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5年的新年時, 建鄴放了新年的第一場煙火。


    無數從來到院中, 看著夜中盛放的星辰,驚歎世間竟有這樣的美景。


    這其中,便有來自荊州的夷人首領們。


    夷人對漢族的感覺, 從來都是愛恨交織, 他們喜歡漢人的糧食、喜歡他們的織品, 喜歡鹽, 喜歡那些精致漂亮的東西, 但他們付不起錢, 所以常常出山搶掠。


    而漢人們在反抗的同時, 也會圈山沾澤,入侵山蠻們的土地, 並且征伐他們,將他們變成奴仆,隨意生殺。


    這種衝突從上古時期就開始, 從中原一直蔓延了數千年, 還將繼續下去,包括蜀漢、東吳, 也都將大量的時間放在平定山蠻之上, 東吳的大將們, 幾乎每人都有征討山蠻的戰績。


    但這次不同。


    北方首次讓他們在貿易中發掘出自己的優勢。


    無論是藥草種植,還是礦物開采,又或者是茶葉的炒製,北方派來的人皆是無所保留地教導他們, 讓他們感覺到了利益和尊重。


    至於提出的包攬產出、招他們手下的兒郎去賺錢什麽的,都更是讓人感動的義舉。


    但遺憾的是,去年的修法盛會,他們沒有弄懂,覺得無關,而如今知道輕重時,已經過去了。


    他們便組團前來,希望女帝允許他們可以出入荊州的關卡,還有稅收能以漢民的稅率來算,還希望女帝能收更多的貨物,以及來他們家鄉收茶葉與藥材的人太挑剔了,希望可以換一個等等。


    結果剛剛到來,便看到了這場盛大煙火晚會。


    但這一次,他們已經不像當年在荊州初見時那麽激動了,而是討論起可不可以買一些煙花,回部族祭祀時,也算是祖先們開開眼界。


    這些年,他們是最確切地感覺到生活改變的,有些錢了後,很多峒主、蠻王們都學著晉人在山間修起了大寨子,取了數十個族裏的姑娘,子女們都穿著南方昂貴的綢緞,還能吃到香料烹飪的美物。


    他們希望這種日子能維持下去。


    在告知了建鄴的官吏自己的要求後,他們的意思傳到魏瑾手上。


    魏瑾先讓手下招待了他們,然後便安排了時間,準備接見他們。


    思考一段時間後,她同意了這些蠻人要求,但同樣的,她也提出自己的要求,就是蠻人與漢人出現衝突時,必須由漢人官吏來判決,嚴禁隨意殺人,如果蠻人再如先前那般,做山匪隨意襲擊平民,那麽,她必然不會坐視。


    這條很合理,在嚐過甜頭後,很多峒主蠻王們都認同了這一條,而魏瑾也給他們頒布了文書,隻要有這文書,那麽便可以以漢人身份進入城池,得到正常的征稅。


    他們也表示會約束手下,不肆意侵擾漢地,不過山中的事情,也希望女帝您不要幹涉。


    魏瑾同意了他們意見。


    雙方算是賓主盡歡。


    在他們退下後,魏瑾微笑了下,便招來了孟嵐,詢問了山蠻之事,同時把的先前的政策告訴了孟嵐。


    肝娘瞬間便理解了其中深意,她試探著問:“陛下,您是想放任這些蠻主做土皇帝,然後派我出馬嗎?”


    魏瑾微笑看著她:“不錯,愛卿可有把握?”


    “必不負所托!”孟嵐快樂極了,這可是大事啊,有的玩了。


    魏瑾又與她聊了幾句,便放她出門了。


    “真是心機啊。”單謙之悠悠道。


    魏瑾托著下巴,欣賞著夫人美貌,隨意道:“反正又不虧錢,試試有什麽關係。”


    山越之地,哪怕到了明清那種已經大開發過的兩朝,西南的要求也隻是他們不要鬧,平平順順地過了,就算管理者政績出眾了,更不要提如今還是大多穴居、連兩湖都沒有開發出來的山蠻人。


    和他們說公平、說平等、說經濟都是對牛談琴,隻有財富和糧食才能滿足他們最基本的需求,隻要他們默許並且願意支持漢人在湖澤河流邊的開墾,不鬧出事,就能讓南方的開發進入高速路。


    而這些蠻人首領也很快展現了他們的文化缺失,做為首領他們,在得到財富後,天然有分配財富的權力,有人私有物品,就有了階級,有了階級,自然就有了壓迫。


    漢人用經濟、文化、官製維持的階級是有一定的穩定性的,但這些山蠻可懂不了這麽深奧的東西。


    孟嵐早就已經精心培養了一些蠻人,打入了蠻人的內部,隻要運用得當,把思想傳播進去,也要不了多少時間。


    不患寡而換不均,隻要運作得當,沒有蠻人能在自己被首領壓迫時,看到別的寨子過上好一點的日子而不羨慕。


    這種拉攏分化的辦法,就是魏瑾將來對東南與西南夷的主要手段。


    沒辦法,如今的西南和東南道路局麵都太複雜了,大軍行進,打肯定能打,但有那個錢,發展一下江南和淮水一帶的不香麽?


    文明的浸入是無孔不入的,武力征服是最後底牌,她需要的是資源和人力,而不是這些山蠻的忠心,當然,如果有的話,她也不是不能要。


    “但這種辦法,一時半會,很難看到效果。”單謙之提醒她。


    “這是當然,不過這有什麽關係呢?”魏瑾隨意道,“我又不貪圖他們那點稅收,相反,當他們必須依靠我們才能生活富足時,習慣了這些的蠻人,就沒有再和我談判的資格了。”


    非我族類,其心必異,這個“族類”指的認知,而不血脈,自古入華夏者皆華夏,入狄夷者皆狄夷,說的就是這個道理。


    “那你準備什麽時候回去?”單謙之又問。


    已經來這邊數月,大軍之中,很多已經思歸,而重新回去的調撥糧草,沿途安全,都是要提前規劃的。


    “再過半年吧,過了夏收再走,”魏瑾淡然道,“這樣足夠玩家們在南方初步建立一點工業市場,到時南北兩方互補互助了,我才好安穩離開。”


    南邊的玩家們如今還在建廠投錢階段,她不坐鎮在這裏,很多本地人就能聯合起來,悄然將他們吞掉,在這個朝代搞工業,必須有強大的官府背景,這裏邊的水之深,去年掉下去的,今年都還沒浮起來呢。


    “你心中有數便可。”單秘書也隻是順口提醒一下。


    “這是自然,玩家們浪起來,還是很給力的。”


    ……


    從廣州過來的雲山洞的夷人也在一月時,到達了建鄴。


    他們的船上帶來了許多從波斯送來的黃金、珠寶、地毯等貨物,來到建鄴販賣,他們這隻夷人,是最早在廣州修碼頭時就入了北方夥,如今一個個都說著一口標準的洛陽雅音,算起賬來也很是爽利,這次過來,是為了踩點。


    “阿弟,這建鄴有什麽好看的。”一個夷人在街頭左右觀望,麵色鄙夷,“還沒有番禺城大呢,看看,這路還有不少坑窪,唉,這個碼頭呢,還沒有咱們那邊海港的一小半呢……”


    “閉嘴吧你,”阿弟白了他一眼,“番禺是海上碼頭,人拿它和秦淮河的碼頭比,這是欺負誰呢?”


    這話有理,於是他們不再提。


    “街道還算整潔,咦,這是修飲水渠嗎?”那個夷人在一處工地前好奇地張望。


    “不是,”那修渠的工人道,“是排水渠,飲水渠還在規劃中,這排水渠隻是為了雨季不淹沒街道。”


    阿弟點頭,他們番禺城修在兩山之間,躲避大風雨,這些在番禺城也有。


    再走一段,看到一處正在建立的巨大織坊。


    他們立刻靠近去,探聽這是要做什麽。


    “這個是黃氏織坊的分鋪,他們準備專門在這時織帆布,用以提供將來出海的材料,如果要的話,你們需要預約。”管事的婆婆神色和藹地給他們解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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