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洛陽,董相府


    關東聯軍接連攻打虎牢關數月,都被守軍阻截在關牆外麵不得寸進,起初董卓每日都聽取戰報,義子呂布被中山軍三英戰敗,心裏急切地宛如熱鍋上的螞蟻,好幾天睡地不安生。


    而後,關東聯軍內部傾軋嚴重,竟然壓製嶄露頭角的強藩諸侯,董卓通過細作得知緣故後,放下內心的擔憂,繼續沉湎於權勢帶來的快樂。


    可惜,董卓畢竟是上了年紀的老人,曾經目光銳利如鷹隼的眼睛,在醇酒美色的消磨中,逐漸變得老眼昏花,敏捷的身體開始臃腫蛻化,能挽強弓的雙臂,能以一己之力搏殺熊虎的胳膊,早已肌肉鬆弛,再也不複當年之勇。


    惟有董卓的權勢,率領邊陲苦寒之地的豪傑勇士,踏入繁華的京城洛陽恣意享受的經曆,帶給他崇高的威望,無論是漢羌兩族的英雄,還是涼並兩州的將士,都視其為共主,願意在其麾下奔走,甘效犬馬之勞。


    不過,董卓還是老了,臉上浮現出衰敗的黑色老人斑,骨子裏透出垂垂老朽的暮氣,若不是那一身丞相的行頭,出行堪比天子的儀仗,扔在路上市井百姓以為他隻是一個普通的老人。


    英雄遲暮啊!董卓的心態再也不複昔日擔任涼州刺史的雄心壯誌,或許是龍氣的反製,或許是西涼軍軍氣的頹廢,他開始變得猜忌心重,開始疑神疑鬼。


    他憶起初入洛陽城時,斜刺裏射來的毒箭,若不是胯下神駿赤兔挺身護主,他早就是一具死屍,根本沒有機會揮軍入京,劍履上殿,把持朝政,生殺予奪的權勢。


    那支印象無比深刻的暗箭,浸透了冰冷刻骨的殺意,由此可見洛陽城裏,還有一些遠見卓識之輩,能夠預見他率軍入京帶來的一係列惡果,故此做出反製。


    董卓開始害怕了,獨自站立在權勢的巔峰,俯視大地蒼生的時候,未免不會覺得有孤家寡人之感,高處不勝寒的孤獨。


    俗話說,風起於青萍之末!


    當董卓的內心被某種“總有刁民想害我”的情緒抓住,他就覺得偌大的洛陽城沒有任何安全感可言,否則他可以單人匹馬入宮,而不是幾百人前呼後擁,畢竟潛意識裏還是覺得會有義士冒險刺殺,他終於害怕了。


    最熟悉董卓性情的“謀士”李儒,對他的心態變化了如指掌,不過李儒早已對其失望透頂,畢竟董卓過於剛愎自用,聽不進諫言,對以往的老人也不夠尊重,態度很強硬,就像頑童似的不聽勸。


    因此明哲保身的李儒選擇不對抗,不進諫的策略。凡是董相說的一定執行,不管後果是好是壞,凡是董相決策錯誤引發一係列惡果,不管影響是大是小,都會說董相英明。


    掌握軍中秘諜係統,又兼職相府長史一職,手眼通天的李儒,純心想要蒙蔽董卓,實在是容易不過。可是,他什麽也沒有做,顯然是對董卓徹底失望了。


    報喜不報憂的戰報,都是經過李儒的手,遞呈到董卓的桌案上。虎牢關的守軍積小勝為大勝,形勢一片大好,不是一般的好,是前所未有的好。


    沒想到,接連幾個月的瞞報後,關東聯軍竟然因糧草不繼自行崩解,諸侯們各自就食,所謂的討董盟約成了徹底的笑話。


    李儒精心準備的謊言,原本還預想著有一天會被戳破,自己該如何應對,沒想到對手實在是太爛了,竟然先支持不住,偷偷摸摸地開溜了。


    這個天上掉下的餡餅,砸地李儒暈乎乎地,感覺腦子不夠用,不過經此一鬧,他也察覺到京城洛陽,的確不是久留之地。


    盡管有虎牢關、汜水關等天下有數的雄關可以拒敵,不過關外地界都是不服董卓的豪強。僅僅是驍騎校尉曹操出麵,就可以背靠門閥借勢,掀起偌大的討董風波。


    沒有足夠的緩衝地帶,西涼軍依舊待在京城洛陽,遲早有一天會被人甕中捉鱉坑死,隻有退往長安,占據土地肥沃的關中,以函穀關為界,坐擁大秦起家的雄厚本錢,關上門經營數年,積累出足夠多的實力,方才可以出關鯨吞天下。


    在此期間,笑看天下風雲激蕩!沒了董卓的洛陽,肯定會引起關東群雄的爭奪。


    洞悉人性弱點的李儒,深知在貪婪的驅動下,各州各地的諸侯遲早會互相攻伐,等到他們耗盡了彼此的元氣,民力財力疲敝不堪的時候,才是西涼軍的機會。


    至於那時候董卓是否在位,已經不那麽重要了。


    兼得漢羌兩族豪傑的西涼軍政集團自誕生那天開始,就有自己的利益需求,董卓隻不過是他們推出來的代言人,在朝堂上橫衝直撞的頭麵人物。


    難道沒有了董卓,西涼軍就會停止前進的腳步?李儒自己是第一個不相信!他決定要開始行動了。


    翌日,董卓從戰報得知關東聯軍自行解散離去,興奮地拍打桌案,直到手掌拍地紅腫吃痛才停下。


    稍後,董卓問計於心腹謀士,李儒趁機賣起了私貨:“溫侯受挫於劉關張三英,病體至今未康複,麾下並州兵毫無戰心可言。我西涼軍守關數月,抗住關東聯軍攻伐,早已疲憊不堪,急需擇地休整,補充兵員武器。如今虎牢關安然無恙,不如引兵返回洛陽,順勢遷都於長安,以應市井童謠。近日得知,街市童謠傳唱:西頭一個漢,東頭一個漢。鹿走入長安,方可無斯難。臣思此言‘西頭一個漢’,乃應高祖旺於西都長安,傳一十二帝;‘東頭一個漢’,乃應世祖光武旺於東都洛陽,今亦傳一十二帝。天運合回!丞相遷都回長安,方可無虞。”


    董卓聽了這話半喜半憂,李儒說遷都得自童謠傳唱,他就不敢絲毫疏忽大意。盡管對繁華似錦的洛陽還有留戀,不過兩漢讖緯之學頗受重視,尤其是本朝光武帝就曾以符瑞讖緯起兵,前後不過幾年就席卷天下,再造漢室。


    畢竟有光武帝的前例,董卓不敢不信,也不敢不聽,當下裝作喜出望外的模樣,直言:“若不是聽了你的話,我差點耽誤了大事!”


    隨後,董卓就下令義子呂布率軍返回洛陽,各軍將領齊來赴會,先在內部商量出遷都的章程。


    別說稱病不起的呂布,就連待在上清宮養傷的徐榮,都被李儒派出的親衛請到相府。當然了,為了防備這位非西涼軍嫡係的道將,李儒親自安排了幾位德高望重的羌族巫師,護衛著董相的安危。


    實情上來說,把持朝政,兼為西涼軍核心的董卓,普通的道法,在他麵前根本施展不開,黑紅相間的軍氣盡管比不上龍氣能禁製萬法,卻也是血煞之力高度匯聚,有自成法界的大能。


    董相府邸,左右文武濟濟一堂,武有當世第一的呂布,文有不世之材的李儒,西涼軍諸位將領,都是憑著自己的本事積功登頂的佼佼者,軍士又是大漢帝國的精銳,實在是當世實力第一軍政集團。


    這個內部統一意見的會議,李儒挑頭第一個起身闡述,說起遷都長安的各種好處。有董卓給他撐腰,大半將領都沒有意見,尤其是羌族的豪傑,他們離開家鄉的時日也夠久了,早就在京城洛陽搶到大量的金銀財貨,正想回到部族顯擺自己的武力功勳,頓時一拍即合。


    至於另外一部分的將領,經曆過虎牢關長達數月的鏖戰,早已身心俱疲,不想繼續在洛陽待下去了,也跟著紛紛點頭。


    畢竟這個軍政集團在涼州起家,既然一路追隨董卓,在京城博取了足夠多的功名富貴,也該是時候回家了。


    遷都長安,距離涼州老家的距離更近了,再則有易守難攻的函穀關,盡可隨意擇一將鎮守,不必像虎牢關那樣,布置重兵防備關東聯軍破關。


    所有人都點頭同意了,董卓見此老懷大慰,他決定將此事扔到朝堂上,與文武百官看著辦。


    換句話說,此事沒得商量,必須馬上進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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