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人倏地出現在永隆客棧西院,黃葉飄飛,夜色沉垂,人影如魅,平添了濃重寒意。


    那白衣人懾人心魄目光注視在七星幫飛巡三使鄭玉彪等屍體,眼中進露驚駭奇異之神光。


    他頓了一頓,疾飄入內,俯身察視三屍致命傷痕,發現鄭玉彪三人均為奇奧點穴手法致命。


    猛然,他眼中神光一變,無疑地認出這獨門怪異點穴手法是何人所獨擅,喃喃自語道:“難道這老怪物尚在人世麽?不,絕無可能,但此人又是誰咧。”語似夢囈,神情激動,仍壓抑不住心頭困惑不解。


    突然,白衣人疾飄出房外,若有所覺,右掌向牆隅一株銀杏虛空削去,人卻離地升空,迅如電疾穿上屋麵。


    那碗口粗徑銀杏緩緩倒向院中,嘩啦巨響,枝葉濺飛如雨。


    白衣人瞧出樹後無人,不禁一怔,鼻中微微冷哼一聲,一鶴衝天拔起,瞬眼杳失在夜空蒼茫中。


    廊下花叢中突閃出唐夢周麥如蘭兩人。


    唐夢周道:“在下必須追蹤此人去蹤下落!”隨即穿空飛起,去如流星,轉瞬無蹤。


    麥如蘭立在夜風中,心頭不禁油然泛起一種無名惘悵,秀發飄飄,不知何事傷感,頰上竟流下兩行淚痕。


    片刻——


    院中突傳來一響亮語聲道:“蘭妹原來在此,害得我找得好苦!”


    麥如蘭聞聲一呆,轉麵望去,隻見是一廿五六濃眉虎眼少年,不禁愕然愣住。


    那少年飄然走前,詫道:“蘭妹,隔別兩載,難道不認得我了麽?”


    麥如蘭認出是兩年前負氣出走的三師兄程涵英,不禁一怔,柳眉微皺道:“原來是三師兄,為何如此稱呼?”


    程涵英淡淡一笑道:“愚兄負氣離山後已改投名師,重學絕藝,師門雖斷,卻恩義猶在………”


    麥如蘭冷冷答道:“那麽恭喜你了。”


    程涵英似瞧出麥如蘭神情冷淡,暗忖莫非因自己背叛師門,長歎一聲道:“我改師另投,原有不得已之苦衷,離山兩年,時刻在念,夢犖魂牽………”


    麥如蘭玉靨一紅,叱道:“不知你在胡說些什麽?”


    程涵英若不在意,自顧說下去:“自他老人家病逝後,我受遺命行道江湖,路經蘭妹府上,想起不知蘭妹已離山否,那知拜謁令尊令堂之際,卻及時解救令尊令堂一場殺身大禍。”


    麥如蘭不禁花容失色道:“我爹娘如何惹下殺身大禍。”


    程涵英道:“還不是為了蘭妹,七星幫匪徒垂涎蘭抹美色,並欲並吞玄靈宮,乃施展詭計挾持令尊令堂脅迫蘭妹就範。”


    麥如蘭眸中逼射怒光,道:“我爹娘還好麽?”


    程涵英歎息一聲道:“令尊令堂被我救往玄靈宮,但身受拷打重傷,現仍在醫治尚未好轉,風聞蘭妹率眾趕來冀南,所以追尋而來,得知玄靈宮與七星幫無意相遇,展開一場激烈拚搏,玄靈門下悉遭毒手,僅麥妹一人被擄,凶多吉少,我聞訊之下,憂心如焚,唯望蘭妹逢凶化吉……”


    麥如蘭淡淡一笑道:“恩重如山,他日必有以圖報,但程兄為何知我在此。”


    程涵英望了麥如蘭一眼,道:“我無意發現一名七星幫匪徒,出其不意製住逼問蘭妹下落,這匪徒堅稱不知,飛巡三使諒必知情,現飛巡三使隨楊副堂主前往永隆客棧,不料賢妹竟在此處。”


    麥如蘭冷笑道:“小妹與七星幫已成不共戴天之仇,飛巡三使屍體就在房內。”


    程涵英掠入房內,點燃夜行火摺,果然發現七星幫飛巡三使直挺挺橫屍在地,目光四巡了一眼,倏又飛掠出室,笑道:“恭賀賢妹已將仇人戮誅,賢妹,你雙親病重,望眼欲穿,我等急速趕回玄靈宮吧!”


    麥如蘭自聞聽父母重傷,即恨不得插翅飛返玄靈宮,無奈唐夢周末返,她對個郎情深似海,不願邃離,本想與程涵英吐實,但話留在口邊,後又忍住。


    她知唐夢周本身隱稱不願人知,程涵英心術陰險,又暗中鍾情自己,告知程涵英反為不美。


    程涵英見狀不禁一怔,道:“賢妹尚有何事?”


    麥如蘭靈機一動,計上心頭,搖首道:“不行,七星幫飛巡三使不過是幫凶,主凶是飛天山魈匡瑞,風聞匡瑞尚在大名頻頻現蹤,如不除他,玄靈宮二十條餘性命豈非死不瞑目。”


    程涵英呆得一呆,道:“匡瑞身為七星幫銀鹿堂主,武功極高,賢妹如何報得了仇,君子報仇,十年不晚,遲早我必助賢妹手刃大仇。”


    麥如蘭冷冷一笑道:“你習成絕藝,目前尚無法相助小妹達成心願,遑論日後!”眸中滿含幽怨神色。


    程涵英道:“賢妹是說欲手刃了匡瑞後才能趕回玄靈宮。”


    麥如蘭道:“小妹並非此意,程兄留此尋覓匡瑞下落,小妹立即趕返玄靈宮,惟望程兄割下匡瑞首級帶回。”


    程涵英皺眉答道:“這怎麽……”


    “你不願麽?”


    程涵英苦笑一聲道:“好吧!愚兄留此兩日,盡最大能力設法追戳匡瑞,愚兄一則不願賢妹孤身上道,以免七星幫匪徒狙截,再則愚兄尚身有要事。”


    麥如蘭忙道:“好,就此一言為定,小妹立即起程,片刻之後諒尚有匪徒找來?”


    語畢一閃而出,匆匆取出一錠白銀,找著了店小二,附耳低聲道:“如唐公子轉返,請他在天明後在三星樓茶園找我,倘仍未回,你也去茶樓姑娘有話囑咐,慎勿泄漏。”


    店小二點頭笑道:“姑娘,店飯錢用不了這許多。”


    麥如蘭嬌笑道:“多餘的就賞給你吧!”一閃而出。


    店小二目送麥如蘭身影消失後,轉身才走出兩步,迎麵忽見人影一閃,現出一手持寒光雪亮的短刀攔住去路。


    青衣老者目光峻冷,沉聲道:“方才麥姑娘向你說了什麽話?”


    店小二目光露出驚恐之色,遲疑須臾,囁嚅答道:“你老不是姑娘仇家吧!”


    青衣老者冷冷一笑道:“如老朽是,麥姑娘早沒命了。”


    店小二搖首苦笑一聲道:“本來小的不能告訴你,姑娘囑咐切不可吐露她曾投宿敝店,以免仇家躡蹤,還有她房中棄留三具匪徒屍體,命小的設法掩埋院中。”


    青衣老者道:“隻這些麽?”


    店小二道:“小的如有半句謊言,日後定遭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青衣老者不由信了,鼻中冷哼一聲,轉身走去。


    店小二驚得一身冷汗,悸魂稽定才急急奔向廚下………


    麥如蘭在小巷內疾行如風,隻覺有人在後尾隨,心念一動,掠上屋麵朝城廂外躍落。


    十數丈外一條黑影疾奔如飛跟蹤著麥如蘭,但在一叢矮樹外突發覺麥如蘭身形已失,不由心中大急,颼地施展燕子三折水輕功飛越矮樹叢。


    驀地——


    隻聽一聲嬌叱道:“你為何暗隨姑娘,奉何人所命,速速吐實,否則休怨姑娘心辣手黑。”


    那黑影猛然刹住,現出一黑衣短裝麻麵漢子,目光陰沉,毫無懼色,微微一笑道:“姑娘姓麥麽?”


    麥如蘭叱道:“不錯!姑娘正是姓麥,尊駕莫非是七星幫匪徒,哼,你這是自送其死。”柳眉猛剔,錚的拔出肩後長劍,寒光疾閃,麵上陡湧森森殺氣。


    黑衣短裝麻麵漢子,淡淡一笑道:“姑娘誤會了,在下奉命暗中保護姑娘。”


    麥如蘭麵色一變,冷笑道:“果然是七星幫匪徒,膽敢施展鬼蜮伎倆,本姑娘何用保護,尊駕又是奉何人所命,一派胡言。”


    麻麵漢子冷冷一笑道:“在下字字句句都是實在,至於受何人之命,恕在下無法奉告。”


    麥如蘭暗中思忖,隻覺絕非唐夢周所命,因為唐夢周不知她急需離開,猛然省悟必是程涵英所遣,若讓他隨行,自己必無法擺脫程涵英料纏,一念已定,殺機又升,冷笑道:“姑娘聽的謊話太多了,尊駕之言委實編造笨拙?”皓腕一振,長劍灑出一抹寒星。


    麻臉漢子輕蔑一笑道:“在下隻望姑娘相信,倘在下若是七星匪徒,心懷叵測,姑娘早喪命在下手中了。”


    麥如蘭冷笑道:“尊駕如不交待自身來曆,那隻有死。”


    “什麽?”


    “死!”


    麻麵漢子淡淡一笑道:“那麽姑娘請出劍吧,瞧瞧姑娘能否將在下傷在劍下。”


    麥如蘭麵色一變,劍光疾閃。


    隻見麻麵漢子慘-一聲,身形倒撞退出,踉蹌五六步後,雙腿一軟跌坐地下,一條右臂已離肩削落,血湧如泉,臉色慘變,目露激憤之色道:“程涵英錯了!”


    “你說什麽?”麥如蘭麵色一變叱道:“莫非你是受命程涵英,程涵英怎麽錯了。”


    “在下正是奉程涵英之命暗護姑娘!”麻臉漢子慘笑道:“姑娘天香國色,程涵英垂涎姑娘已久,急圖返回玄靈宮即謀與姑娘成婚。”


    麥如蘭芳心暗震,冷笑道:“如此看來,程涵英所說我雙親身受重傷之事全然無稽。”


    “那倒不假,他解救玄靈宮一次危難亦是真情。”麻臉漢子流血過多,已是虛弱,說話有氣無力,接道:“姑娘武功絕非玄靈宮武學,那有在下無法抵敵一招之理,唉,人之將死,其言也善,程涵英有密謀鳩占玄靈宮之意,姑娘須小心………”言未畢,嘴角鮮血湧出,仰麵翻倒橫屍在地。


    麥如蘭聞言不禁呆住,忙掘坑掩埋屍體,俟料理停妥返回大名府城,東方微現曙光,霜寒襲人,她急奔回城垣,取出一方黑紗蒙住麵目。


    三星茶樓已疏疏落落上了一城座,麥如蘭走入即命店夥領入雅座,取出一錠散碎紋銀囑咐店夥。


    店夥接過,欠身笑道:“姑娘放心,小的自會領來,那永隆客棧夥計與小的是熟人。”


    片刻,店夥送上四-點心與一壺香茗。


    麥如蘭隻覺心亂如麻,不知唐夢周返回未,親恩如同海深,說什麽非趕回玄靈宮不可。


    她正心亂如麻時,永隆客棧店小二忽掀簾進入。


    麥如蘭忙道:“唐公子尚未回店麽?”


    店小二搖首答道:“尚未回店。”


    麥如蘭不禁大感失望,泫然欲淚,忙囑咐小二俟唐夢周返回稟明自己不得已急須趕返玄靈宮詳情轉告。


    店小二默記在胸,道:“姑娘昨晚離店之際有一青衣老者逼問姑娘何往。”


    麥如蘭忙道:“你據實相告麽?”


    店小二搖首道:“小的怎會據實吐露。”


    麥如蘭暗道:“程涵英黨羽著實不少。”微笑道:“你可以離去了。”


    店小二告辭而去,順便在三星茶樓買了一些食物走回永隆客棧,正巧在店外相遇唐夢周飄然走來,忙使了一眼色,哈腰笑道:“公子回來了,昨日薄暮時分知府大人遣使持帖請公子過府飲宴,小的遍覓無著,隻好………”


    唐夢周心中暗中一怔,發現店門前立著一青友老者,情知有異,忙道:“在下已去啦,蒙知府大人留宿一宵,酒醉尚未全醒。”


    “公子去過了,那就好!”店小二笑道:“諒公子尚未食用早點,小的已買來了。”唐夢周笑道:“有勞你了。”


    店小二頭前領路,進入一間寬敞潔淨廂房,低聲稟告麥如蘭趕回玄靈宮前後詳情。


    唐夢周不由一愕,皺眉低聲道:“方才所見青衣老者諒係與程涵英是一丘之貉,在下自有道理。”揮手示意店小二退出,立即易容成摩雲神爪孫道元模樣,一閃而出,輕靈無比掠人西院。


    隻聽麥如蘭所住居室中傳出蒼老語聲道:“稟護法,屬下探聽七星幫銀鹿堂堂主飛天山魈匡瑞行蹤,據悉七星幫門下在大名府喪生甚多,泰半死得不明不白,無法知其死因,更不明被害之處,因此七星幫匪徒形蹤異常隱秘,互相不知,有事時隻仗傳訊,故無法查明匡瑞下落。”


    窗紙外映一雙人影,其一為青衣老者,另外無疑是程涵英。


    唐夢周暗道:“那老者稱程涵英為護法,但不知又是什麽秘密幫會。”


    但聽程涵英答道:“這倒是辣手難題,令主嚴囑務須將玄靈一派最短日內收歸己用,本座若不趕去,恐夜長夢多,但又無法全信於麥姑娘。”


    青衣老者道:“護法隻推稱匡瑞已離大名趕返七星總壇了。”


    “嗯,這倒是一妙策,看來,本座午刻時分便可起程了。”


    “為何一定要午時?”


    “本座應允麥姑娘留此兩日,急於趕上反弄巧成拙。”


    “玄靈宮有此重要麽?”


    “本門欲藉玄靈宮之名與七星幫相抗,可免掣肘,容門主尋覓乾坤獨叟遺物及紫電劍。”


    唐夢周心念一動,暗道:“必須將程涵英滯留在大名,讓麥如蘭從容回山安排。”遂飄身落在院中,發出衣袂振風之聲。


    室內憂然語聲寂滅,岑寂如水。


    顯然程涵英及青衣老者不知來人是誰,相戒暫勿現身。


    唐夢周故作蒼老語聲喚道:“鄭巡使……”


    又喚道:“楊副堂主。”


    了無回音。


    唐夢周喃喃自語道:“這就奇了,匡堂主堅謂楊副堂主領著飛巡三使來永隆客棧,莫非麥賤婢聞訊逃去,他們追蹤賤婢去了,老朽不免回報匡堂主。”說著身形疾掠上屋麵,騰身而去。


    驀聞身後起了一片衣袂振風之聲,知計已得售,程涵英兩人已趕來,身法加疾,快如流星劃空掠越城頭奔去。


    程要兩人越追越遠,暗中心驚道:“此人輕功身法極高,必非庸俗,分堂主下就有如此高手,七星幫勢焰囂張,高手如雲,難怪門主對七星幫深深忌憚。”


    唐夢周雖身法極快,卻有意不讓程涵英兩人追失,誘使兩人追入一片山穀中,山雖不高,但棘莽翳密,亂石嶙峋。


    程涵英突感唐夢周身影已失,不禁心頭大急。


    青衣老者四巡了一眼,道:“諒此山穀必係七星幫臨時巢穴。隱伏之處定不甚遠。”


    亂石之後忽閃出一頭大如鬥,身高不及五尺,穿著一身土黃色短褂短襪,足登芒鞋怪人,眼似銅鈴、酒糟蒜鼻、唇掀露出一口參差不齊黑黃扳牙、手執一根鐵煙竿、咧嘴衝著程涵英兩人嘻嘻一笑,道:“二位可是七星幫門下麽?”


    程涵英不禁一怔,道:“在下是追蹤七星幫匪徒而來,尊駕是………”


    頭大如鬥怪人冷笑道:“老朽化了老半天功夫,一個七星幫匪徒鬼影子均未找到,依老朽之言勸二位不如省點氣力。”


    程涵英搖首笑道:“在下方才親眼目擊七星幫匪徒逃人穀中。”


    頭大如鬥怪人目露訝異之色,道:“真的麽?無奈老朽身有約會,不然定要偕隨兩位前往找尋。”邁開身形,如飛奔去。


    青衣老者陡的麵色一變,驚呼道:“護法,我等受愚了,此人正是七星匪徒。”


    程涵英不由一怔,道:“不是吧,此人非我等追蹤那人。”


    青衣老叟道:“一丘之貉無疑,護法,我等僅兩人,勢孤力薄不可不防。”


    程涵英冷冶一笑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豈可半途而廢。”身形飄閃而入,青衣老者不敢有忤,亦步亦趨。


    進入山穀中,隻見樹莽綿密中亂石處處,筍峭牙豎,宛如鬼影幢幢,陰森恐怖。


    驀地——


    一塊怪石之後忽傳來一聲陰惻側冷笑道:“兩位何來?”


    人影一閃,現出一身著灰衣長衫瘦長個子,聳顴高顎,凹目炯炯。


    程涵英冷冷一笑道:“在下來此相尋一位朋友?尊駕諒身在七星幫,不知可否通稟一聲,在下求見貴幫銀鹿堂主匡瑞。”


    瘦長個子逼視了程涵英一眼,沉聲道:“朋友是何來曆?”


    程涵英輕笑一聲道:“在下玄靈宮程涵英。”


    瘦長個子麵色一變,磔磔怪笑道:“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自入來,本幫與貴宮勢不兩立,程朋友速棄劍就縛,尚可免汝一死。”


    青衣老者突搶身如電,右臂一伸,手中一柄短刃疾如電光石火“嚓”的一聲刺入瘦長個子心坎要穴。


    瘦長個子裂嘴發出一聲淒厲-叫,麵色慘變,嘴角忽溢出殷紅鮮血。


    忽聞四外響起一聲如雷喝叱,繼又傳來一森冷如冰語聲道:“閣下心狠手辣,越發容你不得。”


    程涵英別麵一顧,隻見四外嫋嫋升起一重黑霧,迅而彌漫鬱茫,景物模糊難辨,不禁暗感凜駭,忙道:“年鵬,速屏住呼吸。”


    青衣老者見狀麵色一驚,忙屏住呼吸,霧中忽生出兩縷寒芒,身子迅疾一側,手腕起處刀光電奔,慘-騰起又是一個匪徒倒下。


    但黑霧中飛出一道灰芒鞭影,年鵬耳聞腦後風生已是閃避不及,叭的一聲大響,右肩如中千斤重擊,悶-一聲仆栽在地。


    這時,程涵英已陷入重圍,但他劍招辛辣奇奧,寒-飄飛,破空疾嘯,但苦於莫辨匪徒影蹤,藏於黑霧中刀光忽現忽隱,尚夾著歹毒暗器如雨襲至。


    程涵英忽大喝一聲,身形欺入霧中,長劍疾吐,一匪徒頓被利劍穿胸而過。


    他一招得手,正欲乘機衝出重圍,突感迎麵湧來一股無形罡風,勢若排山倒海,不由自主地身形踉蹌倒出四五步。


    驀聞一蟻語傳聲道:“朋友,速退至左後方一塊山石後。”


    程涵英不瑕思索,循身退去,轉入山石之後,揚目巡視,隻見十數丈內並無黑霧侵入,但亂石林立不知此人影蹤何在。


    不遠處傳來蒼老語聲道:“朋友別急著與老朽見麵,黑霧係慢性奇毒,朋友若不運功逼出,此毒侵入內腑,若有一絲遺留,必將侵蝕肝髒血液枯竭而死。”


    程涵英道:“承蒙相救,德重心感。”


    “你我雖非同道,卻此時此地應同仇敵愾,朋友快運息行功吧,老朽禁製僅六個時辰,逾此即失靈效,但毒霧彌漫林中約莫三日後才可消失,朋友如不急著離去,可找一隱秘之處藏身三日。”


    程涵英遲疑須臾,終於盤膝坐下,道:“閣下亦是向七星幫尋仇麽?”


    隻聽一聲輕笑答道:“老朽為尋求紫電劍是否為七星幫所劫。”


    程涵英心中一動,道:“閣下必有所見,是否可以相告。”


    岑寂無聲,靜穆如水。


    程涵英知此人不願回答,逐定息行功。


    奇門之外,魅影紛閃,搜覓程涵英藏身之處,卻為禁製幻影迷惑。


    程涵英身後忽現出唐夢周,黑巾蒙麵,右掌微抬,意欲將程涵英一擊斃命,但轉念一想,暗道:“或許在程涵英身上找出真象,不如暫留下他的性命。”念定一閃而出,朝東南方位掠去。


    方欲出得山外,側向忽聞一聲冷笑道:“老化子,想不到今日你也在陰溝-翻船,本門弟子喪生在你手中不知計數,有道是血債血還,你就認命了吧。”


    接著隻聽蒼老冷峻笑聲道:“江湖生涯,風波難免,老化子何懼一死!”


    唐夢周心中一動,循聲躡前,隻見一個鶉衣百結,發須淩亂,清臒的老丐靠在一株巨幹上,眼中迸射激憤神光,注視在迎麵一個紅瘢滿麵,貌像獰惡老者。


    那老者獰笑一聲道:“兄弟委實愛惜你一身武功,何況本幫正需用人之際,隻須你與你幾個得意門下聽命於本幫………”


    老丐大喝一聲道:“住口!”


    唐夢周忽閃身掠出,撲向那紅瘢滿麵老者。


    紅瘢滿麵老者聞風知警,倏地回身,雙掌疾推出一股暗紅熾熱如焚罡風。


    唐夢周身形奇幻已極,旋飄至老者身側,右掌-旋反甩,疾如雷奔,叭的擊實在老者右脅上。


    紅瘢滿麵老者脅骨寸裂,內腑粥縻,-聲未出,已自眼目口鼻鮮血齊湧橫屍在地。


    那老丐一臉驚愕之色。


    唐夢周忽搶身掠前挾起老丐如飛奔去,一口氣奔出五六裏外,一條山澗旁,一線流泉搖曳噴珠飛瀉注入澗底,水麵上浮流著片片黃葉,闐無一人,是一處極清淨之處,放下老化子,揭下蒙麵黑巾。


    老化子——目光凝視了唐夢周一眼,歎息道:“年輕人,你雖救了老化子,卻救不了老化子一命。”


    唐夢周詫道:“為什麽?”


    老化子道:“老叫化在大名用食之際不知不覺已服下一種慢性奇毒,更老叫化聰明一世,糊塗一時,又騙來那山穀中守候一位敵人,一路飛奔激發毒性,隻覺真氣梗阻,內腑陣陣奇痛如割,忙閉了數處穴道護住心脈……”


    唐夢周搖首道:“隻要不死,便有解救。”


    老化子兩眼一瞪道:“來不及了。”


    唐夢周詫道:“為何來不及?”


    “解鈴尚須係鈴人,但老化子一個時辰後封閉穴道自解,少年人你雖有通天之能,絕無法在一個時辰內取得解藥。”


    唐夢周微微一笑,在身旁革囊取出一個小巧精致金杯,舀滿澗泉,卸脫左手扳搬指浸在杯中。


    老化子一瞬不瞬,注視著唐夢周,目露驚異之色。


    片刻,唐夢周將杯中清泉遞與老化子,笑道:“老前輩請服下。”


    老化子毫不置疑,接過一咽吞服。


    半晌,老化子彈身躍起,駭然變色道:“少年人,你何能解此奇毒,老化子向不受人涓滴之恩,終必有報。”


    唐夢周道:“老前輩言重了,誼屬同道,自應患難相扶。”


    老化子搖首笑道:“在別人之前老前輩之稱當之無愧,可是在你少年人而言就愧不敢當了,如老化子眼力不差,方才你對敵七星幫匪徒之際所使身法神似獨臂人魔冷飛,而掌法乃邵宮虎老兒之獨步武林,震爍江湖之閻羅五掌中最精華之學『七星追魂』,一招中含蘊七式奇詭變化,罕有其人在此招下逃生,但老化子委實理解不透你何以能具兩家之長。”


    唐夢周淡淡一笑道:“這兩位老人家均可說是在下授業恩師。”


    老化子目露驚喜之色,搖首笑道:“這就難信了,老化子複姓司空單名一個奇字,人稱活報應,老化子應該稱你一聲老弟才對。”


    唐夢周道:“晚輩如何擔當得起,司空前輩德高望重,請勿以平輩相稱。”


    司空奇作色道:“老化子向來說一不二,老弟是不屑與老化子結交麽?”


    唐夢周在撫署中久聞司空奇乃武林異人,逐正色道:“那麽在下恭敬不如從命了。”


    司空奇麵色一緩,笑道:“老弟尊姓大名可否見告。”


    唐夢周將自己來曆告知,並將此行經過扼要敘出。


    司空奇目光——,突長歎一聲道:“如不相遇老弟,老化子尚在盲目搜覓,看來,關鍵端在無憂穀二穀主顏鴻慶身上了。”


    唐夢周搖首道:“此言並不盡然,顏鴻慶雖聽命於白衣人,卻不知白衣人真正來曆,如不出在下所料,白衣人意欲並吞整個武林,施展鬼蜮伎倆,采蠶食之策,就拿程涵英而言,可為明證。”


    司空奇驚詫道:“老弟何以斷言程涵英係白衣人黨徒。”


    唐夢周道:“在下無法斷言必是,卻有此預感而已,程涵英叛門背師重投,又重回玄靈宮,圖謀將玄靈宮收在其卵翼之下,管見一斑,可知全豹。”


    司空奇頷首道:“老弟睿智,所見無差,我等須密謀對策,不容此凶有可尋之隙。”


    唐夢周道:“眼前正如一團亂-,千頭萬緒,無法找出端倪,為今之計不如從無憂穀玄靈宮著手,無奈在下又急需趕往白馬山紅葉穀相救一人。”


    “救誰?”


    “金麵韋護沙青雲。”


    司空奇駭然變色道:“沙青雲怎會為七星幫所擒。”


    唐夢周搖首答道:“在下也不知。”


    司空奇略一沉吟道:“老弟,老化子與你引見幾位風塵怪俠,也可分頭行事。”


    唐夢周忽臉色微變,低聲道:“有人來了!”


    忽聞一聲清冷笑聲道:“原來你這老化子躲在此處悠閑自在,害得我等苦苦追尋!”


    語聲未落,電疾風飄三條人影掠閃落下。


    為首是一蠶眉鳳眼,紅麵長須老者,其次為一白淨臉膛,頷下無髭錦袍儒生,麵色冷傲。


    最後為一肩部微駝道長,目中精芒如電。


    司空奇哈哈大笑道:“老化子不懼誤中七星幫匪徒暗算,再世為人,全賴這位老弟相助。”


    說著向唐夢周道:“老弟,老化子為你引見三位風塵怪傑。”手指蠶眉鳳眼老者道:“這位是黃海釣叟席仲廉。


    那麵白無須錦袍儒生名藍九梅,武林尊稱降魔客。


    微駝道長係黑龍觀主。”


    司空奇道:“這位是唐老弟………”


    語聲未了,藍九梅忙冷冷一笑道:“幸會。”目光轉注司空奇道:“老化子為何落入七星幫暗算?”神色之間似對唐夢周不以為意,倨傲洽談。


    司空奇暗笑道:“窮酸,你這次也失眼了吧!”聞言兩眼一翻,怒道:“還不是為了你這窮酸。”


    藍九梅詫道:“為我何來?”


    司空奇冷笑道:“不知是誰假冒你這窮酸筆跡,命老化子趕至鯨山酸棗林,老叫化不虞有詐,食物中又被人弄了手腳,趕至酸棗林便毒性漸發………”


    驀聞西風送來一陰冷刺骨語聲道:“老叫化,這叫做在劫難逃,此次你算死定了。”


    司空奇等人循聲望去,隻見土阜之後冉冉升起五條麵目陰森怪人。


    五人正是五大邪神。


    奪命勾魂烏南輝。


    陰陽童叟白襄。


    喪門神顏昌。


    吊客神卜無極。


    無常天尊時北年。


    隻見喪門神顏昌目注降魔客藍九梅,逼射狠毒精芒,陰陰一笑道:“窮酸,別來無恙。”


    藍九梅殺機頓生,厲喝道:“是你假冒藍某筆跡麽?”


    顏昌陰陰一笑道:“顏某本算無遺策,本欲製住老叫化後,不怕不使你等就範,不過老叫化功力深厚,逼住穴道使毒性暫不發作,但老叫化亦勿慶幸,顏某此毒越在體內存留過久,其毒愈深,死狀極慘。”


    老叫化司空奇冷笑道:“想不到五大邪神亦聽命於七星幫。”


    烏南輝乾咳了一聲道:“你錯了,不如說是七星幫聽命於我等。”


    老叫化不禁麵色一變,仰天放聲大笑,笑聲宏烈,震播雲霄,鳴應不絕。


    烏南輝大喝道:“老叫化笑什麽,不嫌死得快點麽?”


    司空奇瞪目答道:“老叫化笑你等大言不慚,五大邪神雖在武林中極負盛名,但七星幫主未必聽命於你等。”


    唐夢周突冷冷一笑道:“說的不錯,五大邪魔身後還有其人,他們不過為虎作倀而已。”


    烏南輝不禁老臉一紅,正說中他們心病。


    陰陽童叟白襄突揚掌望唐夢周劈去,冷冷道:“小輩找死!”


    一股陰寒無形罡勁如濤潮湧,司空奇嗬嗬一笑,斜掌封去,兩股暗勁一撞,司空奇衣袂飄,屹立如山。


    陰陽童叟白襄則身形連晃,拿樁不穩,倒退了一步。


    喪門神顏昌冷笑道:“老叫化別賣狂,你等逃不出百丈方圓。”


    活報應司空奇神色冰冷道:“這倒未必!”


    此刻黑龍觀王高宣了一聲:“無量壽佛!”道:“五位施主無故尋釁,究竟用意何在?”


    喪門神顏昌大笑道:“究竟觀主玲瓏心竅,我等奉了敝門主之命,延攪諸位共圖大事。”


    藍九梅冷笑道:“什麽大事?”


    顏昌道:“乾坤獨叟遺物。”


    黃海釣叟席仲廉微微一笑道:“原來為了乾坤獨叟的遺物,但貴門主知道多少,貴門主來曆可否見告。”


    顏昌道:“見了敝門主,諸位自然明白敝門主是何許人,顏某僅略略點透,敝門主與諸位昔年並非風萍陌生之交。”


    司空奇哈哈大笑道:“顏昌,你在做夢,老叫化不吃你這一套。”


    喪門神顏昌麵目突變猙獰,冷笑道:“那以別怨我等心辣手黑了。”手腕揮起,飛起一條似鞭非鞭,似索非索的兵刀,一招“八方風雨”幻出淩空索影望降魔客藍九梅罩襲而去。


    降魔客藍九梅大-一聲,撤出眉後金劍疾攻而出。


    司空奇、黃海釣叟及黑龍觀主亦相繼出手。


    老叫化司空奇以一對二,空著雙手獨鬥烏南輝時北年二邪。


    激搏猛烈勢如石破天驚,如雷掌風卷起滿天砂塵。


    唐夢周負著雙手,不時打量四外,防五邪另有惡毒歸詭計,與老化子司空奇等掠陣。


    雙方均是武林絕頂高手,武功已臻化境,一招一式俱奇奧淩厲。


    一盞熱茶時分,雙方仍難分難解,尤其司空奇掌勢宛如五丁開山,力逾千斤,風起雲湧,嘯聲雷動。


    唐夢周暗中袖手,參悟了甚多武學中變化。


    突然,天際遠處送來一聲澈越長嘯。


    吊客神卜無極連出三招逼開黑龍觀主,噤噤怪笑道:“藍九梅,你那七柳閣中家小均被我等所擄,難道你不要他們性命了麽?”


    藍九梅聞言心膽皆寒,目迸怒火如熾,卻微一疏神之際,為顏昌索形兵刃將他手中金劍卷飛半空。


    隻聽顏昌一聲哈哈怪笑,五指陰風透骨疾如電光石火抓向藍九梅肩胛。


    此刻,藍九梅處境間不容發,險危萬分,無論如何避不開喪門神顏昌一招奇襲,把心一橫,意欲兩敗俱傷。


    顏昌五指堪堪觸及降魔客左肩,卻不料眼前金光疾閃,劍氣如山襲至,不禁大駭,自保要緊,彈身仰射而出。


    原來唐夢周眼見降魔客金劍被喪門神索形兵刃卷飛半空,忙淩空升起,五指撈住金劍,斜出一式“天河垂釣”襲向顏昌,解救降魔客之危。


    喪門神顏昌彈身疾退尚未站實之際,唐夢周身形斜撲,金劍振出滿天流星,夾刺著耳嘯風襲至。


    那漫空流星忽斂束一點,戳實在顏昌左脅,劍勢重如山嶽,將顏昌震飛出丈外,脅上一股鮮血飛湧而出。


    唐夢周如影隨形落下,抓起顏昌,冷笑道:“速將藍大俠家小釋放,不然莫怨在下心辣手黑!”


    雙方激搏倏的分開,正邪雙方不由驚得目瞪口呆。


    唐夢周僅施展出乾坤獨叟遺物上劍法二成功力,做夢也未曾料到竟有如此威勢,亦暗感驚駭。


    四邪臉色大變,麵麵相覷。


    唐夢周倏地將劍尖抵住顏昌右脈上,冷冷一笑道:“在下先剜掉顏昌一雙眼珠,然後剮去四肢,慢慢淩遲處死。”


    烏南輝聞言不禁須發戟立,目中怨毒神光逼射,厲聲喝道:“閣下如此辣毒也救不了藍九梅家小性命。”


    唐夢周朗笑道:“那麽四位也別想在劍下逃生。”說著點了顏昌數處穴道,金劍一晃,已自刺到烏南輝胸前,奇怪已極。


    烏南輝心神一凜,旋身飄閃開去。


    劍勢電奔宛如附骨之蛆,隻聽一聲裂帛刺耳響音,烏南輝一截長衫如風中蚨婕段,飄飛出數丈外掛在樹枝上。


    烏南輝駭得麵色蒼白如紙,長歎一聲道:“卜賢弟,我等自認敗著,請傳訊放人吧!”


    卜無極自忖無法取勝,似極不情願般取出一道旗花點燃,拋放空中。


    隻見半空中爆放滿天紅星流芒,奪目眩眼,曆久不絕。


    片刻時分,遠處現出多條黑影,飛奔而來,數個黑衣勁裝匪徒臂下各挾著一具軀體,均-是婦孺老幼,幾乎將降魔客府中一網打盡。


    藍九梅氣極,一躍上前,伸掌疾揮,叭的一聲,一個匪徒頰上著了一記重的,身形跌出丈外,牙齒迸裂,鮮血目溢。


    卜無極冷笑道:“藍朋友,殺人不過頭點地,我等並非示弱,放手一拚,誰死尚未可知。”


    藍九梅厲喝道:“婦孺老幼,與你等何仇,行事毒辣人神共憤,你等尚配稱武林高人麽?”


    卜無極怪笑道:“我等名列五邪,行事隻求目的不擇手段。”


    唐夢周冷笑道:“藍大俠闔府老幼倘有絲毫傷損,唯你等是問,顏昌穴道已被在下製住,並吮吸一顆毒丸,若妄行解開,必口吐迸血,五髒炸裂而斃,明晚三更時分大名小西門城樓口在下會留賜解藥,你們走吧!”


    卜無極目泛怒光道:“朋友今日之賜,終身不忘,但願青山不改,綠水長流,老大,我們走吧!”身形一閃抓起顏昌騰身掠出,烏南輝三邪並肩穿空飛起,去勢如電,轉瞬身影俱杳。


    唐夢周將金劍交還藍九梅,微笑道:“原劍璧回,請諒在下越俎代庖之罪。”言畢不待藍九梅答話,迅疾轉身走過一旁跌坐地下行功調息。


    降魔客藍九梅目露愧疚之色,慚惶無地自答,目注司空奇赧然一笑道:“小弟一生狂傲自負,眼前之事頓悟已非………”


    司空奇擺手笑道:“賢弟不必自疚,倘知這位唐老弟來曆後,賢弟心情自會泰然了,此刻你先去探視寶眷有無受傷。”


    藍九梅點點頭,步向家人而去,發覺家人均被點了睡穴,逐一為之解開,睜目望來,察見藍九梅不禁痛哭失聲。


    司空奇老化子等人均好言慰問,起意離去之際,突發現唐夢周身影已失,悄然不告而別。


    降魔客藍九梅心中難受之極,向司空奇望了一眼,臉色黯然。


    老化子司空奇道:“藍賢弟,你輿席老兒牛鼻子護送寶眷先回七柳閣,老化子隨後就到。”


    席仲廉詫道:“你定須去尋這位唐少俠麽?”


    司空奇正色道:“受人點水之恩,定當湧泉相報。”說時一鶴衝天拔起,望酸棗林如飛掠去。


    身形落在酸棗林外,忽聞唐夢周蟻語傳聲道:“老前輩趕來則甚?”


    活報應司空奇聞聲大喜,身形一提循聲撲去,隻見唐夢周立在一株參天古柏之下,忙道:“老弟你為何不告而別,其實藍九梅是一極光明磊落的武林俠義道人物,但人之為人總難免瑕疵……”


    “這個在下知道。”唐夢周道:“無奈在下身有要事,無法久留,是以不告而別,但還是差了一步。”


    司空奇詫道:“老弟此話何解?”


    唐夢周道:“七星幫匪徒已全撤去,目前關鍵端在程涵英身上。”


    司空奇道:“程涵英現在何處?”


    唐夢周道:“老前輩請隨在下來。”


    兩人進入林中,唐夢周忽身形一頓,手指不遠處,低聲道:“程涵英被在下困在禁製中。”


    司空奇目光銳厲,隻見程涵英身形在禁製內來回踱步,神色憂急,似急欲脫身。


    唐夢周低聲道:“在下本欲製住程涵英,逼供身後主使人究竟是何來曆,但在下心有顧忌,恐程涵英誓死不吐,雖將他除去,然他並非主凶,反逼使變本加厲,玄靈宮危矣。”


    司空奇略一沉吟,頷首道:“老弟之言極是,但總有一可行之策,不如讓老化子趕上麥姑娘言明其故,卻恐無法取信於麥姑娘。”


    唐夢周道:“無妨,老前輩見著麥姑娘隻敘出在下與他結識經過,麥姑娘必然見信。”遂將相救麥如蘭經過前後敘出。


    司空奇道:“好,老化子立即動身,這樣吧,老弟不如逕往無憂穀,拯救沙青雲之事一切均在老化子身上。”


    兩人計議已定,作別而去。


    黃葉飄飛,雁-南旋。


    柏月霞一行車馬已渡過黃河抵達汜水縣境,天色已是薄暮時分。


    符竹青與一同門沈金龍兩騎走在頭裏,沈金龍道:“咱們就在汜水打住,取道洛陽再有兩日便可回穀了。”


    暮靄蒼茫,煙雲入眼,遠遠望去可見閃爍燈火,汜水已然在望。


    沈金龍道:“不知怎的,姑娘意興闌珊,歇歇行行,不然早就趕同穀中了。”


    符竹青麵色肅然,道:“賢弟怎還不明姑娘心情,你我緊記不可亂說,回山後更須金人三緘其口。”


    忽聞遠處傳來奔馬蹄聲,隻見來路一騎如飛而來,騎上人高喝道:“符老麽?”


    符竹青不禁一怔,來騎已自奔至臨近,騎上人一躍而下,認出是穀中高手尤鹿,詫道:“尤老師何故來此?莫非穀中出事麽?”


    尤鹿搖首答道:“在下奉了二穀主之命………”


    “且慢!”符竹青道:“符某一行在大名曾麵晤二穀主,尤老師怎說是奉了二穀主之命。”


    尤鹿微微一笑道:“二穀主為追蹤一無名妖邪,已先趕至洛陽,符老說在下謊言欺騙麽。”


    符竹青道:“並非如此,我等一行頻遇凶險,不可不慎重一二。”


    尤鹿正色道:“二穀主有命,無名凶邪黨羽密謀攔截姑娘,是以二穀主急命在下通知符老一行另擇小徑橫渡伊水逕往洛陽,途中不可停留。”


    符竹青神色一變,道:“有勞尤老師趕來傳訊,尤老師隻一人麽?去見過姑娘,恐姑娘另有話問。”


    尤鹿道:“不必了,在下尚要覆命另有差遣,情勢險惡萬分,事關本穀安危,請符老轉致姑娘見諒。”


    符竹青道:“既然如此,尤老師請趕返覆命,符某遵命行事。”


    尤鹿抱拳笑道:“在下就此告辭了。”轉身一躍上騎。


    符竹青趁著尤鹿轉身之際,迅疾如電拔出肩頭長劍,尤鹿甫落鞍背,寒光疾閃,一劍貫穿後胸而過,-聲未出,已自屍落鞍下。


    沈金龍大驚失色道:“此是何故?”


    符竹青忙道:“此刻無暇解說,先埋掉屍體,將坐騎驅放路旁林中,任其遠逸!”


    沈金龍暗暗納罕,兩人躍下坐騎掩埋尤鹿屍體。


    這時,宮道上傳來奔馬蹄聲,隻見前後八騎緊護一輛馬車疾奔而至。


    車把式一帶韁繩,高喝道:“符老何故不行!”


    符竹青道:“老朽有事稟告姑娘。”


    車內傅靈芝聞言立時敞開簾蓬,柏月霞響起銀鈴語聲笑道:“符老有事麽?”


    符竹青趨前低聲稟明殺死尤鹿經過。


    柏月霞驚道:“尤鹿乃二穀主心腹親信,若二穀主得知如何回答。”


    符竹青道:“我等隻推稱並未看見尤鹿,一切均按原定行程。”


    傅靈芝道:“萬一顏二穀主傳訊是真,豈非誤了大事。”


    符竹青道:“老朽心疑尤鹿有詐,茲事體大,必須慎秘行蹤,為何他膽敢由官道馳騎飛奔,其疑一也。”


    傅靈芝頷首道:“有理。”


    符竹青又道:“二穀主與穀主誼若手足,視姑娘無異親生,理應二穀主兼程趕來相助姑娘避開險厄,看來其中必有蹊蹺,不然唐公子為何一再嚴囑慎防二穀主。”


    柏月霞幽幽一笑道:“我等行程緩慢,即為防夢哥趕來無法尋覓,符老,一切依你。”


    符竹青道:“汜水不遠在望,我等就在汜水投宿。”轉身與沈金龍躍上乘騎,並轡而馳。


    一行奔出三裏之遙,忽見一騎迎麵奔來,暮色沉沉中無法分辨騎上人形貌,卻瞧出來人眼中泛露驚愕神光。


    來騎如風一掠而過,遠去無蹤。


    沈金龍道:“符兄果然料事有準,來騎那人似不勝驚異。”


    符竹青道:“我料伊水東岸必然設下天羅地網靜候我等一行入伏,我等鎮靜如恒,使之莫測高深,或可將一場危難消弭於無形!”


    片刻時分,符竹青沈金龍二騎已進入汜水城,就在城廂附近一家客棧門前下馬。


    店小二慌忙趨出牽住馬韁,笑道:“二位爺台要住店麽?”


    符竹青道:“自然要住店,我等一行共有十數人,尚有車馬,有空房夠住麽?”


    店小哦答道:“不瞞爺台,小店今晚生意清淡,無人住店,小店共有八間空房,側院可停車馬,食宿俱全,包管爺台滿意。”


    符竹青道:“好,沈賢弟請接應姑娘來此。”


    沈金龍撥轉馬頭奔出城外而去。


    符竹青躍落馬鞍,順手取出一錠白銀,道:“準備兩桌酒菜,要快。”


    一盞熱茶時分過去,柏月霞車馬一行已自趕到,迅疾進入客棧,車馬亦攏入側院內。


    柏月霞玄巾蒙麵,羅衣飄飄偕同傅靈芝立在院內踏鬥分罡,布下奇門禁製後匆匆進食,吩咐店夥安歇不用他招呼了。


    那年頭,車船店腳牙,眼力最尖,瞧出無憂穀一行不同尋常,手麵又大,樂得早點睡覺,喏喏領命而下。


    柏月霞道:“丁大立!”


    一個四旬左右,神態獷悍矮小黑衣人趨前,躬身道:“姑娘有何吩咐?”


    柏月霞道:“你扮作店夥守在櫃上。”


    丁大立低應了一聲是退了下去。


    無憂穀一行各有使命,片刻客棧內燈火俱滅,隻餘櫃上一盞昏黃油燈,冷淒淒地搖晃看黯淡的光輝。


    丁大立戴著一頂軟氈帽,一身短裝,坐在櫃外一條板凳上,一壺酒-點鹵菜,口中咀嚼有聲,哼著小調,一付怡然自得神態。


    店門半掩著,簷下燈籠亦已撤下。


    驀地——


    門外探人一個毛茸茸的人頭,目光——掃視了內麵一眼,低喝道:“有人麽?”


    丁大立故作哦哦一聲,立起笑道:“爺台要住店麽?對不住敝店已住滿啦,爺請去別家光顧。”


    “住滿啦!”那人驚噫出聲,非但不離去,反而閃身而入,凝望了丁大立一眼,詫道:“你若非是丁大立兄麽?”


    丁大立似亦已瞧出來人是誰,目中神光一亮,笑道:“原來是秦榮秦爺。”


    秦榮道:“丁兄為何扮成店夥模樣?”


    丁大立答道:“自姑娘被劫去紫電劍,一路之上頻遇變故,是以每晚住店時均作慎密布伏,小弟是杠旗兒的打頭陣。”


    秦榮詫道:“二穀主命尤鹿趕來稟告姑娘另擇小徑橫渡伊水,難道姑娘不願麽?”


    “什麽?”丁大立驚道:“我等並未相遇尤鹿!”


    秦榮大驚失色道:“這怎麽可能,秦某意欲麵陳姑娘。”


    丁大立忙擊掌三聲。


    內麵傳來陰冷語聲道:“何事!”


    丁大立道:“二穀主命秦爺趕來須麵陳姑娘。”


    “進來!”


    丁大立示意秦榮一人獨自進入。


    秦榮咳了一聲,道:“是符老麽?”身形迅快邁進隱入黑暗中。


    丁大立嘴角泛出一絲微笑,自言自語道:“禍輻無門,唯人自召,怨得了誰!”複又坐下自酌自飲。


    良久。秦榮神態不安地趨出,苦笑道:“姑娘執拗不從二穀主之計,堅欲循官道逕奔洛陽,咳,那無名妖邪不知什麽時候動手,秦某須趕出城去傳訊二穀主,如有意外,秦某吃罪不起。”


    丁大立詫道:“什麽無名妖邪?”秦榮搖首苦笑道:“此非片言可竟,姑娘俱已知情。”說著秦榮快步掠出店外,飛奔出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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