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衣心奈熟門熟路的將吉原直人和西九條琉璃帶到了一個小小的日式庭院中,立刻有個金毛招待迎了上來,微笑著引領他們到溫暖的廳內。


    麻衣心奈微笑道:“亞瑟是我以前的老朋友了,你們先坐,我去和他打個招呼。”


    吉原直人欠欠身笑道:“伯母請便。”


    麻衣心奈目光在吉原直人和西九條琉璃身上轉了轉,便讓侍者帶著她又往裏去了。


    吉原直人轉頭瞧了瞧周圍環境,發現這裏外表看起來普通,但內裏別有乾坤,完全一派頂級法式餐廳的風格,裝飾頗有些浮華氣。他很有紳士風度幫西九條琉璃拉開了椅子,先把她安置好了才坐到了對麵,幹咳了一聲問道:“令堂是不是誤會什麽了?”


    這初次見麵就非要請吃飯,這種事在哪裏都不常見的。


    西九條琉璃望著餐桌上的鹽瓶淡淡說道:“她就是這個樣子的,一切隨著自己的性子來,根本不會顧及別人的感受。”


    “其實你要是不想她誤會,隻要把……的猜測和她說一下,不就可以了?”吉原直人指了指自己的臉——任何一個母親都不可能請一個有嫌疑將自己女兒打成了半個豬頭的人吧!


    西九條琉璃終於抬頭看了吉原直人一眼,“那是工作上的事,我不想把家人牽扯進來。”她沉吟了片刻後問道:“你說你和綁架案無關,那這案子和誰有關?星野醬嗎?我並不是要追究你打傷了我,我傷在你手中是我學藝不精,我不怪你……我隻是想知道真相!”


    吉原直人歎了口氣:“我發誓和我們一點關係也沒有!星野你也是認識的,她正義感很強,顧忌的東西超級多,不可能涉入到這種事件中。”


    西九條琉璃不死心的追問道:“那是和上杉博士有關?”


    “世界上已經沒有上杉香這個人了,我們已經確定過了!”吉原直人搖頭說道,語氣中有些惆悵。上杉香割裂了過去,現在活著的那個人大概也和他不算朋友了——女兒都不要了,朋友更別說了。


    隻能當她已經死了。


    西九條琉璃看著吉原直人的臉,心中揣測他話中有幾分真假。在她心裏吉原直人的信用度極低,說十句能信一句都嫌多,但這會兒她實在是找不到有問題的地方,頓時感到有些茫然。


    當時這男人出現在現場隻是為了去找伊藤大正問話?隻是去確認上杉香的生死?難怪背著星野菜菜……如果從他這裏也得不到信息,自己就這麽不明不白了的輸了嗎?連輸給了誰都不知道?


    吉原直人看她臉色不太好,腫著的一半不必說,沒腫的也毫無血色蒼白一片,便體貼道:“你要是不舒服可以先走的,這裏我來應付應付便可以了。”


    西九條琉璃盯著他看了一會兒,微微歪過了頭,淡淡說道:“我就算可以暫時相信你與案件無關,也不可能讓你和我母親單獨相處……她和我們不是一種人,你明白我為什麽要跟來!”


    吉原直人一陣無語,他為什麽在別人心中印象總是不好?他又不是變態,怎麽會對毫無相幹的人隨意起歹心。


    隻是他是有前科的,對著西九條琉璃身上的官氣總有些心虛。他有些訕訕然地說道:“伯母人還是很好的,我怎麽可能無緣無故傷到她,你這擔心真是多餘。不過你既然不放心,那也就這一頓飯的交集了,我以後會躲遠一些的。”


    西九條琉璃直接低頭表示感謝,接著又淡淡說道:“不和她打交道對你也有好處,你不要被她的外表蒙蔽了,她那個人並沒有表麵上看起來好相處。”


    她的語氣中有著淡淡的怨氣。


    “這話是怎麽說的?”


    西九條琉璃劍眉微揚,“她在外麵和在家裏是兩個樣子的。在外麵她是小有名氣的藝術家、交際廣泛的社會名流,一言一行優雅無比,被稱為優雅女性的典範,但在家裏她就是一個被寵壞了的孩子。你知道我為什麽在這裏嗎?我出了事她跑到我外公家裏大吵大鬧,連哭帶喊,指責我外公把我害成了這樣,將我外公氣得不輕——她完全忘了是誰以前為了追求婚姻自由將我送給了外公!我怕她把外公氣死了,隻好答應跟她來這裏小住一段時間,她八成還安排了許多活動,想給我介紹幾個青年才俊!她就是這樣的,從小想幹什麽就幹什麽,別人的想法,本身應該承擔的責任和義務對她來說都不重要。她是一個為了自己活著的人,關心我也隻是她又想要女兒了!”


    吉原直人吸了一口涼氣,這真是家家有本難念的經啊!


    西九條琉璃最後淡淡說道:“她這個人初識是很不錯的,人人都會喜歡她,但她的本性從來沒變過。接觸久了你就知道了,她這人自私又霸道,可以對別人理直氣壯的提各種無禮要求,所以你最好別和她有太深交集。”


    吉原直人嗬嗬笑道:“大概是這輩子沒吃過什麽苦頭吧!”


    西九條琉璃微微頷首:“這世界上總有些人很幸運的,她就是那樣的人。有背景,又是女性,還是知名人士,就算她提無禮要求,小人物不但不敢拒絕,還要笑著奉承她,大人物不方便和她計較,拒絕也很難。”


    吉原直人好奇問道:“那她對你提過無禮要求嗎?”


    西九條琉璃一曬:“你覺得呢?我本該在家裏靜養的!”


    吉原直人忍不住哈哈大笑,攤上這麽一個媽也是夠糟心的,得頂著半個豬頭出來被人看。


    西九條琉璃淡淡看著吉原直人的大笑,過了片刻似乎也被感染了,嘴角也忍不住彎了彎,問道:“你以前也該經曆過許多讓人不愉快的事吧,為什麽你還可以這麽大笑?”


    吉原直人低頭思考了片刻,說道:“背叛、出賣、身邊的人不斷死去、眼看著令人惡心的暴行卻無能為力,你是指這些嗎?這些確實讓人一想起來就心裏不舒服,但人是可以有底線的——你不去幹涉別人,隻守住自己的底線便可以了!與自己無關的事根本不需要管,那就無所謂了!窮則獨善其身嘛,我又沒多大本事,不該管的不需要管。”


    西九條琉璃皺眉道:“你活得倒是輕鬆……要是有人碰到你的底線你就要開始作惡了?”


    “我自己保護我自己總可以吧!”


    西九條琉璃一曬,懶得反駁。人活在社會裏,哪裏能那麽簡單就隻活自己?不過,她有些羨慕吉原直人這種簡單的生活了——人很多時候,就是顧忌的太多,所以才不得自由。


    兩個人閑聊著,也許是相性相符的原因,竟然聊得很投機。這時麻衣心奈回來了,微笑著問道:“你們在聊什麽?”


    吉原直人看了西九條琉璃一眼,起身幫麻衣心奈拉開椅子,輕笑著答道:“聊了聊一些過去的趣事。”


    麻衣心奈看著西九條琉璃嘴角剛剛隱去的笑容,心中滿意,側身入座後說道:“吉原君,你和一般人不一樣哦,別人這時候都躲著琉璃走,你反而……這真是患難見真心啊!”她似乎很為女兒不平,“琉璃以前待她的那些部下們很好,有什麽好處都忘不了他們,但現在她出事了,那些人一個比一個跑得快,連個電話都不打,人品都不好。要是人人都像你一樣就好了!”


    吉原直人一樂,這是在說自己人品好嗎?這種評價很少有啊!


    麻衣心奈又轉頭對西九條琉璃說道:“當初你就不該幹警察這一行,又苦又髒又危險,我看借這次機會幹脆辭職吧!”


    西九條琉璃低頭看著桌麵淡淡說道:“我當警察這不是您和外公早就約定好的事嗎?”


    麻衣心奈寵溺說道:“那都快三十年了,再說你不是已經當過警察了嗎?約定已經完成了!琉璃,你可以去選擇自己的生活了!”


    西九條琉璃不吭聲了,臉上神情寡淡。


    麻衣心奈看她無聲拒絕也不著急,反正時間還有很多,可以慢慢勸。再不行她也可以回本家去鬧,反正這麽多年了,想要什麽都可以鬧得到,應該沒問題。


    這時侍酒師過來了,低聲用法語詢問道:“麻衣夫人,今天的主菜是七時羊腿,選用去年魏多的淡葡萄酒您看可以嗎?”


    “可以!”麻衣心奈當仁不讓做了主,侍酒師便直接去酒窖取酒了。


    吉原直人卻有些奇怪地問道:“伯母沒有從夫姓嗎?”


    麻衣心奈微笑道:“新時代了,雖然不應該完全拋去傳統民俗,但女性也該獨立自主了,有些過於貶低女性的習俗,我覺得不應該遵守。”


    吉原直人點頭道:“原來如此!”


    麻衣心奈四顧著餐廳裏的裝飾,似乎很懷念,說道:“吉原君是覺得奇怪嗎?我年輕時就去法國留學了,那裏的風氣比東瀛好,沒有這麽壓抑,也沒有大家長作風。如果不是我在法國學到了自由的信念,我這會兒大概也要冠上別人的姓氏了……好在我遇到了琉璃的父親,才避免了成為別人附屬品的命運。”


    吉原直人注意到西九條琉璃臉色更難看了,趕緊換了話題,問道:“伯父是做什麽的?”


    麻衣心奈臉上露出了溫柔的笑容:“他呀,開著一間半死不活的道場……”


    西九條琉璃打斷她的話,插口道:“我父親是柔術橫山流派的繼承人,雖然現在柔術沒落了,但在他的努力下道場還算是興旺,遠遠稱不上半死不活。”


    麻衣心奈有些無奈的笑,“我又沒有嫌棄他,我是支持他堅持自己初心的……琉璃,就是因為當初我努力爭取了,所以今天我和你父親才這麽幸福。”


    吉原直人卻有些驚訝,這西九條琉璃的老媽有些傳奇色彩啊!出身名門世閥,又跑去法國留學,然後私奔嫁了個武道家,轉頭又賣了女兒和父母和好混成了社會名流,這人生是夠豐富多彩的,不過……


    他望向西九條琉璃,遲疑著問道:“柔術……是那個柔術嗎?”


    西九條琉璃默默點頭。


    柔術是柔道的前身,和柔道這種類似於表演的體育運動不同,柔術生來就是為了空手殺人用的。


    柔道是一種低對抗性的體育運動,通過將對手摔倒贏得比賽,強調對技巧掌握的嫻熟程度而非力量對比——這是技巧的展示,通過對抗展現技巧,用技巧來表現美,力量相差隻要不太離譜便沒問題。


    柔術則不同,柔術起源自空手殺人術,最初是在戰場上兵刃遺失的情況下空手對白刃,反殺對方所用,力量和技巧缺一不可。


    柔術有多個流派傳承,不過法治社會了,這種以殺人為目的的格鬥技自然沒了市場,隻有少數人還在堅持。柔術講求的是暗藏殺機,關節技為主,暴發力為王,瞬間給對手致殘致死傷害。以前在東瀛是和居合道並稱的兩大殺人術之一,甚至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柔術更陰毒。


    居合道身佩小兩米長的打刀,對手看了直接頭皮發麻,十米開外就警惕之極。


    柔術空著雙手,悄然接近,瞬間暴起,對方脖子都給絞斷了說不定還笑嗬嗬的。


    吉原直人目光又忍不住在西九條琉璃身上轉了幾轉。難怪總覺得她是練過的,八成學得就是柔術,這門技法陰毒得很,以後要防一手了。


    麻衣心奈和女兒討論了一下女性怎麽才能得到幸福,又轉頭看向吉原直人,奇怪問道:“吉原君對格鬥很了解嗎?有學習過嗎?”


    吉原直人一愣,連忙說道:“隻是有些粗淺了解,也學了一點防身術,隻是強身健體。”


    西九條琉璃淡淡看了吉原直人一眼,嘴角一絲淺笑,神情有些不屑。麻衣心奈卻挺高興,誇獎道:“經常鍛煉身體這很好!”


    西九條琉璃一曬,目光落到了吉原直人粗糙的大手上——鍛煉身體?這家夥一拳能打死人的!


    侍酒師這會兒終於將葡萄酒取了過來,送到麻衣心奈麵前請她看酒標,確認酒名、年份及生產者的相關信息。


    麻衣心奈這會兒看吉原直人正順眼呢——高大、商場精英、脾氣好、對自己女兒有心、懂禮貌很尊重人——連忙伸手示意:“吉原君,你來試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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