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瑤最終還是嫁給了清原縣桐雨巷的方斌,出嫁前一晚姚琪抱著她哭了許久,直到第二天眼睛腫得跟個核桃似的,仿佛要出嫁的人不是阿瑤,而是她自己。


    阿瑤知道姚琪這是擔心她嫁錯了郎以後跟著受苦,心裏也很是感動,在這家裏真心待她的除了爹爹便是她這個妹妹了。


    阿瑤的婚事辦的極為簡單,一頂轎子幾個人吹吹打打的便將她從城北的姚家送到了城西的方家。


    方斌在這清原縣裏好似沒什麽親人朋友,當阿瑤到了方家時隻覺得甚是冷清,大概也隻是請了幾個街坊鄰居來撐場麵。阿瑤由喜娘摻著迷迷糊糊的拜了堂便被送進了新房裏。


    阿瑤被蓋頭遮著也看不到新房裏的布局,透過縫隙看到榻上的被褥床單,隻覺比自己家裏平日用的不知要好上多少。心想也不知這方斌究竟是做什麽的,竟用得起這樣的料子。


    悄悄將蓋頭撩開少許觀察房內的擺設,雖是個不大的屋子,卻因紅燭彩紙的裝扮顯得格外喜慶溫馨,裏麵擺設的大多是她今日從娘家帶來的嫁妝。


    繼母陳氏雖不待見阿瑤,但為了避免街坊鄰居說閑話,這女兒家出嫁該有的嫁妝卻是一樣不少。梳妝台、衣櫃、新衣、棉被什麽的放滿了屋子,倒真像是極受娘家重視的閨女。


    天色一點點暗了下來,溶溶的月華灑下來,透過半掩的門窗映出點點星輝來。


    等了許久不見方斌回來,阿瑤又覺得肚子極餓,咕嚕嚕的叫喚著難受。本想著自行揭開喜帕去屋子裏尋些吃食來,又怕如此等方斌進來了瞧見惹人笑話,糾結了一下終是老老實實的坐在床沿。


    雙手緊緊的攪著手裏的娟布,心裏說不出的緊張。原本姑娘家出嫁的前一晚母親會拉著女兒說些體己的話,再悉心教導自己為人.妻子的本分,再然後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交待,那便是夫妻間那些親密的事兒。


    然而陳氏作為阿瑤的繼母,卻是什麽也不曾交待。


    故而,阿瑤現如今還不太清楚這洞房之夜夫妻間應該做些什麽,這心裏也便更加沒了底。


    若第一晚便惹得自己的夫君不快,那往後的日子……


    阿瑤用力搖了搖頭,這些事還是不想的好,越想便越覺得心裏怕怕的。


    突然禁閉的房門被人還算溫柔的推開,阿瑤頓覺的心頭跳動的厲害,抓著娟帕的手纏的更緊了,十指泛白,並帶著隱隱的顫抖。


    又聽房門被關上,接著便是由遠及近的腳步聲,低頭看著離自己越來越近的一雙墨色皮革長靴,阿瑤不由得屏住了呼吸。


    漸漸感受到頂在頭上的喜帕被揭去,眨了眨狹長的睫毛,晶亮的眼眸微抬,映入眼簾的便是方斌那張讓她看一眼便不會忘記的臉。


    方斌是個俊美剛毅的男子,怕是這清原縣裏的男兒們沒有幾個能及得上她。然而阿瑤記住的卻是他通體讓人不寒而栗的冰冷氣息。


    他的眉毛很粗,像一把利刃,一雙眼睛猶如深不見底的寒潭,看一眼仿佛便會跌入那幽深的潭底,萬劫不複。


    阿瑤不由得愣在那裏,除了害怕外更多的是無措,她並不知道接下來她們應當做什麽。


    睡覺嗎?聽說結了婚的男女是要睡在一張榻上的。想到這裏阿瑤抬頭看了眼麵前的男子,一身殷紅似火的喜服都遮不了他通體散發的寒氣。


    阿瑤不由打了個寒顫,她似乎已經感受到貼近這個男人的身體後那種刺骨的冰冷。她這人最怕冷了,不想竟嫁了這麽一個寒氣逼人的丈夫。


    方斌看了看表情千變萬化的阿瑤,轉身去案桌上拿了一盤點心放在不遠處的圓木桌上,徑自坐下:“過來吃些東西。”他的聲音就如他的人一般,讓人聽了忍不住發顫。


    阿瑤本能的想要離他遠一些,張口就要拒絕,卻剛好對上他漆黑的雙目,身子顫了顫硬生生咽下剛欲說出的話,緩緩起身走向木桌。


    “坐。”


    阿瑤乖乖的坐下,伸手接過方斌遞來的點心,小咬了一口,香甜酥脆,又帶著微微的苦澀,竟是掬月坊裏的點心。


    掬月坊的點心在整個清原縣是極有名氣的,那裏的點心有個共同的特點,那便是苦。一陣香甜過後便會蔓延出淡淡的苦味來,等所有的味道化為烏有,口中便會被一股清香舒爽所取代,回味無窮。


    因為名氣大,所以那裏的點心價格也是極貴,每日製作的數量也有限,一般隻有大戶人家才會去買,平凡人家裏是常年都吃不到的。所以阿瑤之前也是很少吃這種東西的。


    唯一一次還是爹爹臨上京時買給她的,一共四塊兒,她隻吃了半塊兒,其餘的給了姚琪和姚京。但隻那麽一次,她便記憶猶新。


    看著一盤盤的點心,阿瑤不由對方斌起了疑惑,也不知他究竟是做什麽過活的,竟用的起這樣的點心。


    吃了些點心方斌將倒滿水的杯子放在她麵前,阿瑤拿起來一飲而盡,之後皺了皺眉頭:“怎麽是酒啊?”


    說完看向方斌,隻見方斌正捏著酒杯半舉在空中,目光看向阿瑤,麵部微微有些抽搐,看不出是想笑還是想怒。


    阿瑤被盯的一陣心虛,她也沒惹到他啊,他這是什麽意思?難道剛剛那酒不是讓她喝的?


    方斌將手裏的酒杯放下,深邃的目光透著打量:“你不知新婚之夜要喝合巹酒?”


    “啊?”阿瑤頓時有些懊惱,繼母雖什麽也沒同自己講過,但這合巹酒她卻是聽已出嫁了的好姐妹莫煙說過的。都怪自己剛剛太過緊張,竟把這麽重要的事給忘了。一時覺得臉頰微燙,竟不敢再抬頭看方斌一眼。


    方斌捏起她旁邊的酒杯又倒了一杯遞給她,阿瑤規規矩矩的接過,卻沒敢再一口飲盡,隻等著和方斌雙臂交疊,這才飲下了。


    阿瑤平日裏並不飲酒,如今一連兩杯酒水下肚便覺得喉頭一陣幹裂,臉頰也漸漸有了紅暈,還好腦子如今清醒著,看著渾身散發寒氣的方斌她也不敢多動,隻乖乖的坐著。


    兩人就這麽平靜的坐著,屋內的燭火輕輕搖曳,在地麵留下明滅不定的倩影。


    “我們……接下來該做什麽?”阿瑤覺得自己問這話問的很沒有底氣,可她喝了酒之後實在是太困了,便也壯大了膽子問他,但說出的話依然如蚊蟻般細微,甚至帶著些許嬌憨。


    方斌看了她一眼站起身,阿瑤身子一驚倏地起身看著方斌,難道真的是該睡覺了嗎?可是這麽一個人躺在自己身邊總覺得怕怕的。想到這些,阿瑤覺得自己一瞬間又清醒了許多:“我……我還不困。”


    阿瑤眼眸低垂,不敢讓方斌看她的眼神,生怕他那雙犀利的眸子會覺察出她的心虛。


    “你不困我倒是困了。”方斌不鹹不淡的說著,但聽在阿瑤耳中卻又總覺得帶著絲戲謔。阿瑤有些疑惑,慌忙抬頭去看,然而並沒有從那張萬年不變的臉上看出一絲笑意。


    阿瑤心中歎息一聲,許是自己聽錯了,他這種人如何會笑呢。


    “你不勝酒力,早些睡吧。”方斌淡淡的說罷不等阿瑤反應大踏步開門出了屋子。


    新房內阿瑤有些錯愕的站在原地,看著空蕩蕩的房間,卻是有些不解。方斌的意思是不和自己一起睡?


    聽人說新婚之夜如果夫君不在自己身邊便說明這個新娘不受寵,不得夫君喜愛,這種事若是被外人知道了,那是要被嘲笑唾罵的。甚至會覺得是新娘不貞,遭到了新郎的嫌惡。


    阿瑤覺得鼻子一陣陣酸澀,眼淚蓄積在眼眶不停的打轉,心頭甚是委屈。若是嫁給旁人,那人覺得自己不貞不願與自己同寢也便罷了,為何連方斌都這樣?銘峰寨抓走她的當晚方斌一直和她在一起,她是否清白方斌也一清二楚的。


    阿瑤獨自一人趴在床頭,越想越委屈,想著想著便哭出聲來,哭得累了不知何時竟那麽趴著睡著了。


    夜深人靜之時,房門瞧瞧被人推開,一雙墨色皮革長靴緩緩在房中走動,終於在榻前站立。


    他小心翼翼的將榻上的人兒翻轉過來,平躺在榻上,又輕柔的為她掩好被褥。


    望著她平靜美好的睡眼,方斌不由得眸中有了笑意,俯身吻去她臉頰上殘留的淚痕,隻覺一陣心疼。


    他伸手撫過她鬢前垂落的墨發,幾不可見的輕歎一聲:“阿瑤,你剛剛定是怕極了我吧。放心吧,我一定不會傷害你的,永遠都不會。”


    榻上的人兒蹙了蹙眉頭囈語幾句,翻了個身將背對著床邊的方斌沉沉睡去。


    方斌憐愛的撫過她柔長的墨發,漆黑的雙眸中浸滿溫情。


    阿瑤,這一世我一定會好好守護你,不讓你受到一絲一毫的傷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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