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日,阿瑤快晌午的時候帶了飯食拉著莫煙去了“姚氏衣舍”。


    王天勇看到阿瑤便迎了上來:“嫂子今天怎麽跑這裏來了?”


    阿瑤沒想到方斌竟然還真算半個大夫了,這王天勇跟著他在武學館待了沒幾個月,這腿倒是好了不少,雖說走路依然有些顛簸,不過基本也能正常地走路了。


    王天勇本就長得清秀,常年在外做生意又懂得打理自己,衣服幹幹淨淨的,見人三分笑,整個人看上去也精神了不少,和阿瑤第一次在王大嬸家見他簡直是判若兩人。


    “我也許久不來了,所以過來看看。”阿瑤說著舉了舉手裏的食盒,“大家回家了嗎,沒有的話剛好我帶了些點心。”


    王天勇回道:“來的不巧,大家剛走,都回家吃飯了,現在就我和姚琪在這兒呢。”


    阿瑤點了點頭:“那好,這點心你和阿琪吃吧,等她們回來了再去給她們買。”


    王天勇看了看那滿滿的一盒子點心笑道:“這麽多我和阿琪也吃不完,給她們留些嚐嚐鮮也便是了。”


    王天勇接過點心將阿瑤和莫煙請到邊上的椅子上,又倒了茶水給她們。


    阿瑤剛坐下,姚琪便從後院裏出來了,看到阿瑤一下子便撲了上去,從後麵趴在阿瑤的背上環住她的脖頸:“稀客啊,我姐夫怎麽舍得把你給放出來了?”


    阿瑤被姚琪這話逗得一愣,伸手拍上環在自己脖子上的手:“你這丫頭,怎麽沒大沒小的,說的都是什麽話?”


    姚琪撇了撇嘴,瞪著大眼睛道:“當然是大實話了,我跟著春梅她們在後院做針線活兒,她們經常玩笑說姐夫把你護的周到,天天關在家裏頭,生怕一不留神跑了。”


    莫煙和王天勇聽了也忍不住笑起來。


    阿瑤被她們逗得有些臉紅,又不好發作,隻得拿姚琪開刀:“你這丫頭,別人玩笑也便罷了,你也跟著起哄,還當不當我是你姐姐了。”


    “哎呀,好姐姐,好了,我以後不說了還不想嗎。”姚琪一臉無辜地撒嬌道。


    阿瑤睇了她一眼:“好了,別貧了,一定餓壞了吧,快吃點心吧。”阿瑤說著用眼瞄了一眼桌上打開的食盒。


    姚琪眼前一亮:“哇,還有掬月坊的點心呢,今天有福了。”說罷也不顧眾人拿起一塊便津津有味地吃起來。


    阿瑤看向站在邊上的王天勇笑道:“如今也沒什麽客人,你也快過來吃吧。”


    王天勇憨厚地笑了笑走過去坐下:“謝謝嫂子。”


    “最近鋪子裏的生意怎麽樣?”阿瑤隨口地問道。


    王天勇將口中的糕點咽下,喝了口水,這才道:“生意倒是很不錯,前段日子降低價格出售,倒是拉攏了不少顧客,如今價格提上去了,買衣服的人倒是沒怎麽減少。”


    “那想來你整日裏也挺忙的,辛苦你了。”


    王天勇有些受寵若驚:“嫂子說哪裏話,我不辛苦,反而覺得很開心。如果不是你和方大哥,我還真不知如今過得是什麽日子呢,你和方相公簡直就是我們家的大恩人哪!”


    阿瑤看王天勇越說越激動,忙道:“都是鄰裏鄉親的,互相幫忙也是應該的,這些個事你也不用放在心上,如今過得好也是你自己辛辛苦苦掙來的。對了,我今日來是有事要和你說。”


    “嫂子有什麽隻管吩咐就是了,竟還親自來跑一趟。”


    阿瑤看了看莫煙道:“我想阿煙跟著你學管鋪子,如此也好幫你分擔一些,讓你不那麽辛苦。”


    阿瑤說罷又怕王天勇誤會,補充道:“將來若是開了分鋪,你一個人定然忙不過來。多些人也輕鬆些。”


    王天勇還沒接話,邊上的姚琪就忍不住插話道:“前些日子我們還商討著這鋪子生意這麽好,將來在鄰近的鎮上開幾家分鋪定然也不錯,不想今日姐姐你倒是說出來了,我覺得這想法不錯。天勇哥,你覺得呢?”


    王天勇忙笑著點頭:“我也這麽想過,如此挺好的。”


    阿瑤聽罷也就鬆了一口氣:“那我可就把阿煙交給你了。”


    “嫂子放心吧,我一定好好教她。”


    眾人又說了一會兒話,阿瑤便打算離開了。


    姚琪不舍地抱住她:“怎麽剛來你就要走啊。”


    阿瑤忍不住笑道:“又不是跑多遠,經常都能見到的。你呀,做什麽都沒個恒心,你若能跟著你天勇哥學點東西,我也就放心了。”


    姚琪吐了吐舌頭不說話了。


    莫煙上前拉住阿瑤的手:“謝謝你,阿瑤。”


    阿瑤在她手上拍了兩下:“我們之間何時需要見外了?放心吧,阿梨我會幫莫大娘一起照顧的。”


    莫煙眼中含了淚水,點了點頭,喉間梗塞的說不出話來。


    .


    夜□□臨,阿瑤坐在梳妝鏡前瞧了半天,不知在想些什麽。


    “怎麽了,還不睡覺?”方斌坐在床沿看著阿瑤的背影有些奇怪。


    阿瑤聞聲回過頭看了方斌一眼,她快速從梳妝台前起身走過來,手裏拿了蠟燭在自己臉前晃悠:“相公,你可有發現我有什麽變化?”


    方斌有些摸不著頭腦,忍不住笑問:“你這是怎麽了,不是好好的嗎?”


    阿瑤蹙了蹙眉頭,又離方斌更近了些:“沒有?你再仔細看看?”


    方斌伸手撫上阿瑤的額頭,隨即又搖搖頭:“這也不發燒啊。”


    阿瑤不悅地打斷他:“我是說你有沒有覺得我現在和以前剛嫁過來時有什麽不一樣。”


    阿瑤說著將蠟燭放在床頭櫃上,在方斌跟前轉了兩圈:“發現沒?”


    方斌摸著下巴沉思半晌:“好像……胸變大了。”


    阿瑤麵色一愣,很快忽略那份尷尬,很好脾氣地接著問:“那……除了這個呢?”


    方斌蹙眉想了想又道:“好像……臀也大了。”


    阿瑤徹底崩潰了,對著方斌咬牙切齒地笑:“相公啊,你還能再注意點別的嗎?”


    方斌對於阿瑤今日的反常有些摸不著頭腦:“娘子這是何意?”


    阿瑤歎一口氣,很是無語地拍了拍自己的臉蛋兒道:“難道相公就沒有發現我比以前更白了,也更胖了?今天去鋪子裏,他們說你把我關在家裏不讓出門,我看真是說的沒錯。”


    方斌這才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經娘子一提醒,好像的確如此。為夫真是罪過,竟然不知不覺間將娘子養成了又白又胖的……豬。”


    阿瑤這般一聽心裏頓時不樂意了:“誰是豬啊,我有那麽胖嗎?”


    阿瑤說罷徑自爬上了床去翻了個身背對他就要睡覺,也不打算再理他。


    方斌見她生了氣便也不再與她玩笑,拍了拍她撅在外麵的屁股:“好了,我家娘子本就沒有那麽胖,要我瞧著要再多吃些才好。何況,若是太瘦了,生孩子也不安全不是?”


    阿瑤睇了他一眼,好端端地怎麽又提起生孩子的事了,說起這個,她和方斌也成親一年多了,到如今這肚子也沒個消息,阿瑤都有些懷疑自己這身子有問題了。


    方斌看到她緊緊蹙起的眉頭有些心疼,跟著躺在床上,伸手將她環在懷裏:“別胡思亂想,許是我體內的化功散還沒完全消解,再過些時日就好了。“


    “真的嗎?”阿瑤扭頭半信半疑地看他。


    “自然是真的。”方斌說著俯身吻上她光潔的額頭。


    .


    清晨,當阿瑤睜開惺忪的睡眼時身旁早已沒了方斌的身影。


    她伸了伸懶腰從床上坐起來,卻斜眼看到方斌躺過的地方赫然放著一塊晶瑩剔透的玉。


    這玉的上方是用紫色絲線編織的花樣,下麵的流蘇上還綴了幾顆珍珠,阿瑤拿起來細看了一會兒,覺得甚是眼熟,似是在哪裏見到過。


    突然,她的眼前一亮,似是想起了什麽。


    當日她被九陌和十三影堵在半路,九陌手裏的劍上掛著的可不就是這枚吊墜兒嗎。


    九陌臨走前與方斌站在桂花樹下的身影又再次印入她的腦海,她覺得心裏有些堵,相公為什麽要留著這塊玉呢?如今竟然不小心掉在了床上,那很顯然,他平日裏都是帶在身上的。


    “這玉佩可是當年師兄跑遍了整個上京城才給師姐尋來的生辰禮物。後來有一次師姐在執行任務時不小心將這玉佩掉在了懸崖下,師兄知道後在崖下足足找了一個晚上才尋回來呢,師兄對師姐的情意我們眾多師兄妹們都很羨慕呢。”


    十三影當時近乎炫耀的話又再次在阿瑤耳邊回響,她隻覺得大腦一片空白,呆愣著不知該做些什麽。


    隱隱聽到越來越近的腳步聲,她心中一慌將手裏的玉佩塞進被子裏,麵上盡量保持平靜。


    “醒了?”方斌溫和地說著將手裏的一個食盒放在桌上,“今日集市上的包子看著不錯,我買了些回來。”


    阿瑤點了點頭從床上起來穿了鞋襪,又走到梳妝鏡前梳理長發。


    方斌看她不說話擔心地問:“怎麽了,你看上去臉色不太好。”


    阿瑤笑了笑:“沒事,許是睡得時間太久了,有些難受。”


    方斌了然地點頭:“等吃了飯去活動活動,散散心或許就好了。”


    阿瑤沒有說話,心裏卻是覺得一團亂麻。這件事有些太突然了,她一時間真的不知該如何應對。


    直到方斌用了早飯去武學館,阿瑤的一顆心仍然沒有平靜下來。手裏拿著那玉佩翻來覆去,隻覺得有些鬱結。


    因為心裏有事,阿瑤無論做什麽事都有些心不在焉,思前想後,她還是覺得試探一下方斌,畢竟這件事憋在心裏是個疙瘩,怪難受的。


    打定了主意,阿瑤便去外麵買了些新鮮的食材。


    當中午方斌從武學館回來的時候,阿瑤已經做了滿滿一桌子的飯菜,方斌見了禁不住一陣疑惑:“怎麽做這麽多好吃的,今天是什麽重要的日子嗎?”


    阿瑤笑了笑:“倒也不是什麽特殊的日子,就是突然心血來潮了,做些好吃的給你補補身子。”


    方斌不疑有他,任由阿瑤扶著在桌邊坐下。


    阿瑤也跟著落座,這才吞吞吐吐地道:“相公,有件事,我……”


    看阿瑤欲言又止的樣子,不免有些擔心:“怎麽了,可是鋪子裏遇到了難事?”


    阿瑤連連搖頭:“不,不是的。”


    在方斌焦灼的目光下,阿瑤糾結了一會兒,終究是一咬牙睇了一個物件給他。


    方斌麵色一怔,看著阿瑤手裏那黑漆漆的東西並未接過,隻是疑惑地開口:“這……”


    “我今天早上醒來見床邊放著一塊玉,心想著應是你給我的驚喜,所以便帶在身上了,誰知做飯時不小心,這玉佩掉進了火裏……”


    後麵的話阿瑤沒說,隻是抬頭看向方斌,他俊逸的峰眉輕輕皺起,盯著阿瑤手裏那被火燒的不成樣子的玉,半晌沒有說話。


    “相公,對不起,我……我不是故意辜負你的心意的。”阿瑤一臉委屈地說著,一顆心漸漸沉了下去。他……真的在乎九陌的玉佩嗎?


    “沒關係,不過是塊玉罷了,等有機會,我再尋一個更好的給你。”正當阿瑤胡思亂想之際,卻聽方斌突然這般說道。


    阿瑤疑惑著抬頭:“你真的不怪我嗎?”


    方斌搖了搖頭,說出的話有些沉重:“或許,這都是天意。”


    阿瑤被方斌的反應搞得有些摸不著頭腦了:“相公,你……你怎麽了?”


    方斌伸手接過阿瑤手裏那塊早已晶瑩不在的玉,目光有些深沉:“這玉,是我母親留給我的。”


    阿瑤大驚,怔怔地僵在那兒,一時竟不知該說些什麽。


    “我母親是江湖中人,和父親一生行俠仗義,救人無數,也結了許多仇家。父母被人殺死時我才剛記事,害怕的躲在草叢裏不敢出來。後來是鍾樓的樓主救了我,收我為徒,教我武藝。後來我長大成人,為父母報了血仇,突然有一天師父將這玉交給我,說這是母親生前的遺物,若有朝一日鍾樓的使命完成,我可以將這玉佩送給我的妻子。我是師父培養的殺手,自然是絕情棄愛的,從未想過有朝一日會娶妻,所以這玉佩我便一直帶在自己身上。後來,這玉在一次打鬥中丟失了,我尋了許久都沒有找到。九陌不知在哪裏找到了這玉,她去上京之前將這玉交給了我。”


    聽完方斌的講述,阿瑤心中升起濃濃的愧色,她沒想到,原來這一切會是如此,而自己竟然胡思亂想的懷疑他。


    “對不起。”阿瑤一臉懇切地道,雙眸低垂著不敢直視前麵的方斌。


    方斌回過神來,衝她笑了笑:“這些都過去了。”


    “我不是說這個。”阿瑤咬了咬唇,緩緩從袖中取出另一塊晶瑩剔透的玉,正是她今天早上在床上看到的那塊,“我在九陌的劍柄上見過這玉佩掛墜,她說這是你當年送給她的生辰禮物,我……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


    方斌沉默了須臾,上前扶住她:“不怪你,其實這玉本來就是打算給你的,可是我父母的事卻一直不知道該怎麽跟你說,他們的死是我一直都不願回首的過去,如今這樣的情況下說出來,突然覺得心裏好受許多。如此這般,也算是誤打誤撞吧。”


    “你真的不怪我?”阿瑤淚眼婆娑地看著他。


    方斌忍不住笑了:“這玉如今不是完好無損地躺在這兒嗎,我又能責怪你什麽?難道要我責怪我的娘子胡亂吃醋,小家子氣?”


    方斌有意逗她開心,她卻是怎麽也高興不起來了,看著方斌的眼裏有些心疼,雙手不自覺捧上他的臉頰:“你小時候的日子,一定很苦吧?”


    方斌麵色微怔,隨即恢複以往的笑,目光溫柔:“我隻記得,自己現在很幸福。”


    “我也很幸福。”


    方斌看阿瑤終於不再愁眉苦臉,擦了擦她臉上的淚痕:“好了,快吃飯吧,不然飯菜都涼了。”


    阿瑤聽話的點頭,拿起筷子開始吃飯。


    她心中暗道,這九陌當日故意讓十三影說了那些話讓她誤會,臨走前又把這玉佩給了方斌,倒是下得一步好棋,人走了也不想讓他們安生。


    不過還好,她並沒有因為這玉佩不由分說地同方斌大鬧,或者自己憋在心裏難受。


    不然,那九陌可就如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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