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家小炒肉出鍋後,香辣氣味登時彌漫開來,張弛舀了兩瓢水鎮著鍋,也不去洗刷。妹妹回過神來,默契地抓著鐵釺,撥弄草木灰,蓋住快要燒燼的柴火,用熱燼煨著一鍋熱水,以備晚飯過後刷碗洗鍋之用。


    這盤葷菜剛剛端出庭院,廟祝聞到味道就忍不住流口水了,使勁咽了一口,伸手招呼張弛兄妹上桌吃飯。


    湛清碧綠的二荊條辣椒,清香撲鼻的蒜苗,還有嫩滑的五花肉,在唇齒之間遊動流轉,直令廟祝眼睛一亮,看著張弛的目光,都是讚賞居多。


    食不言、寢不語,既是傳承至今的禮節,也是養生之道。廟祝有心誇讚,卻無法宣諸於口,隻是翹起大拇指,衝張弛輕輕點頭,暗歎自己好心接納收下兩個孤兒,果然有所回報。


    用過晚餐後,張弛撤去杯盤碗筷,妹妹乖巧地取出茶具,與廟祝泡茶解油膩,畢竟張弛做菜,向來熱鍋寬油,不像城中成名酒樓的大廚,多以炊蒸菜品為主。


    三人安坐下來,例行的飯後閑話。廟祝問過妹妹的功課後,轉頭望著張弛,難得出了一趟遠門,心情甚好回來,肯定是有所收獲了。


    張弛稍作保留,將此行所得取出其中之一,準備與廟祝分說。誰知,廟祝畢竟年長,身處複仇之神的廟宇裏,什麽場麵沒有見過,什麽寶貝能瞞過他的眼睛,自然一眼辨識出來。


    “妖怪精靈,多與人有害,實在是出於嫉妒。人,身為萬物之靈長,得天獨厚,能入道修仙,能靈而成神,能立德、立功、立言,而致不朽。打交道,稍沾即可,萬萬不能沉陷其中。”


    張弛對此不敢苟同,當然了也不能說完全錯誤,當下正色道:“祝師所言甚是,小子自當謹遵教誨。”


    廟祝笑道:“你啊!有自己的盤算,心誌又很堅毅,一旦做了決定,肯定不會回頭。我也隻是說說而已,沒有期望你會全心全意遵從。我隱約猜到,你在做一件大事,想要突破自己的局限,跳出自己所在的圈子,比我勇敢多了。你還年輕,有的是本錢,盡管去作,就算失敗了,退回來,不是還有將軍廟嗎?這裏,永遠都是你們的家!”


    張弛抬起頭,眼睛盯著廟祝,此時才發現,鶴發童顏的祝師,年紀已近花甲。隻是平日裏保養地好,再加上常年來侍奉神靈,沐浴神恩,接受神力的滋潤,才有如此氣象,換做其他人,臉上早就刻印無數歲月的滄桑,尤其是底層平民,恐怕老人斑都搶著出現了。


    “祝師大恩大德,小子與妹妹永遠銘記於心。日後若有差遣,就算粉身碎骨,也要報答一二。”


    廟祝輕輕搖了搖頭,眼睛再次變得幽暗深邃:“我豈是需要你回報的人。隻不過,日後有了一身本事,能夠對大將軍有所裨益就行了。”


    說完,廟祝打了個嗬欠,慢悠悠地站起身,一副談興已盡的樣子,張弛跟著起身,望著祝師遠去的背影,目光裏流露出略有所思的眼神。


    “我的身份是否被大將軍看穿呢?不可能的,帝君重寶逆轉時光,沒有等同的境界,誰都無法識破其中的奧妙。”


    張弛輕輕搖頭,逕自去了廚房,小半鍋水被熱燼煨地燙手,正好用來洗去杯盤碗筷上的油漬,妹妹趕緊過來幫忙,卻被兄長推開。


    當天夜裏,龍丘城中的無常之子,因體內的神性暴走悄然蘇醒過來,無聲地嘶吼一聲,就有一股喚起亡者的波動,漣漪般的往外擴散開去。


    城外的亂葬崗,窮苦人家無錢購買棺槨,一領草席裹著死者,隨意在空地挖了個坑,倉促葬下的屍體,突然受到一股幽冥神力的波動影響,竟然伸展手腳動了起來。


    其中,剛剛葬下沒多久的新鮮屍體,仿佛擁有一個核心,自發汲取周圍的陰氣,開始蛻變成僵屍。


    可惜的是,城郊的雞鳴岩,隱秘處篆刻的昴日神咒熠熠生輝,憑著蜈蚣精提供法力支撐,模擬出一聲雄雞啼鳴,隻是一下就將亂葬崗的僵屍全部鎮壓。


    兩股神力的衝突不可能沒有影響,別說中隱於市的道人,城中略有靈感的江湖術士,搖唇鼓舌,走街串巷的算命先生,都察覺到了,這是一種大禍臨頭的傾覆感!


    張弛也是心有所感,忍不住暗歎一聲:“龍丘城裏果然有無常之子!很顯然,驚蟄節氣一過,就觸動了冥界大佬無常的神性,簡直是在為動蕩之年的到來,敲響第一記喪鍾。”


    此時,張弛睡意全無,從床上直挺挺地坐起,意料之外,卻在情理之中,看見招財貓“一文錢”綠地發亮的眼睛。


    “貓兄弟,你也察覺到危險了,對吧!此時,我還沒有自保之力,尚欠缺蠍寶一味主藥,才能煉製成靈丹,藉此入道修行。你可有辦法幫幫我?”


    “一文錢”畢竟是財神寵獸的後裔,族中佼佼者九尾貓,更是實力堪比妖神的大靈獸,盡管張弛見意起心,不過這段時日相處下來,還算是融洽。


    於是,招財貓喵嗚了一聲,逕自躍上棟梁,輕易地鑽了出去,張弛瞧著去勢,發現它竟然主動在前麵帶路,立即明白過來,趕緊跟上去。


    一貓一人離開將軍廟,避開巡夜的城防隊,躲著更夫走,發揮出地頭蛇熟悉地形的能力,輕易翻過城牆,逕自來到城外的草市。


    張弛走著走著,感覺有些不對勁了,沒過多久,就發現招財貓停了下來,在一間豬肉檔前,端坐在刀痕累累,浸透豬血,腥味撲鼻的桌案上。


    “豬肉榮的檔口!好你個一文錢,竟然消遣起我來了。你呀,還是饞嘴的脾氣,整個一隻小饞貓。我的心事說了,恐怕你也不懂,還是回家罷!”


    張弛對此有些失望,卻也沒有放在心上,上前伸手準備抱住一文錢,免得它被豬肉檔的桌案弄髒了身體。


    就在這時,招財貓揚起爪子,用力地拍了拍桌案的一角,沒見它用了多大的力氣,渾然一體,千刀萬斧剁不爛的桌案,竟然裂開了一條縫隙。


    張弛好奇地湊過去一看,驀然發現不是一文錢,施展大力喵神掌震開,而是裏麵有活物發力,給掙破開的,借助星月的光華,一隻蠍子露出廬山真麵目。


    “螯鉤?我勒個去!真是朽木盛,蠍子出。豬肉檔的桌子竟然真的有寶!一文錢,你立功了,立大功了!”


    張弛興奮地忘乎所以,不過當心著招財貓會受傷,趕緊伸手抱起來,手勢純熟無比,放在肩膀的老位置,讓它待著上麵。


    。妙書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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