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略有些昏暗時,吉原直人又被星野菜菜掃地出門了——星野菜菜招待吉原直人吃過飯了,也陪著吉原直人玩了遊戲(雖然她也樂在其中),感覺主人的責任盡到了,就暗示吉原直人該告辭了。


    吉原直人無奈之下,也隻能拍拍屁股走人。


    星野菜菜把著門向吉原直人道別:“辛苦你白白跑了一趟,給你添了這麽多麻煩,真是十分抱歉,但好在媽媽沒事……我還要上學,平時也很忙,沒辦法陪你遊覽東京都的名勝古跡,你現在有了媽媽的聯係方式,過一個月再來找她吧!”


    言下之意是這兒沒你什麽鳥事了,我年幼力弱也沒錢,招待你吃頓飯就差不多了,你該幹嘛幹嘛去吧,拜拜了您啦!


    “那學校裏的事?”


    星野菜菜緩緩關著門說道:“小事小事,我自己能解決……很高興認識你,祝你一路順……”


    話沒說完門就關上了。


    吉原直人歎了口氣,這孩子長了張狗臉,不久前兩個人還笑笑鬧鬧,天略黑一點,她的警惕心又上來了,轉眼就翻臉不認人,直接就要打發他滾蛋。


    他猶豫起來。


    說真的,其實他在這兒也沒意思了——小朋友打架,最多也就是涉及不良少年之類的,依他這一天的觀察,星野菜菜這孩子也不是軟弱可欺之輩,說能自己處理,那差不多就沒問題,那自己是不是該回去了?


    他猶豫了半天,想了想還是算了。上杉香的人情在那兒擺著,自己甩手一走不合適。當年自己需要錢寄回家給老爹治病,那是急得火急火燎!又在非洲戰亂區域裏,真是想搶劫都不知道該搶誰好,更何況那時他剛剛離家,本事太小,搶劫不成反被打死就更麻煩了——自己力弱時隻有數麵之緣的上杉香不顧極有可能血本無歸,伸了援手,那現在她有了困擾,不管大事小事,麻煩不麻煩危險不危險,自己總是要幫她頂過去的!


    往小了說,上杉香當年解了自己的燃眉之急;往大了說,那就是給自己老爹續了命,現在她要自己還人情,那就是頂著槍林彈雨也必須衝——刀山可爬火海可趟,油鍋閉著眼也得跳,更何況這種小事!


    就算不提當年的人情,星野菜菜好歹也是友人之女,能管還是要管的!


    不行的話,就暗中照顧著——反正這孩子吃飯穿衣又不用自己操心——等事情一了,自己就回家繼續過安靜的日子。


    這倒黴差事!


    他歎著氣便往樓梯間去了。他沒有出去弄錢的意思,在深網上買個可以用的身份不便宜,特別是這種非常完美的,而且收貨也麻煩還容易暴露以前的劣跡,能留著就留著吧——用這種身份活動盡量還是要安分守己的,最好也不要讓吉原直人這身份和華夏那邊的身份扯上關係,就這麽湊合幾天得了。


    到了樓梯間,他坐下舔著紙卷煙,他早就想抽了,隻是在人家家裏作客又守著一個孩子不好意思。


    吧唧了兩口,他側頭向樓梯間的門口望去,隻見門被推開了一條小縫,露出一雙杏眼,接著一雙纖纖玉手推進來一個牛皮紙袋子。


    吉原直人伸手接過,打開一看是兩個烤飯團。他遲疑了一下,摸出錢包打算付帳。


    門外的女孩子看到他的動作,連忙小聲說道:“不……不用錢。”說著話兒,她又將早上那五百日元也推了進來。


    吉原直人沉吟了片刻,笑著問道:“桃宮小姐,你為什麽要給我食物,是不是有什麽誤會?”


    桃宮美樹躲在門那一邊猶猶豫豫說道:“對不起,給吉原先生造成困擾了嗎?我就是想著……”她越說聲音越低,就連吉原直人這種訓練過的耳力都聽不清了。


    吉原直人無奈道:“桃宮小姐,你要不要進來說話……我不會傷害你,請不要擔心。”


    桃宮美樹一驚,聲音又大了一點:“對不起,我知道吉原先生不會傷害我。”當時她都絕望了準備任人宰割了,吉原直人都沒下手,那肯定就不是壞人,“隻是……隻是我運氣不好,我怕傳染給吉原先生。”


    什麽意思?吉原直人看了看手中的烤飯團——要說有東西要傳染的話,食物不是最好的傳染途徑?


    桃宮美樹似乎能明白吉原直人在想什麽,聲音中帶上了幾分焦急:“那個吉原先生,食物沒關係的,我在茶餐廳工作,每天經手很多食材,沒有人受害,請相信我!”


    受害?


    吉原直人不太明白了,聽這話的意思是怕黴運傳染……但這是封建迷信吧?


    這位桃宮美樹小姐腦子有點不正常,他這麽想著,又把袋子和錢推了出去,笑道:“桃宮小姐,我不是乞丐,如果你不收錢的話……那這東西我不能吃。”


    桃宮美樹徹底慌了,叫道:“我沒有侮辱您的意思,吉原先生。”她頓了頓,又低聲說道:“我爸爸和吉原先生一樣,也自我放逐了……我就是想著,如果我給您提供食物,那說不定也會有好心人給我爸爸提供食物,所以……請您收下吧,也不要付錢,拜托了!”


    她說完後,又把袋子和錢推了進來。


    吉原直人終於明白了,這桃宮美樹真把他當流浪漢了——天地良心,他就是想在這兒湊合幾天,如果星野菜菜那邊是小事,處理好他就回去,要是太麻煩需要待很久,那再去弄錢也不遲,而且……


    他過得好好的,自我放逐幹什麽……這真是沒法說了!


    東京流浪漢很多,確實是有一部份好吃懶做結果淪落到居無定所食不果腹,但也有一部份屬於自我放逐,而且為數還不少。


    東京生活中的壓力非常大,而且東瀛人十分在意周圍人對他的評價,當某件壞事發生後需要有人承擔責任時,往往會導致自殺事件的發生——東瀛股災那一個月,僅東京都就有近兩萬人自殺,其中一小半是股票經紀人。


    但也有人沒有自殺的勇氣,這時候往往就會選擇自我放逐,離開原本的環境四處流浪,成為其他人眼中的流浪漢。


    在東瀛,流浪漢中受過高等教育,過去曾經年薪千萬,但現在住公園睡橋洞蓋報紙撿垃圾吃的一點也不少見——也許曾經是名優秀的建築師,但設計的大樓倒塌了,無法原諒自己,無法接受成為一名失敗者,無法忍受周圍人怪異的目光,或者生意失敗,不想妻兒受自己連累,便自我放逐了。


    但自我放逐算不算承擔了責任,這就仁者見仁智者見智了。


    吉原直人無奈道:“桃宮小姐,你真是誤會了,我隻是來東京都看望朋友……因為來得急,錢沒帶夠,所以才……”他解釋了兩句解釋不下去了,門縫裏的桃宮美樹用力點著頭,臉上的同情之色更重了,明顯是不信,或者是以為自己好麵子,不肯承認過去的失敗。


    他歎了口氣,想了想也是——誰有他倒黴,被朋友哄騙了來結果連住宿都不給提供,淪落到了樓梯間裏。


    桃宮美樹小心翼翼伸出一隻小手,又將錢和袋子向著他推了推,柔聲道:“我都明白,吉原先生……您現在更需要用錢,所以,請收回去吧!”


    吉原直人默默拿回了錢,算了,解釋不了就解釋不了吧,吃幾口東西也不是大事,等回去了給她寄份禮物做謝禮吧!


    桃宮美樹看他終於“屈服”了,也是長長鬆了一口氣,小臉上露出了開心的笑容,但很快斂去了,向著他微微低頭施禮後便悄然離開了。


    吉原直人無奈一笑,將袋子放在一旁。他現在不太餓,中午的土豆還有胃裏頑強的呆著呢。他又叼上煙,在肚子裏咒罵上杉香那個大坑貨。


    但出乎他意料,不久之後桃宮美樹又來了,從門縫裏塞進來長長的一塊瓦楞紙板,也不知道是什麽東西的包裝箱拆成的,接著又是一條薄毯子。


    桃宮美樹塞完了東西,從門縫裏用關切同情的眼神望了吉原直人一眼,再次低頭施禮,又悄無聲息的離開了。


    吉原直人看著地上的紙板毯子,低聲歎了口氣——看這意思,桃宮美樹是要自己在這兒搭個窩嗎?


    搭窩就搭窩吧!吉原直人鋪好了紙板,拿背包當了枕頭,又將毯子搭在腿上直接躺倒!


    行吧,比在橋洞、公園裏蓋報紙強!


    不過,這桃宮小姐不是打算把自己當寵物養吧?怎麽被人撿了流浪狗的即視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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