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幹物燥,小心火燭!”


    此時近夜半,長安城中,除了巡守的羌兵,隻有敲梆子的更夫,在街道上走動。


    呂布騎著神駿烏騅,來到南門永寧門前,看到城門往外打開,頓時心裏大喜,直接策馬進入。


    守門的將士,剛剛放一隊相府的門客進入,為首者正是如今正得勢的“討虜校尉”賈詡,隊伍中多是奇人異士,發色、服裝都大異常人。


    他們剛走不久,永寧門還沒有關上,就被飛將軍騎馬闖過了,守門的將軍準備下令攔截,突然察覺到一絲殺意,借助附近的火光仔細瞧去,發現來人竟然是武力天下第一的呂布,頓時不敢聲張,任由他從容離去。


    長安城東西南北諸門,都是董卓的私人部曲把守,具體是由董卓本家宗族、賓客、佃戶、門生、故吏等組成,作戰時是忠心耿耿的親兵,平時都是蹭吃蹭喝的食客,耕田上交三成糧稅的佃戶,不過西涼軍征戰的時候很長,屬於機動性很強的武裝集團,在一個固定的地方待不長,田地都漸漸荒廢了,隻能靠搶掠民眾的口糧維持。


    這位將軍因是董卓的族人,隱約知道一點內幕消息。他是不想再打仗了,可是現在時局紛亂,解甲歸田的下場,就是一個稅吏都能虐地他死去活來。沒奈何之下,他隻能追隨董相到死為止。


    類似於這種緊緊地捆綁在西涼軍的戰車上,無法中途下車的人,都是如此這般的態度,已經算是徹底豁出去的一群人,屬於絕對不會投降的叛軍核心。


    可惜,他們再怎麽大膽想象,也無從得知此時的飛將軍呂布,董相極力籠絡的義子,實為斬殺“大漢丞相”而進城。


    馬蹄敲打著石板地麵,發出極有節奏的“踢踏踢踏”聲,在靜謐的夜色中顯得格外桀騖不馴,聽起來也有些刺耳。


    清冷的夜風吹過呂布的麵龐,他畢竟是巔峰武聖,半步人仙的修為,即便早就被妖狐附身的貂蟬用媚術迷惑神智,至此命運分流的關鍵時刻,飛將軍還是短暫的恢複片刻清醒,他立即發現自己即便斬殺董卓成功,恐怕也控製不住派係林立的西涼軍,尤其是與自己不對付的飛熊軍統領李傕、郭汜等人。


    “沒了董卓這條老狗,西涼軍勢必分崩離析,尚書令、司徒王允與我有舊,算上貂蟬的婚約,他算是我的嶽父,通過他的關係,我能搭上如今的朝廷。有時候,大義也是一種力量,能影響人心走向。朝廷得到我和並州軍的支持,就不會有名無實,正好借助大義之名,徹底清洗西涼軍,將這頭怪物攥在手裏,變成我的所有物。”


    想到這裏,呂布立即撥轉馬頭,沒有繼續往相府而去,直接轉向司徒王允的府邸,這一幕讓不少暗中窺視的人,無言地鬆了口氣。


    值此關鍵時刻,飛將軍貿然入城,顯然是得到了相關的消息,誰會將珍貴的情報分享給這位三姓家奴,西涼軍的嫡係將軍們彼此打量對方,似乎想發現點什麽。


    可惜,誰也沒有想到,“並州營”中的智將張遼,早就循著主將呂布的意思,提前埋下許多暗樁坐探,無論長安城內城外,又或者函穀關附近的郿塢等地,都有並州軍的探子。


    當呂布騎馬來到城北百善坊的王府時,司徒王允早就恭候多時了,以義女貂蟬為誘餌,布置天下謀士無出其右的連環計,他就知道收獲戰果的時候,總有一天會來到。


    盡管王府經曆洛陽之亂,被西涼軍強行遷到長安,失去了士族門閥的根基,對市井平民也沒有多少掌控,如今可謂是虎落平陽被犬欺,不過身為當代的家主,王允還是從默默主持家運的先祖王大將軍(王翦)那裏,得到了關鍵的警示。


    他從夢中驚醒,額頭出了一層薄汗,由於夢境先祖現身指點,委實有些匪夷所思,因此王允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靜,幹脆起身下床,沒有來由地穿戴整齊,在書房裏閑坐。


    呂布的暴躁脾氣總是改變不了,到了地頭發現門房都安歇了,立即翻身越過牆門,左右看門的惡犬剛剛有所反應,他立即發現了,隻是一個惡狠狠的眼神,就讓這些畜生規規矩矩的不敢動彈。


    呂布直闖王府後院,憑著武人的直覺,悄聲無息地來到王允的書房,剛想推門而進,房門吱呀一聲往裏洞開,借助皎潔的月光,飛將軍看清楚來人麵目,竟然就是司徒本人,臉色一片氣定神閑,似乎早就在等著他到來。


    呂布來不及客套寒暄,直接道明來意,並央求王允看在自己的“半子”份上,與朝廷溝通釋放善意,並表示自己願意遵從朝廷的命令。


    王允聽了飛將軍的話,心情極為複雜,既有計劃成功後莫名喜悅之情,也有不齒於呂布再次背主做竊的行徑。


    不過,他畢竟是經曆“遷都”動蕩,還能調整心態適應下來的大儒士,思索許久後,捱到並州軍主將神情不耐煩了,才重重地點了點頭,算是應承下來,飛將軍頓時大喜,雙手抱住王司徒的肩膀,使勁地晃了晃。


    這樣一來,呂布的後顧之憂就去掉了,既然有尚書令、司徒王允為他奔走,調理並州軍和朝廷的關係,這位武道聖者、半步人仙的超級猛將,下定決心大幹一場。


    “事不宜遲,現在就分頭行動。”


    王允還沒反應過來,就看見呂布掉頭走了,如此粗莽卑鄙的武夫,本朝的司徒自然是看不上眼,不過正是這種莽夫,輕易地掉進連環計的圈套裏,為了女人甘願背主。


    “溫柔鄉也是英雄塚!呂奉先的武道是越發精進,現在被女色迷惑住了,日後沒準神瑩內照,瞧出連環計的破綻。”


    王允捏著下額的胡須,歎了口氣,隨即取來護身的古鐔劍,逕自箭步上牆,幾下騰挪翻越,就往同朝為官的知交好友家裏去了。


    漢朝的儒士可不是手無縛雞之力的讀書人,沿襲秦漢尚武風氣,都是上馬提槍能縱橫沙場,下馬提筆能寫錦繡文章,亦文亦武的一時俊傑。


    前有出將入相的張蒼,後有投筆從戎的班固,都是儒士出身,尤其是前朝大秦子民的張蒼,從白嫩小年輕到垂垂老朽的耄耋,擔任過秦朝的皇家檔案管理員,劉邦義軍的賓客,將軍,郡守,代國相國,趙國相國,計相,主計,楚國相國,禦史大夫,丞相等職務。


    在擔任大漢帝國丞相期間,張蒼修改校正過《九章算術》,算是一個不錯的數學家。漢初的曆法、音律、度量衡、法律的製定,全部是由張蒼主持或者積極參與。本人的壽命也是一個傳奇,整整活了一百零三歲,長壽地不可思議,以致於讓同時代的人懷疑他入道修仙。


    王允的先祖王翦,實為戰國四大名將之一,家學深厚源遠流長,知道許多不為人知的內幕。張蒼之所以長壽,就是在擔任大秦皇家檔案館的時候,遍覽當時方士進獻的書籍,從中學會煉氣士的本領,時常吞服天地靈氣,方才使身體保持巔峰,延年益壽。


    這些方士後來得了機緣,都成了三十六旁門七十二左道的開山祖師,隻是礙於始皇帝開創的天子道,凝聚萬民而成龍氣禁製萬法,才不得不選擇避世潛修。


    如今天地靈氣洶湧如潮,懂得煉氣的儒士仿佛如魚得水,薄有成就者,數目不要太多,即便如本朝司徒王允,也會不俗的輕身提縱術,在夜幕的長安城坊市裏來去自如。


    再說飛將軍呂布,出了司徒王允的府邸,按捺不住體內亂撞的熱血,直接翻身上馬,往相府方向奔去。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左道之士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牙齒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牙齒並收藏左道之士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