穀中鳳劍變“法輪度世”,寒光狂轉,將馬棠魁一柄毒刀絞成滿天流星粉碎紛紛落下。


    馬棠魁手指削落,血流如注,痛極昏絕倒地。


    穀中鳳存心在南宮鵬飛麵前賣弄,身形奇閃,落在大凶嚴繁身前,左手疾伸如電,點了嚴繁七陰絕脈。


    嚴繁被製南宮鵬飛之手,目睹穀中鳳伸指疾點自己,不禁心戰膽寒,悶哼出聲,昏死過去。


    南宮鵬飛鬆開嚴繁,麵色一變,向其餘匪徒喝道:“還不快滾!”


    匪徒們如聞大赦,挾起瀾滄三凶竄出高牆,遁逃如喪家之犬,一刹那間已逃得一乾二淨。


    三星鏢局局主日月金輪何慕豪見狀大喜,多日來憂慮至此方始消釋。


    諸武師均不由對南宮鵬飛肅然畏敬,人家虛懷若穀,大智若愚,不禁麵現愧疚之色。


    南宮鵬飛走前向穀中鳳抱拳笑道:“穀姑娘為何知道在下在此?”


    穀中鳳嫵媚一笑道:“聽令師說的,令師果然學究天人,短短時日內便調教成武林奇才。”


    南宮鵬飛忙向穀中鳳示了一眼色,俊麵微紅道:“天下事決無一蹴即成之理,在下從幼即習龜息之法,已紮好內功基礎,打熬出幾膀力氣,故敢攜仆遊曆國內名山大川,不畏蟲豸,惜未遇明師,比起姑娘來無異天淵,拜在恩師門下,耗費本命真元助在下打通奇經八脈,生死玄關,但學無止境,還望姑娘不吝時時指點。”


    話音甚微,隻有穀中鳳一人可聞。


    穀中鳳明知南宮鵬飛自謙之辭,但聽來十分受用,芳心大慰,不禁靨泛如花笑容,嗔道:“賤妾微末技藝怎能與公子相比……”


    何慕豪已自跨步走近,道:“南宮少俠,這位姑娘是何來曆,承蒙伸手解救,得能化險為夷,感激不盡。”


    南宮鵬飛道:“這位姑娘就是名震武林北海白鷺崖穀姥姥愛女穀中鳳!”


    何慕豪聞言不禁暗暗大驚道:“穀姥姥愛女出了名的難惹,是朵有刺玫瑰,與其母一般,行事心性介乎黑白之間,不問曲直,端憑交情厚薄,如非南官少俠,今日三星鏢局定遭瓦解。”心念之間,目露感激之容,抱拳笑道:“原來是穀女俠,難怪瀾滄三凶不是敵手。”


    穀中鳳道:“瀾滄三凶身後尚有凶邪,何總鏢頭不可大意,途中必然出事。”


    何慕豪道:“多謝穀女俠指點。”說著忙肅客返轉大廳。


    穀中鳳隻顧與南宮鵬飛親近,低聲說笑,何慕豪瞧在眼中,已知穀中鳳鍾情南宮鵬飛,道:“紅鏢決於明晨起程,何某尚有瑣事料理,有勞少俠陪伴穀女俠,片刻就來。”


    南宮鵬飛道:“何老英雄請便!”


    何慕豪抱拳一拱,轉身趨出。


    穀中鳳道:“少俠怎麽來在三星鏢局?”


    南宮鵬飛道:“家師一生行俠仗義,嫉惡如仇,因與何慕豪昔年師門淵源頗深,得知瀾滄三凶密謀劫鏢,是以命在下前來相助,亦可曆練擷取經驗。”


    穀中鳳嫣然一笑道:“令師久未露麵江湖,此次再出必有所為?”


    南宮鵬飛搖首答道:“這到未聽家師說起。”


    穀中鳳望了南宮鵬飛一眼,似含有深意,笑道:“少俠想必一路護送紅鏢去安慶,平安到達地頭後,不知有無什麽打算?”


    南宮鵬飛道:“在下意欲返京一行,省視雙親,離家甚久思鄉頗殷,在京打住稍時後再定行止。”


    穀中鳳正待出言邀他去洞庭一行,忽聞一絲破空風聲,“篤”的一聲,擊實在楹柱上,不禁麵色一變,抬目望去,隻見柱木上釘著一支鋼鏢,係有一束紙卷,縱身躍起,將鋼鏢拔在手中,拆開紙卷,麵色更是一變,冷笑道:“今晚尚有凶邪到來!”把紙箋遞向南宮鵬飛。


    南宮鵬飛接過,隻見紙上寥寥數字:


    “三更時分有警,慎防暗襲!”


    字體潦草,未有具名。


    南宮鵬飛鼻中輕哼一聲道:“有穀姑娘在此,他們尚敢泯不畏死逞凶,定叫他們有來無返。”


    穀中風格格嬌笑道:“別在賤妾麵上貼金,今晚來襲擾的顯然並非尋常凶邪,但此事有悖常情,鏢貨雖钜,卻係尋常金珠,若謂見財起意,盡可在途中攔劫,豈能明目張膽在長安城內生事,莫非紅鏢中藏有武林奇珍麽?”


    南宮鵬飛聞言大感驚楞,道:“這個未,在下倒不知情了,不妨請何老英雄一問便知。”忙著命人請來何慕豪,將鏢柬遞與並將穀中鳳之言敘出。


    何慕豪搖首歎息道:“金珠俱封存在庫房內,並無武林奇珍異寶,二位倘若不信,何妨來庫房內檢視。”


    穀中鳳搖首嫣然一笑道:“這到不必了,無論如何,你我得提防今晚凶邪尋仇之事。”語聲略頓,又道:“我去去就來!”一晃嬌軀,驚鴻疾閃而杳。


    何慕豪拉著南宮鵬飛望庫房內急步走之。


    三更未到,月色蒼茫,蟬鳴囂耳,樹枝紋風不動,竟是一點風均無,仍是暑氣如蒸,淌汗雨下。


    三星鏢局燈火寂滅,寧靜如水。


    鼓樓傳來清晰可聞更鼓,鏢局外忽起了兩聲當當鑼鳴,聲雖不大,卻震人心弦,分明凶邪已至。


    驀地……


    突聞日月金輪何慕豪蒼邁語聲道:“是那位好朋友枉駕?何某已在此恭候多時了。”


    忽聽鏢局外樹蔭暗處響起陰惻惻長笑道:“不愧長安八大鏢局之首,竟算準了老夫今晚駕臨,但別忘了老夫不輕伸手,一出手即心狠手黑,斬盡殺絕。”笑聲宛如冰穀陰風,使人不寒而栗。


    何慕豪道:“玉麵神梟葉鬆玖老英雄何某傾慕已久,鏢局生涯本係刀口上買賣,全仗武林朋友賞口飯吃,今晚葉老英雄看中了這價值钜萬的金珠,盡可當麵開口。”


    牆外忽衝起一條飛鳥般龐大身形,在空中神龍翻身,輕飄飄落在練武場上,現出一個身高八尺,虎目重瞳,豹額方臉青袍老叟,頷下一部花白疏須根根見肉,斜搭在背一口金絲虯龍軟鞭,貌像極為威武。


    何慕豪藏在眼角暗處,嗖的飛身竄出,抱拳哈哈一笑,道:“金珠現成,任憑葉老英雄取去,但何某不明所以,久聞葉老英雄從不妄自伸手,來去清白,何某必有開罪之處,可否見告。”


    葉鬆玖虎目中精芒閃動,冷笑道:“尋常金珠老夫焉能放在心上。”


    何慕豪楞然道:“那麽老英雄來此何為?”


    葉鬆玖麵色一沉,怒道:“你還是真的不知,還是明知故問。”


    何慕豪冷笑道:“何某平生待人誠信無虧,葉老英雄何不開門見山,直言直說,無須拐彎抹角,煞費疑猜。”


    葉鬆玖不禁老臉微熱,怒道:“川南三煞身懷異寶喪命之事何老師諒有耳聞。”


    “不錯!”何慕豪道:“此事已不脛而走,傳遍武林,何某雖是浪得虛名之輩,亦有風聞,但與何某何幹。”


    葉鬆玖怒道:“那幾宗奇珍異物就藏在你那鏢貨之內!”


    何慕豪淡淡一笑道:“既然葉老英雄如此肯定,何某多費唇舌亦是徒然,不過何某卻未曾得見。”


    葉鬆玖冷笑道:“你將五物獻出,老夫立刻就走。”


    何慕豪麵色一沉,道:“似此無中生有之事,何某難於應允,葉老英雄受人播弄,恐怕令名貽羞。”


    葉鬆玖凶芒電射,厲聲道:“看來老夫不動手也不行了,何慕豪,你是不見棺材不流淚。”


    忽聞不遠處響起一串銀鈴嬌聲道:“葉前輩似受瀾滄三凶愚弄了!”


    暗中閃出一明眸皓齒黑衣少女。


    葉鬆玖瞧出來人正是穀姥姥愛女穀中鳳,不禁一怔,嘴角咧出無可奈何笑容,道:“原來是穀姑娘!”


    穀中鳳道:“晚輩奉家母之命,追回失物,倘失物藏在鏢貨之內,決不敢勞前輩越俎代庖。”


    玉麵神梟葉鬆玖雖驕妄暴戾,卻不敢輕樹穀姥姥如此強敵,抑製著滿腔怒火,道:“老朽也是受人之托,當忠人於事。”


    穀中鳳道:“但紅鏢之內無失竊之物!”


    葉鬆玖道:“姑娘何以確知?”


    穀中鳳道:“三日來明查暗訪得知。”


    葉鬆玖道:“何以瀾滄三雄……”


    穀中鳳忙道:“前輩知道瀾滄三凶是傷在何人之手?”


    葉鬆玖不由呆得一呆,道:“莫非傷在姑娘之手。”


    穀中鳳冷笑道:“不錯,我等都中了那殺害川南三煞主凶移花接木之計,可惜瀾滄三凶冥頑不靈,不知省悟,反恃強出手,晚輩忍無可忍,故而略施懲治,豈料他們竟慫恿前輩來此生事。”


    葉鬆玖老臉一紅,道:“三星鏢局是否與令堂原係舊識?”


    穀中鳳道:“非親非故,陌不相識,晚輩為免節外生枝,掀起一揚武林劫殺,不得已出手製止。”


    玉麵神梟葉鬆玖略一沉吟道:“此次參與之人不僅老朽,恐三星鏢局在護鏢途中難免生事,既無失物在內,老朽決不淌此渾水。”


    穀中鳳知葉鬆玖已萌退意,道:“但不知尚有何人參與劫鏢其事?”


    葉鬆玖麵現為難之色道:“這個,老朽不便明言。”


    穀中鳳格格嬌笑道:“他們如不怕死,盡可在途中攔劫。”


    葉鬆玖不禁怒道:“如此說來,姑娘定要護送了。”


    穀中鳳嫣然一笑道:“晚輩要趕往君山,查明失物端倪,何必強攬是非,但前輩回去不妨轉告一聲,三星鏢局另有奧援,鐵丐龍霄騰前輩已將此事攬在身上。”


    玉麵神梟葉鬆玖不禁神色大變,強笑了兩聲,厲聲道:“龍老化子麽!老朽與他有不解之仇,既然如此,老朽決與龍老化子途中相見了。”


    穀中鳳不料竟弄巧成拙,心中大感懊悔。


    忽聞一聲陰冷笑聲道:“憑你也配與龍化子動手!”


    葉鬆玖聞聲旋身如電,雙掌吐勁送向一株大樹,狂飆雷奔。


    隻聽轟的一聲大響,枝葉斷折紛飛如雨,碗大粗徑青枝嘩啦墜下,威勢駭人。


    枝葉橫飛中突見一條如鳥人影衝起半空,帶出長聲怪笑,曳空電閃疾杳。


    玉麵神梟葉鬆玖大喝道:“那裏走!”一鶴衝天而起。


    …………


    一幢荒廢已久巨宅座落於長安城正北城廂,如水月華映照下,重樓朱閣,亭台花榭,隱約可見當年富麗景像,惜因年代久遠,無人居住,園中長草促膝,蛛網層結,蟲聲唧唧,充滿著一片淒涼。


    驀地……


    隻見一鬼魅般人影電閃落在園中,目光冷冷掃視了一眼,這人正是玉麵神梟葉鬆玖。


    怒聞陰惻惻冷笑聲傳來道:“葉老兒得手了麽?”


    玉麵神梟葉鬆玖鼻中冷哼一聲道:“有龍化子從中作梗,是以無法得逞。”


    “這話有誰能信,你分明心懷叵測,意欲獨吞!”那話聲冰冷澈骨,令人不寒而栗。


    葉鬆玖神色一變,冷笑道:“丁老兒,這話從何說起。”


    暗中颼地竄出一骨瘦如柴白衣老人,目中如芒逼射,沉聲道:“你以為老朽不知麽?你與穀丫頭密謀串通,在三星鏢局內設下埋伏,將老朽等一網打盡,哼!你如今身入羅網,還不束手成擒。”


    “血口噴人,有何確證。”


    白衣老人陰陰一笑道:“老朽親耳聞得白鷺崖穀老賊婆門下密議,並目睹在三星鏢局四外布下伏樁,還有何話說。”


    葉鬆玖不由大驚,疑雲滿腹道:“想必你已將白鷺崖門下擒來?”


    白衣老人厲聲道:“無須,你見老朽並未至三星鏢局,但尚未知事已泄,故與穀丫頭前來擒殺老朽,要知老朽是何許人物,你就認命了吧!”


    葉鬆玖知此人心辣手黑,反麵無情,暗中已蓄勢戒備,冷冷一笑道:“你所說的穀丫頭人呢?”


    白衣老人厲聲道:“稍時必至,老朽定要使你心服口服。”說著伸出右手,疾如電閃向玉麵神梟葉鬆玖推來。


    出手玄奧詭異,五指乾枯尖銳鬼爪吐出陰寒罡勁,葉鬆玖周身重穴,無不在他那掌勢所罩之下。


    玉麵神梟葉鬆玖昂然不動,左手中指向白衣老人掌心點來,右掌疾抓,揮向白衣老人麵門,一式“二龍取水”,兩指向兩目猛戮而下。


    他那一式兩招,全是克製白衣老人掌勢的奇招。


    白衣老人目光一變,飄身疾退五尺,桀桀怪笑道:“好呀!原來你處心積慮習成克製老朽的武功,意欲將老朽除去,永除心腹大害。”說著麵色又是一變,三招連環政出,辣毒狠厲。


    葉鬆玖亦舉掌迎攻,隻見掌影淩空,風聲雷動,卷起塵飆如霧,他心知白衣老怪物在這座宅中布下險伏暗樁,欲全身退出,必須製住對方才可。


    數十照麵過去,突聞白衣老人家桀桀怪笑道:“葉老兒你已中毒了,還不束手成擒。”


    葉鬆玖心中一震,冷笑道:“這倒未必!”


    白衣老人陰陰一笑道:“若想不信,你不妨運氣搜宮過穴試試是否中毒。”


    葉鬆玖沉聲道:“你那鬼蜮伎倆用在葉某身上未免妄費心機。”


    白衣老人陰惻惻笑道:“老朽並非危言恫嚇,隻要你能走出百步之外,老朽定任你離去。”


    玉麵神梟葉鬆玖嘿嘿冷笑兩聲,緩緩轉身走出兩步,隻覺一陣口渴心煩,頭目微眩,不禁心神猛震。


    隻聽身後白衣老人發出刺耳長笑道:“還不與我拿下。”


    長草叢中疾突電射出五人撲向葉鬆玖。


    白衣老人目中逼射殺機毒芒,突然麵色大變,驚呼道:“子母雷珠!”


    但見一粒紫芒流轉核桃大小雷珠落在他足前,他那驚呼聲驚動了他五名撲向葉鬆玖的黨羽,更震驚了葉鬆玖。


    他們陡的一鶴衝天拔起,雷珠同時爆裂,連珠炸音宛如霹靂陣雷,震耳欲聾,火光連閃,眩目耀眼,硝煙噴射卷起塵霧騰空,四外樹木房屋震憾不止。


    白衣老人及玉麵神梟葉鬆玖雖驚覺得快,幸免一死,但卻也炸得衫履碎裂,傷痕屢屢,逆血翻騰,半空中飛騰的身形連翻了幾翻,欲墜又起。


    五名匪徒身法略緩,甫一騰起,三人即遭慘死,血肉橫飛中響起三聲淒厲慘嗥,餘下兩人炸斷一臂,身負重傷,拚死狂奔逃去。


    硝煙塵霧未遏,遠處巨幹上疾如鷹隼飛落一嬌倩人影,現出冷豔如花的穀中鳳,蓮足一跺恨聲道:“惜被兩邪逃去,辜負了一粒子母雷珠。”


    忽聞一聲清朗笑聲道:“姑娘未免下手似狠毒了點!”


    穀中鳳聞聲不禁一呆,循聲望去,隻見豐神俊逸的南宮鵬飛立在五丈開外,展齒微笑,玉靨一紅,道:“南宮少俠也來了,豈不知霹靂手段,菩薩心腸之語麽?少俠如知白衣老人是誰,就不會輕責我出手狠辣了!”


    南宮鵬飛不由目露楞容,道:“白衣老人是何來曆?”


    穀中風冷笑道:“他就是宇內五大凶人之一,名催命伽藍丁大江,擅使無形劇毒,能使對方不知不覺中罹毒慘死,防不勝防,一生惡行擢發難數,武功又極高,江湖人物無不對他憚忌,見影避道,聞風遠遁。”


    南宮鵬飛略一沉吟,意似不信道:“如此說來,丁大江豈非宇內無敵,橫行無忌。”


    穀中鳳不由噗嗤嬌笑道:“自然武林中尚有不畏丁大江高手,家母就是一人,何況家母尚有避毒珠在身,如今失去,丁大江自然須找出竊珠之人,不然他無法活命,因丁大江在武林中樹下無數強敵,視他如眼中釘,非拔之而後快。”


    南宮鵬飛哦了一聲:“原來如此,但他有此之能,盡可向三星鏢局逕行下手,為何利用玉麵神梟葉鬆玖。”


    穀中鳳微微歎息一聲道:“究竟少俠初出江湖,對江湖中的險惡絲毫不知,丁大江如果親自下手,若失物真藏在鏢貨之內,豈非武林中盡人皆知是丁大江所為。”


    南宮鵬飛點點頭道:“說得不錯,眼下丁大江葉鬆玖正是亡魏膽寒……”


    言猶未了,穀中鳳螓首一搖道:“未必,我本設計使他們二邪火拚,猝施雷珠永絕後患,不料天意未絕,致成畫餅因而樹下強敵二人,此番鏢局途中必然見生死,丁大江尚未泯除貪念。”說著目露憂容,又道:“他暗我明,防不勝防,隻有走一步算一步了,少俠我們走吧。”


    兩人先後穿出廢宅,中途分手,南宮鵬飛獨自一人返回鏢局。


    老鏢頭日月金輪何慕豪笑詢此去經過。


    南宮鵬飛怕引起何慕豪等不安,將催命伽藍丁大江之事一字不提,隻言穀中鳳施展子母雷珠,玉麵神梟葉鬆玖雖負重傷但依然拚死逃去,途中險阻稍減。


    何慕豪認為有鐵丐龍霄騰、穀中鳳等高手暗中相助,此行必然有驚無險,寬心異常,寒喧了數句告辭離去。


    南宮鵬飛端坐窗前,獨對孤燈凝目沉思。


    忽聞窗外生起落足微聲,南宮鵬飛不禁一怔,身形倏地離坐,飄行如風閃出室外,隻見一束花叢旁立著一身著紫衣俏麗長發少女,剪水雙眸注視看自己。


    南宮鵬飛暗道:“怎麽江湖中竟有如此多習武美麗少女,真乃江湖之大,無奇不有。”遂微笑抱拳道:“姑娘夤夜駕臨鏢局有何見教?”


    少女本眉蘊濃煞,竟然舒展,撫媚一笑道:“公子尊姓大名,在鏢局充何執事?”她驚於南宮鵬飛人品,暗詫南宮鵬飛為何屈身充任西席賬房?


    南宮鵬飛道:“在下複姓南宮,草字鵬飛,來此作客。”


    “原來是南宮公子,我意欲請問一事,不知可否見告?”


    南宮鵬飛微笑道:“姑娘可是為了江湖無稽謠傳而來麽?這本是子虛烏有之事,如此武林奇珍豈能藏在鏢貨之內,張揚外泄,徒招殺身之禍。”


    少女嫣然一笑道:“我也是這麽說,如今失物主人均遣出高手紛紛趕來,公子敢斷言必無麽?”


    南宮鵬飛正色道:“在下豈能謊言欺騙,失主的是武林高手,理亦慎思察理,殊不知中了他人移花接木之計。”


    少女道:“江湖中事並非全憑風聞,不過三星鏢局險危難免,我相信公子的話,不再找何慕豪了。”說著身形穿空飛起,瞬眼疾杳。


    南宮鵬飛大感困惑,匆匆向何慕豪房內走去。


    四更不到,天色未亮,鏢局中已自忙碌不堪,飽食已畢,鏢車就道,人馬迤邐向城外行去。


    往昔護送鏢貨上下均是興高采烈,此刻無一不是麵色沉重,何慕豪背搭一對仗以成名兵刃日月金輪,按轡來往飛馳著,不敢絲毫怠忽,令人詫異的就是鏢局一行中未見南宮鵬飛蹤影。


    炎陽正午,酷熱如蒸,鏢車一行已來在紅沙屯外。


    紅沙屯是一極僻小鎮集,僅寥寥卅餘戶人煙,五家店肆,三星鏢局就停在屯口昌茂飯店外,店夥忙碌張羅酒食。


    何慕豪與六名鏢師圍坐一張方桌,舉碗鯨飲了一口酒後,道:“半日來未有動靜,但願此去一路平安,來!我等用飽歇息片刻後再繼續趕程。”


    鏢師們見何慕豪心情沉重,不便說什麽寬慰之言,須臾一壇酒已自點滴無存,命店夥再添一壇。


    何慕豪在每人麵前碗中斟滿了酒,舉碗欲飲時,突然為一粒砂石擊中酒碗,啪的一聲碗碎酒濺,傳來少女語聲:“酒中有毒,不可再飲!”


    忽見十丈開外密田中騰起一條嬌小身形,掄起一道寒芒電奔襲向官道旁一株巨樹上。


    寒芒尚未觸及巨樹,隻聽一聲桀桀刺耳怪笑騰起,濃枝密葉中疾噴出一片白煙。


    嬌俏人影忽尖叫一聲,身形如斷線之鳶般墜下,濃枝密葉接蹤掠下催命伽藍丁大江,挾起少女疾逾飄風奔去。


    那被擒少女正是穀姥姥愛女穀中鳳,她雖被丁大江毒煙所算,手足無力,卻神智未曾昏迷,異常焦急,知落在丁大江之手,汙辱之罪比死還要難受。


    丁大江抓著穀中鳳落在一處巨墓中,墓前古木參天,濃蔭匝地,景物異常荒涼陰森令人有恐布之感。


    隻見墓後疾掠出一個青衣麵目森冷可憎背劍少年,年歲約莫二十五六,含笑道:“丁老前輩,既將穀姑娘擒來,足見鏢貨中並無避毒珠等物在內,與穀姥姥結怨樹敵似不值得。”


    催命伽藍丁大江桀桀怪笑道:“老朽怎能不知,但此賤婢昨晚猝施毒手,如非老朽警覺得快,豈非被子母雷珠炸成粉碎。”說著略一沉吟,接道:“既為如此,老朽就成全了你吧!”


    那青衣少年聞言大喜,抱拳躬身長揖道:“晚輩多謝成全之恩,日後如有所命,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丁大江森冷麵色上綻出一絲笑容道:“那就便宜了你吧!”話音甫落,人影疾杳。


    青衣少年緩緩行在穀中鳳身前,微笑道:“穀姑娘別來無恙。”


    穀中鳳認出是野人山主坎離真人首徒邱常真,此人為色中餓鬼,落在他手中必受淫辱不可,不禁心中大急,厲叱道:“邱常真,你如敢非禮姑娘,日後必將你挫骨揚灰。”


    邱常真目中泛出異樣光芒,陰陰一笑道:“在下將姑娘救出虎口,實指望博取姑娘青睞,姑娘竟出此言,怎不令人心寒,再在下想一親姑娘芳澤也不是一天了,到手美食豈能平白失去。”說著伸手欲解開穀中鳳上衣,低聲道:“此處偏僻無人,正好權作陽台,你我顛鸞倒鳳銷魂片刻。”


    穀中鳳驚得一顆芳心幾欲跳出腔外,花容失色。


    忽聞傳來一銀鈴語聲道:“哥哥,你又要造孽麽?”


    邱常真右手方觸及穀中鳳腰際,聞聲如中蛇蠍,倏地伸手,麵露狠毒之容,厲聲道:“妹妹,你少管我的閑事,從速離開此處,不然休怨我忘卻手足同胞之情!”


    隻見墓後緩緩走出長發紫衣少女,麵色加罩濃霜,眸蘊冷煞,道:“既然不顧手足之情,我也不得不出手了!”撤出肩頭長劍,緩緩走近邱常真身前。


    邱常真似極畏懼此女,忙閃身飄開,目露凶狠之色,厲聲道:“好,你我之刻從此情斷義絕,日後如犯在我手,必令你求生不得求死難能。”


    長發少女冷冷答道:“真的麽?”右手一揮,劍花朵朵飛出,逼起一片急風銳嘯,湧襲邱常真全身要害重穴。


    隻聽一聲大喝道:“住手!”一條白影劃空急射掠至,身影一定,卻是催命伽藍丁大江。


    長發少女疾撤劍招,飄身而退。


    丁大江怒道:“兄妹之間有何不解之仇,何況老朽之事不容他人作梗,老行彈指之間傷人於無形,邱姑娘你還是速速離去吧!”


    穀中鳳目睹救星自天而降,不禁喜出望外,豈料丁大江再度現身,她此刻心情比死還要難過。


    墓林森翳中,驀傳出一令人森冷語聲道:“暗算施毒,傷人於無形,委實大言不慚!”


    丁大江麵色大變,喝道:“尊駕是誰,何不現身出見?”


    林中跨出一個中年漢子,身著藍布短裝,麵色黧黑,兩手沾滿泥土,如非目中湛冷清澈,神似一莊稼粗漢。


    丁大江用森冷目光凝視來人身上,瞧不出此人是何來曆及有何可異之處,不禁陰惻惻一笑道:“方才發話可是尊駕麽?”


    短裝漢子道:“不錯,正是在下!”


    丁大江怒道:“尊駕膽敢藐視老朽用毒之能?”


    短裝漢子冷冷答道:“你既然自負高明,不妨出手一試!”


    催命伽藍丁大江嘿嘿冷笑兩聲,忽伸右掌,疾逾閃電,一式“金豹露爪”,抓向漢子右臂曲地穴。


    顯然丁大江武功亦曠絕已臻化境,出手既快,識穴又準,五指瞬眼即至。


    眼看指力方沾及短裝漢子袖管,那漢子疾飄出五丈開外,站實在墓台上,冷笑道:“在下委實瞧不出你那施毒手法有何高明之處,不過倚仗出手快捷而已,須知強中更有強中手,依在下奉勸不如藏拙為妙。”


    丁大江如影隨形飛掠在墓台上,方才出招並未施毒,須俟對方心神旁鶩之際才暗中施展,如此才能百發百中,厲聲喝道:“再接老夫一招試試。”一翻右腕,“五星連珠”疾揮而出,指風戮向短裝漢子“心俞”、“期門”等處要害穴道。


    短裝漢子身形疾轉,彈手連攻三招。


    丁大江目光何等銳厲,瞧出對方攻出三招似慌亂失措,破綻敗露,卻奇奧曠絕,攻向部位點是令人意想不到之處,不禁暗暗納罕,忖道:“這分明是初出道的新手,其武功卻又傳出名師,狠毒詭異,此是何人弟子?”心念之間已自遞掌揮攻。


    那麵邱常真兄妹似又發生了爭執,已自動手相搏,兩人出劍狠毒,流芒電奔。


    穀中鳳仍躺在地上,手足乏力無法自解,眸光側視凝注著催命伽藍丁大江與短裝漢子相搏,她隻覺那短裝漢子兩道眼神異常稔熟,卻又想不起在何處見過。


    她亦察出短裝漢子武功不甚精湛,卻又博大精深,與丁大江相對數十招後,漸趨平實,宛如一脈春泉滔滔不絕,天衣無縫,平實中更又玄詭奇奧。


    穀中鳳暗暗納罕,忖道:“此人似未竟全力,無異與人印證武功模樣。”


    殊不知此人正是此意,在丁大江身上察出本身武功到達何種境界。


    突然丁大江一聲大喝道:“倒下!”翻腕“迎風拂竹”掌拂出柔風襲向短裝漢子麵門。


    隻聽漢子冷笑道:“未必!”


    五指倏地扣向丁大江脈門要穴。


    丁大江目中突露驚悸之色,不知對方為何不畏無形奇毒,心神大震,雙肩一抖,潛龍升天拔起,半空中身如輪轉,張臂如鳥,去勢如飛,轉瞬落入一片綠海中。


    短裝漢子也不追趕丁大江,轉身一躍疾逾電閃落在邱常真身後,兩指疾伸,錯開邱常真肩骨。


    邱常真悶哼一聲,神色大變,右手中劍脫手墮地。


    長發少女麵色一變,長劍飛撤,移形換位,厲叱道:“不得傷我哥哥!”


    短裝漢子冷冷答道:“你這哥哥禽獸不如,他既無手足之情,姑娘何必為他求情!”


    長發少女道:“此乃我兄妹之間的事,與尊駕無幹!”


    此時邱常真額上冒出豆大汗珠,滾滾落下,痛苦不勝,目中暴泛怒毒神光,獰聲道:“尊駕暗襲不備,並非英雄行徑。”


    短裝漢子冷笑道:“你心地陰險,罪行如山,平日暗算他人多矣,今日讓你嚐嚐苦頭有何不可。”說著語聲一沉,接道:“速將解藥取出,救轉穀姑娘,方可饒爾活命。”


    邱常真心猛震道:“穀姑娘乃催命伽藍丁大江毒煙所製,並非在下所為,在下那有什麽解藥?”


    短裝漢子冷笑道:“你與丁大江沆瀣一氣,狼狽為奸,無疑係預謀行事,若謂你不知情,有誰能信。”


    邱常真道:“穀姑娘無須解藥,僅兩個時辰後便可自行恢複自如。”


    短裝漢子冷冷一笑道:“那麽有煩守候穀姑娘恢複自如後,才能將你放走。”


    長發少女怒道:“閣下未免強人所難。”


    短裝漢子不答,忽走向穀中鳳身前,伸手向各中鳳右腕搭去。


    突問穀中鳳嬌叱道:“尊駕住手!”


    長發少女冷笑道:“尊駕好意相救,人家未必領你之情!”


    短裝漢子微微一笑道:“豈能盡如人意?但求無愧我心。”


    長發少女不禁一怔道:“不料尊駕竟是文武兼博,可惜……”


    短裝漢子忽雙目一張,道:“可惜什麽?”


    長發少女隻覺短裝漢子目中暴射炯炯神光,令人不可逼視,不禁別麵側顧,冷哼一聲。


    短裝漢子卻乘著長發少女不防此際,兩指暗彈出一縷指風,襲向邱常真胸後無名穴道。


    邱常真猛感頭目一陣暈眩,麵色慘白,冷汗如雨滾下。


    短裝漢子雙手一伸疾如電光石火將穀中鳳抱起,穿空飛騰而去。


    長發少女厲叱道:“惡賊!那裏走?”縱身躍起,仗劍追撲。


    穀中鳳見自己為陌生男子抱著,頓生異樣感覺,小鹿撞胸芳心急劇跳躍,連聲喝叱將自己放下。


    怎奈短裝漢子充耳不聞,身法又快,掠向一片深山中。


    長發少女愈追愈遠,前後漸相距十丈開外,隻見短裝漢子抱著穀中鳳掠入一處崖下石穴,急施展八步趕蟬功夫,嗖的飛落洞口,冷笑道:“尊駕如不將穀姑娘放下,恕我無禮施展火攻。”


    隻聽傳出短裝漢子語聲道:“穀姑娘何辜,亦遭烈火焚身之禍,在下並無惡意,姑娘何妨請入容在下說明。”


    長發少女冷笑道:“姑娘進入穴內,正好中你甕中捉鼇之計,尊駕既無惡意,何必挾著穀姑娘逃走呢?”


    短裝漢子答道:“在下懼丁大江老賊去而複返,率領妖邪聯手群放,在下縱有虎賁之勇,恐無法逃出毒手。”


    長發少女道:“話雖然有理,卻人心難測,焉知你將穀姑娘帶來此處不施以非禮。”


    忽聞短裝漢子大喝道:“胡說,姑娘何妨請入,將穀姑娘交你,在下立即就走,日後穀姑娘如有三長兩短,惟姑娘是問。”


    長發少女以劍護胸,疾若驚鴻般一掠閃入,隻見穀中鳳躺在壁角,短裝漢子相距甚遠,目蘊怒光逼視著自己。


    忽聞穀中鳳驚噫出聲道:“閣下莫非是南……”


    短裝漢子忙道:“正是在下,穀姑娘不可道出在下來曆。”


    穀中鳳心胸隻覺舒然開朗,嬌笑道:“少俠易容之術委實巧奪天工,神鬼難分,如非怒極出聲露出破綻,此刻我仍蒙在鼓中,邱姑娘,趕來相救之情銘感五內,他日必有以報德。”


    長發少女剪水雙眸仔細打量了短裝漢子兩眼,道:“你是何人,似無須如此隱秘!”


    短裝漢子答道:“在下無意與令兄妹結怨,今日若以本來麵目相見,將後必招來無窮紛擾。”


    長發少女冷笑道:“我習性不伸手則已,一經伸手務須水落石出,尊駕如不以本來麵目相見,恐不易善了。”


    穀中鳳道:“邱姑娘何必強人所難?”


    短裝漢子尚有事待辦,聞言心中大急,又不耐與長發少女糾纏不休,一時之間僵在那裏不知所措。


    長發少女寒著一張臉,手引劍訣蓄勢待發。


    短裝漢子忽長歎一聲道:“姑娘既然堅持,在下何吝以本來麵目相見,但須姑娘守秘,即是令兄亦不可吐露。”


    長發少女略一沉吟道:“好,姑娘答應你!”她出於好奇,瞧瞧此人容貌是何來曆。


    短裝漢子道:“姑娘若日後口不應心……”


    長發少女怒道:“不得好死,這準行了吧!”


    短裝漢子道:“言重了,姑娘請稍待。”匆匆望洞後走去。


    須臾走出一個麵如冠玉,豐神俊逸的南宮鵬飛。


    長發少女不禁一呆,詫道:“原來是你!”


    南宮鵬飛答道:“不錯正是在下。”


    穀中鳳隻覺一怔道:“你們兩人原是舊識。”


    南宮鵬飛道:“這位姑娘昨晚曾至三星鏢局踩探,不意而遇,所以相識。”


    長發少女忽嫵媚一笑道:“如此我倒錯怪了少俠了,恕我不知不罪,我尚須探視家兄,片刻即回,務須等候我。”說著飛身疾閃出洞而去。


    穀中鳳道:“少俠趕快施救,不然我要急死了。”


    南宮鵬飛忽疾伸兩指,點在穀中鳳睡穴上。


    穀中鳳嗯了一聲熟睡過去。


    南宮鵬飛取出一支線香,用火鐮石點燃紙媒,燃著線香,香煙嫋嫋升起,慢慢吹入穀中鳳鼻中。


    龍霄騰已將避毒珠交與南宮鵬飛,為何他不取用,因避毒寶珠有種奇異香味,彌留難除,是以他力主非至必要,決不展露。


    穀中鳳忽噴嚏一聲,四肢舒展,翻身坐起,目睹線香,詫道:“不料少俠竟身懷萬年龍涎香,能解百毒,咳,如非家母避毒珠被竊,焉能誤中丁老鬼暗算。”


    南宮鵬飛把龍涎香熄滅,收置囊中。


    穀中鳳忽含有深意望了南宮鵬飛一眼,道:“少俠易容之妙,深得無相天君餘旭神髓,看來少俠在龍駒寨必有所獲。”


    南宮鵬飛搖首道:“此乃家師所授,餘山主隻見過一麵,其時龍駒寨因川南三煞之死警訊頻傳,自顧不暇,那有什麽心情與在下晤談,何況在下又是文弱之軀,他為何傳授易容之術?”


    穀中鳳一雙晶澈杏眸凝注在南宮鵬飛臉上,似信非信,道:“那麽少俠在龍駒寨一定見過餘翠娥了。”


    南宮鵬飛頷首道:“摩雲峰古寺中僅見過一麵,略事言談她即行離去。”


    穀中鳳靨泛笑意道:“餘山主擇婿甚苛,少俠如此人品,難道他無意以少俠作東床坦腹麽?”


    南宮鵬飛俊臉一紅,正色道:“風聞餘山主擇婿條件,須武功勝過餘姑娘,而且人品奇佳者方可許之,在下凡夫俗體,何敢妄念,況家嚴未必允婚。”


    穀中鳳芳心一震,道:“這是何意?”


    南宮鵬飛道:“家嚴治家方正,始終不允在下習武,遑論娶武林中人為妻。”


    穀中鳳隻覺一陣心酸,忖道:“隻要功夫深,鐵杵磨成針,定可達成心願。”嫣然一笑,道:“少依你瞧賤妾與餘姑娘相較,誰人孰美。”


    南宮鵬飛知穀中鳳話中含意,不禁笑道:“春花秋月,各擅勝場,但夫婦匹配乃終身大事,皮像之美難及賢淑慧婉,姑娘福澤純厚,日後大喜之期,在下定前往祝賀。”


    穀中鳳不禁霞湧雙靨,白了南宮鵬飛一眼,嗔道:“賤妾與少俠說正經,怎麽竟扯到婚娶之事來了。”


    驀地,長發少女翩若驚鴻般閃入洞中,眸含幽怨之色道:“少俠手法委實奇奧,總算將家兄解開穴道,使錯骨複原,但尚有些許暈眩。”


    南宮鵬飛歎息一聲道:“龍生九子不盡相同,令兄與姑娘心性無異天淵之別。”


    長發少女黯然一笑道:“他可不仁,我不可無義,家兄孽重難回,結習難改,恐日後難逃惡報,但手足之情又無法坐視不問。”


    穀中鳳道:“少俠,容我引見這位姑娘乃野人山主愛徒邱珍慧姑娘。”


    南宮鵬飛抱拳笑道:“幸會!”


    穀中鳳道:“日後我若遇上令兄,必將他碎骨萬段,方消心頭之恨。”


    邱慧珍苦笑一聲道:“叫我做妹子的如何說好,他雖多行不義,縱有天大膽子也不敢冒犯穀姐姐,此次實際受丁老鬼慫恿。”


    南宮鵬飛詫道:“丁老鬼盡可自己出手,為何須借重邱常真之手。”


    邱慧珍歎息一聲道:“因川南三煞之死,已震動天下武林,失物中‘七禽掌經’及‘大還丹’乃武林中人夢寐相求之物,更因避毒珠乃丁老鬼克星,是以丁老鬼必須到手不可,但幾經查訪,宛如石沉大海,僅憑風聞難以確證失物藏在鏢貨之內,不過……”說著望了穀中鳳一眼,接道:“丁老賊因見穀姐姐在長安城逗留,定有所為,暗疑穀姐姐必探出失物下落端倪,因他當年樹敵甚眾,與其自己露麵主持其事,反不如教唆家兄出麵,他退居幕後暗中操縱……”


    南宮鵬飛道:“令兄乃高人之徒,為何聽命於丁老鬼?”


    邱慧珍道:“丁老鬼應允事成後,隻取避毒珠及大還丹一顆,其餘悉數相贈家兄,家兄利欲薰心之下一拍就合,老鬼又知穀姐姐必不吐實,授意家兄向穀姐姐求親,待木已成舟,何求不得。”


    穀中鳳羞得啐了一聲,銀牙猛咬,暗暗痛恨,道:“此刻我一無所得,如我所料不差,三星鏢局乃無辜受累,誤中洞庭君山小賊楊玉龍移花接木之計。”


    邱慧珍道:“真的麽?”


    穀中鳳道:“怎麽不真?”繼將楊玉龍挾持大煞流星劍洪逵藏在澗穀石窟洞中,佯裝告辭離去逕往洞庭經過說出。


    邱慧珍道:“楊玉龍天奪其魄,如非他前往三煞出事之處致形跡敗露,焉有此失,如今穀姐姐須趕往洞庭去了。”


    穀中鳳點點頭。


    邱慧珍日含深意瞄了南宮鵬飛一眼,道:“少俠也要前往洞庭君山麽?”


    南宮鵬飛搖首道:“在下不願涉身江湖是非中,一俟到達安慶,便即返裏省親。”


    邱慧珍道:“少俠家住何處?”


    “燕京。”南宮鵬飛忽抱拳笑道:“在下要告辭了!”說著身形疾閃出洞而去,耳聞兩女呼喚少俠慢走,他充耳不聞,施展輕功穿入森翳林木中。


    他掠奔如飛,遠去了六七裏之遙,身入一片鬆林中,隻覺鬆韻濤海,綠滿眉梢,衣袖飄拂,不禁長籲了一口氣,如釋重負,佇步停身,眺望山景。


    南宮鵬飛恪遵師命,為他日減少險阻,不得不與穀中鳳、邱慧珍虛與委蛇,內心不免有愧對餘翠娥之感。


    他凝思了半刻,意欲覓一藏身之處,重新易容,忽聞一衣袂飄風之聲掠入林中,情知來人必是武林人物,忙閃身巨幹之後,縱身騰上樹柯,從葉隙外望,隻見三條高大人影魚貫掠入鬆林,現出一身高肥碩僧人,穿著一襲赤紅如火僧袍,凹鼻海口,一部花白虯須,雙目眯成一線,啟闔之間冷芒逼吐,左肩搭著一柄月牙鋼鏟,右肩露出一列五支蛇頭短槍。


    另一人長像猥瑣,身著一襲褪色破舊藍衫,發須淩亂,手執一柄摺扇,神似失時黴途的材塾學究。


    最後一人約莫六旬開外,麵色薑黃,身材瘦小,卻穿著一件寬大古銅色長袍,雙臂特長過膝,手掌暗藍,目光陰森。


    他們三人席地而坐,那身著古銅色長衫老者伸手在衫中取出一隻朱紅葫蘆、一隻粗碗及另一荷葉紙包。


    荷葉紙包內均是佐酒鹵菜,隻見老者拔開葫蘆塞蓋,一股芳香湧出,隨風彌漫。


    南宮鵬飛暗道:“好香,定是陳年佳釀。”他知此三人衣著怪異定非武林泛常之輩。


    那學究模樣老叟鯨飲了一口酒後,抓起一塊牛肉塞入嘴中咀嚼一陣咽下,兩眼一翻,微哼一聲道:“蘇某看來中了君山小賊移花接木之計。”


    紅衣僧人冷笑道:“不錯,小賊形色匆惶,灑家本早生疑,不想一念之仁被他花言巧語所惑,否則那本七禽掌經已落在灑家手中了。”


    那身著古銅色長衫老叟咳了一聲道:“七禽掌經雖是上乘武功,卻非曠絕奇學,風聞蒼冥劍客華修翰無意偵得一冊上古秘笈名喚‘伏義天璣圖解’,雖僅寥寥數式,卻奪天地造化,非內功絕頂,秉賦奇佳之武林高手無法悟解神髓,若獲得此本圖解,爭霸武林,易如反掌。”


    此三人均是武林中凶名卓絕高手,紅衣番僧乃閻羅鏟天羅禪師,另一為追魂學究蘇廷芳,身著古銅色長衫老者名九煞手漆元章。


    漆元章從不虛言,但言必有中,追魂學究蘇廷芳眉頭一皺,道:“漆兄今日說話為何離譜太遠。”


    九煞手漆元章兩目一瞪,道:“你知道什麽?這本圖解藏處似在一深邃無比地腹中,其上有兩物守護著,一是毒龍,口噴毒霧,武功再高也難幸免,一是魈魃,渾身金鐵不入,力大無比,生裂猛獸如摧枯拉朽……”語聲略頓,又道:“即是能通過此二險阻,那地腹內彌布陰寒黑眚,你我闖入,必血凍體凝,欲攘得‘伏義天璣圖解’,無異癡人說夢。”


    兩人一麵吃喝,傾聽漆元章如此胡言亂語,均不信有其事,追魂學究蘇廷芳哈哈大笑道:“漆兄之言聞所未聞,玄而又玄,諒漆兄瞧我等兩人心情鬱悶,出此解頤妙語。”


    漆元章拿起一塊雞腿,慢慢嚼完,正色道:“你道漆某出言相戲麽?卻確有其事,川南三煞盜劫之物必有人主使,此人必欲攘有‘伏義天璣圖解’,‘大還丹’能脫胎換骨,平添半甲子功力,習成七禽掌經,身法輕捷如鳥,即是不敵魈魃,亦可避閃靈活,用五行戮魂針製魈魃死命……”


    天羅禪師道:“魈魃金鐵不入,五行戮魂針何能致其死命。”


    漆元章道:“戮魂針乃海底寒鐵真精所鑄,無堅不摧,魈魃最弱之處就是雙目,隻須射入眼中,魈魃必死無疑。”


    蘇廷芳半碗酒咕嚕嚕牛飲而盡,道:“那避毒珠無疑是用來製伏毒龍的是麽?”


    漆元章點點頭微笑道:“不錯!”


    天羅禪師咳了一聲道:“漆施主並未親眼目睹,怎可信其有。”


    漆元章正色道:“那是華修翰至友親口吐露,但此人早歸道山,墓木已拱,無法對證,二位如不信那也無可奈何。”


    蘇廷芳道:“真如漆兄所言,即使能除去一雙怪物,也無法禁受陰寒黑眚,可望而不可即,無可奈何。”


    漆元章冷冷一笑道:“尚須覓獲兩種曠世異物不可。”


    天羅禪師忙道:“那兩種曠世難覓異物?”


    漆元章故作神秘,微微一笑道:“這個嘛,恕漆某暫難奉告!”


    蘇廷芳不禁望了天羅禪師一眼,同時眼中閃出一抹陰森殺機。


    九煞手漆元章機靈無比,陡地哈哈大笑道:“兩位大可不必妄興貪念,你我三人倘能覓獲那兩種曠世珍物,也無法通過陰寒黑眚。”


    兩人不禁同聲說道:“這卻是為何?”


    漆元章正色道:“必須由童子之身,更具有七陰絕脈之人,服下其中一種,才可通過陰寒黑眚。”


    兩人不禁哦了一聲。


    天羅禪師忽道:“大概漆施主知道那本伏義圖解藏處了。”


    漆元章搖首朗笑道:“漆某倘知藏處,亦無須懇請兩位相助了。”說著微微一頓,又道:“目前當務之急,先查明主使川南三煞之人是誰,其次須查知殺害川南三煞主凶是何來曆,我等若將失物奪獲,則一切迎刃而解。”


    藏在樹柯上南宮鵬飛聽得出神,暗道:“莫非摩雲峰絕頂大方恩師所坐之下就是‘伏義天璣圖解’藏處麽?”


    忽聞一宏聲大笑道:“三位前輩委實閑情逸致,在此飲酒談笑,可容晚輩加入聆聽高論麽?”


    南宮鵬飛傾目望去,隻見是一年約廿三四少年,身著白黑兩色排扣勁裝,上罩金黃綢質披風,方額廣頦,虎目蒜鼻,英氣逼人。


    三人麵色微變,同地立起,抱拳笑道:“原來是雷少堡主,諒堡主亦已趕來中原。”


    雷少堡主答道:“家父尚坐鎮堡內,由在下先行趕來,順道拜望龍駒寨餘山主,藉明川南四煞死因,惜餘山主父女亦離山撲奔江南,由擒龍手李星嶽叔父親自接待,得已明白其中梗概。”


    追魂學究蘇廷芳道:“雷少堡主想是前往洞庭君山。”


    雷少堡主麵色凝重,頷首道:“不料楊玉龍心懷叵測,竟然與風雷堡為敵,家父大感震怒,不惜與洞庭一戰。”


    天羅禪師道:“在未水落石出之前,難下定論,川南四煞身後主使者及殺害三煞主凶未必可以斷言就是君山所為,鷸蚌相爭,漁翁獲利,少堡主行事不可不慎。”


    雷少堡主微微一笑道:“這個,在下知道,方才漆前輩之言是否真實有據。”


    九煞手漆元章不禁哈哈大笑道:“漆某姑妄言之,少堡主不妨姑妄聽之,日後自然明白,看來雷少堡主形色匆匆,想是追蹤龍駒寨餘山主父女。”


    雷少堡主不禁麵色一紅,訕訕笑道:“漆前輩委實料事如神。”


    漆元章搖搖首,道:“餘旭父女易容,即是見麵相逢也不相識,不如與我等結伴同往洞庭如何?”


    雷少堡主道:“此乃晚輩求之不得,不過晚輩尚有同行隨從多人,此輩心性強悍,如無晚輩在旁,難於駕馭,前途當再拜見三位前輩。”說著略略一抱拳,轉身穿出林外。


    南宮鵬飛亦從另向穿出濃密樹林,尾隨雷少堡主而去……


    衡山城廂街衢狹隘,一家酒店伸展街心屋簷下坐滿了橫眉怒目勁裝漢子,大酒大肉吃喝著。


    驕陽正烈,這群漢子汗流夾背,衣衫濕透,店外木樁上栓著數匹黃驃馬,似經過一段長途跋涉,本來江湖人物一歇下來,便高談闊論,短話長說,然而他們卻一語不發,氣氛顯得太沉悶了點。


    驀地……


    一陣奔蹄聲傳來,隻見兩匹快馬轉道城廂奔向這家酒店,騎上人是一藍衫彪形大漢,虎目逼射威棱及一灰衣老者。


    彪形大漢翻身落下騎來,向一人附耳密語數句,片刻之間走得一乾二淨。


    灰衣老者顧盼了一眼,低笑道:“咱們在此飲兩杯酒,貴少寨主準會到來麽?”


    彪形大漠麵色誠敬道:“少總寨主半個時辰後到來,難得丁老前輩光降相助,在下理應盛宴洗塵,在此未免太簡陋了點。”


    灰衣老者搖首微笑道:“避免形跡敗露,不得不爾,老朽已約定小徒在此會麵!”說著連聲催酒,吩附店夥送上。


    這時走來一個儒生,衣履破舊,大概是這家小酒店老賓主,店夥送上灰衣老者桌上酒食後,便招呼儒生就座,送來一壺酒、一碟熟牛肉,笑道:“魏相公,小的預祝相公今年秋闈高高得中,光閭門裏,小的亦可沾沾喜氣。”


    儒生長歎一聲道:“富貴如浮雲,功名如糞土,反不如一襲布衣逍遙自在。”


    店夥道:“話不是如此說的,豈不知十年寒窗無人問,一朝成名天下知之理。”


    兩人對答之話,灰衣老者認為這儒生並非江湖人物,而且又是酒店座上常客,便不置意,與彪形大漢低聲相談。


    店夥又閑聊了兩句退了開去。


    儒生已知那灰衣老者正是催命伽藍丁大江,重首淺酌沉飲,傾聽丁大江說話。


    彪形大漢道:“敝少總寨主無端受誣,無法辯白,顯然暗中為人陷害,邇來風雲日益險惡,老寨主為此寢食難安,此番老前輩趕來相助正如大旱之望雲霓,不勝感激。”


    催命伽藍笑笑道:“同道相助,何言感激兩字,此次情勢險惡,老朽獨力難以成事,貴寨必須同舟相濟,才可化險如夷。”


    忽地一個黑衣勁裝漢子疾愈迅電掠至,向催命伽藍躬身道:“天羅賊禿、追魂學究蘇廷芳及九煞手漆元端三人已進入本城南盛客棧!”


    催命伽藍丁大江嘴角泛出一抹陰狠笑容,道:“你速去南盛客棧暗中監視賊禿三人,千萬不能讓他們走失,倘敢疏忽定於嚴懲。”


    黑衣勁裝漢子應命轉身奔出。


    須臾,那儒生顯然已用飽,取出一塊散碎紋銀留在桌上,離座而去。


    ※※


    ※


    華燈初上,衡山縣東西兩條大街遊人如過江之鯽,熙來攘往,熱鬧非凡。


    這兩日衡山到的江湖朋友不少,街上充斥著鮮衣勁裝,肩頭絲穗飄揚的江湖人物。


    南盛客棧座落在西大街首端,兩盞紙糊燈籠高懸門首,鬥大紅字“南盛”鮮明入眼,高牆巍立,氣派宏偉。


    一輛烏蓬馬車轔轔緩緩馳抵南盛客棧門前,禦者身形剛落,一躍下轅,伸手揚開車簾,笑道:“到啦!兩位姑娘請下車。”


    隻見先後跨出兩個明眸皓齒,美豔大方的少女,肩頭搭著長劍,蓮步姍姍望門內走去。


    店夥迎著,笑嘻嘻道:“敝店正好空著一間獨院,花木清幽,兩位姑娘居住再合適沒有。”


    兩女正是穀中鳳邱慧珍,穀中鳳嫣然一笑,道:“那就勞駕帶路啦!”


    吐聲如鶯,笑靨如花。


    店夥不禁一呆,暗道:“好美!”楞著那兒動也不動。


    邱慧珍目中逼射懾人冷芒,道:“你是怎麽啦?”


    店夥不禁省悟,嚇得一哆嗦,忙道:“小的這就領兩位姑娘前往。”急急轉身走去。


    南盛客棧占地甚廣,屋宇連綿,少說也有七八十間,店夥領著二女走入一處花木扶疏院落,一列兩間正房,雕花落地長窗,房內布設雅潔,窗明幾淨。


    店夥笑道:“兩位姑娘還合適麽?”


    穀中鳳略略頷首道:“好,咱們還未用飯,你吩咐廚下速送上可口的酒菜。”說著取出一錠約莫十兩重白銀,接道:“權存櫃上,餘下的賞你就是!”


    店夥接過,連聲稱謝,笑逐顏開轉身趨出。


    忽聞院外一聲朗朗大笑傳來道:“穀姑娘在麽?”


    穀中鳳柳眉微皺,答道:“是那位朋友光臨?”


    “在下鄧公玄!”


    穀中鳳望了邱慧珍一眼,淡淡一笑道:“鄧尉梅隱少主,此人武功極高,深得其父真傳,機智絕倫,若倚為臂助可減卻險危不少,你我不妨一見。”遂揚起銀鈴嬌笑道:“原來是鄧少莊主!”偕同邱慧珍盈盈走出,隻見院中立著一個身長鳶立,劍眉飛鬢的少年。


    鄧公玄麵露笑容,望了邱慧珍一眼,道:“這位姑娘是何來曆,可否引見,以免在下失禮。”


    穀中鳳微微一笑道:“這位是野人山坎離真人老前輩愛徒邱慧珍姑娘。”


    鄧公玄長長哦了一聲,抱拳長揖,道:“坎離前輩威震南天,隻怕無緣拜見,邱姑娘英華內蘊,武功必得真傳,暇時務請指點一二。”


    邱慧珍靨泛紅霞,襝衽一福道:“鄧少莊主好說,請至內麵坐敘。”


    鄧公玄走入房內,分賓主落坐後,道:“穀姑娘大概不知自身之危麽?”


    穀中鳳不禁麵色一變,道:“這話何說,小妹不知,少莊主可否見告?”


    鄧公玄歎息一聲道:“家父本已歸隱,絕意江湖,隻緣令堂與家父係莫逆之交,風聞令堂失竊避毒寶珠,遂命在下四出查訪,稍盡棉薄,如今三湘群英畢集,在下無意得知凶邪意圖欲向姑娘不利。”


    穀中鳳詫道:“小妹想不出其中原委,那意圖向小妹不利之凶邪,定為少莊主查悉。”


    鄧公玄搖首道:“在下尚未查明,但今晚三更時分,必有舉動,兩位姑娘務請留神,風聞穀姑娘已探知殺害川南三煞主凶,那主使三煞盜物之人豈甘得而複失,故而……”


    穀中鳳嫣然一笑道:“小妹已明白了,意圖向小妹不利之人即是川南三煞身後主使人。”


    鄧公玄道:“一點不錯,然在下窮究心力尚未查出一絲端倪,穀姑娘是獨自一人前來麽?”


    穀中鳳略一沉吟,道:“家母門下已自追蹤趕來,大概也就到了!”


    鄧公玄點點頭道:“在下就住在鄰院,彼此可以呼應,為防姑娘隻身力薄,是以來此煩瀆……”


    忽聞院外起了一片嘈雜爭吵聲,穀中鳳耳力甚好,聽出爭吵語聲中似有南宮鵬飛口音,不禁心頭狂喜,正欲出外探視,突聞一低微語音送入耳中:


    “穀姑娘,不可急著出外,南宮鵬飛為老化子攔著命他趕來衡山,他已易容喬裝,你不妨以本門多年未見師兄相認,以免鄧公玄起疑。”


    穀中鳳聽出是前輩丐俠龍騰霄語聲,強自壓抑著喜形於色,柳眉微蹙,隻見鄧公玄怒道:“天色未晚,就膽敢生事,待在下稍施懲治,免得他們目中無人。”說著轉身快步走去。


    邱慧珍向穀中鳳正色道:“穀姐姐,你聽出鄧公玄話中語病麽?”


    穀中鳳不禁一呆,詫道:“什麽語病?我怎未察出。”


    邱慧珍道:“他既知三更時分有凶邪來此生事,又言無法查明其人,豈非前後矛盾麽?”


    穀中鳳嫣然一笑道:“賢妹玉雪聰明,自愧不如,我等暫以不變應萬變,自然察出其中蹊蹺,我們出外瞧瞧吧!”


    話說鄧公玄急步跨出院外,隻見一方長的天井中店夥向一麵色冷漠如冰中年人詆毀辱罵。


    那中年漢子穿著一襲洗滌得極為乾淨的陳舊灰衣長衫,須發淩亂不整,寒著一張臉一語不發。


    鄧公玄沉聲道:“店家,何事爭吵?”


    店夥擺著一付盛氣淩人神態,指向中年漢子冷笑道:“敝店上房已住滿,這人蠻橫無理,強索兩位姑娘所住的獨院,並言兩位姑娘住不了這多,分住一間何妨,我道是客人住店,無異財神上門,小的那有望外椎之理,但這間獨院已為兩位姑娘包下,說什麽也不肯聽,小的拚命攔著,為此發生爭吵,鄧相公評評理看,是否小的狗眼勢利。”


    鄧公玄目光上下打量中年漢子一眼,抱拳微笑道:“尊駕這就不對了……”


    語尚未了,中年漢子兩眼一瞪,道:“大爺住店給錢,有什麽不對,閣下狗咬耗子,未免多事!”


    此刻,鄧公玄身後已奔來四個帶刀大漢,想是鄧尉門下高手,一人桀桀怪笑道:“尊駕無事生非,狂妄無忌,諒係自負武功……”說時,已自欺身電閃,呼的一刀劈出。


    刀沉力猛,嘯聲悸耳。


    中年漢子冷冷一笑,巍然凝立,不試不避,待電奔寒芒堪近胸前,忽地右臂疾伸,右腿一招“魁星踢鬥”飛出。


    隻聽一聲狂叫,那人股間如中千斤重擊,身形飛撞向一方磚牆,轟然大響墜地昏厥過去。


    那中年漢子仍是冷漠如冰,渾如無事人一般,右手多了一柄鋼刀。


    鄧公玄不禁心神大駭,他竟然瞧不出中年漢子用何手法奪去屬下手中兵刃。


    驀聞一聲嬌叱,邱慧珍迅疾如電掠出院門,嗖地一劍攻出,震出五點眩目寒星襲向中年漢子。


    中年漢子倏地飄出七尺,鋼刀一揚豎指,緩緩一招“獨釣寒江”砍出。


    刀招平實無奇,卻含蘊著一股無形淩厲的潛勢,邱慧珍隻覺全身均在對方刀勢之下,若不出奇製勝,恐先機盡為所克,不禁柳眉一剔,眸中泛出一抹殺機,忽聞穀中鳳喝道:“且慢!”


    穀中鳳身形一動,閃在兩人當中,嫣然一笑道:“丁師哥麽?”


    中年漢子刀勢一撒,鼻中輕哼一聲道:“你還認得我這師兄麽?”


    語聲森冷如冰,令人不寒而栗。


    穀中鳳笑靨如花道:“長遠未見,師哥又無複當年容顏,如非丁師哥使出獨門刀法,小妹無法辨認,師哥還是當年習性不改,請入內坐敘吧!”


    中年漢子冷冷一笑道:“江山易改,本性難移!”說著跨步踏入院中。


    店夥麵色一陣紅一陣白,隻是發怔。


    穀中鳳和顏悅色道:“店家,不知者不罪,誰來怪你,速送上酒菜就是。”


    店夥喏喏連聲奔去。


    穀中鳳又向鄧公玄邱慧珍各施一禮,道:“我這師哥,麵冷心熱,人卻不壞,若有忤犯之處,請看小妹薄麵見諒是幸。”


    鄧公玄微笑道:“穀姑娘此話在下未免有愧,我這屬下恃強出手,理該嚴懲。”說看回麵喝道:“還不抬回房去。”


    三個帶刀大漢慌忙扶起昏迷在地同伴,一躍騰上屋麵,翻下鄰院。


    穀中鳳偕同鄧公玄邱慧珍回房中,隻見中年漢子踞坐在一張八仙桌上首,蓮步急趨,襝衽一福道:“小妹拜見師哥,這多年來四出探訪師哥下落,怎料石沉大海,一無音信。”


    中年漢子道:“你怎麽找得著,愚兄厭惡是非江湖,薄田五畝,茅屋一棟,躬耕務農,差堪溫飽,何等逍遙自在。”


    穀中鳳盈盈一笑道:“師哥年未四旬,便已看破世事極是難得,此次師哥再出江湖意欲何為?”


    中年漢子兩眼一瞪,沉聲道:“還不是為你而來!”


    說著右掌一揚,三根流芒疾逾奔電穿過窗紙射出。


    隻聽窗外一聲輕哼,帶出疾逾風聲而去,顯然負傷遠揚逃去。


    鄧公玄大感震驚,察出中年漢子暗器手法沉勁詭異,三根流芒飛針方欲穿破窗紙之際,突然散開,作品字形射出,忖道:“北海武功怪異竟超出武林傳聞,不若自己想像之弱。”


    穀中鳳目露感激之色,中年漢子一揮右手冷冷說道:“不用謝我,你探出一些眉目麽?”


    盛氣淩人,倨傲冷漠,令人難耐。


    穀中鳳搖首答道:“尚未查出端倪!”


    中年漢子冷笑道:“你可是實話?”


    穀中鳳忙道:“小妹焉能欺騙師哥,如有虛假,甘受重責。”


    中年漢子忽喃喃自語道:“這就怪了,為何均謂你已查明線索,主使川南三煞凶邪門下須把你生擒活捉。”


    穀中鳳道:“師哥必已探明川南三煞身後凶邪何人,可否見告。”


    中年漢子兩眼一瞪,冷笑道:“我如知道,還來問你!”


    穀中鳳默然不語。


    鄧公玄邱慧珍隻覺此人冷漠傲慢,委實氣忿難忍,無奈係人家師兄妹間私事,不便參與,麵色異樣難看。


    店夥恰巧走入,送上酒菜。


    穀中鳳笑道:“小妹該死,忘了與兩位引見我這位麵冷心熱的丁汝楚師兄。”說著向丁汝楚嫣然一笑道:“師哥,這位是鄧尉梅隱鄧壽彭老前輩少君鄧公玄,這位是野人山坎離老前輩愛徒邱慧珍姑娘。”


    丁汝楚冷冷一笑道:“幸會!”


    鄧公玄不禁氣望上撞,目蘊怒光,穀中鳳忙以眼色製止,笑道:“師哥,多年未見,今晚不期重逢,小妹敬酒一杯如何?”


    在丁汝楚麵前滿滿斟了一杯,示意鄧公玄邱慧珍二人就坐。


    邱慧珍意似不願,立在原處,一動不動。


    鄧公玄道:“在下還有事得辦,恕不奉陪了!”抱拳略拱,轉身昂然走出室外而去。


    丁汝楚眼皮略翻,目露不屑,微微冷笑一聲,舉杯獨飲。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朱衣驊騮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武陵樵子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武陵樵子並收藏朱衣驊騮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