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汛期, 一艘大船以著與它龐大體型完全不符合邏輯的速度, 逆流奔行在淮河的支流上。


    大船是木身,其上卻冒著滾滾濃煙,惹得周圍的農夫們已為社神下凡, 紛紛跪拜於岸邊, 等待神靈遠去。


    與本常商船不同的是, 這船上運送的不是什麽糧草, 而是一群極為精銳的士卒。


    雖然因著在船上行動不便, 所以沒有穿上鋼盔, 但也是人人皮甲, 刀刃從不離身,那神態, 看誰都是敵人的模樣。


    隻是才這到沛縣,大船突然發出幾聲難聽的咯吱聲,濃煙雖滾, 卻不再有先前的速度了。


    “小星又怎麽了, 我這正錄視頻呢,你別我我拖後腿啊~”遊析瑜搖著扇子背著手, 走到鍋爐房裏, 伸頭張望。


    程小星本能地推了下不存在的眼鏡, 然後才冷淡道:“沒什麽,蒸汽機的內瓦要換了。”


    這台小蒸氣機隻有一人多高,下方用石棉瓦散熱,為了避免這大家夥移動, 工程部的工匠們專門用鋼鐵的卯榫結構給他它打了個大架子,再與下方的船艙木板鉚合——沒辦法,大形物件沒法一體溶鑄成形,而如今的技術就算有玩家拚命,也還搞不了焊接這活。


    這種情況下,隻能湊合著用了。


    “這樣下去好煩啊,這你說這承受摩擦的內部合頁不能壞的這麽快吧,保修也得兩個月才合理啊,這一個多月就出毛病,怎麽奔去汪洋大海啊,那個赤道飄移玩家如今都到菲利賓了,你可別等人家到了,我們船都沒好。”遊析瑜吐槽道。


    程小星白他一眼,冷漠道:“那要看你的鋼鐵場什麽時候才能弄出合格的材料了。”


    “這我有什麽辦法,如今大家都用的是什麽數控爐,材料雜質降不下來,還有好多合金出不來啊,科技樹不是一天就能爬上去的。”遊析瑜立刻把鍋甩出去。


    兩人互相爭論了一會,工程小星等著爐溫降低後,很快更換了做功的氣缸內瓦,這台大機器搖晃幾下後,又重新吐出濃煙,開始了新的征程。


    終於,在七月中旬時,這隻船隊來到了沛郡的駐地,相縣。


    這裏,已經有大軍匯聚,甚至年輕的將領們目光炯然,看著那江心的大船,恨不行衝上去,直接搶了了事。


    下船時,遊析瑜愣了一下,不由笑道:“哎呀,蒼大佬親自來迎接我們啊,這是什麽迎接標準,看得我都嚇了一跳呢。”


    碼頭的蒼秀兒微笑了一下,才道:“我要是來,這場麵會控製不住的。”


    遊析瑜和工程小星對視一眼,皆有些自得,前者更是滿意地點頭:“那就請大家看看這次我們為了拿下徐州,準備的東西吧,總不能天天都讓你們專業場,顯得我們這些生活類的第四天災後繼無力似的。”


    王虎、邵君、段文鴛等等年輕小將們目光於是越加火熱,就看大船拋錨,在連夜修築的石頭棧道上架起了厚厚的木板,而下層的倉板也隨之打開,滑輪和沉重的木架將一箱箱貨物提出,在滾木輪的幫助下裝上棧道。


    小將們等之不及,幾乎是立刻就撬開了木箱蓋,隻見陽光之下,冰冷又陰森的鋼/弩整齊地排列著,散發陣陣寒意。


    王虎拿起一隻,這弩比原本的木質弩小巧易帶,甚至可以折疊。


    他聽到那位主管軍械製作的程先生平靜道:“這鋼/弩是我們用流水線生產的第一批產品,它比木弩射程更遠,但不像木質弩那樣需要大量有經驗的工匠來製作,隻需要模具做好零件組裝,有效解決了如今鋼產量過盛的問題,可大規模裝備……”


    王虎忍不住抬起頭,看邵君還有慕容家的小子們,都露出了勢在必得的目光,不由得輕蔑一笑,準備回頭把他們揍的服服貼貼,這些東西,都是他的。


    就這時,蒼秀兒忍不住皺眉道:“槍呢,槍呢?遊戲開服十年了,你們還沒把槍弄出來麽?”


    程小星瞬間不爽了:“槍早就弄出來了,後膛的都有了,但我敢造,你敢用麽?”


    遊析瑜在一邊打圓場,且低聲道:“嗯,這些都不是問題,但如今困擾軍械方的,還是膛管的質量問題,按理來說,一直到十九世紀,炸膛在軍營是很常見的,很多士兵沒死在敵人手裏,都自己槍炸了,還得等車床出來,至少把炸膛率降下去,你也不想手下死的莫名奇妙不是?”


    蒼秀兒於是立刻溫柔起來:“啊,我不是質疑你,隻是提出疑惑而已,不要那麽激動嘛。”


    程小星這才輕哼一聲,不作表達。


    蒼秀兒於是又問道:“就這些鋼/弩,應該不至於讓你們兩位親自過來,應該還有其它什麽東西吧?”


    這話一出,還在為鋼/弩劍拔弩張的小將們瞬間豎起耳朵,身量稍矮的邵君甚至悄悄踮起腳尖,想看兩位大人身後還有什麽其它好寶貝。


    遊析瑜和程小星對視一眼,都微微勾起唇角,自得地讓開身體,露出了身後的大船。


    隻見的一箱箱貨物運出後,兩個巨大的圓盤吊的工人們增加了人手,紅著脖頸,拉動了巨大的絞盤。


    讓人牙酸的咯吱聲中,數個吊輪緩緩移動,一具龐然大物,被拖出船倉。


    這個巨大的鐵家夥長有三米,像個放大的圓管,下方帶著數個滾輪,沉重的無比,表麵刷著鐵漆,還打著一個程小星專用的“星”字logo。


    蒼秀兒一時間忍不住發出讚歎:“好東西啊。”


    “那當然,”程小星傲然道,“紅衣炮,口徑130毫米,長三米,炮管壁厚二十公分,炮尾更明四十公分,炮芯全用銅製,整體泥模鑄法,一體成形,但為了節約用料和減輕負重,外胎用鐵製,射程能達到了一千五百米,還有炮耳和準星可以調整射程,當然,這需要一個數學好炮手來計算彈道。”


    蒼秀兒頓時露出了不悅的神情,從大學畢業後,她的數學早就還給老師了,連拋物線工式都已經忘的一幹二淨了。


    不過沒關係。


    “先用用,再看到效果。”蒼秀兒看著身後那幾乎要打起來的小將們,冷淡道,“我知識你們在想什麽,這次的東西就一門,你們要公平競爭,誰表現好,就歸誰。”


    ……


    試炮的表現就在碼頭不遠,那有山岸懸崖,周圍也是樹木,沒有農田,最妙的是,遠方山岸上,有一個廢棄的小屋,正好就當目標了。


    大炮就一台,幾個將領像看情人一樣在上邊摸來摸去,他們都是程小星的粉絲,知道隻要是他出品的東西,便沒有差的,蒼秀兒將他們趕到一邊,程小星則讓熟練的炮手先過來試射了一把。


    一桶火/藥被小心地放在旁邊,炮手先用量筒量好火/藥,然後在炮管中槌緊,再放入彈丸,那彈丸像個小西瓜,剛剛和炮口一樣大。


    程小星退遠,捂耳,蒼秀兒見到了,也立刻吆喝著這些小將們退遠點,捂耳朵。


    隨後炮手在炮管後方放入藥引,蓋上火門,沉著地拉動炮繩,燧石輪立刻和藥引產生摩擦,生出一串火花。


    瞬間,平地一聲巨響,宛如雷霆降世,巨大的後坐力讓炮管生生平移了半米,而一顆巨大火球帶著黑煙,劃破天空,重重地砸到數百米外的一處平地,又生出一聲巨響,無數泥土、碎石、雜草焦木暴雨一般落下,巨大的土坑在硝煙盡後出現,附近泥土被烤得發黑,讓人完全無法想起這裏剛剛的模樣。


    “天啊!”邵君忍不住捂了嘴,眼中的星星劈裏啪啦地往外掉著,“這,這要是用來攻城,天下間有哪個城池能抵擋得住?”


    “是啊!”段文鴦也捂住了胸口,神色複雜道,“要是城牆上有這樣一門炮,無論哪種鐵騎也扛不住啊。”


    王虎沒有說話,隻是伸出手指,對著炮和遠方距離,比劃了一下,又拿出木棍,準備用三角函數測量距離。。


    蒼秀兒微笑道:“你們幾人,都可以去調整距離,誰打得離那廢屋最近,便能得這大炮。”


    此話一出,各位將領們都湧了上去,誰都想讓它在自己軍中。


    然後便是一個個試射,紅衣炮的射速極慢,一炮過後,至少要等三五分鍾,但大家都精神百倍,像拿到大玩具的孩子。


    蒼秀兒和遊析瑜等人在一邊聊了起來:“這炮的保密性還好吧,我剛剛查了查,這是明時的火炮,曾經在寧遠之戰裏打死了努爾哈赤,但後來的事情,你們也都知道。”


    火/藥是中國人發明的,但後世卻反被打得很慘,比如南宋被蒙古人用回回炮終是攻破了襄陽,南宋因此氣數全盡,而紅衣炮在打死努爾哈赤後,被皇太極俘虜的工匠複刻出來,成為清軍入關後的利器,把南明打得守城都不太可能,而到清末時,虎門的八千斤重炮,又被英艦的阿姆斯特朗炮血虐……


    “想什麽呢!你以為人人都開掛呢?”程小星冷哼道,“工業的升級才是碾壓遊牧民族南下的解藥,再說了,這東西我們造一台都不容易,你當誰家都高爐、工匠、火/藥、礦山還有能開炮的選手嗎?”


    “也對。”蒼秀兒不糾結了,這樣要還能輸,也別玩遊戲了,趁早領貢獻獎好了。


    就在他們又閑聊了好一會時,遠方又是轟然一聲巨響,那小小的房屋,已經消失在硝煙中。


    三人同時一愣,看向那位炮手。


    年輕的王虎捏著算彈道的稿紙,立於炮前,風姿卓然,享受著周圍同伴羨慕嫉妒驚歎的目光,一臉藐視天下英雄的神情。


    爽呆了。


    他再也不嫌棄數學老師總不關窗不關水了。


    從此刻起,他愛數術!


    一生一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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