曆史上, 拓跋鮮卑之主拓跋猗盧在一年後, 就會因為廢長立幼而和自己的兒子反目成仇,在討伐兒子失敗後,被兒子殺死, 而拓跋鮮卑也會因此陷入內亂之中, 直到近百年之後, 雄主拓跋珪在慕容鮮卑的屍體上崛起, 建立北魏, 才算是正式登上曆史舞台。


    所以, 目前北方對拓跋猗盧暫時保持觀望, 因為知道他蹦噠不了幾天了,就算他不順應曆史讓兒子殺掉, 肖妃也保證過自己留下的後手足夠讓他自然地病死,不留下一點痕跡。


    年關將近,313年就這樣無趣地渡過了, 這一年時, 北方爆發地一樣的攻占兗州、開墾田地、修築水利、建立工坊、雖然地盤沒有太明顯的擴大,但其根基紮得更深, 土地和戶口基本清點完畢, 北方的世家大戶們在強權之下, 留下來的,都已經接受了現實,接受不了的,基本都南下東晉了。


    黃河和長江中夾雜的那片地區, 還處於無政/府狀態,被亂兵和各地的塢堡主占據。


    長江以南,則是東晉占據了江浙福建一帶,廣州被王機占據,名義上服從北方指揮。


    而西北、西南,便是氐人、山蠻、匈奴占據統治,整個東方,還是亂局一片,但強弱之勢,已經漸漸撕開。


    北方當然是鼎鼎的頭名,南方的東晉正拚命想追,但如今的情況,看起來好像越拉越遠。


    至於匈奴、山蠻、氐人這些就更是土雞瓦狗,不值一提了。


    在這種情況下,整個北方就過得很滋潤,他們和其它地方最大的不同,就是平穩。


    無論是土地還是稅率,都輕易不會變更,北方從306年開始就推行的教育終於在六七年後開始有了大批量的產出。


    這些由上黨一手教育出來的學生們既懂得普通農事、戶籍裏的文章,又懂得北方是如何高效運行,上行下達,他們的存在,有效解決並且避開了北方的世家大戶對文化和管理層的壟斷。


    充當了政府上層和基層的粘合劑,有他們在,北方的政令推行起來,如有神助——這是他們最有活力的年華。


    至於說經驗問題,就更不必說了,這些常年被拉去基層中層當苦力的學習們,經驗怎麽都比那些談玄的世族公子多啊。


    再者說,以北方如今的體量,一點錯,還是試得起的。


    ……


    薊城是北方如今最繁華的區域,大量的世家已經拋棄了老宅,在這裏快樂生活,畢竟在他們老家鄉下,是吃不到北方的美食,看不到戲劇表演,體會不到最新的服裝、車馬、鍾表之類的事物。


    霜華這些從南方來的奴婢們原本是很不習慣的,但在北方居住了大半個月後,就果斷真香了。


    人是無法拒絕對自己好的事物。


    可以方便一點,為什麽要嫌棄人家不按慣例來呢?


    反正她們現在聊的已經不是哪家公子,哪家貴族的八卦了,而是哪個小店又出了便宜好看的頭繩,哪個蛋糕店哪天有打折或者活動,哪個新發型是如今最流行的……


    連衛公子也沒想到,對她們思想改變最大的,居然是一些言情說書。


    北方的玩家們都是久經各種八點檔狗血劇情洗禮的人物,寫起愛情故事來如有神助,那叫一個纏綿悱惻,虐得人蕩氣回腸,加上現在的讀者們都是不挑剔的,人家說書人說什麽就聽什麽,回來再一個傳一個,什麽牛郎織女之類,塞點自立自強的幹貨輕而易舉。


    讓這些少女們都不由得夢想會不會有哪個公子神仙之類從天而降,又或者撿到一大筆錢後開了個織坊,過上了美好的日子……


    順便還會給公子帶一些亂七八糟的書,衛公子飽讀詩書,看書裏邊的各種情節都覺得各種不合理,但卻被這些平日裏百依百順的婢女們稱為“不懂愛恨”,不由得語塞。


    好在北方書特別多,除了那些高深難學的術數之外,衛玠如今沉迷蒼秀兒寫的經濟社會書籍,覺得其中非常有道理。


    年關越近,衛公子為了感謝魏瑾的大恩,還專門帶上了姑姑衛夫人寫的一卷字送給魏瑾——衛夫人是如今最為有名的大書法家,衛玠離開建鄴時,她剛剛收了個王氏子弟為徒弟,叫名王羲之的十歲少年。


    而魏瑾那邊的回複是渤海公贈的一些西方奇珍,同時還送來了新的藥方,比先前還苦。


    衛玠是聰明人,於是再也沒有送過特別冒尖的東西,隻著人送點南方帶來的土特產之類,泯然眾人也。


    另外,如今清河崔氏的雙傑,崔淶和崔鳶都先後來拜訪過他,尤其是後者崔鳶,這位如今的渤海郡守來的時候大約是晚上,很是不合禮數,看他半天,最後隻能歎息說那山簡下手太快,不然我把你娶了,倒是美事一件。


    這話引得婢女們怒目而對,但後者渾然不覺,隻坐了一會,聊了天,就走了。


    後來衛玠才知道,當時崔鳶正在躲自己的母親,來他這隻是想不到地方去,不由歎息將來不知哪位美少年要受害了。


    ……


    衛玠歎息時,他口中的正主也非常痛苦。


    崔鳶和崔淶都是如今北方世家,甚至是南方世家的追逐對象。


    兩兄妹不過二十出頭,就已經在北方身居高位,倍受重用,最關鍵的是,還沒有成親。


    “你可千萬頂住了,大兄!”崔鳶喝著茶,在房裏為兄長加油打氣。


    “我快不行了,”崔淶喝著悶酒,無奈道,“今年你真不回去麽?”


    “東港擴建,我怎麽能走,當然要大兄你回去了。”崔鳶正色道,“我還有很多細節要與主公商量呢。”


    “若我一人回去,怕是要被父親罰跪祠堂到年後呢。”崔淶歎息,“小妹,你安忍我一人受苦?”


    “大兄,你要愛護小妹啊,”崔姑娘認真地看著他,“放心吧,我會給你的祈禱的。”


    “真不回去?”


    “真不回去。”


    “那樣也好。”崔淶放下杯子,玩味道,“我已經讓父親將家族遷到薊城了,將來我們就不是清河崔氏,而是薊城崔氏了。”


    “什麽?這怎麽可能,家族裏那些老頑固怎麽可能會同意?”崔鳶大驚。


    “為什麽不同意,”崔淶隨意道,“如今北方土斷編戶,大量部曲和佃戶都成了平民,我們清河的土地難以找到人耕作,許多都被收回,留在清河郡,對家族的增益已經不大,如今很多世家,都已經將家族遷過來了。”


    在土地被打擊後,很多世家大族又重新開始在商坊上深耕,稱自己為“新貴”,清河崔家當然也看清了將來發展方向 ,準備一頭衝進去了。


    而薊城的商路和教育,還有物資,都會是北方,甚至天下最優秀的,此時不進駐,將來便要花上十倍百倍的心力。


    “是這個理,”崔鳶沉思數息,敏銳地感覺到了風雨,“北方將來,必是以吏為官,當早做準備,隻是,這次過後,南方,怕是有大/麻煩了。”


    “不錯,你我都是一路過來的,當看得清楚,北方擴張緩慢,就是因為梳理內部,避免如公孫瓚之敗,”崔淶語氣有些複雜地道,“自漢末以來,百十年間,世家盤踞地方的擴張之勢,怕是難了。”


    三國之時,遼東公孫瓚出生卑賤,同樣吸引了大批那些出身低下的寒門投奔,地盤坐擁幽、冀、青三州,但卻在殺死州牧後,羞辱治下地方權貴,拉攏那些地位低下的商賈,卻因此被三州世族抵製,敗於袁紹之手,從那之後,出身寒門的首領,也都知道世家重要,給以重用。


    但渤海公早有準備,竟花了那麽長的時間,從頭開始,培育人手,將底層與高層銜接。


    這便是斷了世家的政治根基,加上土地的編戶,幾乎可以看到,世家大族將來的舞台,再不會有了。


    “那麽,年後的下個目標,應該是豫州,”崔鳶摸著下巴,目光閃閃發亮,“大兄,你覺得,崔豫州這個稱呼怎麽樣?”


    如今的敬稱都是加上駐地的,比如劉備當年當過豫州牧,就很喜歡別人叫他劉豫州。


    “今年祭祖會在薊城,我覺得,”崔淶看她一眼,平靜地道,“你再不成親,不一定看得到明年的太陽,更別說當上豫州刺史了。”


    “大兄……”


    “怎麽?”塑料花兄妹中的兄長溫柔地問。


    “今年的分紅,我不準備給你了。”崔鳶辣手撕掉了這塑料花,“還有你訂南華姑娘手辦全套,我也不給你了。”


    ……


    魏瑾並不知道自己的手下正在上演兄妹決裂的日常活動劇場,知道了也不會在意,她隻是年著今年的北方的人口增長量,很是自豪。


    她來到幽州時,這裏的戶隻有五萬九千二十戶,人口不過四十多萬,而到今年,戶口已經有了十一萬戶,人口近百萬,而這不過才三年不到。


    更不用說其它數州了,幽州本來有三十一萬戶,可惜後來的因為是八王之亂的重點地區,等她接手時,已經隻有十八萬戶,好在如今也已經提升到二十七萬戶,如今加上其它各州,她的治下已經有了一百六十多萬戶,人口近千萬,抵得過——後世一個省會城市了。


    同時,北方的統治已經基本趨於穩定,世家大族都在她有意無意的誘導下,遷來薊城。


    如此,在地方上,他們的勢力已經不足以給北方添麻煩了。


    她可以繼續擴張了。


    想到這,她忍不住看了眼自己的秘書。


    若能權色雙收,這個年就很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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