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過午飯後,張弛帶著招財貓回到客房裏,準備歇息了一會。誰知妹妹沒去廚房幫忙洗刷碗筷,一臉獻寶的得意,順手帶上房門,從隨身香囊裏取出一顆珠子。


    張弛瞬間反應過來,剛剛躺下的身體,豁然坐起來,從妹妹手裏接過。


    珠子入手清涼,張弛轉身對著窗台,借助外麵的冬日陽光鑒別,發現是普通質地的水玉,價值不過十兩銀子。


    “十兩銀子,十吊錢,也就是至少一萬文銅錢。妹妹哪裏得來的?莫非?”


    張弛轉頭望著招財貓,頗具靈性的“一文錢”扭過頭去,抬起右前爪扣住頭,靈動的貓耳朵耷拉下來,像是做錯事的小孩子。


    “小妹!你身無分文,原本沒有財運撞到橫財,可是有招財貓在,便撥弄人生際遇,相當於透支你的未來。此事,可一不可二,誰知道撿到這注橫財,是否會壞了你的福祿壽命?”


    張弛一想到財多壓身,妹妹可能會因此折壽,忍不住握緊拳頭,指節發白也沒有鬆開。


    還是妹妹看出不對勁,上前抱住兄長,盡管她也察覺到,這枚貴重的珠子是禍不是福,可是事已至此,又能怎麽辦呢?


    張弛畢竟是兩世為人,感受到妹妹輕微顫動的身體,立即明白過來,知道自己反應太大,難得失態了,迅速平複躁動不安的心情,恢複以往的淡定從容。


    “沒事了!沒事了!既然我已經回來,自然會妥善處理,斷然不會遺留什麽手尾下來。你也別多想,有我在就不會出事。”


    張弛輕輕拍了拍妹妹的後背,給人一種強大信心的語氣,平複了所有的不安,妹妹的身體不再哆嗦,很快恢複鎮定。


    張弛覺得有些話必須攤開來說,否則類似這樣的事件,日後恐怕還會發生,於是他輕輕放開手,笑道:“實話與你說罷!我費心費力找到的野貓可不一般,能在冥冥之中鎮著宅邸的運數,最受富商大戶人家歡迎。就算是我等窮苦人家,它也能凝聚散落的財氣好運,幫助平民百姓發家致富,賺取第一桶金。”


    說到這裏,張弛伸出雙手,將窗台上的“一文錢”抱起,放在自己的大腿上。


    “你看,它就是財神座前的愛寵,擅長招財進寶的靈獸招財貓!”


    妹妹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話,可是出自兄長的嘴巴,她又不敢不信。再則,自家的窘迫家境,當真是家徒四壁,若不是有了這隻招財貓,哪裏會有接二連三的橫財入手?若說全拜運氣所致,以前的窮苦日子,豈不是變成笑話。


    張弛沒有說話,靜靜地等待妹妹徹底消化掉事實真相。所幸的是,父母雙亡後,兩兄妹相依為命多年的經曆,令妹妹直覺兄長不會大話誆人,自然是全盤接受了。


    解決了唯一的後顧之憂,張弛忍不住鬆了口氣,頗具靈性的招財貓看見風波剛剛興起就已散去,連忙跳上張弛的肩頭,蹲在老位置上。


    “你也別想賣乖逃避責罰!靈物自晦,你竟然不懂,我可得將你好好調理一番,免得以後屢得橫財,引起有心人的注意,反而壞了事。”


    招財貓“一文錢”抬起頭,明亮的大眼睛眨呀眨,一臉的無辜樣,不斷地賣乖討好。


    張弛右手曲起食指,輕輕彈了一下招財貓的額頭,隻聽它“喵嗚”一聲,似乎像個小孩子受到懲罰,把拳頭大的貓頭左右晃動,在那裏雪雪呼痛,引得脖子下的貓鈴鐺一陣擺蕩,發出清脆的鈴聲。


    張弛伸手進懷裏,掏出貼身收藏的三分銀子,不過黃豆大小,質地還不夠純,仔細地納入貓鈴鐺裏。


    “這可是龍丘城闔城百姓的窮運,送走九成九,我估計還遺留一絲,應該能中和你天性裏的招財進寶。若是用符咒項圈,恐怕會累及你的靈性,就算了罷!”


    說完,張弛轉頭看著妹妹:“你也別多想了,以後我暫時外出不在家,這頭招財貓也不會靈性發作,叫來天降橫財砸你。”


    妹妹聽到這些話,終於忍不住笑了出來,臉上再也沒有沉鬱不安的神情。


    張弛看著妹妹在笑,心裏也很是高興,就在這時,他忽然想起一事:兄妹兩人在舅舅家住了三天,舅母們的臉色有些變了。即便自己帶了半斤五花肉回來,中午加了個菜,長久下去恐怕不是事。


    “我想,在舅舅家這幾天也夠了。妹妹,我們還是回龍丘城裏罷。”


    妹妹也是靈醒人,聞弦歌而知雅意,聽到兄長的話,立即明白過來,乖覺地輕輕點頭,也沒有二話。


    “螺螄巷的草廬是不能住了。四處漏風不說,前後高牆大院,終日不見陽光,再則陰氣重,又潮濕,容易滋生痢疫,委實不是好去處。”


    張弛想起自己一身本事,卻因為時機未到,不能伸展手腳,氣不打一出來。隻是,在妹妹麵前不好直言,隻能強行按捺住。


    “投身豪強門下奔走,與人為奴為仆何異?我可不會為了區區鬥米薪資折腰!躋身商行做事,此處最是論資排輩,也不是好去處。兩個孤兒女流落江湖,在人牙子眼裏,與財娃娃沒有什麽區別。龍丘城內外,能夠投靠的,恐怕隻有道觀廟宇了。”


    張弛心裏飛快地將各處神廟過了一遍,特意排除香火旺盛的所在,迅速鎖定城南的將軍廟。


    裏麵供奉的是前朝將軍伍員,死後封神的英靈,有名的白頭神,司職複仇的神靈。


    話說,誰會供奉、信仰一位複仇之神,普通人肯定不會,也隻有受過冤屈,被仇人迫害,想要報仇的人,才會去崇拜,祈求神靈的幫助,甚至是允許、庇佑。


    司職複仇的神靈,由於前朝將軍的緣故,沒有列入非法祭祀的範疇,也沒有納入國神一係,香火斷斷續續,潛在信徒卻著實不少。


    如今的時世越發艱難,江湖中人為了爭搶地盤,哪怕是一點蠅頭小利,也會刀劍相向,下麵的底層人物爆發械鬥,中上層則動不動互相刺殺。


    彼此之間結下怨仇,手裏攥著的血債越來越多,一方沒有徹底斬草除根,另一方遲早也會討回公道。


    這時候,複仇之神就變得尤為重要了,以神的名義報複仇人,在大漢第三王朝統治下,是不會受到官方打擊的。


    為了父母血親複仇,這也是身為人子的大義,前朝將軍伍員正是此類神性精神的具體象征,延續上古至今,以血緣為紐帶的大家庭式氏族。


    張弛計議已定,立即動身準備前往城南將軍廟探路,如若暫居神廟得了廟祝允許,才好將妹妹接過去安身,如此也算是進退自如。


    稍後,張弛將自己的籌劃說於妹妹聽,不出所料,看見她默默點頭,畢竟寄人籬下的日子不好過。


    妹妹也知道長時間住在舅舅家,肯定會惹來不快,為了不受氣,免得斷了這一門親戚的情分,也想早點離開。


    張弛將招財貓托付給妹妹,走出客房後,與前廳閑坐的舅舅們打過招呼,立即下了雞鳴山,往龍丘城而去。


    他馬不停蹄地奔走,很快來到城南將軍廟。


    甫一走近,張弛憑著過人的靈覺,就聽到金戈鐵馬的戰爭喧囂回蕩耳邊,剛剛回過神來,卻發現聲音迅速地遠去。


    張弛抬頭望著香火稀稀拉拉的神廟,紅磚牆,黑瓦當,香火青煙縈繞廊柱之間,若有一股莊嚴肅穆的氛圍,沉甸甸地壓在心頭,頓時明白過來。


    “前朝將軍伍員生前做下好大事業,深得地方平民百姓之心。故而死後英靈不昧,幸運地轉成神靈,成了有司職的複仇之神。我此番仔細感受,果然有一股凜然神威。”


    想到這裏,張弛豁然正色,端正了態度,將身上衣裳收拾整理好了,才邁步踏入將軍廟。


    迎麵而來是方圓畝許的露天庭院,中間一座青銅香爐,點燃線香三根,青煙筆直朝上,尺許高後才暈散開。


    張弛邁著不疾不徐的步伐,繞過青銅香爐,便看見將軍廟的正門。他抬腳跨過門檻,感覺周圍恍然一暗,香案後的神壇,正是將軍廟的本尊,複仇之神伍員。


    隻見祂白發蒼蒼,鐵冠扣髻,雙目緊閉,眉頭緊鎖,麵色清冷,不怒而威,下頜三縷黑髯,竟然風吹不動。


    神靈身披黑鐵盔甲,色澤暗沉如夜,雙手拄劍而立,劍身綴有七星,若有銘文“龍淵”二字,或曰“潛龍在淵”之意。


    張弛畢竟兩世為人,洞悉人間王朝興衰之理,知道何謂之潛龍。


    “難怪前朝將軍伍員死後封神,原來本質也是爭龍的小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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