀海說來,有生之年從未遇上如此棘手難題,多少驚濤駭浪無不經曆過,就沒有這一次如此複雜懸疑,簡直束手無策。


    這不得不欽佩衛童心機縝密,無異擊在蛇身七寸上,令裘觀海無法動彈,裘觀海既不能趕向鎮北侯府查證有無某人托鏢送獻侯府,更因有收執在托鏢人手上,即使傾家蕩產也不敷償賠。


    最使他驚心駭魄的是江湖傳言謂裘觀海與江華嶽及燕雲三梟同是一丘之貉,本門隱秘竟為外人探知,如此一來,他非要罹受不測之禍。


    裘觀海進退兩難,本應遣人追蹤金獨白,因金獨白吐露自己與江華嶽及燕雲三梟本是同道,在金獨白身上必可找出端倪,但紅鏢盜失,顯由內奸所為,不禁旁徨無措,連聲歎息。


    三陰絕戶掌藍仲威忽邁步走入廳內,向裘觀海道:“屬下方才問過鏢局上下昨晚戒備嚴密,並無風吹草動,如說內賊絕無可能……”


    裘觀海厲聲道:“難道飛走了不成?”


    藍仲威道:“紅鏢乃局主親自查視看護的,而且隨身不離,方才眾目睽睽局主又親自啟鑰,可見木箱及鎖均是原物,屬下等因此大惑不解!”


    裘觀海不禁一呆,沉思良久,道:“如此說來,木箱鐵鎖均為同式同款,可見……可見……”


    藍仲威道:“可見盜鏢人亦是托鏢人,不過局主隨身不離,此人是如何下手的?屬下為之大惑不解。”裘觀海老臉赧然通紅,長歎一聲道:“裘某也茫然不解何能盜易原鏢,裘某方寸已亂,請問賢弟有何良策?”


    藍仲威道:“屬下方才忖思良久,盜鏢人目的僅誌在將金鷹鏢局在江湖上無立足之地,似與翡翠玉佛根本扯不上關係,不過其人心計歹毒,故布疑陣引向歧途,遂其借刀殺人之計。”


    裘觀海不由自主地心底泛起一股奇寒,麵色大變,猛一頓足道:“迄至目前為止並無絲毫線索可循,誠如賢弟所言,我等不能盲目結怨遂其借刀殺人之計。”


    藍仲威道:“難道局主不能從托鏢人身上追查麽?”


    裘觀海搖首道:“不能,托鏢人亦非正主,也是受人之托奉命辦事而已,說不定就是官府中人,接下紅鏢後便已點明箱內之物定下字據彼此各收執一份,張揚出去非但自速其禍,更使金鷹鏢局墮入萬劫不複之地,為今之計,我等隻有以不變應萬變,在此守株待兔,下下之策也是上上之策!”


    藍仲威想了一想,哈哈大笑道:“果然妙計,屬下自愧不如。”


    裘觀海自以為得計,殊不知漸入衛童巧計泥淖中無法自拔……


    □□□


    巧手翻天衛童暗隨著燕雲三梟進入瀏陽高升老棧,毗鄰而住,一板之隔,話語舉動均無何隱秘。


    燕雲三梟由店小二接入房內後,玉麵狐杜奎道:“小二,有什麽現成的酒菜趕緊送來!”


    店小二諾諾連聲而退,甫出房門隻見衛童翩然閃入,示意自己噤聲,剛溜出口邊的話倏又咽了回去。


    衛童拉著店小二避入後廂,取出一綻紋銀塞入店小二手中,低聲道:“老朽長沙府總捕頭,奉命查案緝捕江洋大盜。”隨即附耳密語良久。


    店小二急急連聲應允,答道:“小的無不遵命!”


    衛童身形閃得一閃,迅即杳然。


    店小二把酒菜送入燕雲三梟房內,杜奎道:“小二,店內還有什麽人住下?”


    三梟都是獨行大盜,經驗老練,行事異常謹慎。


    小二躬身稟道:“小店傍晚時分旅客才先後投宿,雞鳴破曉即行離去,大白天裏很少住店,眼前隻有三位大爺,別無他人。”


    雷九雲哈哈大笑道:“那我等可猜拳行枚了,稍時還有叫幾個粉頭左擁右抱樂上一樂。”


    杜奎揮手示意命店小二離去後,低聲道:“小弟尚須偵明小二之言是否是實,去去就來。”言畢一閃而出。


    須臾杜奎回轉,證實了小二之言不虛,遂開懷痛飲,杜奎長歎一聲道:“杜某隻覺裘觀海已陷入危中,我等雖不知他所保的鏢究係何物,但當眾啟鑰展視卻變了一尊石像,與我等遭遇一模一樣,為此杜某不勝憂心我等處境之危。”


    勞品點點頭道:“瞧裘觀海當時神情不勝駭然,似箱內之物被偷天換日易換而去,手法與玉佛如出一轍,莫非同是一人。”


    杜奎頷首道:“看來,裘觀海與我等一樣,身不由主,暗中已受門主所控!”


    雷九雲冷笑道:“各人自掃門前雪,莫管他人瓦上霜,眼前江湖謠傳甚盛,燕雲三梟已成過街老鼠人人喊打,為正邪雙方所難容,行跡不慎之禍,與其躲躲藏藏,反不如投入天竺,攜帶玉佛作為晉身之階。”


    杜奎聞言不禁精神一振,目中神光大盛,笑道:“果然好主意,我等返回大羅山藏處起出玉佛投身天竺。”匆匆計定,決在午夜離去兼程趕往韶州。


    天色漸暗,暮靄蒼茫,投入順吉老棧旅客相繼而至,頓增繁囂嘈雜。


    川堂內一張方木桌聚坐四個彪形大漢,大碗酒大塊肉,豪興逸飛,嗓門宏亮如雷。


    杜奎隻聽得一人道:“金鷹鏢局裘觀海不愧老謀深算,狡詐如狐,把紅鏢當眾亮開,竟說是為人盜去,如今傳訊同道相助追尋下落,殊不知他施展的卻是障眼法。”


    另一人道:“朱老師說他原鏢未失麽?”


    “不錯,”那人答道:“風聲現已傳聞,無任何隱秘而言,此乃金鷹鏢局自身之事,除非覬覦他那所保的紅鏢!”


    “紅鏢究竟保的何物?”


    “傳說紛歧,人言人殊,但眼前一項傳言卻斷然可信,並非金鷹鏢局所說的珍器玉玩,而是震蕩南天武林的翡翠玉佛。”


    “這話不可聽信,此豈非欲蓋彌彰,任何物件均可用人混淆他人耳目,何必用那石像。”


    “這就是裘觀海高明厲害之處了,燕雲三梟現扮作金鷹鏢局鏢師,這趟鏢就是三梟所托!”


    房內燕雲三梟聞言不禁麵麵相覷,忐忑不寧,隻覺其中必有蹊蹺,難道黃雀在後翡翠玉佛為人窺知,在藏處起出了麽?”


    衛童也在房內,輕酌淺飲,暗道:“燕雲三梟勢必非回大羅山不可了!”


    午夜一過,萬籟人靜,燕雲三梟悄然離店而去。


    巧手翻天衛童得道多助,繳約甚多武林同道好友暗中依計行事,兩月來經過慎密籌劃,隻覺布署業已就緒,隻要逐步施為,時機一至必可水落石出。


    他安下了一著好棋,就是金鷹鏢局裘觀海,使之進退維穀,左右兩難,六合幫必陷入慌亂,非短短時日可以澄平,趁此返回嶺南一趟,探望無名叟及葉一葦,更重要的是,必須查明燕雲三梟來龍去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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