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的落城不是很安寧,遠處仍傳來喧囂熱鬧的說話聲,這讓憶影的心裏多了些不安和煩躁。


    這是她從沒有過的情緒,想讓自己平靜下來,但卻怎麽也不能,可能一想到既將發生的事情心裏多少還是有些悸動吧!


    今日是一年裏有名的“上緣節”,對於這個節日的興起她並不知曉,她隻知道這是人們共同歡樂的節日。


    以前每到這一天,不管多晚她都會一個人去河邊。


    因為傳說這天要沾染上河水,會讓人有靈氣,人有了靈氣才會在以後的日子心想事成。


    而今晚湊巧去的也是去河邊,南河東岸。


    因為那裏有個她要去刺殺的人。


    遠遠的就見一艘燈光耀眼華麗的大船,船上衣香髻影,華服若隱若現。


    說笑聲、拚酒聲融合到一起,讓憶影心下有些許羨慕又些淒涼。


    今晚她的任務是殺一個叫李紅蓮的女人,這個名字早已在她心裏過了有千遍萬遍了,隻因她查這個人也有千萬遍了。


    李紅蓮仍翰林院掌院學士之女,因自己的姑姑是先皇貴妃,從小在皇宮長大,十六歲嫁於當朝狀元夏致遠為妻。


    婚後三年一直無所出,後在次年終得了一女,但沒成想竟在五歲時不慎走失,不知怎麽這事竟沒幾個人知曉,後聽說知道這事的人竟都相繼被滅了口,這位嫡女也再沒被人提起過。


    又過一年李紅蓮接二連三生了一子二女,其夫又一點點晉升成為宰相,現今這位夫人可是京中紅人,成了眾位貴夫相繼巴結的對像,說其炎手可熱也不為過。


    不過在這榮耀的背後,所有人都沒有想到,這位丟失的女兒竟還活著,從小就被人艱苦的訓練,從百人成骷的死人堆裏爬出來,成了一名數一數二的江湖殺手憶影。


    這些年來,她所接手的任務沒有一次失過手,也沒有一次心慈手軟提不起刀來,但這次她不知怎麽竟有些膽怯了。


    她就是這個女人所丟之女,距離現今整整十年未見的女兒。


    小時之事她沒有丁點印象,有的隻有對血肉之軀永無止境的血腥殺戮。


    “憶影?”


    一個漂亮的白色身影飛身落到她的麵前,隨身帶起一淩厲的勁風。


    不用猜她都知道是誰,是那個從小和她一起長大的銀子。


    這小子從小沒事就喜歡粘著她,平時做完任務也不回去,總會獨自過來尋她,年紀和她相仿,卻是個跟屁蟲。


    “你怎麽又過來了,我不說一會就回去嗎?”


    銀子一屁股坐下,笑道:“你知道你出來多久了嗎?一個下午了?你看那條船看得眼神都直了,怎麽?不好下手,要不我幫你做得了”


    這人說完就要飛身上前,憶影一把拉住道:“不用,你回去,我自己來”


    銀子瞪著一雙白亮的雙眼,笑眯眯地看了看大船上標注的楚字,忽然想起了什麽道:


    “啊,我知道是誰了,是你那個沒心沒肺的白眼狼母親吧!怎麽會有人要做了她,真是報應不爽”


    憶影沒辯駁看著這人,過了很久才點了下頭“嗯,你……知道了?”


    “你的事情那有我不知道,從頭數到腳連你今天穿了什麽顏色的裏衣我都一清二楚,又何況這點小事情?”銀子邊說邊用一閃閃發亮的眼睛看了看憶影的胸脯。


    “去你的”憶影隨手打了他一巴掌,被銀子一跳躲過。


    “本來就是嗎?這有什麽不好意思說的,還有你也不必為這件事情難過,忘記你是做什麽的了嗎?你這個母親除了給你一條命以外什麽都沒有給過你,你吃人肉喝人血的時候她在那了,聽說你丟了她連找都沒找,這樣的人你還念她做什麽?別忘了,你是個殺手,要斷了七情六欲的……”


    銀子一口氣說了好半天見眼前人沒回也沒看他,雙眼依舊緊盯著對麵的船隻動都沒動。


    “和你說話呢聽到沒,你再不動手我幫你了,看你在這杵著怪難受的”


    這人說完又要前去,憶影再次拉住道:“我……隻是想看看她平時生活的樣子罷了,這樣我還能回憶起她的樣子來……”


    從小母親這個詞一直被埋在心裏不敢想起來,那時想過,恨過,念過,怨過,唯獨沒有說過,每每餓的沒東西吃,手裏拿著血淋淋的肉時,母親這個詞曾是她活著的信念。


    銀子一聽這話氣得一拳頭打在岸邊岩石上,狠狠地道:


    “你她媽的是不是賤了,你受苦時、遭罪時她正在那享受榮華富貴呢!你丟了連找都沒找,這算那門子母親,純屬黑心貨,你別她媽在這犯傻心軟,到時回去受罰的可是你自己”


    “好,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我一會就過去做了她,放心吧!啊!”


    銀子從小隻有對她才會這樣,有脾氣就發,有氣就生,從來都是想什麽做什麽,不會像對別人一樣總是帶著一副麵具微笑,見不到丁點喜怒哀樂,這人也隻有跟她在一起才是有血有肉的。


    “你自己知道就好”銀子氣得一甩袖子去了後麵,他怕他在這會忍不住替她出手了。


    暗月宮宮規第十條,不得伸手接管他人任務,否則回去將受抽筋拔骨之刑。


    這種刑法倒不是真的抽筋拔骨,而是一種比喻,把長長的銀針穿上線,從身體的表皮裏層層穿過去再從另一頭拉出來,人的骨頭倒不會受損,但卻是最為受罪的一個刑法,能活活把人給疼死,有狠的要再線上沾著鹽水,那種滋味想想都有你受的。


    不過銀子為了憶影甘願受這種苦,他為她死都願意,更別說受這種皮肉之刑了。


    憶影明白,什麽都明白,所以她才不能讓他去。


    她在這真的是有些時間了,該去執行任務了,在她的人生了沒有失敗兩個字,如果要有這兩個字出現的話,那也將意味著死亡。


    大船離岸邊有幾丈來遠,對於平常人別說飛身過去,就算是劃著小艇也得用半個時辰,但對於憶影不管是在海上還是深山都如履平地。


    十年的禽獸訓練不是一般人能受得了的。


    她起身拉了下身上褶皺的衣衫,深吸口氣,臉上又變成以往的淡然,這才一掠身飛過去。


    銀子在後麵看著不知怎麽心中竟有絲疼痛劃過,難道憶影會出什麽事?又一想不會,憑憶影的本事,那怕麵前是千軍萬馬,她都能殺出一條血路來,何況還是個平凡女人呢!


    就算這人是她的母親,但做為一個殺手,怎麽會讓自己有感情呢!憶影會有分寸,他定是多想了。


    銀子覺得這是個小得不能再小的任務了,這是二主事梅姑這幾天看憶影心情不佳,才給她派了個簡單差事,那幾個小子本還想爭,都被臭罵了一頓才消停,隻是沒人知道這個被雇主要殺的女人是憶影的親生母親罷了。


    本來這事他也不知情,隻是上段時間看憶影心情不佳,和她說話絲毫不理,做事也不專心,看見他人和沒見到差不多,這是從沒有過的情況,他這才多心去查了查,沒想這一查竟查出憶影的身事來。


    理應生來富貴,是千金小姐使奴喚婢之命,誰成想命運嘲弄竟成了刀尖上舔血的殺手,這是誰都不能接受的吧!


    銀子心下些須,但也隻能心疼地望著那個身影無可奈何地搖了搖頭。


    宮主曾許諾過他們,等他們都滿十七歲就可退出暗月宮不幹了,還有兩年,還有兩年的時間他和憶影就可不用過這種惡心的日子了。


    那麵憶影悄然來到在船邊,把整個身子小巧地掛在外麵的船弦上,腳上輕登著船身借力,整個身子就能像一塊緊密貼合船身的黑色鐵板,完全融入到裏麵,即使有人從這經過,沒細看也發現不了。


    此時在她的正前方正聚集了不小的一群人。


    剛剛的歡快熱鬧像是突然散去,變得哭泣吵鬧,難道是發生了什麽事。


    憶影雙眼四處搜索著李紅蓮,那個生自己的女人,看到前方引起不小的騷亂她放眼望過去。


    “不好了,不好了,大夫人吐血了,定是吃了不該吃的東西了”一個丫鬟不知是被嚇得還是怎麽的,在吵鬧的人群中喊得異常大聲,不過這話憶影聽著更像是有心說的。


    大夫人,憶影心思一動,李紅蓮所嫁之人就是夏家大房啊!難道這麽巧,不會吧!


    “夫人,夫人,你沒事吧!你剛剛不就吃了二小姐做的糕點嗎?怎麽會這樣?”


    前方幾個婆子、丫鬟圍住一位衣著華麗的貴婦旁,婆子更是扯著嗓子嚷嚷。


    “太醫,還不快去叫太醫”


    這時從旁邊走來位拄著拐杖的老婦人,因走得急被人攙扶著,怕眾人聽不清說話,狠敲了兩下拐杖,咬著牙吆喝著。


    “是,是,老夫人,奴婢這就去,要是我們夫人有個好歹,奴婢這些人也不用活了”


    這時一個婆子也哭著跪下爬過道:


    “請老夫人給我們夫人做主啊!我們夫人是自從吃了二小姐拿來的糕點才變成這樣的”


    老夫人氣了再次敲了下拐杖,別的話也沒多問一句,直接道:“去把那個死丫頭給我帶過來我要好好問問?”


    時間不長,憶影就見兩個婆子駕著一位衣著淡青色的姑娘過來。


    這位姑娘早已嚇得身子癱做一團,看麵相也就十二三歲年紀,長得柔弱似水、眉目如畫,此時早已滿臉淚水,麵帶驚恐,嚇得瑟縮著在地上縮成一團,哆嗦著哭道:


    “求祖母救救離兒,離兒沒有下毒,沒有下毒啊!”這個少女不停地重複著這幾句話,說到最後幾乎都聽不到聲了。


    看樣子是被嚇得失了魂魄,有些語無倫次了。


    老夫人氣得麵色鐵青,在那也不多聽,狠狠地道:“閉嘴,我看你就長了一副狐媚的麵孔狠毒的心腸,今日你大伯娘要沒事我就饒你不死,否則你今天定也活不了”


    這位是不分青紅皂白就給先定了罪的。


    一位太醫此時慌慌張張的跑來,向老夫人見了禮,才去了昏迷的大夫人身邊,也沒時間顧及男女之別,就是手指探向大夫人的脈搏。


    大夫人被眾人擋個嚴實,憶影並沒有看到大夫人的長像。


    眾人都屏住呼息,連大氣都不敢出一聲,就那樣靜等著,就連船邊的憶影都忘記了自己的任務。


    “都散開些,病人都不能呼吸了”陳太醫邊把脈邊吩咐。


    當眾人散到兩邊,憶影終看到大夫人的長像。


    母親的臉在她夢裏出現過無數次,她還曾親切地追著她喊娘親,可每次都得不到絲毫的回應,她也每每會從夢裏哭醒。


    要不是因為這次的任務,她說什麽也不會來見她的,現在這張臉就在眼前,緊閉的雙眼不知怎麽讓她看了心裏竟有一比疼痛,難道對於一個不認自己為女兒的母親,她還存在某種幻想嗎?想想自己還真是可笑,別忘了,她早該冷心冷情的了,刀拔出來了,就不會有絲毫憐憫之心。


    大腦裏想著,如果眼前人就這樣被毒死了,她倒也省事了。


    不過心底還有另一種聲音告訴她,想讓她活著,那怕聽她說一句話,記住她的聲音,或是看看她的睜開眼睛時的樣子也是好的。


    憶影不知是因為母女連心終是心軟拔不出刀來還是怎麽的,竟在船邊一絲一毫都沒有動,好像殺這個在心裏稱做母親的女人,感覺刀有些重的提不起來。


    時間不長,陳太醫終住了手“夫人是中了毒,快去拿紙和筆來,再晚夫人恐有危險”


    眾人聽到都變了臉色,之後又不約而同的望向地麵上跪著的少女,老夫人更是氣得咬牙,手指著地下的人兒道:


    “等一會看我怎麽處置你,”轉頭又趕忙問向太醫“陳太醫,你可別嚇我,我媳婦可還有救?”


    “老夫人放心,老朽不才正好會解這毒”


    “那真是太好了”


    兩人正說的話,一邊的丫鬟婆子也分別為太醫研磨沾筆遞將過去。


    地下跪著的叫離兒的小姐也早已嚇得身子抖如篩糠,哭得不知如何是好。


    就在這時憶影忽然覺得眼前有一股勁風正向著那處坐著的李紅蓮飛去,她還不及多想,以多年的經驗告訴她這股勁風定是刀劍之類無疑。


    身體的本能帶替了大腦,她甚至都來不及想要不要去救這人,身子卻早已飛了過去。


    是一把明惶惶的匕首,用手去抓已然來了不及,明亮的刀鋒就那樣飛射過來,身子毫無預想的前去遮擋,那把匕首也毫無征兆的插在她的胸口,耳邊隻聽撲哧一聲,一股熱流從身上噴薄而已,憶影甚至連疼都沒感覺得到,雙眼就重得發沉有些睜不開了。


    以往的事情如影子一般從眼前經過,練功的、殺人的、奔跑的、受罰的,全都聚集在大腦中。


    憶影在暈倒前隻見到李紅蓮驚得合不上的嘴和明亮的眼,她強自忍者眩暈笑了笑,嘴裏無聲的說出幾個字“我不再欠你的了,這條命我還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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